王侯归来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王侯归来时 第34节
那语气,分明是对对方的另一层身份更有兴趣。
这场唾沫仗正打到一半,门外冷不防有人轻叩。
“老爷,两位公子,小姐。”府内的仆婢恭恭敬敬地捧着托盘,“夫人命我来传话,花厅还有半个时辰就摆饭了,诸位请尽量少用些零嘴。”
不愧是自己媳妇,台阶给得真是时候,观长河大手一挥:“行,下去吧。”
观亭月用力将钉在燕山身上的目光扯开来,两人各自都往旁边坐了半寸,互不相让地冷哼着调整情绪。
趁小姑娘躬身退出去,她突然冲江流使眼色:“把门关上。”
江流:“哦。”
余家的下人都很识相,见主子是要谈什么隐秘之事,即便守在门口的,也纷纷自发避开至数丈之外。
“大哥。”观亭月收起先前和燕山吵架的乖戾,蓦地正经起来,“实不相瞒,我这回出远门,除了想找寻你们的下落之外,还另有别的事情。”
她摸出怀中收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放在桌上,径直推到观长河眼底。
“你看这个。”
她隐去了燕山定远侯的头衔,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始末因果尽数道来,也包括当今打算把那暂不知是什么的前朝遗宝收为己用的想法。
观长河垂眸一边听一边沉默地翻阅着手里的信件,他浏览的速度很快,神情未见有太大波澜。
“……几年前我和二哥曾通过信,所以原是准备去凤阳找他的。毕竟密室之事情,老爹从未告诉过我,便想着,他会不会知其一二。”
青年将一扎信纸“啪”地合拢,“你当然不会知道。”
他语气顿了顿,“因为石室的钥匙,在我这里。”
此言既出,在场所有人的动作皆是一滞,连江流都不自觉地怔怔把他望着。
那把能打开密室的钥匙……居然在他手上?
观亭月和燕山起初计划寻几位兄长,仅仅是由于没头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想不到竟从大哥这里便有了着落,实在是出乎意料。
“你们先别那么看着我。”观长河轻松闲适地低头浅笑,近乎若无其事地悠悠品茶,“不只是我。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三人手中也持有钥匙。”
观亭月疑惑地颦眉,“一共有四把密室的钥匙?”
“你这么说不对,应该是——一共需要四把钥匙才能开那道门。”
江流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
他没直接回答,目光落在精致的糕饼间,不紧不慢道:“记得应该是在大伯死后,咱们家刚失势不久,某一日,老爹忽然把我们四个叫到他军帐里。”
观长河的五指极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钥匙便是那时候他给我的,我们四个兄弟,每人一把。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叫上你和江流,江流我还能理解,他昔年太过幼小,至于你么……我就不清楚了。”
他微抬起头,从举止和星目里极尽详细地回忆,“老爹当时的表情很古怪,就好像是……觉得‘这一天到底是来了’——这种感觉。
“他对我们四个说,此物颇为紧要,务必好好保存。得等到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时,方可以四把钥匙打开老宅书房密室的门,或许能够柳暗花明,化险为夷。
“而且一再强调,必须是要面临大灾大难才能动用钥匙,寻常时候绝对不许轻易开启。”
“所以。”燕山留意着观长河的眼神,“你也不清楚石室里究竟有什么?”
他耸耸肩,“那扇门我们就没打开过,当然不清楚了。”
江流忍不住问:“为什么?”
“傻小子。”观长河大掌一伸,揉搓着他的脑袋,“老爹那句‘生死关头’讲得可太模糊了,真要计较起来,奕末京城沦陷之日应当算得上,不过彼时我们几人天各一方,想开那门也没机会啊。”
“何况,里面的玩意儿多半不是金银珠宝,便是什么尚方宝剑、丹书铁券之类的,如今给我也没用,何必费这心思。”
观亭月看他这态度,就知道大哥同自己一样,对老宅的东西并不执着。
“我那把钥匙正收在城郊避暑的庄子里,皇帝若是要,明日我派人取来便是了。”言罢,瞧江流还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他揉头的动作愈发使劲,笑着打趣,“干嘛?舍不得啊,改天大哥盘一箱子珊瑚珍珠翡翠玛瑙给你玩,不稀罕那个。”
燕山适时再将当初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果密室里放的是观家的所有物,‘他’八成也不感兴趣,若无利害冲突,之后我会让东西物归原主。”
“嚯。”观长河眉眼一亮,“那就多谢了。”
第29章 那一年的观燕山还是个连话都……
尽管尚有许多旧事需要叙谈, 然而余青薇催饭的话甫一带到,观长河就如同被揪住后颈的猫,蹭地起身, 十分听号令地招呼众人去厅中用餐了。
余家这顿团圆饭不讲究浪费, 但绝对够铺张,当季的螃蟹个个肥美鲜嫩, 不当季的瓜果也一应俱全。
虽说观亭月不是没有过当大小姐,衣食不愁的生活,可连着半个多月因为一个铜板两个子儿的破事忍气吞声,难得扬眉吐气一番, 她显然也觉得这种日子不错。
眼下观长河既在嘉定城富甲一方,定然没有让他们再去住客店的道理。
现在,这问题就来了。
观亭月和江流留在余府算是理所当然,可燕山呢……
“我回‘春风客栈’。”
——他给的答案很干脆。
话刚说完, 旁边便打过来一道视线。
观亭月端着碗, 不着痕迹地抬了一下眼皮。
“春风客栈在城门街,离咱们家不算近啊。到郊外取钥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 再说我还得留小月儿多玩几日的。”
观长河作为主人家,自然认为来者是客, 半途赶人家出门实在不像样子,“燕小哥不如住下吧,老是两边跑多不方便, 这里干净的厢房有的是。”
“承蒙观老板好意。”他不冷不热地婉拒道, “横竖我平时也没什么要紧事找她,若真的有,支使随从传个信就是了。”
观长河还想再劝几句,对面的妹妹忽然漫不经心似的接过话题:“你这么不愿意待在我们家, 可如今春风客栈已经被买下来了,住在那里,和住此处,有分别?”
燕山实没料到她会在当下找茬,一时并未深想,习惯性地反驳:“是没分别,不过我大可以另换一家投宿,这嘉定城的客店总不会全是姓‘观’的。”
“宁可搬客栈如此麻烦也要避着我们……”观亭月意有所指地挑起一边的秀眉,“看样子,你是打算偷偷搞些小动作了?”
果不其然,她这个举动再加上这番言语,不出意外地将燕山给惹恼了,后者很明显地拧起眉峰:“我都说了,只要与前朝皇室无关,东西会悉数奉还观家,还能搞什么小动作?”
“那谁知道。”观亭月不瞧他,仍旧夹菜,“你是朝廷命官,我乃斗升小民,即便是你要明抢强夺,我不也只能干看着?”
燕山眼角的筋肉轻轻抽动了一下,连带着唇边也跟着绷紧,目光投过去,满眼都是翻腾着的不服。
然而旁边的人就是不搭理,好像那番话已经足以坐实他心怀不轨。
燕山兀自一言不发地抿紧嘴唇,等斟酒水的小厮靠近,他才忽的一转头,取出枚玉牌。
“拿着这个,去春风客栈找两个姓魏的京城人,就说我吩咐的,让所有人带上东西到余家府宅来——包括车马。”
言罢,也不管人家应声没应声,执杯将酒一饮而尽,颇有几分争锋相对的意思,用力放回桌上。
面对此人隔空丢来的冷眼,观亭月一点也没往心里去,甚至还抽空朝观长河示意——你看,这不就搞定了。
观长河:“……”
他以酒杯挡着脸,身子一歪和江流肩并肩,低低问道:“他们俩平时说话都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挽留人的方式,简直大开眼界。
少年感慨且老成持重地开口:“差不多吧,有时候我感觉他们即便好好讲人话也是在讽刺对方……只不过我听不太懂。”
“原来如此。”观长河若有所思地颔首,继而同情地拍拍江流的胳膊,“你也不容易啊。”
*
晚饭吃得过于丰富,大概是因为头一回招待夫家的人,余青薇尤为热情,等散场时都快到亥时了,若非屋里有个一岁多的奶娃娃要看顾,只怕她还能折腾出几顿宵夜来。
临着出了花厅,又想跟着送一送,好歹让观亭月给劝住了。
“你妹妹喝了酒呢……”她不放心地冲观长河皱眉头。
“嗐。”后者心比他那妹妹的还大,“她就是个酒缸子,这点小酒不算什么,都不够她润嘴。”
尽管得这个评价很难令人感到高兴,观亭月仍是点头:“大嫂早些回房休息吧,我身体不错,睡一觉便好了。”
夫妻俩给留了个领路的小厮,离开前又是千叮咛万嘱咐,回了两次头才算是走远了。
看得出来,大哥两口子的关系不仅仅是相处和睦。
对外人的客套可以装一时,甚至装一世,但对着心上人,眼里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经历过时局的天翻地覆,临深渊,履薄冰,最后磕磕绊绊地走到一起。
这样的情谊,旁人再多感喟,大概也只能用一句干巴巴的生死相许。
其中深意,当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观亭月走在小厮摇晃的灯火间,忽然茫茫地想。
浮世沧海变迁,尽管观家已经不在了,但见到大哥能有今日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观林海临终之前也并未告诉他们,一定要怎样做才算是活着。
她踩在青石板上,八月底的月亮尚且皎洁,照得一路流银般的清明。
观亭月深吸了口夹带花香的晚风,随即别过脸。
燕山正抱怀不疾不徐地走在她旁边,一直保持着大约两尺的距离。
见状,他眼光未动,散漫地开口:“看我作甚么?”
“我的住处也在这个方向——你哥的安排。”
大哥……
观亭月收回视线。
差点忘了,家里除了三哥,就属他最爱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是正合你意么?”瞧她不说话,燕山轻轻地自嘲,“离得近,也方便监视我有没有别的举动,是不是‘中饱私囊’。”
因为方才是故意激他找的借口,观亭月很诚实地自认理亏,这会儿便不正面和燕山互怼了,好心地在心里让了他一回。
往前走了不多时,夜色里显露出一座宅园的轮廓来,暗沉沉地铺在小径的四周。
她忽然莫名萌生出一点幽微的即视感,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侧身面向种满花木的庭院。
“这座府邸……”
燕山跟着驻足,顺着观亭月的目光望过去。
“怎么了吗?”
王侯归来时 第35节
她眉梢微动,回头环顾一圈,继而了然地浮起笑意,“我哥真是有心了。”
“你应该不知道。”观亭月边走边同他解释,“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亭台水榭,一切都是按照京城观家老宅的格局来设计的。”
先前大约是天色太黑,又一直想着别的事,她到此刻才发现。
“你初来我们家时是在常德那边的将军别院吧?”
燕山嗯了一声,“之后也去过思南。”
她无不自豪地轻笑,“那你想必是没见过京城的三朝将军府,没有余家大,但是比它气派。”
“花园几乎占了足有一半的地方。”观亭月指给他看,“再往那边去一些就是演武场,比常德的更宽,我们兄妹小的时候清早练摔跤,都是在大哥拳头底下揍大的。”
他闻言有点稀奇地抬眉,“你也会被别人揍?”
“我又不是生来就武功卓绝,当然会挨打了。”很难得的,观亭月提起这个,脸上有少见的飞扬之色。
说到故乡与京都,连她这样自诩对旧物不上心的人,眼神都柔和了好几分。
“老将军府外面的街很热闹,因为我们家不纵容刁仆恶奴仗势欺人,许多商贩都爱来附近摆摊。”
“卯初尚未天亮,就能听见墙外有卖云片糕、莲花酥的,走一路喊一路。几时嘴馋了,便让小厮把人叫进来,买上一两斤。”
“大哥彼时已经领差带兵了,家里只剩二哥、三哥和我,他偶尔回来一次会给我们带京城吃不到的糕点,所以我就常盼着他班师。可是他每回都要等我们吃饱喝足之后再挨个挨个地轮着指点功夫……于是我又不太想他回来了。”
……
燕山将迎着清辉的星目在一眨眼一颔首之间轻轻撤回,转而投向旁边。
观亭月犹在侃侃而谈,那些被时光浸染了的月华极柔和地落在她眉梢眼角。
他安静地看着,便不自觉地漫漫回想。
想十年以前,想刚到观家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什么光景。
燕山本能地认为那一定是段非常糟糕的过往,因此他在平日里极少去回忆,即便是猝不及防记起,也从来不敢去细想。
毕竟,那一年的观燕山还是个连话都说不整齐的半大少年。
他从出生起就在山里流浪,跟着兽群生活了数载,错过了牙牙学语最好的时段,而后来即便被边疆的游兵散将捡走,对方也只是让他无休止地练刀法功夫,很少正经地教他怎样讲话。
所以,初至将军府时,燕山便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和其他同龄人的差异。
他虽听不太懂旁人在说什么,但却很擅长察言观色,知道那些少年什么时候是在笑他,什么时候是在同情他。
当意识到了这一点,燕山干脆能不开口就不能开口了。
除了对着观林海,他大多情况下习惯性的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哑巴。
在这里很好。
有饭吃,有衣穿,不必睡茅棚马厩,更不必日日思虑怎样去取更多的人头来向兵勇们换一点热干粮。
他就想着,自己一个人练刀,一个人学艺,一个人吃住,等到今后观林海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再以命去回报。
可是这个大宅院远比燕山预料中的要聒噪太多了。
十二三岁的男孩们见谁都一副八拜之交的态度,也不管他健谈不健谈,无论是吃饭、外出采买还是考校完的空闲,总会强行将他拽到他们的队伍里。
哪怕燕山常年只是一棵背景草木。
那时的观亭月便是这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毛头小子团体中最为核心的人物。
在燕山的记忆里,她好像走到何处身边都不缺人跟着,加之本身又长得高挑,即便是在少年扎堆的地方,也显得无比惹眼。
往往是把修长的青丝梳成一条大辫子甩在脑后,发间红绳缠绕。
人还很任性,纵然有练武的课业依旧要穿好看的衣裙出来,整个人光鲜又明亮。
每日负责拉他入伙的弓弩手桐舟老是弯着双目,满眼憧憬的傻笑着问他:“怎么样,我们家大小姐是不是很漂亮?”
燕山便慢半刻地重复:“……漂亮?”
“是啊,漂亮。”
后者点着头,一脸的与有荣焉,“在常德府……不对,所有军营里,都没有比咱们小姐更漂亮的了!”
燕山年少时的眼中,被众人围着的观亭月就好像是诸天星辰捧起来的孤高明月,灿烂清丽,遥不可及。
他想她那个时候八成也不见得很看得起自己。
观亭月与他说的话不多,为数不多的言语里也总是各种嫌弃——嫌他笨,嫌他固执,嫌他头发长,嫌他武功不如她好……
由于语速太快,燕山时常听不明白她在讲什么,于是便心不在焉地望向别处发呆。
观亭月每每见他这个样子就会忿懑地抿嘴磨牙,自己把自己气得跺脚。
却从来没朝他发过什么火。
若非是她真正上心的东西,她是不屑于动怒的。
观亭月在意的人和事很少,所以她什么也不放在心上,过耳就忘。只要她不想,普通人甚至连看见她的正眼都很难。
有那么一回,燕山坐在栏杆前瞧院子里的花。
彼时刚入夜,檐下尚未点灯。
观亭月正倚着红木柱同观家三少爷谈笑,讲到的词大多复杂,约莫是在讨论城中瓦肆的事情,他没留意这场交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出神地盯着昙花里的心蕊。
冷不防的,忽然感觉有人撩起了自己脸颊边的发丝。
对方的手指微微带着凉意,是冷玉一样的触感。
他当场一怔,侧目地瞬间恰好望见观亭月瞪大眼睛凑上来,仿若瞧见什么新奇且意外的事情。
“燕山。”她眸中倒映的星河皓月宛如落入碧潭间的流光,近乎咫尺地挨在他耳畔,语气讶异,“你竟然有耳洞?”
他被那双眼狠狠地撞了一下,竟有些张皇地捂住右耳上挂着的兽牙饰物——那是山中村落的习俗,他从旁学来的。
观亭月不依不饶地去拿开他的手,好似求证般地说道:“真的有啊?”
然后又坐了回去,再开口时仍旧是嫌弃的。
“我都没有耳洞呢。”
对方轻轻嘀咕,隐约带着不甘,“你怎么比我还像个姑娘……”
*
中秋过后的弦月因得太亮,把周遭的星辰全数掩盖了下去。
从长廊上行至尽头,观亭月瞥了一眼已然沦为养花之地的练武场,“前面应该便是东厢房。”
“大哥好些年没回家也许还不知道,老爹把这片厢房拆了大半,已经不能住人了。”
由于战事失利,政敌挑拨,大伯合府上下被朝廷查抄,在此之后他们家花大笔银钱奔走打点,能变卖的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
燕山神色不自知地暗了暗,淡声说:“是啊。连他自己的卧房里的多宝格和兵器架都没留下……”
观亭月正不经意地应了一句,随即竟蓦地骤然驻足停步,目光极为探究地望过来。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印象中他应是从未去过京城的将军府才对,怎么知道老爹房中还有兵器架的?
燕山隔着两步距离与眼前的人静默对视,恍惚有一瞬,他仿佛觉得已经被她看出什么来了。
“你是不……”
观亭月刚起头,也就是在下一刻,她视线急速挪往别处,戒备道,“谁?”
邻近的草丛中有何物在动。
燕山猛地回神,几乎是本能地箭步冲到她前面,急刹在墙角之下。
原地空无一人,但地面的花木却明显地留着压痕,他蹲身细观时,发现在压痕消失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足迹,而且沿白墙一路往上。
观亭月在他背后问,“找到了什么?”
燕山拍去手上的尘泥,站起身,“没有。这墙不高,外面即是竹林,大约是跑进去了。”
不远处领路的仆从小跑而至,紧张地把他俩瞅着,“两位客人出什么事了?莫非是有贼?”
“人已经逃走,现下还不知晓是不是贼。”观亭月对他道,“不过最好去通知你们老爷一声,让他提防着些。”
言罢又朝那堵墙多看了几眼,说不清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奇怪。
这种被人跟踪的违和感,似乎是从进城之前就有了,对方却不像是奔着观长河去的。
难道是冲她?
第30章 我为什么一定要成亲?
因为晚上发生的这一茬事, 观亭月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她总听到遥远的地方有狼嚎声传入窗来。
声音空荒, 又极真切, 带着一种在黑夜中踽踽独行的旷远。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那狼绝对不止一只, 并此起彼伏地更替着,整宿不眠地叨叨,吵个没完没了。
等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嘉定城里的天光早已大亮, 可这“嗷呜”的叫声居然还在耳边余音不绝。
现在,观亭月开始相信山中也许是真的有狼妖了。
她坐在床边,抬手挡了挡从帘子缝隙投射到眼底的日光。
大哥说把钥匙放在了城郊的庄子上,今天便会派人去取, 多半得耽搁一日, 那么正事暂且不必着急,自己不妨在街市逛一逛, 顺便也问问看郊外的命案是否有进展。
昨日忙着和观长河认亲,她已经把去官衙找白上青的本来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观亭月梳洗完毕, 走出门时,一只灰白的鸽子从头顶呼啦啦飞过。
她望着信鸽离去的方向看了一阵,复转过眼——隔壁燕山的房间幽暗得悄悄然, 尚无动静, 不知道他是起了还是没起。
算了,反正也没说一定要一块儿行动的。
长空碧蓝如洗,这是连日阴雨沉寂后难得的好天气,梢头的鸟雀都比平素更活跃。
余青薇抱着个满周岁的奶娃娃, 正在不远处摘桂花,甫一瞧见她,便兴冲冲地打招呼。
观亭月走上前,“大嫂。”
“刚说准备带着小芮来看你,没想到这就遇上了。”她轻掂怀里的小女孩儿,笑道,“住得还习惯吧?”
“挺习惯的。”观亭月视线一转到那个带着奶味儿的娃娃,不自觉就温柔下来,问说,“这是我侄女?”
王侯归来时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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