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咚”的一声震耳之响。
擂台旁的大红鼓被年轻的商行伙计敲得喜气洋洋,小青年笑容满面地拖长尾音:“武——试——开——始——”
白上青揣手于袖内,犹在场外观战,鼓声的余韵约莫才落下几弹指的时光,一股烈风裹挟着一个满地打滚的人从他耳畔擦过,一直滚到了长街的对面,待撞上酒家的招旗才终于停下。
他在周遭如死寂般的沉静里悄悄拿食指挠了挠眉心,低语说,“好在让她蒙了面巾哪……”
*
燕山出了庙会场。
彼时的坊巷街桥已一改前几日的慵懒散漫,余氏商铺再度活跃起来,这次打的便不是东家夫人寿比南山的旗号了,大小店面里的小官们正扯着嗓子喊:“为祝咱老爷的亲妹妹顺利招得良人佳婿,店内所有彩瓷一律买四送一——”
他一个上午漫无目的地闲逛,走了一路就听了一路。
看样子观长河贴告示搭场子,闹得大张旗鼓,沸沸扬扬,也不全是为了给她招亲,借机赚银钱才是本来的意图吧。
燕山在一家茶摊前落座,他早晨没用饭,想着且吃些茶点垫垫肚子。
小二欢快地给他擦桌,回头朝厨里报菜名,举止热情至极,燕山真怕他下一句就是:“客官,我们店给东家妹妹招夫婿贺喜呢,满百文能折扣。”
好在没有。
他就着一杯粗茶,心不在焉地坐等,耳旁却听到路人议论。
“这余老板几时多了个亲妹妹?我在嘉定十来年,竟从未听说。”
“传闻是近日里才认的亲,从前走失了。”
大概让那几人挑起了话题,茶肆中也陆续有食客闲谈起来。
“余氏商行大东家的血亲,真要找夫家那还不容易?何必搞什么招亲大会,就余老板的人脉,想攀亲的大有人在吧。”
“诶。”另一个忽换了语气,“我听闻余大东家的这个妹妹呀,生得五大三粗,麻脸,斜牙,其貌不扬,偏又是个老姑娘,正因为嫁不出去,所以才要办这么一出。”
“不信你可现在就去庙会场瞧瞧,她还戴着面纱遮脸呢!”
“原来如此。”对方笑道,“我说嘛,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咱们。”
“‘这等好事’也得有福气消受。”那人肆无忌惮地嘴碎着,“若要求财求前程,可就只能与母夜叉日日相对了。”
继而便是一阵揶揄的笑声。
燕山品茶的动作一顿,他眉头皱了下,一时也不知听见这些人瞧不上观亭月,自己心里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草草吃完两碟枫糖酥,四周的言论已从比武招亲转移到了如何发家致富,随后落在了哪家庙的神佛更灵验上面。
燕山起身付了钱,准备打道回府。
因得这两日天气晴暖,又是日中时候,沿途行人如织,大多是在桥下赏红叶,或是在桥上看流水。
他正将视线放到一旁的红枫树上,突然从怀里掉出一物,落在地面清脆有声。
那是观亭月之前随手塞给他的,刻了一半的木头块儿,难怪动静这样沉实。
燕山见状,本能地弯下腰去拾。
也就是在此刻,远远的竟听到一人惊呼。
——“公子,当心小贼!”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个身形矮瘦的青衣小帽噌地从燕山腰侧窜过去。
他并非没觉察到对方的动作,只是东西也不能不捡。
这偷儿恐怕还是个娴熟的惯犯,尽管不曾练过什么功夫,脚上的速度却是极快,捏着他的钱袋一眨眼就冲到百丈外去了。
大概是嫌那提醒之人多事,他还特地拐了个弯,把说话的书生狠狠一撞,方炫技似的想要溜之大吉。
那位年轻人瞧着很是弱不禁风,多半吓一吓就能瘫坐在地,更别说被人猛推一把,此时两手在空中狗刨了半天,就直挺挺地头朝下往水里栽。
燕山并不急着去追人,也不着急去救人。
他朝前行了一步站定脚,垂眸踢起一枚石子,劲力十足地冲对方打去。
“哎哟!”
小贼跑得正欢,半途被击中脚踝,几乎是蹦起来摔了个大马趴。
而另一边,书生的惨叫余音还未绝。
燕山目光横扫,紧接着倏忽动了。
他好似原地里一个纵身便一跃而起,借秋风之劲宛如落叶浮萍般掠出去,将那年轻人的后领一拽,轻飘飘地把他拎在了手里。
随即足尖于水面一点,只转瞬间,已稳稳当当地落回岸上。
这轻功,干净又爽利,想来也是不输给观亭月的。
街市巡逻的官差很快将瘸腿的偷儿给带走了,燕山捡回荷包,转身时正惊魂甫定的年轻公子赶紧纳头,对他作揖一拜。
“多谢恩公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不必言谢。”他倒是显得随意,“你落水本也是因我而起。”
“丢钱事小,丢命事大,哪能相提并论,这一礼自是应该的。”
燕山只好看着他又恭敬周全地打躬颔首。
“你一个文弱书生,没事站在桥沿边作甚么?这石桥的栏杆修得可不高。”
“……实不相瞒。”后者搓着手,面露赧然之色,“在下方才心思重重,心神恍惚,原是打算投水自尽。”
燕山:“……”
想不到是个脑子有病的。
他轻抱起怀,“这么说,我还耽误你投胎了?”
“不不不。”书生连连摆手,羞赧地抓后颈,“此前电光火石之际历经了一番生死,如今想想,还是活着更好。”
燕山闻言淡笑了一下,倒也并无嘲讽的味道,“说说吧,你无缘无故,因何事想不通,非得寻死不可?”
提及这个,他便九曲回肠地垂首哀叹,“一时却不知从哪里开口。我家中本是做皮货买卖的,早几年境况不错,也置办了不少良田美宅,然而近来不晓得触了什么霉头,缕缕折本,日就衰败,等到今年更是入不敷出。
“眼见着亏空与日俱增,家父几乎愁白了头。我虽读书,然而久未进学,对经商之事也是一窍不通,实在帮不上什么忙,适才不慎因此入了心魔,故而立于桥头旁……”
燕山听到此处,总算出声,“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你不想着如何帮你父亲渡过难关,一死了之能顶什么用?除了让你爹雪上加霜,也就是便宜了棺材铺。”
书生老老实实地低头惭愧道:“公子教训得是。”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他破天荒地开导起人来,“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倒不如琢磨琢磨你自身还有甚可取之处能帮到家里的。”
“是……”书生正惯性地点头,忽而像被点醒一般。
“啊,对了!”
他目光灼灼地凑近燕山,“在下见公子出手凌厉,想必您也是为‘武林高手’了?”
对方靠得太近,他颦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应答得很含糊。
“小生有个不情之请。”此人这一稽首,简直快跪到了尘埃里去,“事关家业生死存亡,请公子仗义相助,替小生打一场架吧!”
燕山眼皮子骤动:“打架?”
“正是!”他眉宇飞扬,“这是我家族起死回生的唯一希望了!”
一炷香过后。
燕山站在庙会场的擂台下面,看着蒙了面巾的观亭月一脚将人踹下台阶,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跳了出来。
第32章 要打去舞蹈室打!
“这是余家大老板的亲妹妹。”偏那书生还在旁与他解释, “公子想必也听说过招亲之事,只要能通过三道考题,就可以娶余家小姐过门, 父亲的皮货生意定能得商行相助, 如此也算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上家中些许了!”
燕山:“……”
倒是很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我此前已闯两关, 可眼下卡在武试上。”他摇摇头,“余老板这位妹妹的功夫好生厉害,一连两个时辰对战竟从无败绩。平日里我杀只鸡都不利索,真要上阵恐怕……所以, 只好仰仗公子您了,若能得胜,无论是金银还是财宝,刀山火海也……”
燕山打断道:“我与你的模样相去甚远, 让我替你上场, 不会被人发觉吗?”
“这个不要紧。”书生闻言不以为意地笑,“因为台上能接住一招的人实在太少了, 余管事觉得过于赶客,因此默许大家去城中请外援。”
说完朝周遭摩拳擦掌的壮汉们一指, “你看,好多武馆的师傅呢。”
燕山:“……你们也真是有出息。”
正交谈之际,冷不防听见锣鼓声响, 伙计中气十足地开嗓喊:“第六十九位, 易兰亭。”
书生登时兴奋道:“是我,是我。在下便姓易。”他转而朝燕山拱手揖拜,“比胜的要求一降再降,能摘下小姐的面纱就好。如此, 全靠公子了。”
“我……”
“不妨事的公子。”后者还在给他打气,“您只管尽力而为,若不能胜出,也是天意,是我家的造化。不必介怀。”
事情突然摆在眼前,燕山自感到荒谬至极——他怎么可能走上那个擂台,同观亭月过招。
然而又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盛满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竟鬼使神差地驱着他的腿,抬起了第一步。
擂台是由戏台子临时改造搭成的,一片四方端正的大红。
庙会周围种植的几株银杏此刻堪堪叶泛金黄,舒展地轻飘下来,落在人脚边。
观亭月站在场地的一端,忽看见某个熟悉的轮廓一点一点踏上台阶来。
等燕山无比清楚地出现在视线中时,她的确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后者同样空着两手,从容而自若地行至擂台中央。
一北一南,两个身姿高挑修长的人对峙而立。
观亭月带着的纱巾微垂在颈项间,鼻梁被轻轻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无风自动地一漾。
她半是揶揄半是询问地说:“你几时改名姓易了?我怎么不知道。”
“易兰亭是吗?还怪好听。”
对面的青年笔直挺拔地站在那里,双眼明澈深邃,却没什么表情。
“你别多想。”燕山眼睑微垂,抽出一柄青锋长剑,漫不经心地解释,“我不过是来还别人一个人情的。”
王侯归来时 第39节
日头太盛,观亭月被他剑锋上的光晃了晃眼睛,眉头轻动,“你用剑?”
燕山反问:“我不能用剑吗?”
那倒不是。
只是他从前一向都是用细双刀的。
“剑是百兵之君,文人佩剑,武士带刀……你领兵打仗,还是用刀比较顺手。”
可惜这番善意的提醒没能在对方那里落到点好,“你与其担心我打仗顺不顺手,倒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燕山扬了扬下巴,“你确定要空手和我比武?”
观亭月闻言,自傲地牵唇一笑,眉目里是与生俱来的狂妄,“不信可以试试。”
燕山被她只言片语挑衅到,明显眸光暗闪,长剑在掌心里一紧,便突然发难。
这动作实在太快,他足下的劲风顷刻荡起满地银杏叶,并裹挟着萧索的剑气锐不可当地朝她袭来。
彼时秋季暖阳当空照下,纷纷扬扬的金黄里,剑客清俊隽秀的脸在观亭月的视野中逐渐放大。
她不禁怔了怔。
有那么一瞬,像是触碰到了呼啸流转的光阴,模糊而遥远的过去一股脑地在她眼前闪现。
观亭月蓦然发觉四周静了下来,自己的五官六感在此时无比清晰,清晰到,即便燕山的身形如此之快,她竟也能看得明明白白。
好似逝去了十多年的岁月时光倏忽在他脸上苏醒。
面前发足狂奔的人逐渐变成了少年模样,脑后束成马尾的大把青丝迎风而卷,双刀细长又冷厉。
是了。
那个时候,她在同他互相喂招来着……
燕山的招式从小就过于阴鸷,扎实不足,凌厉有余。这样的功夫单打独斗搞偷袭还成,在战场却不那么容易讨到便宜。
她结束后便叉着腰教训他,一直说得口干舌燥,后者仍旧一副在听鸟语的表情。
她忍不住轻轻抱怨:“诶,你不要总嗯嗯啊啊的,究竟有在听我讲吗?”
坐在廊下的少年唇角依然是带着浅薄的弧度,很随和地嗯了一声。
“在听。”
他颔首,吐词缓慢:“所以,想静静的……多听你说说话……”
观亭月大概是没料到,当下讷然:“什么?听、听谁说话?”
燕山明朗地冲她一笑。
“大小姐……”
险恶的剑锋已刺到双目三寸之外,观亭月一怔,差点没避开,立马展开双臂,仰头一个下腰。
利刃近乎是擦着她发丝划过去的。
雪亮的剑身清清楚楚地映出她小半张脸,且势头不减,锋芒凝成一线,将身后的两片落叶整齐地一分为二。
一刹那,寒光四溢。
观亭月余光瞥到,心说:好小子,你是真想杀我啊?
她一个旋身稳稳站定,在对面倨傲地轻笑:“行,那我就来验一验,这十年你的功夫到底有没有长进。”
说完,两条胳膊摆开一道架势,不躲不避地迎着燕山的剑风,抬掌便是一套连招,锐利无匹地朝他面门攻去。
这劲道之大,甚至有睥睨天下的气场,燕山侧头闪开时几乎感觉到耳畔酷烈的掌风,倘若结结实实地拍在血肉之躯上,自己不死也得残。
寻常人走武学一路,身法轻灵的,大多力道欠缺;而练重功夫,往往又相对笨拙。
凡人总有缺点,但观亭月不同,如她这等天老爷赏饭吃的习武奇才,居然是没有任何短板的。
她身形快,劲力大,既使得了暗器,短刃,也拿得起重剑,用得了拳法。
所以燕山明白,观亭月胆敢空手迎敌并非狂妄自大,她是真的有本事目中无人——
暴虐的掌力堪堪劈在脸颊边,比以往的风势更重,不是那么容易撤手。
燕山瞳孔微缩,趁她一时半刻难以回护,当下将身体猛然送出去,笔直的刺了三剑。
观亭月见状急忙跃起,足尖轻盈地踩在他剑锋之上,蜻蜓点水般的一荡。
台下围观的落败者和吃瓜群众们瞧得双目直愣。
毕竟整个一上午,这还是唯一一个能和余老板亲妹妹过招如此之久的!
演武场的剑影与掌风交织成辉,纷繁得目不暇接。
在旁人看来,观亭月就好似蝴蝶围着三尺青锋穿花绕树,甚至还能见缝插针地偷袭燕山的空门,应付得绰绰有余。
但其实她本人却远没有那么惬意从容。
燕山出手的瞬间,观亭月就意识到他比之从前精进了不止一点半点。
劈、刺、挑、破、断……长剑融合了刀术的刚毅,偶尔在半空一个旋身重重砍下,那抡成了无数道圆的剑气,即便是她都躲得有些吃力。
对方已是全力以赴,而自己仅凭赤手,要赢这场恐怕没那么容易。
士别三日都得另眼相看,更别说是十载的岁月。
燕山,早不是她能一掌掀翻的小小少年了。
唉,还是轻敌了一点点啊……
就在这时,他方才那迅猛连刺的一招再度凛冽而来,观亭月终归是毫无兵器傍身,此次显然闪避得略为狼狈。
极薄的利刃险之又险地贴在她耳侧斜斜一划。
没有伤到肌肤,也未曾碰到皮肉,但那面巾的一端绳索却被堪比风暴的剑气给震掉了。
眼见白纱顺着她的脸颊即将落下,燕山视线忽然瞥到擂台旁一群垫脚看好戏的路人,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接着,他便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又替观亭月把面纱带了回去。
这前后动作之快,观者多半连半个影子都没看清。
观亭月借力朝地面一拍掌,将自己身体推了起来,立在几步开外。
她垂眸瞥了眼完好无损的白纱巾,十分匪夷所思地望着他:“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拿了彩头还还回去……隐约觉得有被冒犯到。
他是特地来侮辱自己的吗?
观亭月恍悟。
燕山此前压根就没怎么听比武规则,自然也不知面巾的含义。
“你别管我是来干嘛的。”他握紧剑柄,轻描淡写朝斜里一挥,抖去浮尘,“躲得很吃力吧?”
他挑衅地一笑,“真的不打算抽刀吗?”
他就是要逼得她不得不动兵刃。
只要观亭月顶不住招式拔了腰刀,从某种意义上,自己便算得胜了。
她的手虚虚覆在腰间,却仍在犹豫,像是思索着什么。
“若是练了十年还不足以让你正视,那我也不用镇什么西北了,趁早改行去种地更合适……”
燕山“适”字尾音未绝,人已瞬身离开了原处,三尺寒芒如疾风闪电,大开大合地冲其破来一抹肃杀的半圆。
然而观亭月这一回却不避锋锐,两指一并,当场表演何为“徒手接白刃”。
她好似骤然转变了策略,放弃了最初的借力打力,以巧制胜,改为简单粗暴地劈燕山的手腕——她准备夺剑!
观亭月打得步步紧逼,干脆半分的反应时间也不给他留。
因为实在离得太近,燕山又不能真的以剑身去挡她的掌心血肉,只好被动地用单手与之拆起招。
“喂。”他忍不住不满,“你这样不好吧?”
观亭月挑眉反问:“哪里不好?”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臂膀几近化作残影,呼喝的烈风响成一片,哪怕隔在台下亦能听得利落明白。
转眼燕山已退到了边缘,演武场是没有护栏的,四方大开。
迎面的一道掌之力倏地拍向肘部,他出于本能,惯性使然地往后撤,竟忘了背后无路,当下一脚踩空。
他一愣,观亭月也跟着一愣,电光火石的须臾,胳膊却比脑子更快,下意识地伸手去拽住了他的腕子。
燕山原本已反手持剑,以剑锋撑住了地面,若无意外,自己是能够起来的,可观亭月力道之大,竟直接将他连人带剑拉到了跟前。
那一瞬里,燕山猝不及防地惯性倾身,鼻尖正撞在她额头间,轻轻地抵在了上面。
横断天河的掌风与翻覆乾坤的剑气卡在了一起,于平地倏忽消散,涟漪般朝周遭微不可见地卷荡开。
观亭月生得不矮。
正因为不矮,故而她可以很明晰地感受到燕山由于动武之后,陡然滚烫的唇峰若有似无地扫在自己山根处,浅淡得宛如一片微不足道的浮毛。
那气息温热而柔和,满怀里仿佛是夏夜的明月,幽微暖融,隐约还带了点……清甜?
观亭月:“……你是不是吃什么糕点了?”
燕山稍怔,居然也如实回答:“枫糖酥……”
难怪有股红枫的味道。
她不禁在心里暗叹口气,可怜自己打了一上午,连半口茶水都来不及喝,眼下听到酥角饼,还真有些饿了。
观亭月何等感慨地垂首,余光却不经意地瞄见了擂台旁一个熟悉的身影。
余青薇?
她不知是几时来的,双目焦急且慌张地盯着这边方向,大概也在迟疑要不要冒然打扰。
那样的神色,让观亭月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低声朝燕山道:“余家似乎有事情,我们回头再比。”
后者貌似欲言却止地轻启唇,终究又缄了口。
她刚要转身,约莫才发现自己还牵着他的手,于是轻拿轻放地松开了,而后方走下台阶去迎余青薇。
“大嫂,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王侯归来时 第40节
“亭月,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招亲……”
燕山望着她的背影,双目漆黑沉寂,寥寥秋光在其间波澜不惊地暗闪,好半晌未曾一动。
余青薇发髻微乱,应当是匆匆赶来的,看上去颇有些六神无主。
“我就想问问,你大哥今日有没有来过这?或者他可否告知过你,要去什么地方?”
观亭月不明所以:“我早上并未见到大哥……他倒是同我提过要去城郊庄子取东西,怎么了吗?”
她闻言,语气更加慌张:“长河他不见了!”
第33章 你认为是我们家的人泄密?……
“不见了?”观亭月眉头一动, 然而余青薇此时的脸色已经白得十分难看,她只能先作宽慰,“大嫂你别急, 慢慢讲。”
原来观长河的确同手下人交代过要去一趟城郊的庄子。
大概因为钥匙的事情避讳旁人, 所以他是孤身前往的,但, 那都是昨日的事了。
平时他虽也忙于各种俗务,常有彻夜不归家的时候,可总会托随从带话回来,从未有过这种音信全无的情况。
因此余青薇直觉有哪里不好。
“我早上派人到庄子上去问, 管事的说,长河昨天是到外宅拿过什么东西,但正午用完饭便匆匆返城了。”
“如今各处店铺都打听过,商会、商行、钱庄……放去的人折返全说没消息, 我才想着到你这里来看一看。”
那就只会是在回城的途中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一点, 观亭月的眉从微波轻漾变作了狠狠一皱。
“既然这些地方没有线索,八成是路上起的变故。”燕山自擂台上走下来, “不妨沿途找一找,说不定会寻到几个目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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