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但春阳尚好,小晒片刻,周遭便暖烘烘的。
突然,观亭月双目一抬,隐约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
街边落满了杏花的石阶下,有只橙黄的猫伸长了腿慢条斯理地舔毛,它躺在阳光恰巧能照到的地方,慵懒得岁月静好,分毫不在意人来人往的喧嚣。
黄猫眯着眼舔得正欢,一道黑影蓦地投在身下。
它还未睁开,属于动物警觉的天性就率先带动了四肢,“噌”地跳起老高,十分戒备地盯着对面。
观亭月停在它两步之外。
这猫乍然望见她,吓得一双耳朵迅速往后撇去,战战兢兢地缩起脖颈。
她上前一寸,对方便如临大敌地窜出一丈,毛显而易见地根根直立;她再上前一小步,黄猫索性撒丫子跑到了街角墙后,只探出颗脑袋暗中窥视。
观亭月刚要探出的手僵硬的顿在半空,还没来得及泄气,就听见某人不怀好意地嗤笑出声。
她嘴角微动两下,扭头不悦地朝燕山横去一眼。
后者倒是不紧不慢地抱臂而来,“动物都有灵性的,像你这样杀伐气重的人,它自然而然会感到畏惧。”
观亭月不服气:“我杀伐气重,难道你就不重了吗?”
他从善如流的颔首,“我当然也重,但我和你不一样,我有的别办法。”
言罢,燕山好整以暇地冲她扬了扬眉,接着,冲前方打了个听不懂含义的口哨。
只见那黄猫耷拉下去的耳朵倏忽竖起,仿佛像得知了什么八卦异闻,十分惊异地盯着他俩。
它眼睛瞪得溜圆,很快便迈开小碎步,敦敦敦地跑到燕山脚边,尾巴不住扫着地面,一脸新奇地把他看着。
于是,下一刻它就被人拽住了后颈,腾空而起。
“来。”燕山把猫放到她怀里去。
这小东西个头不大,沉甸甸的挺有分量,观亭月险些没抱稳,手忙脚乱地托在胸前。
那猫左右张望,发现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让面前的两脚兽给骗了,甚是哀怨地扒在她肩头,忍辱负重地接受抚摸,朝燕山“咪”了一声。
这猫不知是不是有人养,毛色鲜亮,挺干净的。
观亭月一把一把撸着它的后颈,手感意外地不错,她听着黄猫不时哼哼唧唧地叫唤两下,说不清是舒服还是委屈,横竖也不懂,一律当做是撒娇。
她玩了好一阵,有感而发地开口,“好可爱啊燕山。”
后者本在出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不是在说自己,带着莫名萌生的醋意摸了摸鼻尖。
*
临河的这条街走到尽头,会穿过一个深邃的小巷。
和先前所见的盛世之景不同,此地阴暗萧条,砖与砖之间的坑洼里流满了脏污的水,一直延伸到明渠中。
低矮破漏的房屋后不时传出几声有气无力地咳嗽。
阳光无法涉足的角落里,许多眼睛悄悄打量着过路的行人。
每个城镇都会有这么一处见不得光的地方,这并不稀奇。
此处大概鲜少来过客,因此观亭月和燕山难免受到探究的瞩目。
“从前高阳氏冗兵冗官,无论是京中还是地方上皆养着一大批混吃混喝,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这些人多是皇室里的旁支,有的更是极偏僻的血脉了,每日只管摆阔气,讲排场,反正有朝廷发俸,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干。”
观亭月的视线扫过逼仄浊臭的房舍,“据说当今登基后撤掉了许多卫所衙门,叫他们自食其力去谋生路。”
“对。”
这些矮房拥挤在一起,内里黑压压的简直分不清白昼。
燕山瞥见一个苍白瘦削的男子阴冷地抬眸看着观亭月,便不着痕迹地牵起她的手。
“但是好逸恶劳了一辈子,哪有那么容易变,纵然一人分个一两亩好田,大多也是卖了去喝酒赌钱,有银子时无度挥霍,没钱就上街去讨饭,人见人厌。”
这便是如今的高阳皇室。
她环顾四下,“所以,他们都在这里了?”
“能在这儿的还算是好的。”燕山道,“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百姓大多知晓他们是什么德性,连当花子也没人肯施舍半个铜板。”
观亭月一时有些沉默。
她虽然知道大奕王朝外强中干,早已烂到了根上,但没想到它会烂得如此彻底。
昔年襄阳城闭而不开的一战,她开始还只认为是朝廷之人工于心计,不可理喻。而今想一想,似乎也不稀奇了。
连守城的兵都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些京官又能光风霁月到哪里去?
出了巷子,面前是另一条热闹的街市。
走没几步,不远处就见官差来来往往,像是有何事发生。
“快到安南王府了。”
燕山看出她在困惑,提醒道。
“前日下的圣旨,安南王软禁在了京城,这座府邸怕是要查抄。”
难怪会有这么多官差。
自古砍头、抄家、游街乃是百姓热爱围观的三大戏,其中抄家排第二,眼睛尖的能有机会窥得达官显贵们的些许珍宝藏品,以饱眼福,长长见识。
故而王府十丈外便站满了无所事事的闲人,或推或挤,很是热烈。
“诶,你们别挤,别碰我的摊子……别攘啊!”
这十丈处刚好有个单薄的货摊,小贩艰难地用手维护着自己的物什,和一帮大老粗们斗智斗勇。偏不巧那官差扬声喝止,人群往后一退,只听“哐当”巨响。
“啊啊啊啊——”
他卖的不知是什么鸡零狗碎,随着摊子一掀,顿时撒得满地皆是。
“我的东西,我的东西……”
小贩忙跪在地上捡,亦有不少看客见状转身来帮忙的。
观亭月横竖无事,撩起裙摆弯腰替他拾了两块玛瑙扳指。
也就是在此时,一叠乱七八糟的白纸与书册落入视线之中。
她信手捞走,不经意瞥了两眼上面的内容。
那约莫是本手记,写着家中琐事,日常花销,或零零散散要拜访的亲友住所,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观亭月刚想还回去,忽然脑子里打了个激灵,又将这些文字反复看了好几遍。
燕山见她神色有异:“怎么?”
她没有多言,只把手记递到他跟前。
燕山何等聪明,仅一眼就看出端倪。
——这字竟与那张来历成谜的书信笔迹一模一样!
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二人默契而无声地相视片刻。
他把玩着手里刚捡的玉镯,语气随意地问那商贩:“你这玉镯什么价?怎么卖的。”
小贩忙着收拾残局,抽空才应道,“三百二十两,客人您好心,给个三百两就成。”
“三百两?”燕山故作吃惊,“镯子我瞧它普普通通,何以值这许多钱?”
“您还别不信。”他骄傲道,“这可是前朝宫里的东西,你对着光看那玉质,不知比那寻常的玉镯细腻坚韧多少。”
听见“前朝”二字,他在心里“咯噔”一下,说话却不紧不慢,“前朝宫里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不怕告诉您。”小贩扶起被掀翻的摊子,“我干爹从前便是在宫里当值的,皇帝皇后身边说得上话的大太监!几十年来得了不少赏赐呢。”
“若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也不会卖他留下的物件,唉。”
观亭月紧接着追问,“这手记也是他写的?”
“啊。”摊主远远看了一眼,“那是我要扔的,不值钱。”
“你这位干爹呢?他人在何处?”
“嗐。”小贩将架子重新支好,“他早死啦,前朝一倒,他就死在了宫里,尸体还是我去收的。”
第91章 成日抱着它不放?你就这么喜……
这位老太监的名姓叫做王成平, 听上去普普通通,并没有多少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当年西宫太后身边大红大紫的太监她也略有耳闻,可此人似乎不在其中。
但那小贩坚持称:“是因为他岁数大了, 最后十来年太后便让他留在宫中养老, 你们二位如此年轻,没听说过也是人之常情嘛。”
“……不知是真的, 还是他为了卖货物编造的说辞。”
回去的路上,观亭月犹在琢磨那份手记。
而燕山在把玩玉镯。
玉镯是买的,手记则是添头送的。
“别的不好说,至少这镯子确实是真东西。”
他将玉镯对准日光, “寻常的玉多少会掺些杂质,此物难得纯净,几近透明,且我握了快有一炷香时间, 依然冰凉沁手。他所言不虚, 这玉三百两在黑市里绝对拿不下来。”
说完,便执起观亭月的手, 把玉镯带了上去。
王侯归来时 第116节
他左右瞧了瞧,冰肌莹玉, 甚是满意。
“你小心着点,和人打架的时候可别摔坏了。”
她放到眼底欣赏片刻,于是活动了一番手腕, 将其仔细地遮在袖下。
“嗯。”
两人刚回金府, 江流和三哥似乎还在外面,府里的小厮却急急忙忙送来一封信,说是给观姑娘的。
观亭月伸手接过,猜测道:“八成是大哥。”
还没等她拆开, 后者又从怀里抽出一份,恭恭敬敬递上,“这是给侯爷的。”
燕山微微惊讶,“我也有?”
平日军报大多是亲兵整理后再由他批复,很少收到邮驿的信。
观亭月手里的信件却并非出自观长河,她一目十行读得很快:“四哥写来的。”
“他从大哥那里得到了我们的消息,大概是心急,先写信想问问平安。”
燕山颔了颔首。
观亭月:“你的呢?”
他把信纸一扬,“李邺寄的,万寿节快到了,催我尽快回京。”
末了,双方不言不语的对视,最后都无奈一笑。
“那你还瞧我作甚么?”观亭月将书信随手塞到他怀中,“走吧。”
知道留在襄阳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养病,其实她的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余下的所谓还须调养的部分,在她看来大多可以忽略不计。
大夫们总是谨小慎微,动骨伤筋皆恨不能让人躺上十天半月,再喝个一年半载的药,非得要恢复到完美无缺才算是正常人。
观亭月自己不兴这些,反正问题不大,只要能下床就算是全好了。
启程日定在清明雨后,给观林海上完香,他们便动身往北。
观天寒要与金词萱去嘉定同大哥会面谈生意,届时再一道来京城相聚,此番就不和他们同行了。
而万寿节在五月初一,紧赶慢赶,时间还很充裕。
抵达京师广宁门外正是四月二十六,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是湿漉漉的水气,偏北之处果然要比南边气候更凉爽些。
巍峨雄伟的城楼拔地而起,禁军五步一守,神情肃穆地立在墙头。
眼下刚过辰时,赶着牛马骡车入城的百姓络绎不绝,从郊外起就汇聚为一股笔直的人流,不疾不徐地朝着门洞进发。
“诶,诶,你们几个。说你们呐,张望什么!”
观亭月一行刚到城下,就被一个五大三粗,虬髯满面的武将叫住了。他看上去四十好几堪堪壮年,身披的乌甲水珠弥漫,俨然沾满了晨露。
“有事吗?”她问。
“看你们几人带着护卫,拖着马车,还佩有武器。”武将冷眼打量,“不是本地人吧?什么来路?”
燕山不耐烦,“刚不是给你们瞧过路引了?”
“路引也可能假造,要怎么盘查是军爷的事,少多问。车上呢?”他不客气地呵斥,“装的是人还是货物?”
听到动静,江流不解地打起帘子,只见他肩头倏地冒出个睡眼惺忪的少女来,双目圆溜溜地盯着此处,那武将顿时一愣。
“行了卓芦,是自己人。”
人来人往间传出极熟悉的嗓音。
从虎头山回到京城的李邺显然结实了一圈,精神抖擞,春风满面,不愧是进了他的地盘,告别了收拾烂摊子的破差事,整个人容光焕发。
他上前拍了拍武将的肩,凑在其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后者当场肃然起敬,冲着燕山抱拳打躬。
“原来是侯爷,恕下官无礼,恕下官眼拙。”
“嗐,没事儿。”李邺臭不要脸地替燕山原谅了他,“他长年待在漠北,无怪你对他不熟。”
言罢又随口介绍,“这是京城城门兵的统领,卓芦。”
燕山略一点头,“最近怎么查得这样严?”
李邺手底下几个有眼力见的兵赶紧前来帮他俩牵马,众人边说话边进了城。
“圣上大寿嘛,自然是要严加防范,以免混入什么心怀不轨之徒。大绥毕竟才建都不过五六年,总有些贼心不死的前朝余孽想兴风作浪。”
尚未听完,燕山的眉便意味不明地一跳,继而眸中投出警告的目光。
“诶咳咳……观姑娘我不是你说啊。”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在一片刀尖上行走,连忙解释,“这个自然是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你放心,放一百个心。”
“其实这京师多得是前朝的官,比如你瞧站在茶楼外的顺天府同知,他从前就是大奕朝的御史,还有那位国子监大学士,这个邢狱的顾推官,哦,方才守城的卓统领也是……所以,你不必紧张。”
李邺安慰道。
观亭月望着他慢条斯理地笑,“你也不必紧张。”
李邺:“……”
万寿节是当今皇帝的生辰,因而沿途除了寻常商贩之外,还有不少胡商,更有许多红头发高鼻梁的西域人出没,大概是来朝拜贺寿的。
广宁门大街行至第二个十字路口,李邺站定在原处,与他们暂时道别。
“我还要巡视城防,就不送你们了。”
然后又挨近燕山,低声问,“你这会儿才回京,进贡的贺礼备好了吗?”
他神色未变,只轻描淡写地弯起唇角,“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该不会又是在淮化搜罗的那些毛皮药草吧?上年他就对你颇有微词,嫌你敷衍。”李邺颦眉提醒。
“没事,”燕山从容不迫,“今年我奉上一份他最关心的大礼,届时便没功夫在意我的这点敷衍了。”
李邺怀疑地盯着他端详,听不明白打得这什么哑谜。
据说当年绥军兵临城下,攻陷京城时竟比以往的所有战役都来得轻松,十三道城门几乎不攻自破,一撞就开,连半个守门卫也未曾见到,街上百姓与官兵混杂不清,全是落荒而逃的人影。
正因如此,城内遭到的破坏反而是最小的,眼下才能这般欣欣向荣。
观亭月作别京师转瞬已是五六年时光。
她待在这里的日子不长,过了十多岁便随观林海东奔西跑了,所以对于京城的印象不算深。
只记得那时很繁华,而现在依旧繁华。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她问燕山。
燕山:“定远侯府。”
观亭月虽是嗯了一声,仍自语道,“我其实挺想先回观家老宅看看的,也不知因为密室的事,驻守的官兵多不多……”
对于这话,燕山难得没有应答,他默不作声地在旁带路,跟随于后的玄马悠闲地“喀哒喀哒”漫步。
上了两道台阶,走过牌楼,四周忽然要清静许多,微风轻拂花木,窸窣静谧的声音都能听得格外清楚。
观行云是最先觉察出来的,他神色一亮,从驾车的辕上跳下,身法矫健地腾跃而出。
观亭月走着走着便不自觉驻足。
立在三哥面前的宅院古朴厚重,青砖斑驳,朱红的门在风吹日晒中掉了漆,与京城里的其他高门大户相比,格外老旧悠久,带着岁月与历史的沉淀。
而匾额上,暗金色的“定远侯府”四个字深沉内敛。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望向燕山时,似乎是在笑与吃惊之间辗转不定,“你……”
“它原来被你买下了?”
青年笑容温柔,眉眼是长久等待之后的平和释然。
“去瞧瞧吧,里头的东西都没动,还是按照原样放着。”
观家老宅比襄阳的侯府要大上许多,但由于无人居住,更显得空旷。
府内常年养着婢女仆役,间间房屋打扫得干净整洁,只在观林海的书房外安排有大内侍卫把守。
观行云准确无误地摸到了自己的住处,颇为兴奋地和双桥叨叨,“你三哥我从前便是在这儿长大的。”
“来,看见这个藤球没有?”
他抛了两下,得意道,“小时练脚上功夫就从它开始的,六岁以后没人踢得过我!”
正如嘉定被大哥凭记忆还原的府邸,老宅一切似旧,若说有什么差别,大概是少了人气。
观亭月的思绪漫无边际,听他三哥侃大山,突然朝燕山问,“那你住在什么地方?”
他们几兄妹的房间空着留着,而观林海的又被拦了起来。
“东厢房。”他语气随意,“你家那么多空屋,住哪里不是住。”
他还是说的“你家”,而不是“我家”。
*
故土旧地重游,作为曾经的观家人,大家的情绪都很高,草草用完饭,便各自回房安置行李,也有去四周逛一逛的。
午后就要往城郊,找她四哥观暮雪了。
东厢距离正房不远。
而观亭月之所以有所一问,是因为她知晓老宅里除了观林海和他们几人,别的房间大多偏小,比方说燕山现在住的这个。
卧榻挨墙而放,因为睡床宽大,几乎开门就能看到。
他解开衣带,打算将沾满风尘的外袍换下,手刚往后腰探去,就摸到了挂在其间的某只做工精巧的娃娃。
燕山莫名起了兴致,干脆撩袍而坐,将那布头缝制的小玩意儿拢在两手,闲来无事地观赏。
怀恩城的百姓十分淳朴,尽管是作为卖书的添头物件,这娃娃在用料、工艺、设计上仍旧是精美的,针脚细密,连观亭月裙子上的绣花也考虑到了,整个儿揉起来匀称柔软,内里好似填充有各色的草药,芳香浅淡。
燕山捧着嗅了嗅,没嗅出什么名堂,似乎糅杂了菊花、艾草。
他皱眉思索,愈发深深地吸了口气。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哗”地打开,观亭月站在门外,恰好看见这一幕。
燕山:“……”
观亭月:“……”
四下里短暂的尴尬僵硬了半刻。
王侯归来时 第117节
他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良久方欲盖弥彰地放下那布头娃娃,为打破僵局的握拳轻咳一声。
“嗯,我这……”
话才起头,观亭月已缓步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瞧他。
燕山:“……”
她大概是认为匪夷所思,把那玩意儿拿在手里端详半晌,又举高借光细瞧,左右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若说这东西能得她七八分的精髓也就罢了,可从其五官再到形态,除了又蠢又憨,实在没看出半点可取之处。
观亭月放下布娃娃,思索片刻,垂首便往燕山唇角上蜻蜓点水地落了一吻。
“成日抱着它不放?你就这么喜欢?”
燕山慢吞吞地用指腹在唇边拂了拂,虽然感觉她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这误会好像也蛮好。
“走吧,我哥他们在正院了。”
“诶,等等。”
观亭月才要转身,燕山忽地拉住她。
手指触碰到那只冰凉的玉镯,玉镯下的肌肤温温的,纤细的腕子有棱角分明的筋骨。
他不紧不慢地靠近,笑得慵懒而深邃,“礼尚往来。”
说着便一抬手,“砰”地将门掩上——他知道观亭月喜欢这种昏暗的环境,于是略一偏头,贴着墙吻上她。
第92章 老四——
大凡燕山主动的时候, 观亭月总是很懒。
她倒也并非全然不回应什么,只是多数都由着他索吻。
燕山知道她这是一种极放松的姿态,能从她的气息, 她身体的某些反应, 还有掌心抚上她腰肢时的触感,种种细节捕捉得到。
她是在享受的。
得知这一点, 燕山往往会不由自主地更深入,心中生出受到了鼓励的悸动,愈发加重力道,也愈发紧密地拥住她。
拥到两个人之间毫无缝隙为止。
反正, 观亭月气息长,他气息也长,一个吻能够持续许久不带喘。
这间房坐落在两棵大榕之前,绿荫茂密, 又放下了卷帘, 门扉再一关,室内便透着幽幽的, 深碧的暗色。
燕山松开唇,几乎近在咫尺地垂眸看她。
他右手仍旧摁在门上未动, 形成了一个逼仄而狭小的禁锢圈,视线从观亭月的额头到鼻尖再到丰盈的唇珠。喉结轻轻滚了滚,莫名觉得有点遗憾。
“别遗憾了。”她慢悠悠地一语道破, “三哥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 是你自己决定要今天去的。”
燕山只好无奈地泛泛一笑,挪开放在旁边的胳膊:“等以后找个机会,我去同你大哥说。”
“横竖他也快来京城了。”
这话语焉不详,观亭月却一听就明白, 由他牵着出门,半晌,唇角才浅淡地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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