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们的情书
作者:非天夜翔
这是一个在……冰天雪地没有阳光没有绿色的地方小受捧着花盆种小攻,以及抡起花盆砸渣攻的故事。
将军们的情书 第 1 章节
卷一·诃黎勒将军 没心没肺的皇子 诸神已死,凛冬将至。 大陆极北——星之墓园,英雄安魂之地。 再过数日,玄及也要成为骸骨们中的一员了。 暗杀者王国一夜颠覆,皇太子玄及家破人亡,更遭多方势力追杀。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逃出北国境,穿过茫茫冻土,来到星之墓园门口。 接着就唧一声,扑倒在墓园外面,挂了。 玄及临死前的念头是:怎么就死在这里……还差一点点就能进去了……我不甘心。 不知过了多久,怯生生的声音传入他朦胧的意识中。 “玄……鸡?玄鸡?” “……” 玄及勉力睁开双眼,动了动干涸的嘴唇,虚弱道:“是玄及……” “嗯。”那少年声音答道:“玄鸡,麻烦你把……大腿掰开一点。” 两个模糊的人影晃来晃去,最终叠于一处,重合成一张少年俊秀的脸。 玄及下意识地抬手,却被轻轻按住。 玄及仍穿着一身暗杀者的紧身服,贴身的劲装勾勒出男子身材健美的体形,手臂上套着淬了剧毒的钢爪,被那少年以棉布裹了起来。 玄及紧身服上的裂口无数,更有毒箭深扎于手臂,此刻都被少年一一取出,放在床边的一个托盘上。 “你是……” 玄及眼望那少年,少年把他的腰牌取下,有模有样地看了一会,又放到一旁。拿出一把剪刀,开始小心地剪开他的紧身服。 全身衣物因出血而与他的皮肉紧紧粘在一起,少年专注且小心地把衬裤剪开。 一缕日光从头顶的天窗投射进来,翻滚着照在他的脸上,少年的睫毛沾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少年答道:“辰砂。” 玄及道:“……神?” 玄及呻吟一声,又晕了过去。 北风怒号,犹如千万把利刃在门外卷过,玄及忽地睁开了双眼,剧喘几声。 他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暗杀者的本能令他屏住呼吸,悄然侧过头,扫视这间黑暗中的小屋。 辰砂打了个地铺,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毛毯,睡得正香。 狭小的空间中,杂物堆得乱七八糟,他的脚边放了一个燃着的炭炉,小脑袋抵着一个矮柜,柜上放着一个瓦盆。 盆里种着的不知是何植物,抽了几根新芽。 玄及暗想:看来这少年是极北之地的守墓人,且不知自己身份,真是命大。这处能种植物?他是怎么种植的? 辰砂打着小呼噜,像是有点嫌脚边炭炉太热,朝柜子的一方缩去,盆栽晃了晃,从柜子上歪倒下来。 一霎那间,玄及掀开棉被,赤条条地扑上前去。 “哎呀——!” 还是慢了些许,盆栽离玄及的手还有半尺远,掉了下来,砸在辰砂的脑袋上。 翌日: 玄及眼望辰砂,后者把绳子套在狗身上,又拍了拍雪橇,玄及问道:“去哪?” 辰砂笑答道:“买吃的,顺便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玄及沉吟片刻,道:“暗杀者王国。” 辰砂想了想,笑答道:“是玄龟之国?” 玄及微诧道:“你怎知道?许多年前确实叫玄龟之国。” 辰砂把玄及扶上雪橇,答道:“师父说的,走。” 虽是短短一日时间,玄及全身的伤口竟是尽数愈合,紧身服下深可见骨的裂口均已结痂,这少年是个药师?医生?玄及心想,不禁又问道:“你师父?” 辰砂答道:“嗯,她死了。” 玄及穿着厚厚的棉袄,辰砂则裹得像只雪人,戴了个雪狐皮帽,围巾直拉到鼻子,显是怕冷,只从围巾与皮帽之间的缝隙里,露出两只清澈的眼睛,并不住打量玄及。 玄及沉默,不再说话,暗杀者的职业本能令他自觉避开交谈——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刺客群体一贯以来与人打交道的原则。 辰砂看了一会,眼睛眯了眯,像是在笑,少顷道:“走!”旋一抖缰绳,狗儿脖颈处悬铃声清脆悦耳,拖着这头一天认识的暗杀者与小药师,奔进了茫茫雪原。 辰砂在星之墓园活了十数个年头,认识的人便只有他的师父。从小衣食住行俱由师父操办,当师父死了以后,辰砂便不得不离开墓园,出来买东西了。 在辰砂的概念中,没有男人和女人之分,只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在墓园门口救了玄及,依稀感觉他与自己的师父有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清楚。 所以他对玄及很好奇。 除此以外,辰砂的活动范围也很小,每过一段时间,他就捧着师父留下来的一些黄金,珠宝,赶着狗拉的雪橇,穿过茫茫大雪原,寻到人类的居住地,换取一些粮食,炭火等物——这是师父临死前交代的,活下去的方式。 至于黄金用完了怎么办?他没想过,几只拉雪橇的狗已老得差不多了,狗死了怎么办?他也没想过。 如果不是玄及的出现,或许终有一天,辰砂将会在星之墓园里稀里糊涂地饿死。 狗雪橇抵达大雪原与暗杀者王国的分界线,边境有一个极小的村镇,居民不过百户,镇内每半个月,会有一班开往大陆腹地的蒸汽火车。 铁轨铺到此处便断了,这是南方地区通向北部的最后一个站台,站台背后是漫天的大雪。 然而今天这人烟稀少的小镇上,居民却俱是忧心忡忡,哨岗多了十来处,全镇戒严。 天色仍未变暗,满镇空空荡荡,辰砂自然是看不出有何异常的,玄及却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辰砂买好一应生活物事,推开酒馆的门,门上铃铛叮当作响。 酒馆内只有寥寥几桌人,他拉着玄及在一张桌前坐下,想了想,道:“你怎么回家?” 玄及答道:“这里有蒸汽车通往大陆,我留在镇上,等蒸汽车通行的时候,就可以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玄及眼望酒馆内另外一桌,那处有数名士兵打量着两名少年,不多时,其中一人离开了酒馆,推门离去。 玄及忽道:“你有钱么?黄金,白银等。” 辰砂笑道:“有。”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抖了抖布包,十余枚金币叮叮当当,落在桌上。道:“是这个么?” 玄及强自按捺着内心的罪恶感,拢手一扫,把辰砂交予的金币收了起来。又取出腰牌,郑重塞到辰砂手里,道:“这个送你了。” 辰砂尚且对自己处身于险境之中茫然不觉,接了木牌,道:“嗯,我会收好。”玄及见他收了木牌,叹了口气,道:“有人问,千万别说认识我。” “啥?”辰砂十分懵懂。 玄及道:“没什么,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你在这儿等着,千万别乱跑,待会我回来接你。” 那声音大了些许,传到酒馆旁的士兵耳中,玄及便转身离开酒馆,推门出去。 他把刚刚认识,且救了自己性命的辰砂留下来,充当吸引注意力的诱饵,自己则籍机逃了。 辰砂在桌旁坐了一会,过了不到十分钟,十余名士兵冲进酒馆,把他抓了起来。 “什么事……喂!别动那个,是玄鸡送我的!” 辰砂挣扎着大喊,倏然后脑勺被枪托猛力敲击,眼前一黑,趴在桌上。 温文尔雅的副官 大陆自数十年前开始,阳光便被工业的各种污染源赶到了密布的阴云之后。阴云终日不散,在所有国家的天空中徘徊,大地被寒冷笼罩,先知们曾预言:凛冬将至。 凛冬果然来了,大雪纷飞,旷野中所有的植物都接连死去。唯一的绿色只在贵族们的温室中得以延续。 一盆绿色盆栽,在黑市中常常能卖到高昂的价格,寻常人家是种不起的,并且也没有温室可供种植。 此刻,戟天的脚旁就摆着一个做工考究的花盆,盆中抽出几丝绿叶。 戟天懒洋洋地背靠扶手椅,穿着长筒军靴的两脚交叉架在桌上,军靴靴头擦得铮亮。他眯着双眼,脸上罩着他的军帽。 将军办公室中,壁炉烧得温暖无比,留声机上唱针划过,优美的女高音流淌而出。 门被推开,一股冷风扑进房内,掀起桌上文件。 戟天忙坐直身子,把脸上的军帽笼在那盆花苗上,蹙眉道:“文元,为什么不敲门?!” 副官文元退了一步,出房,把房门顺手带上,正要重新敲门时戟天哭笑不得,道:“算了算了,什么事?快点说。” 文元认真看着这名年仅二十五岁的英俊将军,行了个军礼,道:“前天抓到一只暗杀者王国的漏网之鱼。” 戟天道:“押过来。” 文元答道:“双腿已被士兵打断,不能行走。” 戟天微一沉吟,便点头跟随那副官出了办公室,朝长廊尽头的阳台上行去。毕方**队办事处是个井字型的矮楼,矮楼中央有一个宽阔的中庭。 中庭处摆放着一辆囚车,囚车里关着一个少年。 戟天抽了口气,道“女孩?!” 文元恭敬道:“男孩。” 少年的两腿被打断,全身满是肮脏的雪水,一头短发纠结杂乱,脸上满是鞭痕,裸着一边大腿,白皙的腿上,露出不少青紫的棍棒印,显是在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他奄奄一息地仰起头,以一双空洞且无神的眼望向天空。 以外貌来判别年龄,不过十六七岁。 文元递来一面木牌,道:“在他身上搜到的物事。” 戟天看也不看,便道:“玄及,二十一岁,一百八十公分,暗杀者王国唯一的储君,棕发,紫眸,皇太子,这孩子很明显不是。” 文元道:“戟天将军说得对,他说自己名叫辰砂,不认识木牌的主人。” 戟天看着那少年,呼吸急促了些许,颇有点期待他与自己对视。 然而辰砂快死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被押着到这里来的路上,他的头受到猛力打击,肋骨断了数根,双脚更被打断,以防他逃跑。 他已陷入弥留状态。 戟天又看了一会,道:“把他治好,不要拷打,也许是玄及找来的替死鬼,慢慢问。” 他回到办公室,把花盆上盖着的军帽取了下来,在头上戴正,呆呆站着,留声机中婉转歌声依旧,不知为何,辰砂那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模样,令他想起了某一盆植物将要死去时的光景。 辰砂险些挂了,然而他的生命力远远出乎军医的意料,总之,他奇迹般地挺了下来。过了不到十天,全身的伤痕逐渐消除,唯有肋骨接续后,还在腋下可摸到一点不太明显的突出。 今天有人推门进来了,辰砂在无数次被殴打的经历中,学懂了反抗是徒劳的,只会增加自己的伤痕,便不再挣扎,只抬眼看着那人。 进来的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军官,他把辰砂带出囚室,走到军人们用的浴室,道:“洗干净。” 澡堂内满是蒸气,辰砂开始脱下肮脏的囚衣, 隔间外的军官像是感觉到辰砂的不安,出言道:“你叫什么名字?” 辰砂答了,军官不闻水声,意识到一事,推门进来,为他拧开了热水开关。 军官道:“我叫文元,是将军的副官,请你洗快点,将军要见你。” 辰砂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将军”是个人名,他见文元语气温和,不像先前殴打自己般的士兵般凶恶,心中稍定。 热水淋了他满头,并顺着头发滴下,辰砂不住喘息,最后擦干了身子,文元递来一套干净的新衣服,让辰砂穿上。 洁白的衬衣,漆黑的长裤一上身,辰砂登时像变了个人。文元打量许久,仿佛不敢相信,并暗自钦佩顶头上司的眼力。 辰砂以手指揉着自己微湿的黑色短发,文元道:“坐下。”接着帮他穿上一双圆头皮靴,稍一思忖,又为他系好靴带。 文元带着辰砂进了一个狭小的房间,让他坐在椅子上。 房内只有一盏灯,两张椅子,一张长桌,长桌上静静躺着一面椭圆形的陶瓷盘。 文元把灯头转过来,光线照在辰砂略显苍白的脸上。他面朝那堵空旷的墙,其实那不是墙,是一面单向的透明窗。 外间能清楚见到审讯室内的人,而审讯室里却看不到外间。 辰砂抬起头,方才在浴室中洗了个热水澡,皮肤微现红润,清澈的双眼中包含了一丝期待的意味,仿佛相信自己即将得到新生与自由。 文元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了几页,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声音通过背后扩音器传到观察室里。 戟天头上歪斜地戴着军帽,陷在一张松软的扶手椅中,两手修长的十指互扣,把手肘搁在扶手上。 戟天略微偏过头,看了身旁的军官一眼,忽然有点后悔了。 戟天想了想,终于道:“诃黎勒,那小子长得还可以?” 坐在戟天身旁的人名字叫诃黎勒,诃黎勒将军的肩徽上有五颗星,与戟天相同,俱身属毕方**队中的最高将领层。他坐得笔直,双手搁在膝上,“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文元温和地提示道:“把手按在那里。”又朝辰砂面前的瓷盘指了指。 辰砂照做了,并看着文元的脸,尝试着给他一个友好的微笑,说:“谢谢你,文元。” 文元有点诧异,道:“谢什么?” 辰砂答道:“你没有打我。” 文元理解地笑了笑,道:“不要撒谎。” 辰砂答道:“我从来不撒谎。” 文元笑着打趣道:“从来不?” 辰砂认真地点了点头。 戟天忍不住道:“文元今天怎么了?” 很显然,这名得力部下所说的话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 文元问道:“你知道玄及的身份?” 辰砂答道:“你知道玄鸡的身份?” “……” 戟天忍不住笑了起来。 文元哭笑不得,辰砂疑惑道:“你不是说,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文元解释道:“你回答我的问题,是,或者不是,知道,或者不知道。” “你知道玄及的身份?” “不知道。” 戟天与诃黎勒面前的测谎仪装置亮起了蓝灯。 “你是暗杀者帝国的人?” “不是。”——蓝灯亮。 “你的父母是哪里人?” “我没有父母。”——蓝灯亮。 “有人让你保护玄及,或者是接应玄及?” “没有。”——蓝灯亮。 文元合上了文件夹,饶有趣味地问道:“你从小到大,从未撒过谎?” 辰砂点了点头,答道:“对。”——蓝灯亮。 背后传来陶瓷杯碎裂的声响,辰砂吓了一跳。文元忙道:“走,是我的话太多
将军们的情书 第 2 章节
了。” 文元打开门,把辰砂让出审讯间,他吩咐道: “待会见到将军时,不要乱说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辰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文元又说:“他的脾气据说很糟糕,但跟着他,比起永远当一个囚犯,在监牢里关到死,总是要好的。” 辰砂问道:“为什么打我?” 文元推开中庭的木门,一股寒风呛得辰砂打了个喷嚏,他忙展开军髦大衣,把辰砂裹在里面,护着他穿过中庭,温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弄错了,辰砂,我们很抱歉。” 辰砂对此一笑置之。 戟天此刻与诃黎勒并肩站在走廊外,一齐眼望穿过中庭,朝楼梯口走来的辰砂。 戟天道:“诃黎勒,那小子长得还可以?” 诃黎勒答道:“很漂亮,很有意思,很顺从,很听话。” 戟天懒洋洋道:“再顺从,没准哪天就被你折腾死了。” 诃黎勒答道:“我只杀死过一个,别把我说得像个禽兽……”旋道:“礼物收了。”继而朝楼梯口匆匆走去。 辰砂迈出踏上楼梯的第一步,便与文元一同停下。 文元站直身体,敬了个礼,大声道:“第二军将军办公室副官文元,参见诃黎勒将军!” 辰砂心中发毛,不住打量那名男子,这就是文元说的“将军”? 楼道里柔和的灯光照在诃黎勒的脸上,诃黎勒仅二十八岁,浓眉笔直,鼻梁高挺,干净的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疤痕像是刀疤,从大动脉处拖到耳根,然而早已淡得几乎无法看见,若不是灯光恰好照在那处,几乎没有人能察觉。 他的唇厚且坚硬,未刮干净的胡须渣于下巴上显得铁青。双眼露出一股雄狮打量猎物般的霸道神色——并非只对弱小的辰砂而言,诃黎勒无论看谁,眼神俱是这样。 即使是毕方国的帝王,也无法让他温顺地跪下,哪怕只是单膝下跪。 然而他却是三名将军中最忠诚的一个,既然永远不会叛变,也就意味着,某些小毛病可以忍受,比方说桀骜不羁,以及杀俘。 毕竟要培养一名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将军要难得多。诃黎勒是不可取代的,有了他,毕方的皇帝就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诃黎勒的肩膀宽阔,手臂结实,紧身的将军服领口,未扣紧的衬衣现出他性感的喉结。 他不易察觉地作了个吞咽的动作,接着道:“怎么?” 辰砂微微蹙眉,退后了一步,道:“血。” 诃黎勒诧道:“你闻出来了?” 辰砂点了点头,诃黎勒道:“你的鼻子很灵。” 辰砂盯着诃黎勒将军靴子前端的血迹,又退了一步,诃黎勒已走到面前,俯首打量着矮了他一头的辰砂,继而伸出有力的手,握在辰砂的手臂上,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戟天与文元在二楼目送诃黎勒的马车离开办事处,戟天忽道:“你撒过谎么?” 文元笑了笑,答道:“经常撒谎,我的将军。” 戟天点了点头,道:“我也经常撒谎,人活着……不得不撒谎。那小子一定过得不讨人喜欢。” 戟天又叹道:“他会被诃黎勒杀死的,可惜了。” 文元笑着答道:“那倒未必,说不定诃黎勒将军觉得很新鲜。” 戟天转身进了将军办公室,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元顺着将军的目光望去,深深吸了口气,只见办公桌上摆放着的那盆花竟是在无人看到的时候,早已疯狂生长,不知何时抽出了无数新枝嫩叶,并结出一串淡紫色的花朵,开得欣欣向荣。 凛冬呼号的风雪被毫不留情地阻挡在窗外,室内充满了暖融融的春意,那生命力无法阻挡,从花盆中蓬勃焕发而出。 那是一盆星洲兰,戟天终于亲眼见到,自己亲手栽种的植物开了花。 旧情难忘的战神 大部分的绿叶植物是不允许摆上餐桌的,谁也不敢一叉子下去,叉起价值几万元的生菜叶,放进嘴里大嚼。然而在漫长的,不知道何时才结束的冬天里,人类总能找到一些代替蔬菜,供给身体营养的植物。 比如说不需要阳光暴晒的寒带小麦,以及各种孢子植物,草菇、蘑菇等。或多或少,贵族家中都设有温室,培植一些常吃的非肉类食品。 辰砂还是第一次吃到碳烤草菇,草菇淋上以鸡肝调制的酱,油脂浸在洁白的瓷盘中,看得他胃口大开。 军人用餐的习惯是,低头猛吃,绝不说话。 于是诃黎勒与辰砂都不约而同地遵循了这点,一大一小像是在飞速比拼着吃饭的速度,淅沥呼噜,叽里咕噜,三下五除二,把餐桌上的食物吃了个精光,辰砂还意犹未尽地端起盘子,舔了舔酱汁。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然而有饭吃,吃得饱,便是好事。吃完会怎样,他没想过。 诃黎勒看了辰砂一会,像是想笑,然而他大部分时间都酷得很,笑是万万不行的,会令他在属下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辰砂舔完盘子,规规矩矩地坐正,以目光询问地投向一家之主。 诃黎勒的家只有两层楼,一个管家,一个厨娘,他不习惯有太多人侍候。 将军吃完饭,起身,上楼,管家上前收拾桌子,道:“跟着将军。” 辰砂莫名其妙地跟着诃黎勒走上二楼,诃黎勒进了睡房,他不知是否该跟进去,在门外站了片刻,又听门内传出声音道:“进来。” 诃黎勒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辰砂忐忑地进房,将军已脱了上衣,两手握着哑铃,扩举了数次。 辰砂从镜内看着诃黎勒,他的胸膛呈现出古铜色泽,像一尊健美的男子雕像。诃黎勒也看着他,二人对视,诃黎勒问:“洗过澡?” 辰砂礼貌地答道:“刚洗过。” 诃黎勒道:“把衣服脱了。” 辰砂满头问号,十分疑惑,伸手到领口去解纽扣,刚解开第一颗,却意识到什么不寻常的事,便停了下来,道:“脱衣服?” 诃黎勒道:“脱鞋子,脱衣服,然后躺到床上。” 将军俯身在床头柜内找到一物,那是一个小小的圆盒,盒内装着少许油膏,他忽然道:“三年没打开过,居然还是湿润的。” 辰砂左脚蹬着右脚跟,除了靴子,此刻解衬衣纽扣的手顿了顿,小心翼翼道:“躺到床上……要做什么?” 话还未完,诃黎勒已一手揽过辰砂的腰,把他掼在床上,辰砂吓得大叫,只以为又要挨打,下意识地连滚带爬,想逃下床去,却被诃黎勒紧紧抓住脚踝,拖了回来。要再逃开,诃黎勒的大手已从身后挥来,扇在他的耳畔,辰砂登时嗡的一声,眼冒金星,没了力气。 衣服撕裂的声音。 辰砂痛苦地喊道:“不!” 诃黎勒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诱惑的磁性:“别怕,我不会在第一个晚上……就弄死你的。” 那阵突如其来的痛楚令他失声大喊,一手伸向床头柜,要去抓柜上的花瓶,不住发抖的手指尚未摸到柜边,诃黎勒有力的臂膀已环过他的腰,握着他的手肘,手臂一格,拿准了位置,“咔”一声把辰砂的左臂卸脱了臼。 “啊!” 辰砂又一声失控的大叫,昏了过去。 昏了几秒后,辰砂又猛然醒了过来。 诃黎勒的气息粗重,话语却十分冷淡且充满理性,道:“不要挣扎,你逃不掉。” 辰砂仰起头,大口地喘气,诃黎勒把他紧紧抱在自己腰前,来回轻顶了数下,辰砂痛苦的大叫逐渐转化为无力的呻吟,将军知道差不多了,便把辰砂脱臼的手接上。 辰砂又伸手去捞床头柜的花瓶。 诃黎勒彻底勃然大怒,像一只遭到连番挑衅的狮子,吼道:“给我安分点,不然杀了你!” 他再次一耳光扇在辰砂的脸上,这下辰砂安静了。 诃黎勒的胸膛温暖,紧贴着他略带冰冷的背脊,是除了涨满的疼痛以外,能带给他的唯一深刻的记忆。 诃黎勒的手摸在辰砂身上,辰砂的皮肤手感极好,刺猬般的短发间带着青草的清新气味。 过了许久,将军喘息片刻,完成了他的享受过程,指了指浴室,道:“洗澡。” 辰砂伏在枕上,竭力挪开些许,诃黎勒吼道:“去洗澡!” 辰砂一手发抖,摸到被扔在床头的,破破烂烂的衬衣,诃黎勒又道:“衣柜里有小号的睡衣,拿一件穿。” 辰砂赤着身子,去拉开衣柜,堆积如山的衣服雪崩一样倾了出来,把他压在下面。 诃黎勒终于破了功,他大笑道:“从前那小子的衣服……” 辰砂坐在地上,翻出一件蓝色的睡衣,诃黎勒静了下来,眼眶微红,道:“去。” 浴室内传来水声,辰砂对新东西学得很快,已经知道怎样用热水笼头。 他洗完出来时,眼望诃黎勒,后者正拿着一面相框,认真地看着。 诃黎勒又看了辰砂一眼,随手把相框扔进壁炉里,拍了拍身旁的枕头,道:“睡。” 辰砂道:“不……不了,对不起。”他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走到壁炉前,静静坐下。 那模样,像是生怕诃黎勒按着他,再来一次。 说实话,诃黎勒方才确实有过这个想法,然而这小子既然跟了自己,以后的时间必定还有许多,不急在这一时。 他甚至未曾认真地了解他,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种人? 诃黎勒隐约有点后悔,他寂寞得太久了,自从曾经的爱人死去以后。 辰砂搂着一个角落里捡来的抱枕,坐在壁炉前,眼望火焰里的相框。 相框中的照片上,是诃黎勒四年前的模样,他一如现在英俊,挺拔,他单手揽着一名棕红色头发男孩的肩膀,两人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火焰逐渐蚕食了相框,连带着四年前的诃黎勒与那红发少年,亦化为灰烬,黑屑散进煤块里,辰砂低声唱道:“雪化,雪化,睡醒时天地融化……春天会来……” 诃黎勒闭上了双眼,疲惫道:“唱的什么歌?” 辰砂答道:“师父教我的。” 诃黎勒“嗯”了一声。 辰砂道:“我可以走了吗?” 诃黎勒微有点意外,道:“走?去哪里?” 辰砂道:“我想回家。” 诃黎勒答道:“不行。” 辰砂点了点头,侧身躺下,腿间依旧传来阵阵疼痛,窗外大雪纷纷扬扬,他们都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辰砂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雪小了许多。 他俯到落地窗前,见诃黎勒铲开门口的雪,白衬衣被汗浸得湿透,现出漂亮的背脊。 辰砂正犹豫着该不该拉开窗子,喊他一声,诃黎勒已接过管家递来的外套,穿好军装,戴好白手套与军帽,出门去了。 数小时后,管家端上早餐,火腿,煎蛋,又有一个小小的黄金茶碟。 辰砂好奇道:“这脑袋上长种子的东西是什么?” 管家答道:“将军特别吩咐,为您准备的草莓。” 辰砂笑道:“很好吃,还有吗?” 管家道:“没有了……水果很贵,非常贵,早上将军特地去黑市买来的。” 辰砂懵懂地点了点头,对“很贵”以及“黑市”这两个概念完全不懂,但猜测是解释没有的原因,便也不再多问。 四个草莓,辰砂留了一个下来,想了又想,把那一个吃了半个,过了一会,又吃了四分之一个,终于发誓不能把它吃光了。 他捧着传说中的草莓,走出院外,见到庭院中的温室,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取了个花盆,松土,把四分之一个草莓埋了进去。 温室玻璃门隔开了声音,辰砂专注地看着花盆,完全没听到诃黎勒回家的马车声响。 诃黎勒在温室外停下了脚步,从辰砂的口型上,辨认出了他说的话,饶是诃黎勒定力超强,一张脸如冰山般酷得从未有过动静,此时也不禁面部肌肉抽搐不止。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辰砂已经闭着眼,开始了一个神秘的仪式。 辰砂两手握拳,喃喃道:“发芽,发芽,快发芽;开花,开花,快开花……” 诃黎勒蹙眉,冷冷道:“脑子昏了?” 辰砂吓了一跳,把花盆挡在身后,警觉地打量着诃黎勒。 诃黎勒走上前,推开辰砂,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抠了抠泥土,挖出那四分之一块草莓,又塞了回去。 诃黎勒问道:“好吃?” 辰砂茫然点了点头,诃黎勒道:“种不出来,以后别浪费水果,这一点要六枚金币。” 辰砂这才明白过来,道:“可以长出来……” 辰砂还想再说点什么,诃黎勒已转身离去,离开温室的那一刻,盆里黑色的泥土“啵”的一声,绽出一缕新芽。 辰砂惊呼道:“哎,将军!它发芽了!” 诃黎勒眯着双眼,也不回头看他,只当是少年人的幻想,道:“进来。” 辰砂把长出草莓芽的花盆藏进一个角落,惴惴跟随诃黎勒进了房间,诃黎勒坐在床上,略有点疲劳,道:“脱鞋。” 辰砂蹬了拖鞋,把它们叠好放在一起,诃黎勒气不打一处来,命令道:“帮我脱鞋!” 辰砂讪讪地上前,蹲在地毯上,拉开诃黎勒军靴的鞋带。 “你应该单膝跪着。” “师父说不可以跪。” 诃黎勒点了点头,道:“很好。” 辰砂想了想,道:“对不起。” 诃黎勒道:“算了。” 事实上诃黎勒今日在军部与人吵了一架,对方的地位比自己高了一级,心头憋闷。然而回家见到辰砂,火气却又莫名其妙地消了。 他为将军换上棉拖鞋,把军靴提到壁炉前烤火,诃黎勒忽道:“你昨天为什么不哭?” 辰砂被问到这话,竟是答不出个理由。 诃黎勒招了招手,张开腿,让辰砂坐到他大腿间的床上,随手一边解开他的衬衣,一边道:“我联系了帝都的一所学校,再过几天,送你去上学。” 辰砂疑道:“什么是上学?” “……” 诃黎勒揉了揉太阳穴,昏然道:“上学就是……” 关于上学,就连将军大人也扯不出个二五八万来,绕了半天,答非所问,从什么是上学扯到什么是知识,又扯到什么是老师、教授……辰砂一个接一个的衍生问题把诃黎勒问得晕头转向。 将军把他搂在怀里,下了个定义,道:“上学就是上学。” 接着,两人再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