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崇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小央
降下车窗时,他抛出简短的邀请:“租车?”这不是他常开的那辆。
苏实真摘下蝶形的墨镜。今天她涂着带亮片的眼影,嘴唇也是亮晶晶的桔色。她露出天真的笑,不费吹灰之力地讽刺:“你好像很闲呀?”
“你驾照吊销了吧。开车上路的话,我会去打电话举报。”秦伶忠也扬起唇角,“或者你觉得我做不出来。”
苏实真打断他:“你当然做得出来,你有什么做不出来。”他似乎不知道她要去多远以外的地方。苏实真想,假如能赖在车上,不让他把自己扔到路边,那么能害他旷几天班也不错。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上去。
拒绝副驾驶座,直接把他当成司机,真是荣幸到令人无言以对。透过后视镜,秦伶忠不声不响地打量她。
苏实真却软绵绵地一笑:“可以开车了吗?”
现在否认也没意义,他的确有求于她。
他发动车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努力,明天变司机
第22章 让我(9)
秦伶忠握着方向盘, 主动开口,都是乍一听合情合理、仔细琢磨就太无情的话:“我觉得我们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是没必要。”苏实真像猫一样蜷缩在加热座椅上,脸上的真挚熠熠生辉, 充满感情地反讽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热心肠。我们本来可以一拍两散的。”
他抬眼,不知道是在看交通灯, 还是在透过后视镜看她:“我没打算跟你分手。”
“不要总抓着过去的事不放。”她继续盯着手机。
亮起的不是红灯,也不是绿灯,而是黄色的灯。“在我这里没过去。”秦伶忠说。
他听到后座传来笑声。她窸窸窣窣地笑起来, 头也不抬地说:“那我也没办法呀。”
分明得到了拒绝的话,那一刻, 他却没来由的心情很好。秦伶忠烟酒皆通, 但谈不上成瘾。这么一想, 困扰很久的问题也迎刃而解。前些日子之所以险些成为酒精依赖者,或许就是因为这个, 关于苏实真的戒断反应。
“我想跟你谈谈。你是怎么想的,”他平静地说, “为什么不要钱?其实也没必要退回来。”
快乐崇拜 第22节
她拄着下颌,轻松地微笑:“你也可以当作我收下了,然后转赠给你。你喜欢我的礼物吗?”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 但很快又恢复爽朗的、无可挑剔的笑容,接着说下去:“你想听真话吗?”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他竟然就这么顺水推舟地闭嘴了。
车行驶了有一段时间后,秦伶忠再一次开口:“有句话,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用……‘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想娶你’。”
“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这种场合?这种时间点?”
他也苦笑:“我就知道没用。”
苏实真消停了半晌。
随即,她说:“这话放在几个月前,我是不可能跟你说的。毕竟说了就没意思了——你喜欢在人际关系里占据优势, 只要落到下风就不舒服。我也好,贺正群也好,你有时候故意贬低和不尊重我们我们。但你其实只是享受我们不论怎么被你搓扁揉圆都不会离开你的处境。我把你当成朋友……”
“你跟朋友上床?”他打断她,一只手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指关节,看不出是不是为这种不留余地、一语中的的指控而感到不快。
“不可以吗?”她最擅长摆出天真无辜的脸色,说的话却很歹毒,“好吧,修正一下,很多人把你当朋友。但你把所有人当成娱乐的棋子,你开玩笑的对象。我是无所谓啦,因为我也差不多。但你践踏别人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被人捉弄吧。局面失控了,你被我反将一军,所以才这么不服气。”
他表现得像是认真在听。
苏实真说:“不要这么认真嘛。我们不是都达成共识了吗?避苦趋乐才是人生要义呀。”她靠近座椅背后,缓慢地伸长手臂,细细的手指在他坚硬的肩峰来回拂动,好像这样很有趣似的。
“你这么久以来不多花我一分钱,就只是为了最后能整到我?”
“不然还有什么理由?我跟你玩腻了,”她的双眼很绚烂地转动,仿佛人造的玻璃球,忽然间想到不错的主意,“除非你去对你哥哥说‘我觉得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逼’。”
绝对不可能。秦伶忠在缄默中维持原样不动。突如其来地,他觉得一切都如此荒谬、僵硬而愚蠢可笑,但他没有砸任何东西,也没有一脚油门踩出去撞飞一打交通路牌出气,连猛地鸣笛一番都没有。
天空中响起一道雷声。
苏实真贴到窗边,忽地响雷,把她吓得尖叫一声。“停车!停一下。”
秦伶忠把车停下。
她下车,飞快来到副驾驶座上。他有些意外:“你怕打雷?”她否认:“不。你没听说过吗?打雷是有妖怪在渡劫。”他回答说:“也有可能是遭天谴吧?”
路越走越偏僻,秦伶忠也开始有些迟疑。尤其在经过一间破旧到不行的祠堂时。他感慨:“有点吓人啊。”
“哇,”她发笑,“你反应没有很大啊。”
他目不斜视。
打雷似乎并不是历劫,因为很快,天空开始下雨。
而且是暴雨。
好在离目的地也不算远了,中途苏实真撑着伞下车指挥他停车。雨下得太大,交流只能用喊的。好不容易进院子,两个人撑着伞跑进屋里,身上还是湿了一片。
苏实真轻车熟路地找出毛巾,擦拭自己的脖子和头发。秦伶忠把伞收起来,接手她用过的毛巾。苏实真嘟囔着什么往楼梯去了。背光又是雨天,室内很暗,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些零散的物件。瓷的水壶,木的桌椅,还有一扇虚掩着的、似乎通往内院的门。
秦伶忠试着朝那扇门走去。
门外传来持续不断的雨与轰隆隆的雷声,他迟疑着伸手,就要碰到门把手,身后有矮小的身影飞快跑过。
回过头,身后仍旧是空无一人的漆黑。
是幻觉吗?还是说陌生环境加上淋过雨降低了他的判断力。秦伶忠再一次回过头,准备推门,闪电微亮,这一次,金属的门把手倒映出了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小男孩的面孔。
他正死死盯着秦伶忠的后脑勺。
许久,没有任何人胆敢轻举妄动。他说:“你也是苏实真的男人吗?”
秦伶忠愣了一下,突然间,他意识到什么,然后转过身。眼前的小男孩站在黑暗里,个子不高,瘦,有点黑,长得很清秀,但显而易见是人类,大概率不是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
“也?”他反问。
苏飞宇却已经越过那个话题,问:“雨下得很大吗?你要不要喝茶?”说着已经去倒水,用白色的瓷茶杯递给他,然后自顾自走到一旁打开灯,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开始写功课。
秦伶忠抱着水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慢慢踱步到他身后,低下头前有礼貌性地询问:“我可以看吗?”
“嗯。”苏飞宇点点头。
他看了看,是小学数学题。小男生的字迹不算特别工整,有的地方也敷衍了事,但整体来说,还是认认真真在完成。苏飞宇一点也不客气,立刻将水性笔反过来,用末端示意自己不知道的题目。其实秦伶忠并没有教他的打算,可都被问了,不作答也不好,于是先接过笔,不紧不慢地问“你们学方程了吗”。
就在这时候,苏实真从楼梯口走下来,惊讶地说:“怎么回事啊你?”
与此同时,两位男性不约而同地做出回答。苏飞宇说:“我收衣服去了”,秦伶忠说“我还要问你呢”。
然后,苏飞宇才知道秦伶忠不是“路边来躲雨的”,秦伶忠也清楚了苏飞宇不是什么“建国后成精的动植物”。
苏飞宇还多补充了一句:“那我刚刚问你的时候承认不就好了。”
“承认什么?”苏实真有点好奇。
秦伶忠却强硬地避开话题:“所以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今天路不太好走。”苏实真说,“我被公司警告处分了,现在正在反省期。你明天要上班吗?”
这时候,她才稍微有点玩脱了的实感。本来只想整他一下,没想到居然还要给他提供住宿。出乎所料,看样子他还愿意在她身上花时间。
苏实真让苏飞宇去煮饭,秦伶忠一脸欲语凝噎在旁边站着。
好一会儿,他才拉过她问:“他还是个孩子吧?”却反而被苏飞宇打断:“没事的,做惯了。苏实真,你能不能去场子里给金叔送个饭?”他对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苏实真向来直呼其名,苏实真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么大的雨都不回家?”她说。
“要守一整晚呢。”
苏实真面露诧异:“有母猪要生了吗?”
“嗯。”
他们两个人单独谈论着,秦伶忠完全插不进嘴。
最后,苏实真卷着湿漉漉的发尾说:“我去帮他好了。”
做了决定后,她转过身,看到秦伶忠,还是说明了一下情况:“母猪产崽的时候容易压死小猪,需要人工助产的情况也有。所以必须一整夜都守着,为了不让这么久的心血都白费。”
说实在话,秦伶忠内心最先产生的感想是疑问号。尽管养殖业的确是农村的常见致富手段,但他没听说也没想象过苏实真会做这个。那个苏实真,竟然会披上群青色的雨布,套着靴子,若无其事地谈论着如何将猪的粪便变成腐熟的肥料。
“我也就是小时候看大人做,帮忙打打下手而已。”她淡淡地说。
秦伶忠被安顿去和苏飞宇一起住。墙壁上贴了许多金灿灿的奖状,他帮忙检查了假期作业,又解答了好几道困扰小学生已久的题目。苏飞宇拿起奥数教材,兴奋不已地说:“要是没有你,那我肯定就得一直空着了。妈妈不知道做,苏实真又不会讲题。”
“这是你自学的?”秦伶忠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不是。我进了奥数班,只有班上前五才能进。”苏飞宇如实回答,捧着脸说,“你呢,你读书的时候肯定也进了吧?”
“不记得了啊。太久了。”答复很坦诚。不过,比起这个,他还有更想知道的事,“苏实真经常带男朋友回来?”
苏飞宇摇头又点头:“很多是自己跑来的。说要来你们家借个地方洗车啦、到你们家菜园子里借点大葱啦,结果其实都是来看苏实真的。”
秦伶忠觉得有点好笑。
苏飞宇又说:“你跟苏实真在一个地方上班吗?我也想去大城市上班。上班是什么感觉啊?你都干些什么?”
“不算一个地方吧,没什么感觉。”秦伶忠想着,并没有因为苏飞宇是小孩而敷衍他,“不干什么。只是让同事和领导分不清是我在做决定还是我爸在做决定。”
苏飞宇睁大眼睛听着,不知不觉地笑起来。他笑起来居然和苏实真有些像,明明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我没有爸爸。”他说,“以后你就叫我秀秀吧。我妈妈说,很熟的人才可以叫小名。现在我们已经很熟了。”
时间渐渐过了零点,他们当地人似乎都习惯早睡。打开窗户,放眼望去,雨还在继续下,到处是平原,却看不到什么亮起的灯。
苏飞宇从被子里钻出头来,迷迷糊糊地说:“苏实真去替金叔的班了,要早上才回来。”
“……她一个人?”他有些不相信。
“嗯。”外边很冷,苏飞宇又缩回去。
翻来覆去,秦伶忠也睡不着。他起身,意外发觉外边门没上锁,也不知道该说是民风剽悍,还是普通的心大。撑着伞转了圈,运输肯定需要车辆,他沿着能通车的路往上走,脚下泥泞不堪,特殊的气味漂浮在空气中,不久就看到微弱的灯光。
预产期的母猪被单独关在一处,苏实真不修边幅,坐在行军床上打盹。温暖的灯光映照着,金发被绑到头顶,全身式的围裙上还写着食品加工厂的文字广告。“欣欣饼干”。“欣欣饼干”是什么?秦伶忠撑着伞,无数雨丝向下坠落,他注视着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实真睁开眼,打了个呵欠,回头时看到秦伶忠。她仅仅怔了片刻,继而招手让他过去。
他在行军床的另一侧坐下,收伞时,她伸出手,抓起他的连衣帽,恶作剧般替他戴上。他轻声地抱怨,她则被他不情愿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透过婆娑的重影,他双手按住她脸颊,视线来回盘桓。她并不挣扎,笑着看向他,几乎令人产生温情脉脉的错觉。他们已经不是情侣了。他把手抽回去。
维持恋人关系的那几年,他希望见证和掌握她的个性,借此来满足自己的成就感。这种感情近似怪癖,与爱无关。秦伶忠喜欢复杂的事物,并沉迷于处理它们。可是,不偏不倚,苏实真复杂到超凡脱俗,并且最热衷的就是难倒他。
雨仍然下着,就连动物也入睡。老式灯泡的光像迸溅得到处都是。秦伶忠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和苏实真曾经参加过最时髦的派对,开过最昂贵的酒,他们没日没夜地狂欢。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坐在一起,没有请来表演时兴曲目的乐队,没有清澈见底的游泳池,也没有形形色色只为快乐结合又分离的男男女女。只有雨、脏兮兮的夜色、马上要生产的牲畜,还有他们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种环境的反差,我好爽呜呜,这诡异萌点不知道大家能不能get到(你
第23章 让我(10)
比起铁石心肠, 反复无常更加棘手。秦伶忠对此深信不疑。与他谈过恋爱的女性不少,用最突出的特质概括起来,大概也就分为几种。首先最多的是拜金类, 只要有钱就万事大吉,除了皮囊之外大脑空空,毋庸置疑, 这种处理起来最轻松;其次则是精英类,头脑很好,社会性也相当出众, 对她们来说,钱和社会资源同等重要, 而且有规划未来的习惯, 不论其中有没有现在的男友, 相对比较好沟通;最后则是文青类,大部分是过激或隐藏真爱主义者, 会仅仅因为一条消息没及时回复而与你冷战,也会花费数个小时为了“你爱我吗”的问题与你纠缠。除此之外, 还有不可忽视的一部分人会同时属于两种,亦或者在三个类型中间徘徊不定。毕竟多变也是可爱之处。
每一种,都在秦伶忠的可欣赏范围内。换句话说, 他都应付得来。
后来,打破他认知的是苏实真。
苏实真是完全一团乱七八糟。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不要钱, 也不想要承诺,头脑空空,单靠情绪高昂的感觉运转,但又擅长在人放松警惕时突然变卦。正是因为她, 秦伶忠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喜好可能只是叶公好龙。他被她的行径捉弄到怀疑自我。
就像这一刻,母猪焦躁起来时大约是凌晨三点,她把持续恶化的局面暂且扔给他,只甩下一句“别让它用奇怪的姿势生”就冲进雨中,也不顾及他反驳的“怎样是奇怪的姿势”,结果,没跑几步忽然滑倒。
苏实真掉头就跑,截止这时候,看起来还很可靠,但下一秒就摔倒,吓得秦伶忠连忙上前。她扶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还只想着手头的事,“我可能跑不快了。你去叫金叔。他就住在下边。”
尽管根本不认识那是谁,但这种时候已经耽搁不起。他只大概了解了一下方位,随即代替她下去。
眼看着秦伶忠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苏实真紧蹙的眉峰散开,她慢慢起身,毫发无伤地回到原位,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秦伶忠按照苏实真指的方向前行。
院子外边贴着过年时没撕干净的贴画,树木黑黢黢的像是乌云,风一吹,枝叶颤抖发出类似雨水下坠的声音。他不太确定,但也知道时间不等人,所以还是敲了门。
铁门充斥着锈味,不一会儿,里面有灯亮起。窸窸窣窣,似乎有人来开门。
应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她好奇地打量秦伶忠一番,先是说了句方言,捕捉到他一瞬间的恍惚,又很快换成了夹杂着一点口音的普通话:“你是谁?”
“呃。”秦伶忠说,“我来找金叔。”
“金叔?”女人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她说,“他住在那头呢,你走错了。”
他分明是沿着苏实真指的方向来的,不等往细想,道过歉就准备转身,女人却叫住他。她试探着问:“你找金叔是为的养猪场?苏丹青呢?”
快乐崇拜 第23节
他着急要走,如实答复:“不是,我是苏实真的……”
还在犹豫该说“大学同学”“朋友”还是“男朋友”,出乎意料,女人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哦,那我晓得了。苏实真故意给你指到这里来的吧?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她侧身,居然就这么让出了一条道,模模糊糊能看到里面洞穴似的室内。
秦伶忠还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女人继续说道:“这里是她家。我是苏实真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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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实真早已剪掉了指甲,又用锉刀磨过,美甲的花纹拦腰折断,毫无美感,即便如此,她仍嫌不够。
母猪难产,鲜艳的产道张张合合,只有羊水徒然排出,却挤不出小猪。眼看着局势越来越紧张,苏实真找到催产素,只觉得脊背发凉。她没来得及卸指甲,不知道这样助产会不会有影响。好在金叔及时赶到,消毒一番,伸手探入母猪下半身艰难挣扎着的口子,探寻胎儿,然后慢慢调整胎位,小心翼翼地拉出来。
万幸的是,那之后就顺利起来。
足足几个钟头,母猪在人类的帮助下产下了两头小猪,自己产了九头小猪。开始料理小猪、等待胎衣排出完毕的同时,苏实真回过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秦伶忠已经站在那里。
她边用手肘擦汗边走出去,他适时地为她撑伞。她却微笑着说“没下雨了”,于是他又放下。他们对视着,良久,苏实真别过目光,仰头去看微微发白的天空。秦伶忠也回头。太阳要升起来了。
一大清早,他们就上车要回去。
秦伶忠没有任何感想地说:“我见过你妈妈了。她请我进去喝茶,我谢绝了。”
“啊,”苏实真好像刚想起这回事来一般,大梦初醒地说,“不好意思,我怕那种场面吓到你这样的有钱人。”
他并不怀疑她话的真实性。秦伶忠开车,苏实真默不作声地看向车窗外。她的神色很淡,淡到几乎觉察不出脆弱、迟疑和悲伤。
他忽然说:“你整整耽误了我一天一夜。”
她却不以为意:“所以你要吸取教训啊,离我远远的不就好了。”
“你就不怕我是变态杀人犯,把你肢解杀了吗?”说之前,他有留意到秀秀在睡觉。
没想到,苏实真却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能怎么办?反正人总有一天都要死的。来杀我吧,”她说,“我会拼命挣扎的。”
苏实真带着苏飞宇回家。联系了不在可探视时间的医院后,她做了简易的早餐,两个人分别吃完,然后开始睡觉。睡前苏实真有检查手机,公司群上一条通知还是通报批评她的内容。最近不用直播,也没有收入,经济没问题,只是闲得发慌。
把手机屏幕压下去,她闭上眼睛。
苏飞宇躺在地铺上,忽然开口:“苏实真,那个男的不是你对象吗?”
“嗯?”苏实真愣了一下,随即回答,“不是的喔。”
小男生也不纠缠不休,默默翻了个身:“哦。”
本来就该到此为止,大家安安静静睡觉。然而,苏实真想来想去,又还是支起身来,眨巴眨巴眼睛问:“你觉得我和他合适吗?”
虽然对这个话题完全没有兴趣,但苏飞宇还是勉为其难地睁开眼,不情愿地思考了一会儿。“他盯着你的时候,好像恨不得把你手脚都折断了,然后拴根绳子养起来。”他回答,“所以还是不要吧。”
仿佛被警告的话吓到了似的,苏实真停顿了几秒钟。
紧接着,她露出笑容:“你说得对。”
睡醒之后,他们直接去医院。
假如是普通小孩,遇到躺在病床上、马上要动刀的妈妈,大约痛哭流涕、飞奔而去也不为过吧。
但苏飞宇显然不是普通小孩。
他走到苏丹青旁边,有点无可奈何地抱起手臂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旭哥和苏实真的。回去给你煮点鸽子汤补补。”
被承诺会得到照顾的两个成年人面面相觑。
“小鬼头,”苏黎旭毫不客气,已经开始用拳头抵住他的头,“想照顾谁呢?我是你爹!”
苏飞宇也配合他的打闹:“我才不承认你是我爸!”
年轻的孩子们在一起,气氛一下就缓解下来。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苏丹青的表情有过短暂的凝滞。
乡下没有自动贩卖机,苏飞宇很好奇地跑出去。苏实真也陪同。等到了楼梯间,她翻了翻包,没找到零钱,于是又折返。
她发觉回去得不是时候。
苏丹青的声音透着一股为了不显得尴尬、因此有些用力过度的开朗,几乎能让人想象到她手舞足蹈的样子:“那个,黎旭。那个,我昏迷的时候,其实也是有点意识的。假如我误会了,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但是……”
她紧紧闭上眼,艰难地下定决心,然后才说:“但是,你要是对我有那种意思。真的,真的……”
“真的什么?”苏黎旭近乎冷漠地问。
“真的,”苏丹青说,“我就只能请你离开了你知道吗?我能理解你一时糊涂,但是我一个人在老家生活这么多年,连我家里人都嫌我丢脸,你爸妈帮我那么多。我这样会惭愧到生不如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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