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繁朵
结果今儿个那士子一闹,好了,这已经不是一个妃子的家事了,而是涉及到太皇太后、贞熙淑妃、翼国公这些人是否识人不明,涉及到皇帝的英明,涉及到天子是否错爱奸妃……这种情况下,淳嘉彻查谢风鬟是否红杏出墙之事,任谁都说不出错来!
毕竟提出质疑的不是普通人,是个即将下场的士子,在皇帝破格邀请他参加的宫宴上直言宠妃名节,帝妃非但没有一怒之下将之处置,反而决定彻查事情的来龙去脉,足见天子平易近人,不因公废私。
这般虚心纳谏,明察秋毫,可不正是天下人,重点是士林那般夸夸其谈的主儿所期盼的明君?
云风篁敢打赌,过些日子,不,兴许近期,市井之中就会出现传言,将整件事情,朝淳嘉是个好皇帝,简直千古一帝的那个方向引。
然后这番传言经过一番酝酿发酵后,当然得有个好结果。
这样才能既合乎黎庶百姓盼望花好月圆的心态,更符合淳嘉的利益——嗯,云风篁现在对于谢横玉担心的,谢风鬟的确红杏出墙这事儿,那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毕竟,明君可以对士子的质疑虚心接纳,认真查访真相,但是!
明君可以犯错,可淳嘉这种地位还没稳固的明君,是不能出错的!
更别说是看错枕边人了!
这件事情,既然以天子宽容厚道、秉公行事开头,结尾当然是士子为人蒙蔽,或者受人利用,冤枉了受到天子宠爱信重的妃子,恍然大悟之后羞愧难当,请罪之时却被心胸广阔仁爱善良的帝妃原谅……才能更加烘托淳嘉的形象不是?
所以别说谢氏已经做了一些手脚预备翻案,就算什么都不做,淳嘉也一定会将谢风鬟红杏出墙之事定成无稽之谈为人陷害,给她恢复名节,给谢氏恢复名望,甚至给谢风鬟立个牌坊来证明,这绝对是个冰清玉洁的贤淑人!
“要不是本宫将自家事情跟你的利益挂在了一起,你会这么好心才怪!”云风篁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更感动了:“陛下……”
说话之际,泪盈于睫,俨然过于激动语塞了。
于是下一刻,她也不管室中还有诸多侍者在,纵身扑进淳嘉怀中——因为力道太大了,淳嘉又没防备,直接被她扑的“咚”的一声仰倒在榻,这要不是这会儿有点冷了,云风篁又寒气入体,早早叫人拿出软垫来铺上,没准就可以给天子叫太医了。
“都出去。”见状,谢横玉赶紧低声提醒,一群宫人红着脸蹑手蹑脚的退下,谢横玉留在最后,悄没声息的给帝妃关了门,努力压抑着,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勾了又勾。
而被云风篁压在身上的淳嘉意外了一瞬,便低笑出声,揽着她腰肢,指腹不轻不重的揉.捏着,轻佻道:“爱妃这是无以为报,当场以身相许吗?”
“妾身早就是陛下的人了。”云风篁纯粹是懒得跟这天子继续甜言蜜语的感恩,此刻闻言正好岔开话题。
跨坐在皇帝腰间,居高临下的看下来,眨眨眼,大胆的挑起他下颔,颇为放肆的捏了捏,凑近了,眯眼附耳低语,“却不知道,陛下……愿意做妾身的人么?”
淳嘉饶有兴趣的跟她对望片刻,勾唇笑出了声:“你要朕……怎么做你的人?”
云风篁爽快的扯开他衣襟。
……这晚浣花殿寝殿动静颇大,值夜的清许跟清人到底未经人事,熬了会儿就受不了,打发了同样面色通红的丹萼去寻已经歇下的谢横玉。
谢横玉无法,只得道:“我知道了,你们去歇着罢,今晚我来伺候……让丹萼她们去前头屋子,唤个小内侍来跑腿,免得待会儿陛下或者娘娘召见,耽误了服侍。”
次日早上皇帝神清气爽的离开,云风篁固然疲惫不堪,却还是硬撑着起了身。
“娘娘,要不今儿个也告个假罢?”谢横玉心疼她,一面给她盛着粥,一面问,“毕竟昨儿个中秋节宴才过,您之前为着节宴忙碌了好些日子,太后娘娘那儿,会体恤的。”
云风篁摇头道:“之前太后娘娘体恤后宫,特特让节宴前好些日子都不必去请安,到今儿个才恢复。今日本宫若不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编排,毕竟,昨儿宴上那事情,可还没消停。”
谢横玉想想也是,叹口气,又给她斟了碗温热的羊乳,“那娘娘多用些。”
这天云风篁特意上了浓妆掩饰疲倦,索性昨天那么一番折腾下来,大家都不轻松。
纪皇后还在称病没见她们,贵妃带头在延福宫外磕了头,也就跟着往春慵宫去。
袁太后也不过留她们稍微说了几句话就作罢,只是中间诧异问起袁楝娘:“怎么没来?莫不是不舒服?”
云风篁这才注意到袁楝娘的缺席,没办法,这要是以前她未必这么疏忽,但今儿个实在是累,刚才在延福宫门口要不是扶着清都的手,险些直接睡过去。这般精神不济,哪里能够周全?
此刻就是尴尬,忙起身福了福:“是妾身的疏忽,被人群挡着,竟没发现悦妹妹没来。太后娘娘,要不妾身等会就去斛珠宫瞧瞧?”
还好袁太后没有怪她的意思,温言道:“真妃这两日也忙坏了,还是哀家打发人去看罢。再说了,楝娘到底在孕中,身子也重了,兴许昨儿个累着,今早贪睡没起来。”
说着就让蘸柳派个人去斛珠宫询问,又跟云风篁等人说了两句话,也就叫散了。
兴许是牵挂袁楝娘的缘故,太后这日没留任何人说话。
云风篁出了春慵宫,就叫人去斛珠宫打探着,不拘袁楝娘是真不舒服装不舒服,既然如今代管宫务的是她,总要做出关心爱护宫中姐妹的姿态来。
结果她才回到浣花殿上,方换了一身常服,正欲入内室补个眠呢,小内侍就满头大汗的跑到外头禀告:“娘娘,斛珠宫那边……那边说是昨晚上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什么?!”刚刚合眼的云风篁倏然睁开眼,门口伺候的谢横玉也十分震惊:“好好儿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小内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奴婢没打听到准信,仿佛悦修媛昨儿个回去后,莫名其妙的就不好了……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叫人伺候,直到今早上,宫女见她迟迟不叫人,担心误了请安,这才入内询问,却发现悦修媛咬着被角晕倒在榻……等太医赶到的时候,说……就说要生了!”
说话间云风篁已经快步走了出来,闻言跟谢横玉交换个眼色,心里都是一个念头:该不会……昨儿个见着淳嘉维护云风篁的样子,这位悦修媛一怒之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这要是其他妃子,应该做不出来这等丧心病狂的举动。
但袁楝娘的话……
她做什么云风篁觉得都不奇怪……
“伺候本宫更衣。”云风篁在心里叹口气,吩咐左右,“让步辇预备着,本宫得立刻去斛珠宫!”
皇后还在“抱病”,这会儿,她必须去斛珠宫坐镇。
虽然袁楝娘知道她在外面等着,没准原本平安无事却也被气出个好歹来……但是,嗯,这个云风篁就不管了,反正该做的姿态她是绝对不会拉下的!
这后宫有毒 第一百七十二章 催产
云风篁赶到斛珠宫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她让清都随便拉住一个路过的宫女:“袁朱呢?她不是悦修媛跟前的管事?怎么这会儿也不出来主持大局?!”
因着云风篁才进宫那会儿的“被推落水”,纪皇后抓住机会彻查斛珠宫,将袁楝娘用了多年的近侍差不多一网打尽。而皇帝亲政、纪氏衰落以来,淳嘉跟袁太后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也没顾上袁楝娘这儿。
以至于这几个月以来,凝碧殿最顶用的人就是袁朱了。
如今袁朱不见踪影,也难怪凝碧殿上下乱七八糟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早上那许久都没人去给袁太后那边报个信。
“朱姨进产房、进产房陪着娘娘了。”这宫女本来就急慌慌的,再一看清都身后的云风篁,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着,眼泪就下来了,边擦边哽咽道,“从天蒙蒙亮进去就没出来!”
云风篁心头一沉:“太医呢?可请太医来?”
宫女哭着点头:“太医也在里面。”
这情形看来是真的不太好了,云风篁示意清都放开她,正要往里走,却听到后头传来动静,回头一看,却是袁太后的凤辇抬了进来,才在台阶畔落下,太后不等人扶就一步踏了出来,险些因为落足不稳摔着。
见状云风篁同附近侍者都慌忙冲过去搀扶。
“太后娘娘莫要担心,悦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云风篁嘴上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伸手扶着太后朝上走,太后苍白着脸,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一起到了产房外,这地方倒没有外头那么乱,盖因所有人都蹑手蹑脚的不敢喧哗,产房里也是安安静静的。
但看到这情况,袁太后发而面色一变,让蘸柳:“问一下里面怎么回事?!”
蘸柳踏前几步扬声问了,跟着就听到袁朱声带哽咽:“太后娘娘恕婢子不能出来见礼,修媛娘娘……修媛娘娘……娘娘她这会儿没什么力气了,握着婢子的手不肯松开。婢子……”
接下来的话似乎被哽住,说不下去了。
袁太后当即整个人都晃了晃,幸亏云风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才没摔倒,她重新站稳后,立刻推开云风篁,哑着嗓子道:“哀家要进去看看楝娘。”
“娘娘,妾身陪您一起进去罢。”云风篁心里很抓狂,虽然她盼望袁楝娘娘儿俩不好很久很久很久了,巴不得这人碰见难产一尸两命,然而却绝对不希望她这会儿出事——毕竟看袁太后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袁楝娘这回就这么去了,能不怨恨昨儿个那一出刺激了这太后看着长大的悦修媛?
哪怕袁太后知道,昨日节宴上的事情,主要是淳嘉的手笔。
可太后会舍得责怪她视若己出的儿子么?
不可能的。
她只会迁怒既得利益者云风篁。
云风篁可不想背这种黑锅,她心里暗骂这悦修媛简直见鬼了,什么时候动胎气不好,偏偏就在节宴次日,偏偏就是皇后称病自己主事的这几日……根本就是存心给自己找事儿!
故此云风篁绞尽脑汁的想表现下,免得回头成为袁太后泄愤的靶子。
然而袁太后看她一眼,却道:“不必了,真妃到底年轻没经历过,进去了怕是受不住,哀家带着蘸柳进去就好。”
可太后您年纪大却也没生过孩子啊……
云风篁心里下意识的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只得强笑着点头:“太后娘娘福泽深厚,亲自入内,必然能够荫庇悦修媛,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提都没提皇嗣。
毕竟就现在这个情况,袁楝娘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她那孩子,算算日子,正是六个多月七个月差几日的时候,正好错过七活八不活的老话,况且这会儿产房就没动静了,袁朱亲口说的袁楝娘没了力气,云风篁虽然不是过来人,却因为照顾伊杏恩,听江莱跟谢横玉讲过,生产之际若是孩子还没落地生母就脱了力,那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这样一耽误,指不定本来好好的孩子,也会因为停留母腹过久,失了性命,或者成为痴呆。
唉,这事儿,回头本宫会不会跟脚被下了辅佐皇后的差使?
云风篁忧伤的想,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她最近那么忙,是绝对没想到也没打算针对袁楝娘啊!
结果袁太后走出去两步,忽然道:“罢了,既然你一番心意,就跟哀家一起进去罢。只是别太靠近床榻,免得吓着了。”
云风篁:“???”
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但若是心里厌恶戒备她,肯定不会在这时候让她进去产房——至于说什么别太靠近床榻吓着,这话不过是说的好听,太后的意思肯定是别让袁楝娘知道她的存在,以至于受到再次的刺激。
这种时候,所谓产房不吉,无论太后还是云风篁,那肯定是都顾不上了。
才进门,就闻到一股子味道,是血腥气跟药味混杂在一起的那种,透着不祥。
袁太后脚步不停的绕过屏风入内,云风篁却故意停在屏风之后,避免被袁楝娘发现。
果然太后略略侧头看了眼,没有喊她的意思,自去榻前,温言问气息奄奄的袁楝娘:“楝娘?楝娘?”
“……姑姑怎么进来了?”太后叫了好几遍,袁楝娘才睁开眼,虚弱道,“这儿不干净,你还是出去罢,你也还没好。”
她说话的语气不甚恭敬,太后却越发放软了声调,疼惜道:“你这孩子……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说到末了,语气里就带进了哽咽,袁楝娘没有立刻回答,太后就问旁边的太医:“如何了?”
从屏风的镂刻空隙里,云风篁看到太医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回太后娘娘的话,修媛娘娘郁结在心,昨晚上……心绪波动极大……这会儿……这会儿……只能催产。否则,恐怕修媛娘娘,也有性命之危。”
言外之意也是觉得皇嗣肯定不行的,再不催产的话,母体都难保。
“那催产药呢?”袁太后一怔,下意识的握紧了袖子,旋即质问,“是催产药还没来,还是?”
太医头更低:“修媛娘娘不许用催产药。”
这时候躺在榻上的袁楝娘低声道:“姑姑,太医说,这时候生下来,孩子怕是……”
袁太后眼泪立刻就下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些?!你早点在干什么呀——现在知道心疼孩子了?!!”
外间的云风篁心情有点复杂,刚刚听人禀告说袁楝娘要早产,又在外面听袁朱说袁楝娘没什么力气了,她还以为是生着生着没生下来先没了力气来着……结果???
合着是袁楝娘事到临头心疼起了亲生骨肉,怕这会儿生下来活不了,坚持不许催产,想继续孕育着。
但是!
这要能继续安胎,太医不想活了才会提议催产不足七个月的皇嗣罢?
别人家青梅的想法太奇怪,理解不了。
“……我之前也没觉得什么。”里头袁楝娘在哭,“可刚才,我忽然觉得……这孩子与我血脉相系……我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大约就是这孩子了……”
这话其实很不妥当,毕竟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做妃子的,最亲密的,肯定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太后。
但袁楝娘一贯作风如此,只要她不搞事情,袁太后跟淳嘉都心满意足,也不求其他了。
此刻袁太后非但不生气,反而哭着鼓励她:“那你就先听太医的,无论如何你自己得先活下来,不然,就算孩子落了地,跟脚没了亲娘,你说多可怜!?”
袁楝娘听着这话顿时就挣扎了:“我不!姑姑,孩子才这么点大,刚刚太医跟朱姨都说……”
“去煎药!”这种时候,袁太后可不惯着她胡闹,当下吩咐太医,“快快的……哀家不懂药理,总之,能母子平安最好,若是……”
她没说完,可刚刚才说让袁楝娘无论如何先活下来,太医自然明白,忙不迭的磕个头去了。
里头袁楝娘还在喊:“姑姑您不能这样!!!我的孩子……”
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袁太后骤然给了她一个耳光:“你从妊娠以来闹了多少次,从来没叫哀家觉得你多看重这孩子过!可你也知道,事到临头心疼了!那你想过没有?!哀家养你这些年,亲眼看着你从一点点大长到现在,怀上身孕……哀家能不能舍得?!”
不等袁楝娘反应过来,太后宛如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退后两步,跌坐在脚踏上,就那么不顾仪态的,也不管四周之人的,呜咽出声!
屏风侧的云风篁犹豫了下,走了出去,跪坐到太后身侧,低声道:“太后娘娘,您别哭了,悦修媛还年轻,经此一事,怎么都会明白过来的……为今之计,是您跟悦修媛的身体最是要紧,只要人还在,其他,都还有机会。”
袁太后此刻失魂落魄的,竟也没怪她贸然出来让袁楝娘看到,只捂着自己的嘴,大颗大颗泪水落下来,良久,太医战战兢兢的端了药来,她才抬起头,盯着榻上惊怒交加的袁楝娘:“是你自己喝,还是哀家亲自给你灌?!”
“事到如今,悦修媛还觉得,您最亲密的只有您的孩子,而不是视您如亲生的太后娘娘?”云风篁在心里叹口气,翻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命苦,面上却肃然道,“还有接到消息后,不顾正与重臣议事,匆忙赶来、此刻正在门口徘徊的陛下?!”
嗯,虽然她也不知道皇帝这会儿来没来,反正帮太后哄袁楝娘么,太后淳嘉都不会在乎这么点儿事情的。
见袁楝娘怒视着自己,她倒是放了点心,还有这力气,还有这心思,那就还有指望,“悦修媛不肯接受催产,无非是心疼皇嗣,但容本宫说句诛心之语:设若今日皇嗣落地,修媛不在,那么他日,疼爱您的太后娘娘以及与您青梅竹马的陛下,看到您留下来的皇嗣,是何心情?!”
因着生母难产去世受到厌弃的孩子又不是没有!
袁楝娘听明白她的意思,张了张嘴,还在犹豫,袁太后却已经劈手夺过太医手里的药碗,招呼蘸柳一起,硬生生的给她灌了下去!
这后宫有毒 第一百七十三章 狸奴
淳嘉七年中秋次日傍晚,伴随着最后一缕夕阳余晖没入地坪,早产的悦修媛几近挣命,生下了淳嘉帝的长子。
不足七个月的婴孩落地时几乎整个都是青紫色,双眸紧闭,小脸皱巴巴的,云风篁觉得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丑陋的小孩子了——而且他还一声不吭!
救不了了埋了吧。
这念头才在她心里转过,旁边太医却将孩子接了过去,一番拍打,竟传出了一声细弱的婴啼。
“你听见了么?”袁太后撑了一天,早就吃不消了,闻言原本都快哭干的眼窝重又泪水涟涟,问已经昏睡过去的袁楝娘,“孩子是活着的!!!”
袁楝娘一动不动。
太后稍稍冷静,云风篁已然跪倒在地,柔声道:“妾身恭喜太后娘娘,喜得皇长孙!”
她这一带头,整个产房都是恭贺声,太后眼泪止都止不住,又是哭,又是笑,搭在蘸柳臂间的手,不住颤抖,哆嗦着道:“没想到……哀家也有抱上孙儿的这日!”
蘸柳也是泪水涟涟,用力点着头,竟说不出话来——从淳嘉登基大婚以来,这宫里的妃嫔妊娠的不在少数,因着各种原因小产的却更多,那时候天子韬光养晦,袁太后与曲太后都深锁宫门,对着纪皇后一个晚辈尚且战战兢兢,庙堂是摄政王、纪氏、郑具、崔琬的庙堂;后宫是纪氏、郑氏的后宫。
袁楝娘总说这些年来过的委实太煎熬,其实对于袁太后,对于淳嘉何尝不是?
袁太后甚至一度以为,当年一时的贪心,需要用淳嘉步上孝宗后尘去偿还。
只是孝宗那会儿,前朝后宫为了他膝下无子操透了心,是这位先帝自己命中无子,后妃连生三位公主,竟无一个是男嗣。
淳嘉却是……
直到这一刻,尽管这个孩子早产,尽管他可能活不了太久,尽管那哭声微弱的仿佛随时随地会停止,袁太后却还是有种,心口大石落下的放松。
她的皇儿不会无嗣了。
这个孩子之后,会有更多的孩子渐次降生。
那些皇嗣会更健壮,一定可以顺顺利利的长大,中气十足的喊她“皇祖母”。三两个就能吵的春慵宫内外不得安宁,没准再大点还会勾心斗角的争宠……这些事情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极寻常甚至厌烦的,对于太后来说,却是渴慕已久而不可得的烟火人间。
袁太后良久才止住泪水,见云风篁仍旧跪在地上,忙亲手拉了她起来,柔声道:“好孩子,今儿个,可是辛苦你了。”
太后这么说,显然已经从激动之中缓和过来。
云风篁不敢怠慢,抿嘴一笑:“宫里这会儿不知道多少人想看小皇子而不可得,妾身沾太后娘娘的光,可是比陛下还先见着小皇子,欢喜沾了便宜还来不及,哪里来的辛苦?”
这话提醒了袁太后,问左右:“陛下呢?孩子太小了,别抱出去吹风,让陛下进来,在门口瞧瞧罢。”
结果一个宫女出去了下,很快回来,尴尬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刚才已经走了,走之前,还让人进来劝您先回宫休憩会儿,等结果出来了,再遣人去通知您!”
“……”袁太后面上原本的慈和瞬间僵住,
蘸柳在旁想说什么又住了嘴,其实刚刚淳嘉离开的时候派人进来劝太后,她就在旁边,只是那会儿太后心思全放在了袁楝娘身上,压根没注意。
她明白淳嘉的用意,倒也不至于纯粹是对袁楝娘不在意,不过是跟之前所有人想的那样,觉得袁楝娘这孩子,八成是活不了了。
如此干脆不见,也不看袁楝娘这会儿的悲伤痛苦,等以后听到噩耗,也没那么难受。
之所以劝太后走,也是怕袁太后看到了吃不消。
站在蘸柳的立场上她是支持淳嘉的,毕竟在她眼里,袁太后比袁楝娘重要。
可对于袁太后来说,即使淳嘉是她当亲生儿子养大的,这般举止,也让她觉得,有些心冷。
“莫不是前朝发生了什么事情?”别说袁太后了,哪怕是这会儿对于袁楝娘大难不死还生下皇长子恨之入骨的云风篁,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出言圆场,“太后娘娘,许是陛下不得不离开,却怕人多眼杂……”
袁太后面上肌肉抽动一阵,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也是。不过哀家不问政事,就不打听了。回头,再让人去跟皇儿报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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