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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宫有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繁朵
毕竟传闻也好,实际也罢,所谓准驸马王灵来近侍跟洛寒衣欧阳福履二妃的近侍之所以能够兜搭到一起,基本上就是在庆慈宫里发生的。
庆慈宫的主人太皇太后难辞其咎。
但太皇太后毕竟是太皇太后,没法治罪,哪怕是指责。
这么着,淳嘉作为一个孝顺的皇孙,亲自出马彻查庆慈宫,肃清太皇太后身周,免得再有类似的事情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给气坏了……没毛病。
纪皇后脸色就难看起来:“此事断不可行!你想个理由劝住陛下!”
要说后宫之中什么地方是淳嘉压根没办法染指的,必然是庆慈宫、绵福宫这两处——都是淳嘉正儿八经的长辈,而且主人进宫时,淳嘉都还没出生,多年下来经营的水泼不透。
这要是被淳嘉借这次的机会插手了,这损失根本不是一个纪暮紫封妃能够弥补的!
“何必如此麻烦?”云风篁提醒皇后,“让太皇太后率先扔几个替罪羊出来不就是了?只要庆慈宫主动交人了,难道陛下还会不依不饶?”
她微笑着说,“而且,趁着交人的光景,再给洛寒衣欧阳福履一击,不好吗?”
纪皇后哼笑道:“说实话,本宫现在不怎么想对付这两个了,倒是你,更让本宫忌惮。”
“娘娘之所以忌惮妾身,就是因为妾身初入宫闱时,上上下下都没把妾身当回事。”云风篁笑容不变,诚恳道,“娘娘甚至还对妾身大力提拔,这才给了妾身羽翼丰满的机会。娘娘请想妾身的出身、入宫时的位份,何等寒微?再看洛寒衣与欧阳福履之流,是什么来头什么位份?不趁着现在将她们废了,他日成就气候,到时候,娘娘就是后悔,却也是晚了呢!”
纪皇后神情复杂,片刻才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狼子野心?”
“洛寒衣与欧阳福履纵然本身没有野心,她们背后的家族,又岂能甘居于纪氏之下?”云风篁反问。
后妃对峙片刻,皇后吐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马上就是你的封妃大典,按着规矩,四妃已经可以荫庇家中女眷,虽然你更亲近谢氏,但名义上毕竟是云氏女……领这份好处的得是你姑母,你且看看给她封个什么?”





这后宫有毒 第五十九章 人心
云风篁对于给姑姑姑父加恩不是很热心,这倒不是有什么迁怒之类——主要是她那些姑表兄弟没什么出挑的。
毕竟这一家子毗邻翼国公,同为云氏族人,就算血脉稍远,日常也一直跟国公府有着来往的。要是那种扶的起来的,云钊还能不抬举堂弟堂侄们?
然而云风篁在这姑姑家寄居三年,一大家子还是兴兴头头的抱着国公府的大腿,做着可有可无毫无实权的官员,勉强维持着官家门第。关键他们也都是得过且过,并没有挽袖子大干一场的想法。
总结下,这一家人其实都不坏,可以说一句敦厚。
但真的不怎么聪明……
也没什么干劲……
云风篁不免觉得,将恩泽娘家的恩典给他们实在有点浪费。
还不如将这份好处给谢氏的。
正好眼下也没旁人在,就直说道:“妾身那姑母,为着妾身进宫的事儿一直深怀愧疚,觉得对不起妾身的生身父母。毕竟她当初接妾身来帝京时,是信誓旦旦会好好照顾妾身,给妾身寻个老实厚道的夫婿的。结果阴差阳错的,妾身竟然进宫来伺候陛下了。虽然这是妾身的福分,可妾身那姑母是个老实人,自觉没能践诺,心里始终郁郁不乐。”
“若是此刻再给她加恩,怕是越发要想不开了。”
“不若给妾身生母还有几个嫂子册封些个,如此倒能叫姑母觉得安慰些。”
纪皇后闻言笑了笑,说道:“本宫猜你也会这么做。只是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云氏女晋位四妃,却加恩谢氏,算怎么回事?要么,你恢复谢姓?”
云风篁摇头道:“翼国公侄女儿这身份挺好的,妾身好容易攀上这高枝,却舍不得跟淑妃姐姐的情分啊!”
她不玩死翼国公府乃至于大皇子是不会收手的——皇后明白了,沉吟了会儿,说道:“那么就得你想办法说服你那姑母,册封懿旨过去后,她给推辞了,再上个表书来给本宫,就说她没怎么养育过你,愧领这恩典,推荐你亲娘嫂子她们来受。你亲娘人在北地怕是来不及,就让你在帝京的嫂子们代为上书推辞,双方你来我往的将场面做足了,本宫再感念这些个都是贤德谦逊的妇人,给统统晋封了……当然你得明白,这样的话,诰封只能给两个,而且顶多四五品,其他都只能是敕封。”
“不然肯定是无法服众的。”
国朝从前朝抄来的规矩,一到五品为诰命,六到九品为敕命。
按照惯例,皇后之父封国公,嫡母封国夫人。四妃仅次于皇后,但妻妾有别,也是为了确保正宫嫡子的利益,所以加恩母族的待遇比后族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妃父错非有着能力与家世,是不得封爵的,顶多给予一个听着清贵但没什么实权的官职,妃母因为外命妇都是只享俸禄并无权势的缘故,倒是可以封到郡夫人。
纪氏的邺国公,就是神宗登基后册元配为皇后,封其父邺国公,尔后老邺国公逝世,太皇太后胞弟承爵,得神宗加恩不降而袭——而到了现在这位纪皇后入宫时,纪氏正权势滔天,一门之中一公二侯,摄政王等重臣抵死反对,海西侯才没能晋升国公。
纪皇后现在提出来的方法,等于是将原本合该给予谢氏的二品郡夫人拆分掉。
“就依娘娘。”云风篁只稍微考虑了下就同意了,一个郡夫人当然不是若干低阶诰命敕命能比的,但谢氏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出彩的人物。给了高位也帮不了她什么,实在划不来。
而且,一家子雨露均沾却没个高位诰命,有利于保持她在淳嘉面前没什么家世的形象,方便卖惨。
想到卖惨,云风篁就寻思着,洛寒衣跟欧阳福履已经栽了个大跟头,是时候让她们翻点身,压一压绚晴宫的风头了。
这样一来方便纪氏分心去对付洛氏跟欧阳氏,二来,她也能让淳嘉明白,自己永远都是需要他保护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嘛。
后妃俩又说了些宫务,云风篁看了看辰光正要告退,纪皇后忽然就沉默下来,尔后没头没脑的问:“你说他会准许他们一直活下去么?”
“……”云风篁怔忪了下,反应过来皇后应该问的是淳嘉是否会对双生皇子下毒手,她斟酌了下措辞,说道,“妾身当初为您做事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不曾留手的,却还是得到了原宥与接纳。其实他本性原是宽厚,归根到底是纪氏逾越了。”
纪皇后叹口气,说道:“这能一样么?”
这世上,有些人重名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不拘是自己的命,还是别人的悲欢离合与生死荣辱;有些人重利益,可以恩将仇报丧心病狂;有些人重子嗣,无所不用其极以图血脉传承;还有些人重情,或血脉至亲,或倾盖如故,或一眼万年,尔后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而重情的人,也是不一样的,爱惜家人的不一定善待伴侣,盛宠妻妾的不一定忠义于外人,对友人一诺千金的未必能够托付终身……
所以淳嘉可以原谅曾经与他敌对的云风篁,甚至将之当成宠妃,却未必会对双生皇子心慈手软。
哪怕双生皇子什么都没做,还是他的亲生骨肉。
但这个问题讨论起来也没有意义,纪皇后遂不再多言,只道:“你且去罢。加恩的事儿早点弄好,大典也没几天了。别弄的礼服都来不及做。”
云风篁回到浣花殿,就打发了人分别去谢氏还有小陈氏那儿送信。
小陈氏这边当然是没什么说的,因为云风篁如今是云氏女了,虽然知道这小姑子晋位四妃可以荫庇家族,却也没指望什么。这会儿天上掉了馅饼下来,哪怕品级不高呢,终归也是相当的荣耀了。
而且这小姑子这么厉害,日后这品级指不定还能升上去?
谢细流还跟妻子说:“就说十七妹跟咱们自己人,哪里会见外?你就定定心心留着猛儿住些日子罢。”
但谢氏这边就有些纠结了,长媳蓝氏素来冷静圆滑,都感到把持不住:“原本,娘娘晋贤妃,母亲合该受册为郡夫人的。那可是仅次于国夫人的诰命……”
就他们家的家底,要不是有这么个便宜小姑子,郡夫人这种诰封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结果正兴高采烈的等着摆酒庆贺呢,云风篁却硬生生的将之打碎了,大抵分与血亲娘家,轮到谢氏这儿,只留了一个五品诰命!
这落差也太大了!
以至于蓝氏都忍不住劝谢氏:“要不母亲进宫去跟娘娘说一说罢,不是咱们贪图富贵,但这实在不合规矩。传了出去,只怕于娘娘清誉也不利。”
谢氏却是叹息,道:“你说这话也不害臊,不贪图郡夫人的富贵,何必去跟娘娘说?娘娘从进宫开始的行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很奇怪吗?这种话不要再提了,我们于娘娘毫无功劳,反而有着亏欠。如今能够得一诰命,已经是额外之喜。再贪心不足,恐怕是祸非福。”
这大儿媳妇毕竟生长帝京,跟自己娘家谢氏的接触不多,不知道自己那四嫂的厉害。
倘若云风篁没有拆分恩典的意思也还罢了,既然云风篁这么做了,自家要是敢不知足的嘀咕,不拘事情成不成,叫四嫂江氏知道了,怕是头一件就是想法子坑死自己全家——这不是好日子不过自己找事儿么?
谢氏心里一直十分畏惧江氏,一点都不想跟这嫂子对上。
而且,新晋贤妃云风篁既然这么做了,显然心里也是偏着自己亲娘亲嫂子的。
谢氏这边就算去闹去劝,也未必有结果。
还不如就这么接受了呢。
在她的做主下,这事儿就进行的非常顺利。
谢氏还专门亲自跟云风篁派去的清都再三表示惭愧,说这诰命都愧领了云云……这让谢芾十分失望,私下里跟谢蘅说:“咱们这堂姑却是识趣,本来以为她要是不满,叫十七妹知道了,兴许能将她那诰命抢过来给九嫂呢。”
毕竟亲疏有别,云风篁养侄女,首选嫡亲的谢猛,加恩娘家女眷,当然也是江氏以及小陈氏这种亲娘亲嫂子优先。
堂嫂小罗氏尽管也在帝京,却是没份的。
谢蘅皱眉道:“十七妹跟二十三素来亲近,咱们别太做手脚了,到时候连累二十三都不受十七妹待见。”
“九哥放心,我有分寸。”谢芾说道,“对了,这几日阔儿可都去寻猛儿玩耍?”
提到这事儿,谢蘅下意识的皱了下眉,才道:“日日都送了她过去,如今我谢氏在帝京的嫡女就她们俩,但猛儿似乎不大喜欢阔儿。都是阔儿主动追着她说这说那……也真难为这孩子了。”
虽然谢蘅自己没看到那种场面,但听着下人的描述,也不禁心疼自己孩子。
本来都是谢氏这一代的嫡女,谁比谁高贵?
但为了二房的前途,却不能不让谢阔去哄着,乃至于讨好谢猛。
“这就好。”谢芾倒不是很在意谢阔的这点委屈,在他看来相对于回报,这份委屈是完全值得的,微微颔首道,“现在就剩一个问题了,就是让十三嫂害喜的更厉害些,得到无法入宫觐见的程度才是。”
谢蘅心里一跳,说道:“她怀的可是我谢氏子嗣!”
“只是让十三嫂到时候不得不卧榻休养罢了。”谢芾安抚道,“九哥将我想的未免太过歹毒了,我从来没有对四房下毒手的想法。”
毕竟四房的主母江氏,以及宫里那位贤妃娘娘,谁是省油的灯?
他敢做手脚,也不过仗着这两位一个远在北地,一个人在深宫,而且由于二十三的缘故,对二房没有什么成见,不会轻易怀疑罢了。
但也要掌握分寸,不能惹出大事来,否则这两位但凡怀疑了,彻查起来,那……
谢芾低垂眉睫,掩住眼底晦暝,人的际遇就是这样的莫测,错过了最关键的一步,从此就都是艰难与平凡了。
不甘心就此沉沦,就只能兵行险着。
“我不会对谢无争做什么,因为谢氏子弟尚主,于合族都是有益的。他既然得了赐婚,若我与之相争,导致节外生枝,谢氏出局,这是合族的损失。我不为也。”谢芾默默的告诉自己,“我也不会对四房下毒手,我只是想法子给阔儿争取一个机会,免得谢氏崛起之际,二房被落下而已。”
所以他是问心无愧的。
一个大家族,总体再和睦,私下里谁没有点儿自己的算盘呢?
世道如此,何必自我苛责。
他终究不是圣人。




这后宫有毒 第六十章 纯恪露面
钦天监择定的良辰吉日,天蒙蒙亮,云风篁便起了身。
按品大妆之后,高绾云髻,正戴花冠,对插鸾鸟衔珠赤金步摇,镂空葫芦镂刻鸾鸟芍药赤金耳坠子,金镶玉金玉满堂坠领,珠光宝气之中,一群人围着检视无误,方才由朱萼四人伺候着穿上整套天工锦裁剪的礼服。
礼服束带双垂羊脂玉攒花宫绦禁步,赤金累丝镂刻鸾鸟衔花纹香薰球,系着石榴红同心结流苏。裙底隐现绯红底绣鸾鸟瑞云纹掐金丝翘头鞋,鞋尖缝着鸽卵大的珍珠,纵然在暗处也氤氲着柔和的珠光。
十六岁的妃子犹带了青涩,然而隆重的装扮将稚气冲淡,只觉雍容华贵,威严自生。
专门从伊杏恩还有梁氏处回来的谢横玉跟江莱一左一右端详片刻,指挥着宫人们调整着裙摆与佩饰,末了,都不禁热泪盈眶:“当年在北地时就觉得娘娘福泽深厚,合该平安喜乐一世,却也不意娘娘竟有这样的福泽。”
那时候她们觉得这小主子生而为谢氏嫡女,生母强势又疼爱儿女,兄长众多,嫂子们贤惠温驯,自幼定亲的未婚夫门当户对,且对她言听计从,宠爱有加,真正是世间女子所能想象美好的一切集于一身。
却也没想到,云风篁有朝一日,会走进宫城之中,列位四妃,还深得帝王宠爱。
回望过去,尤其是谢风鬟出事的那会儿,却是一种不真切的恍惚了。
然而云风篁对着铜镜扶了扶点翠嵌宝蝠蝶花卉朝冠,却不甚满意,心道,到底没有凤冠漂亮。
漂亮的凤冠今日戴在了纪皇后的发髻上,皇后亦是盛装华服,一双凤眼顾盼凌厉,望去矜贵而高傲。
她注视着年轻的贤妃缓步走来,裙摆逶迤,环佩叮当,珠围翠绕之间的韶秀女子眸如点漆,目光只按着规矩在翟衣上略略停顿,就微微仰首,与中宫对视。
这已经是失礼了。
下一刻,贤妃愈发无礼的,看向了中宫发顶的凤冠。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兴趣。
与势在必得的野心。
纪皇后平静的任她觊觎,片刻,方才按着章程,踏前一步,示意贤妃跪下受册。
骊四骈六的文章素日少用,读来颇有佶屈聱牙处,皇后却背的流利,她眼中没什么情绪,心下却不期然的想到了自己与淳嘉大婚之时的受册。
那时候她还年轻,比如今的贤妃还小一岁。
生而尊贵,自幼就被按照母仪天下的标准栽培,也知道自己必然是嫁入皇家,主持六宫——纪氏在宗室里精挑细选的孝宗嗣子年方束发,与她同岁,少年俊秀,性情温和,举止翩然,纪皇后不是没有动过心的。
只是陪嫁们昼夜提点,终究选择了家族为上。
那份少女怀春的悸动稀里糊涂的开始,悄没声息的结束,除了她自己以及少数近侍,再没人知道。
恪守着中宫的优雅高贵,跟随两代正宫长辈学习着种种……然后看淳嘉偏爱悦妃,看淑妃设计一步步走进这天子的心里,看其他妃嫔争相勾心斗角,她始终都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以家族的利益,协调又挑拨,于这六宫翻云覆雨,轻描淡写。
后悔吗?
纪凌紫扪心自问,她是不后悔的。
没有家族后位轮不着她来坐,而且相比心思深沉野心勃勃的淳嘉,家族相对来说更为可靠。
最重要的是,她清楚的知道,淳嘉不喜欢她。
从开始就不喜欢,从来不喜欢。
那么她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人,背叛家族,做低伏小?
只是偶尔看到袁楝娘,看到云风篁,这等自恃帝宠上蹿下跳的妃子们,鲜活而恣意,纵然都有着意难平,却也曾酣畅淋漓的爱过恨过遗憾过,纪凌紫也会有些许的惆怅。
规行矩步久了难免想放纵一回。
可长久的克制却让她下意识的压抑住。
从相敬如宾到相敬如冰,皇后跟淳嘉早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她如今并不羡慕云风篁的帝宠,她只是羡慕这贤妃在家族面前的强势与自在。
当然纪皇后也明白,这是因为云风篁有今日,不曾依靠过谢氏,倒是谢氏十分依靠她的缘故。
所以平心而论,那些惆怅都有些矫情了。
世事本来就难以两全。
坐享其成了纪氏嫡女的好处,受到纪氏的牵掣与节制,岂非也是理所当然?
譬如贤妃在谢氏面前的说一不二,背后也是她自己入宫以来的筚路蓝缕。
……册妃大典波澜不惊的结束,之后就是贺宴。
开在了绚晴宫,纪皇后很给面子的到场,喝了盏酒水才离开。
云风篁率众送了她到门口道别,复回席上接受诸妃嫔的奉承与道贺。
让她意外的是,已经很久不见的纯恪夫人,居然也来了,而且抢在了顾箴之前给她敬酒——洛寒衣与欧阳福履被贬为九嫔后,云风篁之下,位份最高的就是被从英妃打回瑶宁夫人的顾箴。
袁楝娘这纯恪夫人一直扃牖斛珠宫,大家都默认将其排除在外了,这次竟然过来了不说,还主动给新晋贤妃敬酒,这事儿实在叫人诧异,甚至都顾不上贤妃的威慑,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以至于连顾箴都没生气袁楝娘此举很有将自己排在她面前的意思。
“袁妹妹终于大好了,这下子慈母皇太后可算能够放心。”云风篁也有点意外,但还是笑意盈盈的吃了她敬的酒。
虽然纯恪夫人惹是生非都是惯例了,不过在贤妃看来这位的段数没什么好畏惧的,这儿还是绚晴宫,对方敢来她有什么不敢接待的?
她说这话时做好了纯恪夫人说话不好听,或者跟着出幺蛾子的心理准备的。
然而袁楝娘只是淡淡说了句:“劳慈母皇太后还有贤妃姐姐惦记。”
她比云风篁大了近十岁,本身容色不是特别好,这两年折腾的厉害,丧子之痛尤其是个巨大的打击,以至于闭门静养了这些日子,眼角仍旧有几道细纹扑了粉都盖不住,透出沧桑憔悴来。
反观新晋贤妃,花朵的年岁,姣美又水灵,肤光胜雪,乌发如檀,一点朱唇殷红似血,盛装之下美的艳光四射,锐气十足。
这一声“贤妃姐姐”叫出来,云风篁固然含笑应了,诸妃嫔却都有些难言的戚然。
自古美人如名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宫闱里通往延福宫庆慈宫的路,何尝不是香骨重重、芳魂累累?
当然云风篁作为目前的胜利者,是不会有这种悲戚怨愤的心情的,她握着酒盏,同袁楝娘稍微说了几句,见这位没有搞事的意思,也就转开注意力,招呼其他人了。
这日一番忙碌,绚晴宫上下都累的紧,晚间淳嘉过来时,云风篁刚好沐浴毕,靠在软塌上让人绞干长发。
皇帝进来时没让通传,故而正好看到贤妃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伺候的宫人也不住的打着呵欠,不禁微微一笑,摆手让人退下,自己拿了帕子为她擦拭。
他到底是没怎么伺候过人的,手底下不当心重了点,扯疼了云风篁,她顿时就惊醒了,回头一望,就顺势靠过去:“陛下来了?”
嗓音与平时不同,带着小睡后的喑哑绵软,显得格外旖旎。
淳嘉低头吻了吻她额头,含笑道:“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朕自然要来贺你。”
“妾身的好日子只有今儿个吗?”云风篁就笑,反手去摸他面颊,语气慵懒又傲慢,“陛下来的日子,那都是好日子。”
淳嘉笑着说她最会甜言蜜语:“见日的哄朕。”
云风篁索性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伸手扯了他衣襟,纤指点在块垒分明的胸膛上,似笑非笑道:“妾身不哄您,却去哄谁呢?”
“爱妃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淳嘉抓住她开始不老实的手,含笑道,“别闹,你头发还没绞干的,仔细明儿个起来头疼。”
云风篁哪里是这么听话的人?
非但没听,还闹的更起劲了,又伸手去解他腰间玉带,狡黠道:“头疼了陛下是不是要来看妾身?”
淳嘉哭笑不得道:“朕来的还少么?其他人那儿加起来,也不如朕来你这儿多的。”
“这是因为大皇子跟昭庆在妾身膝下,陛下爱惜皇嗣,常来浣花殿,前朝后宫都没的说嘴。”今日诸妃嫔都给云风篁敬了酒,这样的日子里她也不可能不喝,尽管用的是果酒,没什么劲儿,架不住量大,一番应酬下来,却也有些醉醺醺的。
此刻醉眼朦胧,点着天子的胸膛,嗓音甜软道,“然而二皇子三皇子已然落地,由圣母皇太后养着也还罢了。接下来,陛下还有更多皇嗣降生,到时候,再这么一直在浣花殿,还能不起风波?”
“妾身也只能盼望自己三灾八难的,好让陛下多心疼些个了。”
淳嘉捏了捏她面颊,不赞成的说道:“爱妃醉了,竟说糊涂话,哪有盼着自己不好的?”
云风篁嘟囔了句什么,他没听进去,问了一声,然而这妃子却一头朝他靠过来……淳嘉捏着她下巴仔细看了下,却是疲乏得吃不消,就这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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