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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宫有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繁朵
敏阳侯不解道:“父亲,那的确是白虎?就算外头没见过的人不相信,让御兽苑将笼子抬出去叫人看一眼,不就成了?”
到时候他们不是白费力气造谣了?
还不如直接说淳嘉德行不足福泽微薄,撑不起瑞兽在人世间的生存呢。
“你知道个什么?”邺国公哂道,“这种瑞兽的事儿,神宗皇帝在时也不是没玩过,白鹿白熊白虎都有……那会儿为父是神宗心腹,神宗登基那年的白鹿,还是为父亲自给他献上的!为此为父也稍微了解了一些这等瑞兽的情形:瑞兽错非是幼兽,不然在山野之中呆惯了,鲜少能够习惯俗世繁杂。”
“被大张旗鼓献到天子跟前,尔后风光无限的送入御兽苑,叫里头的人当祖宗一样伺候着,却还是郁郁而终的,多了去了!”
“少数活下来的啊也没了纵横山林时的精气神。”
“这回的白虎瑞兽虽然为父未曾亲眼看过,但估摸着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在山林里头过的好好儿的,一朝被抓了关那么点大笼子里,能高兴?心气儿高的,直接就是不想活了,如同那些宁死不屈的海东青一样。”
“当然也可能是惊吓过度。”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现在真的不太好呗。”
“那这么着,淳嘉没准留了后手,将这白虎救下来,以他的心机,到时候少不得告诉天下人,这是他福泽深厚,故此亲临御兽苑,原本奄奄一息的瑞兽,得了天子福泽庇护,就活了。”
“但咱们这么做的话,淳嘉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都只得将白虎带到众人面前辟谣。”
邺国公神情微妙,“本来禽兽都畏惧人多的地方,遑论百姓好奇,有能亲眼目睹瑞兽的机会谁肯错过?那样的情形,一个山野里长大的畜生,岂能不越发的受惊?总之不管这头白虎能不能活下去,既然淳嘉说了它是祥瑞,那它还是死了的好。”
敏阳侯恍然大悟道:“父亲放心,孩儿明白的——家中库房还有些去岁庆贺留下来的爆竹,虽然过去了大半年,却仍旧可用,到时候,正好让人带去瑞兽跟前,为瑞兽辟邪!”
哪怕白虎撑得过人多围观的场面,人群里忽然扔几个爆竹过去,是个人都要吓一跳,何况是一头病怏怏的畜生呢?
到时候不怕那畜生不死。
这么一死,互相甩锅谁赢且不说,反正淳嘉的祥瑞没有了——纵然纪氏甩锅输了,那他们也不亏。
毕竟淳嘉的帝位本来就有越发稳固的意思,再加上这么个祥瑞,简直都要被认为是天命所归了!
这叫纪氏这种权臣怎么混?
所以白虎必须死。
只要这活着的祥瑞死掉了,不管它是因为皇帝的缘故死的,是因为国祚死的,还是因为奸臣死的,总之这份天眷没有了。
那么淳嘉在上天那儿的垂爱,理所当然也削弱了。
毕竟真正得天独厚的真龙,必定恩泽四海,更遑论是他亲自作画过的瑞兽?就算有人谋害,合该不能成功才是。
否则怎么会有一句话,叫做吉人自有天相?
“瑞兽只是个引子,无非用来糊弄底下人的。”邺国公缓缓说道,“能弄死,就弄死。关键在于淳嘉此番到底想做什么?他马上就要去告慰太庙,这会儿瑞兽出了岔子,怎么看怎么对他不利……除非瑞兽在这五天里好起来。又或者,他打算在告慰太庙后,让瑞兽好起来?”
本来瑞兽出事,其实可大可小。
传出去就是闹大了,传不出去那就是小事化了。
反正得到白虎时已经昭告天下炫耀过一番淳嘉的贤德了,之后也没谁盯着御兽苑整天观察白虎是不是吃的好睡的香。
正常的做法就是白虎快不行了被悄悄禀告到御前,淳嘉就算生气那也是私下里不动声色的发落人,明面上就是把这个事情给压下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像这次,御史台大夫亲自带着人当着诸臣的面面圣,皇帝还立刻摆驾御兽苑,那就是存心闹的满城风雨。
邺国公寻思了一番,不确定道:“难道他打算再玩一出天命在身的把戏?”
现在帝京上下都知道白虎不好了,这本来对于淳嘉受到上天庇佑与认可的看法是个打击。但这不是告慰太庙在即了么?要是淳嘉带着摄政王父子去太庙走一遭,回头那白虎一下子龙马精神了!
那,不问可知,庙堂上的臣子们兴许还是心照不宣,坊间的乡野百姓哪里懂那么多?他们只会坚定的认为淳嘉果然是明君在位,是受到公襄氏列祖列宗以及上天保佑的。
“但那又如何?”敏阳侯皱眉说,“无知百姓能济得了什么事?”
邺国公淡淡说道:“无知百姓的确不能直接为淳嘉拿咱们家怎么样,但你莫要忘记,淳嘉既然与摄政王联手,又笼络了郑具,为什么没有像对待你们母亲一样,直接痛下杀手?无非是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咱们家扶上帝位的,咱们甚至将最出色的嫡女嫁给他做了皇后。”
“他的嫡祖母,嫡母,以及嫡妻,都是咱们家的人。”
“如果没有相当的理由,他敢对咱们下毒手,天下人都要议论他的不是,史书也不会忘记他的歹毒……这位天子野心勃勃,一心一意要青史留名的,怎么肯落这样的坏名声?”
“可要是他在天下百姓眼里是上天疼爱了又疼爱的真天子,是公襄氏列祖列宗梦寐以求的后嗣,那他就算让郑具直接冲进来屠了咱们合家大小,你觉得,天下人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其他人也还罢了,这么贤德的天子杀的一定是奸臣佞臣,甚至不用淳嘉造谣,都会有人给咱们家罗织一堆罪名,将咱们钉死在奸佞里头。”
敏阳侯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他爹这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前朝就有过这样的例子,一个人光风霁月的名声深入人心之后,就算私下里做坏事被发现了,也有着颠倒黑白的余地;反过来,一个人被认为卑鄙无耻了,那么随便做一件事,都会被认为别有用心。
实际上国朝后宫就有个现成的:袁楝娘长年苛刻宫人,谋害低阶宫嫔,以至于她失宠之前,宫里宫嫔没了,大家有时候都懒得动脑子,觉得就是她干的。
什么?
查出来不是她?
那一定是淳嘉跟袁太后又双叒叕给她拉偏架、找了替罪羊了!
“父亲,如今距离淳嘉告慰太庙没几天了,谣言散开到逼迫淳嘉将白虎示众只怕不够。”敏阳侯沉吟道,“若是淳嘉告慰太庙之后令白虎恢复精神抖擞,那么就算咱们用上爆竹,却也难保它会身死。”
而且,“淳嘉为人狡诈,若将白虎示众,岂能不做好防备?甚至还能主动派人夹杂在人群里惊扰白虎,栽赃咱们家。”
“甚至这些日子,私下里准备了其他祥瑞,以取代白虎。”
邺国公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白虎那儿,能杀则杀,重点还是在淳嘉身上。你上次说的主意很不错,咱们还是按照那个来。只是这一回,为父有点吃不准淳嘉的用意,怕就怕他会对宫中两位娘娘不利。毕竟你们妹妹留在了行宫那边,太皇太后上了年纪不说,这些年都没怎么管过事。皇后呢虽然年轻,却被贤妃她们看的紧紧的,行事也不方便。”
“若是淳嘉趁势在后宫做点什么……”
他沉默了下,叹口气,“须知道,祥瑞出了变故……有时候也应兆在皇室中人的崩逝上啊!”
不是随便一个皇室中人身死都可以用“崩”这个字的。
除却天子本身,只太后与太皇太后,才有资格在身陨后,称山陵崩。
如果瑞兽死掉了,跟着太皇太后身故,在那些愚夫愚妇看来,简直合情合理:白虎陨身不就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要去见诸位先帝的兆头?
而对于目前的纪氏来说,要是太皇太后当真有个闪失,损失将无法计算,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思及此处,邺国公眼神幽深。





这后宫有毒 第一百四十三章 声东击西
纪氏父子的担忧很快被传入宫闱。
“摆驾庆慈宫。”皇后看罢手中密信,塞到旁边的鎏金狻猊香炉中,看着它被一点点烧尽,拿金剔子将残灰拨散,转头吩咐。
“慌什么?”半晌后,庆慈宫的偏殿里,太皇太后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淡淡说道,“哀家在这宫里,你也在这宫里,淳嘉娘儿俩,难道不在这宫里?这座宫城,说是公襄氏的,但从神宗皇帝晚年起,里里外外当家作主的,就是我纪氏。”
“三朝以来的经营,是淳嘉亲政经年就能够抹去一切痕迹的?”
“如今淳嘉都还心平气和的待在宫中,怎么咱们却先要害怕了?”
纪皇后低声道:“孙媳不是害怕,只是上回晁氏的事情,可见淳嘉早有不轨之心!他派人撺掇晁氏反咬一口的时候,在咱们跟前尚庸碌无为。算着日子他入宫迄今也快十年了,这十年来,咱们家颇有松弛,焉知他有没有在庆慈宫这儿,留下什么后手?”
太皇太后思忖了会儿,说道:“哀家近身伺候的,都是积年的老人。就算是这两年补上来的宫人,那也都是再三彻查了跟脚的。料想不会有什么大碍。倒是皇后你,也要谨慎些才好。袁氏那贱婢,看你是眼中钉肉中刺不是一日两日了……指不定会趁机拿你出气!”
“皇祖母请放心,孙媳理会的。”皇后平静道,“而且慈母皇太后跟圣母皇太后之间似乎起了龃龉,之前圣母皇太后卧病,就是慈母皇太后所为。只是她们有志一同瞒着淳嘉,却叫淳嘉以为是咱们做的呢。这会儿慈母皇太后的心思怕是都在佳善宫那边,没准还盯着向来跟佳善宫关系不错的绚晴宫,却没多少工夫留意孙媳的。”
太皇太后眼中流露出些许惋惜:“当年一时疏忽,竟使得我家落入这样被动的处境!”
皇后就安慰她:“今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拘如何,您终归是神宗元后、是皇室的嫡系长辈!”
“当初我家择立淳嘉,虽然存了些揽权的心思,其实也是真心实意与他修好。”太皇太后感慨道,“不然怎么会将家里最出挑的嫡女送入宫闱为后?可惜啊,这些年来,你未曾生养。不然太子之位早就定下,淳嘉安有今日的机会?”
“都是孙媳无用。”纪皇后连忙离座拜倒请罪。
太皇太后叹口气,让她起来:“哀家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你。”
皇后低声道:“淳嘉早先去中宫的次数虽然不算多,却也不算少。后来袁楝娘那贱婢闹的频繁,他为了息事宁人,才去孙媳那儿少了。孙媳当时自恃门第,也自矜身份,虽然为此时常给袁楝娘好看,却未曾想方设法留住淳嘉……故此为后九年无所出,都是孙媳太过懈怠的缘故。”
“这不是你的错。”太皇太后欲言又止,最终叹口气,摆摆手,“罢了,你且回去罢。瑞兽的事情,淳嘉都亲自走了趟御兽苑,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接下来还有的闹。每次前朝出了点风波,贤妃那几个就不会安分,你也须得养一养精神,免得应付不来。”
打发走皇后,太皇太后看着空荡荡的殿堂沉默良久,才幽幽一叹,叫了心腹到跟前,“给家里带个话,御兽苑上下……都设法料理了罢!”
而差不多的时候,云风篁正听着陈竹的禀告:“皇后掌灯后去了庆慈宫,回延福宫时宫门都落锁了?这么晚了她去庆慈宫干什么?”
清人在旁猜测:“莫不是太皇太后有什么不好?毕竟瑞兽那事儿,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要是当真落在纪氏头上,哪能不提前称病?”
“要是称病,如今母后皇太后不在宫里,慈母皇太后跟圣母皇太后双双卧病,皇后娘娘既然去了庆慈宫,哪里可能离开?”云风篁淡淡说道,“少不得留在太皇太后跟前尽孝……怕不是专门过去传话的,话带到了当然也就走了。”
陈竹就讪讪说:“奴婢无能,却未曾打听道皇后娘娘去了庆慈宫之后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太皇太后在偏殿跟皇后娘娘单独说了会儿话,皇后娘娘才出来。”
这个怪不得陈竹,毕竟太皇太后作为神宗皇帝的发妻,住进庆慈宫的年数比云风篁年纪还大,要是庆慈宫的消息还能被陈竹这种资历地位的内侍打听到,纪氏也不至于至今叫皇帝头疼了。
“打听不到就打听不到吧。”云风篁眯着眼,思索了会儿,无所谓的说道,“反正陛下自有主张,咱们不过是看热闹的。”
她说这话时冷笑了几声,很是不甘。
因为瑞兽出事的消息传过来之后,等淳嘉从御兽苑回来宫里,云风篁跟着宣妃瑞妃是立刻赶过去嘘寒问暖,陪着皇帝骂纪氏丧心病狂的——之后云风篁打发了二妃,想私下问点儿消息,可淳嘉口风紧的很,满口“爱妃这般体恤朕朕真是感动”,感动完了提到正事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要是戚九麓,云风篁早就发飙质问他是不是不信任自己了。
但淳嘉么,倒不是说贤妃对他格外的宽容,而是云风篁一早知道这人心里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帝位,这种心系帝位的人她了解,最信任的只能是自己,对谁都会留一手。毕竟她也差不多,在晋位这条路上,她谁都不相信,早一年还会对亲娘推心置腹,现在她连江氏的苦口婆心也只是做参考了。
也懒得碰软钉子,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告退。
……呃,虽然如此,但她还是觉得,淳嘉对不起自己。
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这么认为。
这晚淳嘉估计很忙,以至于都没到哪个妃嫔那儿过夜,而是独自住在了太初宫的寝殿。
次日一早,诸妃嫔起身到延福宫给皇后请安,其实前两日淳嘉刚刚给皇后说过,她又应该生病了,所以这个请安合该取消的。
但淳嘉能让皇后生病,却不好让太皇太后也称病——所以不管皇后怎么样,妃嫔们总要到延福宫外走一圈。
这日皇后没露面,跟以前一样,让个宫人出来,说皇后凤体违和,让贤妃带头去庆慈宫请安。
庆慈宫的太皇太后从开始就瞧着不像是乐意接受请安的样子,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太皇太后从侄女为后的时候就退居庆慈宫不问宫务了,清净了这么多年,日子过的闲适又懒散,真正颐养天年。忽然一下子又是要早起又是要梳妆的等着一堆并不喜欢的后辈来请安,太皇太后心里其实很烦。
但再烦,在纪氏前朝后宫都受到反复打压的时候,她也必须这么折腾着。
她得告诉这六宫,凭什么得宠凭什么新贵,仍旧需要在她们纪氏女面前下拜。
只不过就宫闱目前的局势,当权的妃子跟纪氏相看两厌,行礼毕,也就差不多了——早先太皇太后为了振作纪氏的声势,还想过言语上敲打一下妃嫔们,但谁叫她碰见了云风篁呢?
太皇太后说一句她能顶撞十句,还是振振有词不落把柄的那种。
她如今的位份,虽然在太皇太后跟前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却也不是太皇太后可以一言而决的处置了。
闹到淳嘉跟前吧,淳嘉回回都是一脸愧疚的赔礼道歉认错,完了就是:“皇祖母您别跟贤妃她一般见识,她年纪小不懂事……”
太皇太后倒是想跟云风篁一般见识,问题是皇帝一边态度好的敷衍着她,一般态度坚决的护着贤妃,几次下来,上了年纪到底精神不济,只能妥协:让她们请完安就走人。
这天也是差不多,太皇太后意思意思的问了慈母皇太后、圣母皇太后以及皇后,还有几个皇嗣的情况,也就让她们散了。
宫嫔们簇拥着诸妃逶迤出了庆慈宫,正纷纷登辇而去,这时候见着个小内侍从前朝方向跑过来,面红耳赤的似乎很急切,跑到不远处被路旁花坛里探出来的一丛草叶绊了个跟头,爬了两把才爬起来,可见摔得有多重,却是丝毫顾不上,差不多连滚带爬冲进了庆慈宫——这情况怕不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才叫太皇太后跟前跑腿的人这般失态与拼命——诸妃急急忙忙的结束了寒暄,各自催着步辇回宫。
云风篁这边回到浣花殿,披风都不及解下,就问同样跑的一头汗、已经在廊下垂手等了会儿的陈竹:“怎么样?”
“今儿个朝上,主要议的就是瑞兽之事。”陈竹还没休息好,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喘息,语速也比寻常快了点,急促道,“起先是翼国公还有欧阳大夫同邺国公敏阳侯他们争论……后来皇城司使在外头求见,说是连夜拷问御兽苑上下,瑞兽的事儿还没查清楚,却查出来另外一件大事!”
“噢?”云风篁本来面无表情的听着,因为今儿个的朝会上,互相甩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好意外的,听到最后一句才挑了挑眉,问,“却是什么大事?”




这后宫有毒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云风篁:本宫真是命苦……
陈竹咽了咽口水,才急促道:“御兽苑的人招供,皇家三代以来子嗣不兴,甚至……甚至先帝孝宗皇帝陛下之所以绝嗣,乃是因为……因为太皇太后与母后皇太后,故意豢养狸猫所致!”
这话说出来,云风篁及近侍都是一惊:“当真?”
见陈竹肯定的点头,云风篁深呼吸数次,稳住心神,说道,“却不知道狸猫如何妨碍了天家子嗣?”
关于纪太后在宫闱里放养狸猫绝对没安好心这一点,她也好,宣妃瑞妃也罢,反正跟淳嘉一个立场的妃嫔,就没有不起疑的。
问题是,始终查不出来其中的关键。
毕竟这些狸猫在各宫之间流窜,除却当年宫女妙采那种被抓伤咬伤之后身死的罕见例子,顶多也就是伤了某位妃嫔的面容。
而像云风篁这种疑心病重的,初掌一宫就保持警惕,压根不给任何狸猫靠近自己的机会……反正迄今也没看出来那些狸猫怎么样她了?
故此听说两代凤主竟然以这小小畜生坑了公襄氏三代嫡支,饶是云风篁也不禁一头雾水,“坊间虽然不至于人人豢养狸猫,但养着的也不少。本宫出身的北地谢氏,族中有些婶姑姊妹,也养着一只或者数只狸猫取乐的……但出阁之后,照样生儿育女?”
毕竟狸猫为人所豢养已经是多少年的事情了,如果当真养了就妨碍子嗣,怎么可能毫无风声?
“娘娘恕罪,皇城司使转述了好些医理,什么三尸虫之类的,奴婢读书少,却没能全部记下来,总之这番口供已经得到朝中几位精通杏林之术的大人们认可。”陈竹擦着冷汗,“甚至连宗亲也被惊动,奴婢过来的时候,陛下已经让人去请东兴大长公主殿下等宗室。”
公襄氏的嫡支这两代因为人丁单薄是很衰微了,但神宗的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后人,也还是有一些的。
藩王们固然册封在外,无诏不得还京,但公主们因为无法继承帝位,倒不受这个限制。
所以有些金枝玉叶或者嫌弃封地不如帝京繁华,有些为了方便跟皇帝联络感情,还有些则是驸马以及子嗣在朝为官不愿意分别……总之帝京是住了好几位大长公主以及郡主县主的。
虽然这些都是外嫁女,可毕竟都是公襄氏血脉,大部分还是淳嘉的长辈,涉及三位帝王子嗣的大事,岂能不到场?
而淳嘉既然将这些人请到庙堂上,怕是这次矛头不止对准了纪氏,那是连太皇太后跟纪太后都不会放过了。
云风篁心中惊讶这位天子的狠辣之余,也觉得有点茫然。
上一回,人人等着看淳嘉怎么破局晁氏的千里进京为夫喊冤,他却不动声色的来个当朝扭转;这一次,大家都等着看天子携摄政王父子告慰太庙时,会有何等的一触即发?甚至瑞兽出事的消息传出来后,里里外外也认定了,这个眼接骨上瑞兽出事,一定跟太庙之行有关系。
然后呢?
太庙之行是障眼法,瑞兽也是障眼法。
真正的戏肉却是御兽苑那些大家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兽医!
云风篁忍不住回想起她跟淳嘉手谈的情形,当然不是之前淳嘉故意藏拙时被她杀的惨不忍睹的时候,而是这位亲政之后不需要隐瞒真实棋力、将她杀的几欲吐血的时候。
她自己的棋风是剑走偏锋、咄咄逼人的那种,淳嘉则是堂皇之下飘忽不定,东一子西一子,看似随意,最后往往让对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也是她前不久兴致上来拉着他下棋,连连悔棋都没赢的缘故。
不到最后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话说这么个天子,自己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真的瞒得过他?
云风篁有点忧伤,她觉得自己太命苦了,稀里糊涂进了宫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赶上这么个精明厉害的皇帝?
不说跟史书上那些不辨菽麦的蠢货比,就是给她换个孝宗那样的也好啊!
纪氏这是多缺德?
那么多宗室子弟啊,千挑万选出来的孤儿寡母,就碰上了淳嘉?
这样一想好像她德行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然怎么也摊上了淳嘉……
算了不想了!
定了定神,云风篁缓声说道:“那纪氏呢?纪氏现在如何了?”
“纪氏当然是为两位娘娘喊冤。”陈竹说道,“奴婢还看到有小内侍往庆慈宫跟延福宫跑,想是去通知两位娘娘了……但看皇城司使的样子,却是证据确凿……”
当然会证据确凿了,云风篁心道,淳嘉那么能隐忍的人,这会儿又不是单纯的对付纪氏,是连纪氏最大的两张牌太皇太后跟纪太后都不打算放过的,怎么可能不做好万全准备再发动?
就算太皇太后与纪皇后此刻赶去前朝,恐怕也是回天无力了。
这么大的热闹她可不想错过,当下就吩咐:“给本宫梳妆,本宫也去瞧瞧。”
贤妃还有心思琢磨着是梳个回心髻还是惊鹄髻,前头的朝堂上,却已经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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