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如今顾芳树没有了，顾家在短时间里，就将一落千丈。
往后他们能不能拿到淳嘉承诺的东宫、庆慈宫主人的位子，只能看皇帝的良心。
问题是，这位天子有着古往今来明君共同的特点，就是城府深沉、手腕活络，根本不被信用所拘束……
再加上云风篁也不是善茬，必定不会放过任何打压中宫的机会。
与其往后听天由命，不如现在殊死一搏。
哪怕输了，看在顾芳树刚刚辞世的份上，皇帝手下留情的几率还高一点。
不然过了这风头，没准贵妃一番进谗，整个顾氏都将步上纪氏、袁氏的后尘。
想通此节，云风篁眯着眼，思索片刻，缓声问：“殷衢是怎么说的？”
“殷大人说，谢氏门第寒微，十八公子又年轻，哪里来的本事，将手伸到顾氏这种高门大户之中去？”陈兢苦笑，“但顾老太爷说，顾氏这两代都没什么人才，不然也不会将一个有问题的家生子安排去隆平侯身边了，遑论之前皇后娘娘跟前的副总管都出过岔子，所以被十八公子谋害，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这就比较棘手了，顾氏现在的策略就是抛开高门大户的体面，干脆不要脸了！
明明他这个指责最大的漏洞就是谢细雨根本不具备左右隆平侯枕边人的能力与势力，但他拿出之前的案例来，自承无能，别人能怎么办？
当然了，殷衢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就说道：“顾氏门风敦厚老实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既然如此，你们查出来的真相，却未必是真相。”
言外之意，你们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了，那么就不好好想想，你们所谓顺藤摸瓜查出来的真凶，真的是真凶？少不得就是被当刀子使呢？
然后顾老太爷则表示，这次是不会有错的，理由是他手里有着谢细雨刺探顾芳树左右的人证物证，可谓是证据确凿！试问谢细雨区区一个谢氏子，如果不是心存恶意，打探顾芳树做什么？
甚至老太爷明确怀疑之前在军中刺杀顾芳树的刺客，也跟谢细雨有着关系。
当着众人的面，他声泪俱下，表示皇家这两日给顾氏的封赏，乃至于承袭下来的爵位，他都不要了，他就想替儿子讨个公道！
他也有资格这么讲，毕竟众所周知，顾芳树戍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如今陛下尚未表态，但……朝堂上已经是窃窃私语。”陈兢焦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殷大人也陷入长考，一时间不能反驳什么。”
主要是，药引之事，云风篁是根本不可能透露出去的，哪怕是殷衢也不会告诉。
所以殷衢根本没想到，顾芳树的死会扯上贵妃。
在他看来，这纯粹就是贵妃运气好，至于说顾芳树是贵妃这边算计死的，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贵妃有这本事，还能让顾芳树活到现在？！
此刻不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陈兢忍着惶恐，说道：“如今前朝那边还在争论，御前的公公私下里让奴婢来提醒娘娘，说这事儿怕是要闹大。”
“……本宫知道了。”云风篁眯着眼，缓缓说道，“放心，本宫当日就料到此事，如今虽然事情变化跟预估的有所差别，却也没有什么。”
闻言，近侍们心里都松了口气。
毕竟这也不是云风篁头一次反败为胜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次，云风篁心头，却有着往常鲜见的沉重。





这后宫有毒 第四百六十九章 避其锋芒
然而朝会却没有让云风篁到场。
原因是顾老太爷表示这事情是谢细雨所为，众所周知，敏贵妃云风篁虽然跟谢细雨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但，一来，云风篁早已过继给云氏；二来，云风篁进宫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这血亲兄弟在外做的事情，她哪里知道？
请敏贵妃上殿来对质，能对质个什么？
没得浪费时间。
所以合该派人前往北地，将谢细雨拿过来才是。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顾老太爷此举，不过是觉得敏贵妃城府深沉，没理都能掰出三分理，找借口不让贵妃出场，而是将矛头对准了谢细雨。
这谢细雨虽然是贵妃胞兄，又拜在了崔琬名下，却一向没什么出众的名声。
哪怕是讨伐韦纥之中的功劳，也不如谢无争，甚至有着传闻，谢细雨的许多功劳，都是谢无争带挈与提携的。总而言之，顾氏忌惮贵妃，也不方便对驸马怎么样，却绝不忌惮谢细雨。
“顾氏倒是打得好主意！”半晌后，盛装打扮的云风篁接到消息，不禁冷笑，“这是想各个击破么？”
顾老太爷连已故顾芳树的身后名都不要了，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对付一个谢细雨？
怎么可能！
估摸着是先将贵妃、驸马撇开，单独钉死了谢细雨罪名，末了，再以谢细雨为引子，将火烧到云风篁身上。
毕竟顾氏这两年没少在云风篁手里吃亏，总也该有些长进了。
“娘娘，那咱们得尽快提醒十八公子才是。”左右皆是神情凝重，说实话，这会儿顾老太爷若是针对的是贵妃，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贵妃面对这种攻讦，都不知道反败为胜过多少次了。但谢细雨……哪怕是清人这种江氏身边出来的近侍，也没法放心。
但云风篁却是微微摇头，说道：“顾氏来势汹汹，必然准备周全。咱们再怎么指点十八哥，到底不能亲临其境，只怕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当务之急，还是先跟崔琬联络下。”
谢细雨虽然是她血亲兄弟，却更是崔琬的女婿！
她那现任十八嫂，可是崔琬的亲生女儿，也是淑妃之妹。
“这都是什么事儿？”此刻，承月宫中，淑妃崔怜夜正自叹息，“安稳日子才过了几天，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情了？那谢细雨若是有这样的能耐，还用得着到处需要弟妹提携？归根到底不过是被贵妃牵累罢了！”
“娘娘别担心，左右这是贵妃娘娘的嫡亲兄弟，贵妃娘娘还能不管吗？”近侍劝慰道，“咱们看着就是了。”
崔怜夜微微冷笑，说道：“正因为他是贵妃的亲兄弟，本宫才觉得头疼！你看贵妃是那种自己忙里忙外，任凭咱们袖手旁观的主儿？若本宫猜的没错，她很快就会给本宫、给崔家发号施令了！不然，她当初同意谢细雨娶本宫那庶妹，图什么？”
当然了，当初崔氏愿意结亲，而且是主动结这门亲事，也是为了沾云风篁的光。
就连崔怜夜这淑妃的位份，也是贵妃做主，压着皇后提她上来的。
不然按照顾箴的想法，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合该是洛寒衣才是。
既是联姻，各自沾光，才是正理。
这个道理崔怜夜也不是不明白。
只是想到贵妃的蛮横霸道，至今没法适应，心头实在平和不起来。
“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近侍闻言，又劝道，“这事儿必然不是谢姑爷做的，陛下英明神武，一定会查清楚的！”
崔怜夜这次连冷笑都懒得冷笑了，只哂道：“你真是……越发的说小孩子家家的天真话了。也不想想看，前朝后宫这两年，冤死的主儿还少么？陛下当然是英明神武的，只是，你以为陛下一定正大光明？”
侍者忙低声道：“娘娘慎言……那毕竟是九五至尊！”
“本宫可不是后来入宫的新人们，对着陛下无尽的敬仰。”崔怜夜气头上，闻言只是冷哼，“本宫进宫那会儿，陛下……嘿嘿……论威严还不如元后呢！这叫本宫怎么对他崇敬得起来？罢了，这些且不说，总之咱们这位陛下，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对贵妃倒是有些真心实意，但对贵妃的兄弟，可就未必存着多少回护的心思了。至少，那谢细雨在他心目中，是不如隆平侯有地位的。”
“这会儿隆平侯没了，顾老太爷闹了一出。”
“于情于理，陛下能不揣着明白装糊涂，给顾家些个交代，好叫人知道，不是他容不下隆平侯？”
侍者听着一惊，说道：“娘娘，您是说隆平侯之死？！”
“哪里就那么巧？”崔怜夜神情冷漠，说着万万不能传扬出去的揣测，“顾芳树早不死晚不死的，偏偏这时候没有了？说什么摄政王余孽，这替罪羊倒是找得好！摄政王再怎么不好，到底是公襄氏血脉，神宗亲子，自然不可能做出勾结韦纥、出卖家国的事情。所以熬到战事结束，顾氏没什么用处的时候下毒手，也是情理之中。但，外人信不信，本宫不清楚，就本宫对皇家的了解，摄政王声名在外，却根本不擅长阴私手段！”
“否则他斗不过纪氏不说，如何会连今上这样的起点，也打不过？”
淑妃冷冰冰的说道，“他要是有这么大的能耐，在定北军中安插亲信，能够一击几乎送走顾芳树……还会被陛下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那么除了摄政王，还有谁希望顾芳树这时候一死了之？！”
“你且看看封赏的圣旨罢，顾芳树若是不死，还朝之后，可是要主持兵部的！然而他可是皇后的生身之父、中宫诸位皇子的外祖父！”
“你觉得天子能够放心？”
“所以当初听说他生死叵测时，本宫想着，若是陛下给他一个闲散官职，约莫还能活；若是给他一个高位，多半他就该下去了。”
“如今瞧着，可不是人就下去了么？”
侍者倒抽一口冷气，这话淑妃敢说，她都不敢听，这会儿哪里还敢多嘴？
只小心翼翼道：“娘娘，夜深了，婢子伺候您安置罢？”
“就算没有顾老太爷冒出来弹劾谢细雨之事，你信不信这两日也会有其他消息出来，总之将天子的嫌疑统统撇清！”崔怜夜没理会她的圆场，自顾自的讲道，“这是陛下的拿手好戏了，往常也不是没来过，却还想骗谁呢？”
淑妃摇了摇头，意兴阑珊道，“再者，天子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立嫡。如此，绚晴宫太得宠，太顺遂，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谢细雨的罪名被落实，绚晴宫少不得受到打压！如此，对于日后的储君之选，反而是件好事。”
“当然了，贵妃不是善茬，经此一事，她只怕越发不会放过顾氏。”
崔怜夜所以觉得头疼，“往后啊这宫里怕是想太平都太平不了了！”
她料得没错，次日早上云风篁那边就来了人，托她给崔琬递话，询问崔琬对于自己弟子被顾老太爷弹劾的看法？
“还能怎么看？”崔府，崔琬摩挲着颔下短髯，没好气的说道，“顾家那老匹夫，言辞凿凿的，老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然这话不能这么直接告诉贵妃，他发泄了一通，最终交代着说道，“回禀贵妃，就说老夫正在想法子，只是顾氏来者不善，只怕有着许多后手，老夫也没有把握，完完整整的保下细雨。”
他也不是不想出力，毕竟这不仅仅是盟友，也是亲女婿不是？
关键是崔琬这次真的有点儿头皮发麻，顾家连顾芳树被戴绿帽子、最疼爱的庶幼子根本非亲生都主动曝露了，这是什么样的决心？
显然这个上任没几年的后族，是打定主意要背水一战了！
说实话，要不是崔琬忌惮贵妃，他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跟顾家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顾氏后继无人，又失了顶梁柱，整个家族前途都瞬间黯淡下来，他跟崔氏可不是啊！
虽然他如今权势地位不如纪氏在的时候，可也是庙堂上屈指可数的人物。
再加上族中很有一些有着才干的子弟……
他一点儿都不想跟顾氏斗。
也不是说怕了顾氏，而是怕这种争斗，并无太大好处，徒然耗费他功夫。
“顾氏这群欺软怕硬的废物！有本事去针对贵妃针对遂安驸马啊！”崔琬在心里叹口气，“凭什么拿老夫的女婿开刀？”
摇了摇头，少不得还是召了幕僚们到场，询问，“可有顾氏相关之人不法的线索？”
他也是积年的老臣了，是决计不肯在对方准备充分、而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
怎么证明谢细雨是被冤枉的且不说，先试试看能不能围魏救赵，就是也反过来弹劾顾氏罢。
不止他这么想，殷衢也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的两日，朝上一度掐成了一团。
今天你弹劾我劳民伤财、明天我弹劾你不敬尊长、后天又弹劾对方鱼肉乡里……
总而言之，整个庙堂跟煮开了的粥一样，沸腾一片。
而这日，堪堪抵达北地就被皇城司赶上、强行带回来的谢细雨，也再次踏入了帝京。
当事人回来了，之前的弹劾、对质之类，当然也可以进行下去了！
前朝后宫的氛围，再次紧绷！




这后宫有毒 第四百七十章 殿上舌战
谢细雨当然不承认顾老太爷的弹劾！
实际上，前朝后宫许多人心里都有数，这事儿，也肯定不是他做的。
不是觉得他品行端方，而是因为，谢细雨看着就不像有这本事的样子！
很多人私下里揣测，能够让顾芳树栽这么大跟头的，要么是贵妃，要么是驸马……实际上，谢无争的可能性也不是很高。
毕竟在大家看来，谢无争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战绩。
就算偶尔有些惊人之举，考虑到他是敏贵妃的嫡亲堂兄弟，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一个是云风篁在后宫的帝宠，给兄弟们提供的便利，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二来，遂安驸马的身份，同样也给谢无争带去极大的好处。
这就不太能服众，只不过叫人嫉恨运气好罢了。
倒是云风篁，实打实白手起家一路厮杀上去的主儿，谁都不敢小看。
所以大家都觉得，顾芳树第二次遇刺，要么跟贵妃这边毫无关系，是顾氏为了储君之位提前将最大的竞争对手赶出去；要么就是贵妃主导，也是为了储君之位，提前将最大的竞争对手赶出去……
涉及到东宫，前朝后宫态度就很谨慎。
“回陛下的，顾老太爷此话根本就是血口喷人！”兹事体大，淳嘉交给底下人也不放心，就干脆亲自主审了。
当着满朝文武以及天子的面，谢细雨额头青筋绷起，厉声喝道，“臣与隆平侯以及隆平侯的家眷，从来没有见过面，遑论唆使其妾室谋害隆平侯？！再者，臣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顾老太爷漠然说道：“自然是因为老夫的孙女忝为皇后，曾经对贵妃有过训诫。你是贵妃同母所出的兄弟，传闻一向与贵妃交好……”
“顾老太爷怕是不够了解贵妃娘娘。”谢细雨不等他说完就是冷笑，说道，“贵妃娘娘自来聪慧机敏，又深得陛下信重。皇后娘娘的区区训诫，贵妃娘娘如何会放在心上？再者，就算贵妃娘娘记仇了，她与皇后娘娘同在后宫，自己怎么跟皇后娘娘理论不好，用得着我？”
这是谢细雨的真心话：这顾家老头子对老子的妹妹是有怎么样的误解？
老子的妹妹还用得着老子帮她出头？
她自己能连老子这些兄弟们都收拾了！
谢细雨甚至反过来暗示，大家都知道，在后宫，贵妃时常弹压皇后，倒是皇后，拿贵妃无计可施。
所以这个事情非常清楚了，就是后族蓄意栽赃！
他们谢家子弟，且不说如今凋敝非常，根本无力做什么小动作……就算谢氏没出事前，隆平侯这个级别，也是他们能坑的？
总而言之，这锅谢氏不背！
顾老太爷则是直接让人呈递上各种证据，证明谢细雨与定北军中，有着种种联络。
其中最让人侧目的是，谢细雨与此番救下过隆平侯的副将戚九麓，来往频繁。
尽管这两年已经没人敢再公然议论云风篁跟戚九麓定过亲的事情了，但当初纪氏与摄政王先后拿这事儿做文章，算起来迄今也不过几年，朝堂上哪怕换了好些人了，也还有许多老人在的。注意到这点，都不禁微微皱眉。
谢细雨哪里会忽略这一点，他心头登时一跳，下意识的飞快瞟了眼丹墀上。
却见天子冕旒整齐，面容被遮蔽住，根本看不出来喜怒。
“……陛下明鉴，谢戚同处会州城，臣与戚副将少时相识，一向有着来往，这岂非人之常情？”谢细雨只得硬着头皮自辩，“这难道还算什么疑点么？”
顾老太爷冷笑：“是么？但据老夫手底下人回禀，谢主事年长了戚副将数岁，自小性情也不相投……在敏贵妃前来帝京之前，谢主事与戚副将，几乎没有任何私下来往！倒是在敏贵妃离开北地后，你与戚副将才开始频繁照面！而且，每次照面之后，你都会立刻回禀令堂江夫人，传闻江夫人每每听罢，都深坐叹息……这也叫一向有着来往？”
这话说出来，四周之人眼神都有点儿微妙了。
如翼国公之类忠诚于淳嘉的臣子，神情越发的难看。
毕竟，敏贵妃当初多次自辩，说是跟戚九麓完全是家里做主定的亲，两人并无什么深刻感情，不过是听从父母之命安排罢了。
虽然当时纪氏跟摄政王都试图否决，可是贵妃言辞凿凿，淳嘉多有回护，就是北地那边的说辞，也是如此，大家也就当纪氏跟摄政王蓄意抹黑了。
但现在看着，谢氏跟戚氏，分明在婚约解除后，私下里仍旧藕断丝连，这……？？？
谢细雨额头见汗，心中暗骂该死。
他是真没想到，顾氏连那么久的事情都查了。
这的确是事实，因为当时江氏母子也想不到云风篁会进宫，虽然江氏安排云风篁前来帝京，预备在这儿找个不知道谢风鬟之事的夫家，但考虑到戚九麓于情于理都是个很好的女婿人选，尤其是不甘心让晁静幽得到好处，江氏前脚送走了女儿，后脚就开始了对戚九麓的各种笼络。
她作为谢氏的当家夫人，平常是很忙碌的，再者男女有别，哪怕隔着辈分，也的确不好时常同戚九麓照面。
如此，自然需要中间人。
江氏倒是不缺跑腿的奴婢，只是笼络这种事情，也不能次次都让奴婢出面，偶尔也需要地位更高的人，才能够体现她将戚九麓“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的对待”不是？
于是从前跟戚九麓其实不算熟悉的谢细雨，少不得给江氏充当了一段时间的信使。
谢细雨资质的确不如云风篁，此刻竟然噎了噎，都没想出来说辞。
还是他老师兼岳父崔琬见势不妙，站出来圆场说道：“众所周知，当初谢氏与戚氏退亲，并非敏贵妃之过！谢细雨作为敏贵妃同胞兄长，岂能不为胞妹抱屈？之前敏贵妃还在北地，尚且需要考虑胞妹名节，后来敏贵妃走后，谢细雨频繁与戚副将来往，正是兄妹友爱，却与其他无关！”
之前不熟，妹妹跟人家退了亲、且远离故土了才经常来往又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给妹妹出气，跑去揍人的？
毕竟退亲又不是敏贵妃做错了事情，这年头但凡退亲，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的责任，对女孩子终归是不好的。
敏贵妃可不是就因此远走帝京了吗？
既然如此，当兄弟的迁怒戚氏，没事就打戚九麓一顿，有问题？
公允来说兴许是霸道了点儿罢，但这会儿，这不叫霸道，这叫兄妹有爱。
顾老太爷冷笑：“谢主事刚刚还说，贵妃娘娘聪慧机敏，用不着他！”
崔琬可不是谢细雨这种未曾经历过庙堂舌战的雏儿，非常的淡定：“贵妃娘娘离开北地时年方十二，彼时尚且是个半大孩子；但入宫时已经及笄。再者，贵妃娘娘离开北地时颇为落魄；但于宫闱之中再见血亲时，可不落魄！”
人都是会成长的，十二岁的贵妃跟十五岁的贵妃能一样？
再说了，就贵妃进宫之后的一系列战绩，但凡有良心的人，谁会觉得贵妃需要保护？
在那之前，云风篁可没有这样亮眼的表现好吧。
她要是有的话，翼国公府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将这样一位小祖宗弄进宫里去？
“那戚副将投军之后，谢主事仍旧与其来往密切，又是如何解释？”顾老太爷眸中厉色一闪，也没发作，只沉稳的继续质疑，“彼时，戚副将非但已经成婚，甚至有了嫡长女！而贵妃娘娘，业已侍奉陛下！谢主事难道仍旧觉得意难平，需要时不时的寻戚副将麻烦？”
要是这样的话，其中的含义就很令人琢磨了。
正常来说，自家妹妹惨遭退亲，迁怒男方顺理成章，但若是妹妹另外高嫁，就算还有点儿余怒未消，却也基本上过去了。
尤其是双方都各自有了人的情况下，当哥哥的还要继续找男方的茬，这是几个意思？
觉得自家妹妹进了宫、得了皇帝宠爱也委屈着所以愤恨难平吗？
还是认为男方应该继续在宫外替自家妹妹守着？？？
谢细雨背上的冷汗又沁出一层，这不是他胆子小，而是他生怕自己一个回答失误，给云风篁、谢无争带去巨大的麻烦。
他用力掐了下掌心，才沉声说道：“下官与戚副将同在桑梓，年岁虽然有着差距，以至于自小不算相熟，但毕竟乡里乡亲。之前下官年少气盛，因妹妹被退亲之事，的确迁怒了戚副将许久。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下官后来倒是同戚副将十分投契了，故此有所来往。”
“说起来，谢氏与戚氏子弟，原本照面也是互称世兄贤弟的。”
“怎么？”
“就因为两家曾经退亲交恶过，还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顾老太爷眯着眼，静静看了他片刻，方才缓声说道：“原来如此……倒是老夫误会谢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