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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青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耳东霁
“好好好,咱们回家,咱们回家。”
王妙儿搀着沉霜走远了。
曲瓷望着主仆俩离开的背影,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怎么都没想到,沉霜这些年受的苦,竟只因薛峰一念之差。
正思绪纷杂时,冷不丁发现,现面前突然多了一道影子,曲瓷吓了一跳,扭头,就见陆沈白出来了。
她问:“审完了?”
陆沈白嗯了声,接过孟昙手中的灯笼,亲自为曲瓷照亮:“薛峰都认了,他表面上是薛定山的下属,实则是薛定山的幕僚。”
曲瓷点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今事情总算尘埃落地了,但谁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收尾。
她正垂首感慨时,冷不丁听到陆沈白道:“去岁腊八时,我便被皇上派去梨川寻找《陶安集》孤本,直到十六才回来。”
“嗯?”曲瓷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看向陆沈白。
陆沈白似乎想说什么,但对上她的眼神,又摇头道:“没事,回去吧,明天启程回盛京。”
“你不查薛定山幕后哪个人了?”





酿青梅 第39节
“我们此行事情已了了,该回京复命了,此事刑部会派人再查的。”
曲瓷听陆沈白这般说,便没再追问了。
回驿馆后,曲瓷便径自回房中歇息了。
半梦半醒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去岁腊月初十夜里,鹊桥巷失火,皇上盛怒,她父兄下狱了。
那时候她孤立无援,求了许多人,都吃了闭门羹,最后迫不得已去求了陆沈白。
而那天,似乎是十六?
所以他们是有缘,在她决定去陆沈白求救时,陆沈白刚好回京了?!
曲瓷似梦似醒的想着,最后不知道梦到什么,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驿馆众人就已收拾妥当了。
曲瓷抱着岁岁从驿馆出来,刚好听到晏承在训话:“行了,你们干嘛干嘛去,都别送了。这种鬼地方,本王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你们也都争点气,要是想走歪门邪路的,就想想薛定山,和后面笼子里关的哪些同僚的下场,都三思而后行啊!”
钦州官员好心来送行,却被这么耳提面命训了一通,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都连声应了。
曲瓷无奈摇摇头,抱着岁岁上了马车。
拒绝了官员相送,他们从驿馆出来,便直奔城门口的方向,有百姓认出了他们的车驾,便自发跟在队伍后,为他们送行。
马车出城后,便走得快了。
曲瓷掀开帘子,去看身后的钦州门楼,恰好看到了囚车里的薛峰,也在扭头回望。
只是不知道,他看的是钦州这座城,还是城中的人。
不过不管是城,还是城里的人,日后都与他无关了。
曲瓷放下车帘子,重新坐了回去,马蹄踩得脚下泥土飞溅,一路载着他们往盛京赶,而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的钦州,冰消雪融的湖中,悄无声息又添了一抹芳魂。
第28章 盛京 沈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从钦州离开后,晏承归心似箭不停催促,快马加鞭行了半个月,终于回了盛京。
曲瓷撩开帘子,看到不远处巍峨的城门时,长舒了一口气:“可算回来了。”
这一路她生怕薛峰有个闪失,陆沈白不好交代,幸得平安无事到了。
陆沈白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是啊,可算回来了,辛苦阿瓷陪我风餐露宿走着一趟了。”
“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
话说到一半,岁岁突然哇了声:“好热闹呀!”
曲瓷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
他们离开不过月余,盛京已然大变样了。
晴空万里,春风暖融,放眼望去,花红柳嫩,行人皆褪去夹袄换了薄衫,三三两两踏春出游,稚子们高举纸鸢嬉闹,到处都是一派盎然春意。
进城后,陆沈白要去刑部移交犯人,之后还得同晏承入宫述职,曲瓷便先带岁岁回府了。
陆府的人先前得了信,知道他们今日归来,吃饭早饭后,翁伯便带人到府门外候着。
一直等到快晌午了,才见一辆马车朝陆家驶来。
“公子和夫人回来啦!”见驾车的是孟昙,画眉立刻欣喜嚷开。
其余的侍女小厮忙到台阶下相迎。
“终于回来了。”
翁伯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喜色,也跟着众人下去。
“吁——”
孟昙刚勒停马车,画眉第一个跑上前:“夫人——”
一把撩开帘子,没成想,竟对了一双黑葡萄仁似的眼睛。
“?!”画眉愣了一下,呆呆看向曲瓷。
曲瓷笑道:“这是金禾的女儿岁岁。”
金禾?!
相里金禾?!
丽端城那个骄纵蛮横,老找她们小姐茬的那个相里金禾?!
画眉狐疑看着岁岁。
小姑娘坐在曲瓷腿上,长得粉雕玉琢的,好奇懵懂望着画眉,眉眼间实有几分相里金禾的影子。
“姨姨好。”岁岁突然奶声奶气叫了声。
“哎~”画眉心立刻就酥了,对相里金禾的成见,瞬间抛到了脑后,一脸姨母笑伸手:“来,姨姨抱你下来。”
“夫人。”曲瓷一下马车,翁伯便走了过来。
曲瓷笑笑:“翁伯,我们去了月余,府里一切可都好?”
“都好都好,”翁伯一脸喜气道:“公子怎么没陪夫人一起回来?”
“沈白他入宫面圣了,迟些时候回来,对了,翁伯,那是我故友的孩子,会在咱们府上暂住数日。”
翁伯哎了声:“老奴这便着人去安排。”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府后,曲瓷让侍女小厮们退下了,又扭头冲岁岁道:“岁岁,姑姑还有事,让这个姨姨带你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好呀好呀,姑姑你去忙吧。”
画眉抱住岁岁,也跟着笑道:“夫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岁岁。”
曲瓷点点头,径自往陆蔓的院子去。
一别月余,也不知道陆蔓怎么样了。
曲瓷过去,刚进院中,便闻到一股清雅的花香,抬眼望去,院中繁花满枝,樱花开得如云似霞,四下明明没有风,花瓣却纷扬飘落着。
院中空荡荡的,曲瓷往里走了几步,才在一株花树下,找到蹲地拾花的陆蔓。
“娘。”曲瓷轻唤了声。
陆蔓闻声抬头,见到是她,怔了一下,温柔笑道:“阿瓷,你回来了,沈白呢?”
说着,目光朝曲瓷身后望去。
曲瓷扶住陆蔓:“沈白进宫面圣去了,还没回来。”
“面圣?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要下午了,等他回来,我就让他来看娘,好不好?”
“好,”陆蔓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将手帕往曲瓷面前凑了凑:“我捡了花瓣,晒干之后,让花宜给你和沈白做香囊。”
“谢谢娘。”曲瓷笑着,扶着陆蔓在藤椅上坐下,听她温声细语,说着园中近日都开了些什么花。
四下静谧无风,唯余花瓣扑簌簌落下,在陆蔓的温声细语里,经年的记忆扑面而来。
从前在丽端城时,曲瓷性子活泛,难得有安静下来的时候,唯独在温柔如水的陆蔓面前,会不自觉收敛。
最开始,是因为陆蔓的温柔。
后来,是因为陆沈白。
她爱慕陆沈白,因此爱屋及乌,对陆蔓也存了讨好的心思。
她明明是那样一个坐不住的人,却也愿意耐着性子,陪陆蔓在院中拾花。
那时候,陆沈白也在。
她怀揣青稚懵懂的爱意,借此同陆沈白亲近。
陆蔓喜欢她,陆沈白与她又是总角相识,那时候,曲瓷以为,天时地利与人和她都占齐全了,她会水到渠成和陆沈白在一起,却忘了——
“阿瓷。”
胳膊被人轻轻晃了晃,曲瓷从过往中骤然回神,转头去看陆蔓:“我在听,怎么了?娘?”
“现在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出门玩儿?”
“……”
这些年,陆蔓被陆沈白照顾的很好,兼之她身上有股娴雅的韵味,撒起娇来,完全不像个妇人,反倒似个未出阁的少女,声音柔柔的,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花宜说了,你回来会带我出门玩的。”
曲瓷正要答话时,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女声:“夫人回来啦。”
她转头,便见蒙着面纱的花宜从台阶下来。
“花宜,你来啦!”陆蔓看到来人,立刻站起来,一手握住曲瓷,一手将来人拉过来:“花宜,你说过的,阿瓷回来会带我出去玩儿的。”
“这……”花宜瞬间尴尬起来,她没想到,陆蔓还记着这事。
“好,”曲瓷笑着应了,“听说锦川寺的杏花过几天就要开了,到时候我带娘去赏花,好不好?”
花宜愣了愣,便见陆蔓瞬间笑开,接着她又生怕曲瓷反悔似的,将手伸过来:“来,拉钩。”
“好,拉钩。”曲瓷笑着伸手。
拉过钩后,陆蔓又拎着篮子,欢欢喜喜去了繁花深处。
花宜陪着曲瓷出来,立刻请罪:“夫人恕罪,您和公子不在时,老夫人嚷着要出门,我劝不住,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原本想着,老夫人过两天就忘了,谁想到……”
“没事的,”曲瓷笑道:“我们今日回城时,路上碰到不少出门踏青出游的,刚好也可以带娘出去走走。”
“可——”花宜神色犹豫,但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下了。
曲瓷以为她是担心陆沈白那边,便道:“姑姑放心,沈白那边我去说。”
当初在丽端城时,每逢繁花盛绽时,陆蔓都会外出赏花的。
如今到了盛京,天地广阔,她却终日只能待在府上望花独赏。
曲瓷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姑姑,我想同你打听一件事。”
“夫人请说。”




酿青梅 第40节
“我从丽端城走了之后,丽端城可是发生了什么?”
相里金禾死时,那句未尽的话,一直让曲瓷如鲠在喉。
如今能知道的答案,除了陆沈白,便只剩下孟昙和花宜姑姑了。
若问孟昙,陆沈白定然会知晓。
“是发生了不少事,不过大事统共就那么几件,夫人走后的第一年,相里家落败,相里老爷夫妇相继去世,相里小姐也远嫁走了;夫人走的第二年,丽端城发了一次大水,将夫人们先前爱玩的明月桥冲断了,附近不少百姓都遭了难……”
花宜絮絮叨叨说着,冷不丁见曲瓷轻轻蹙眉,这才恍然想起来,她说得这些,其实同曲瓷并无太大关系,便又往小的里面说。
“夫人可还记得唐公子?”
“唐勉?”
花宜点点头。
曲瓷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但这印象并不好。
当年她尚在丽端城时,一向古板端正的陆沈白,突然和这人打了一架,当时还被夫子责罚来着。
虽然直到现在,曲瓷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因何打的架。
“他在相里金禾远嫁的那年,也成了亲。”
“嗯?”曲瓷转过头:“他娶的是谁?”
花宜姑姑说了个曲瓷没听过的名字,又笑道:“细细算来,当年同窗中,唯有夫人和公子修成正果了。”
曲瓷一怔,旋即哑然失笑。
她同陆沈白这是各取所需才成的亲,何谈修成正果。
“至于公子,夫人走后,他——”
“花宜,花宜。”花宜话说到一半,繁花深处,传来陆蔓的声音。
曲瓷虽然很想知道那个答案,但陆蔓为重,她还是轻轻颔首:“姑姑先去看娘吧。”
花宜匆促行了一礼,忙应了声,去寻陆蔓去了。
从陆蔓那里出来后,曲瓷便回了自己院中。
沐浴过后,她靠在美人榻上晾头发,目光不自觉看向窗外。
外面日光璀璨,院中花草沐光而盛,岁岁和画眉已经混熟了,一大一小坐在廊下,正在兴致勃勃翻花绳。
一路舟车劳顿,兼之暖风拂面,像在催人入睡,曲瓷歪在美人榻上,睫毛似飞倦的蝶,扑扇了好几下,终是轻轻垂了下来。
日光一点一点爬进屋里,又一寸一寸退了出去。
侍女们见曲瓷睡着了,做起事来,手脚都轻了许多。
曲瓷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
等她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外面静悄悄的,廊下有光隐隐透进来,朱红一片。
曲瓷刚坐起来,珠帘璁珑作响,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帘子一掀一合间,曲瓷只看到了个模糊的轮廓。
“沈白?”她叫了声。
黑暗中,来人的身形顿了一下,旋即有声音响起来:“是我,醒了?”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说话间,陆沈白唤侍女进来换茶。
曲瓷趿拉着鞋,从美人榻上下来,朝陆沈白走过来:“去看娘了么?我先前去的时候,她一直在念叨你。”
“嗯,刚从那边回来,娘说,你要带她出门赏花?”陆沈白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用指腹碰了碰茶盅,察觉不烫才递给曲瓷。
“是啊,过几天,锦川寺的杏花就开了,我想带娘去看看,以前在丽端城时,她最喜欢出门赏花了。”
陆沈白抬眸,看向曲瓷。
曲瓷歪在小几上,身后烛火跳跃,她捧着茶盅,袅袅水雾中,小脸素净,一头如墨青丝悉数披下来,没了平日里故作的矜持,整个人显得慵懒随意。
“怎么了?是不可以么?”见陆沈白久久不答话,曲瓷睫毛上翘,疑惑看过来。
虽然他们成婚不久,但曲瓷也隐约察觉到了,来盛京后,陆沈白似乎不愿意让陆蔓出门。
她以为,是陆沈白公务繁忙,无暇亲自陪同,是以不放心陆蔓出门。
现在他沉默下来,是不放心她带陆蔓出去么?
曲瓷垂下眼睫:“要是你不放心,那就——”
“胡思乱想什么!”陆沈白抬手敲了敲曲瓷的眉心,见她捂住额头,才轻笑道:“若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曲瓷傲娇哼了声:“那是,毕竟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在哪儿摆着,你怎么着——”
话说到一半,曲瓷像是碰到了什么禁忌,又猛地噤了声。
长眉一皱,神色忽而懊悔起来,自己这是睡懵了么,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从前的事来了。
“你别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看着刚才还随意自在的人,骤然正襟危坐起来,陆沈白眼底划过一抹黯淡。
曲瓷如他所愿嫁给了他,但却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墙。
从前那些情分,她一直拿捏得恰到好处,偶尔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她便要立刻解释清楚,熟稔中透着明晃晃的生分。
陆沈白抬眸,看向曲瓷。
今夜或许不是好时机,但有些话,他还是想同她说清楚。
“阿瓷,我们与旁人不同,我们有同窗之谊,朋友之谊,如今又有夫妻之谊,无论抛开哪一个,我们之间都会有羁绊,有对彼此的笃定和信任,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想说什么,亦不必这般忐忑不安。”
“我——”
陆沈白眼睫倾垂,嗓音低沉,打断了曲瓷的话:“阿瓷,我们之间,纵然做不到举案齐眉,也不该如此生分。”
曲瓷猛地抬眸,便撞见陆沈白幽深黯淡的眼里,怔了须臾,而后陡然心惊。
他们之间何至于此!
诚如陆沈白所说,纵然做不到举案齐眉,也不该如此生分的。
他们成婚如今已两月有余,一直是分房睡的。
先前,在府里时,陆沈白说公务繁忙,一直宿在书房。
到了钦州后,依旧如此。
直到今日,陆沈白说完这番话后,曲瓷才后知后觉惊醒:陆沈白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抗拒,所以才用这个借口,让她心安的。
而她都做了些什么。
“沈白,我——”
曲瓷刚张嘴,便见陆沈白要起身,她也当即立刻身子前倾,一把握住他的袖子。
薄薄的湖绸料子,握在掌心,滑滑的,就像面前这个人一样,让她抓不住。
毋庸置疑,她是喜欢他的,也曾憧憬同陆沈白举案齐眉的。
后来,这个憧憬被陆沈白亲手打破,她便将陆沈白这个人也束之高阁,然后离开丽端城,回了盛京。
在盛京这三年里,她被接去了姚家,在姚老夫人膝下学规矩。
在曲瓷设想的未来里,是没有陆沈白的,她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再由父亲过目,亲自为她择一个良婿,而后待良辰美景时嫁娶。
此后,无论是幸福美满,还是琴瑟失调,她都能泰安处之。
但她独独没料到,自己会嫁给陆沈白。
她爱慕陆沈白,所以没办法对他平常心视之。
若能离他远远的,她可以恪守所有的东西,但陆夫人这个身份,让她贪心不足总想离他近一点,可当近一点之后,她又突然,他们这桩婚事,只是一个桩交易。
她不愿意,在这桩交易里自贬身价,便在这个过程中,患得患失,惶惶然不知进退。
这些话,她没办法同陆沈白说,只能攥紧他的袖角,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他了一样。
但垂眸,扫到湖绸被她抓出褶皱时,曲瓷又像被烫到了一样,下意识便松了手。
头顶传来一道叹气声,她手刚滑下去时,又被人迅速反手握住。
曲瓷怔怔抬眸,便见陆沈白眼里有诸多情绪翻涌,但最终,他只是长街倾垂,握紧她的手腕,低低说了声:“算了,日后,还像从前那般相处,如何?”
他们这桩婚事,是他强求来的。
循序渐进来吧,他终究不忍看她这般难受,所以选择退了一步。
“好,”曲瓷点头,抹了抹眼睛,等情绪和缓几分后,她似下定决心了一般,抬头去看陆沈白,轻声道:“沈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第29章 来访(捉虫) 阿瓷,你真得好好考虑考……
月色空明,似轻纱覆在人间,夜风柔和,晃动着花枝,花瓣簌簌掉落,四周静谧无声,唯有烛火无风晃动,将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冗长,莫名添了几分缠绵悱恻的意味。
“我——”
曲瓷嘴唇翕动,神色有些犹豫。
这时候,她说那句话,必然很煞风景,但是现在不说,日后她又怕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而且,这次钦州之行,更加她坚定了这个想法。
曲瓷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碰到腕间的玉镯,触手的温热,更给她添了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陆沈白,轻声且坚定道:“沈白,我想做生意。”
我非男子,不得入仕。
我非男子,不能保家卫国。
我非男子,这四个字,像个枷锁,束缚住了一个女子的手脚,让她柔顺乖巧,一辈子只能像个藤蔓一般,依附别人而活。
曲瓷却不愿意。
上次父兄遭难,那种求救无门的滋味,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酿青梅 第41节
还有这次的钦州之行,看着饿殍遍地,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但她亦知,世人对女子多有苛责,她——
“好。”
曲瓷:“!!!”
那声音太轻,太快,让曲瓷恍惚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她下意识抬眸,紧紧望着陆沈白,虽然没说话,但眼里却写满了渴望。
陆沈白轻轻笑开,虚虚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阿瓷,我刚才说的话,依然有效。”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畏手畏脚。
曲瓷睁大眼睛,她没想到,陆沈白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毕竟当初她尚未出阁,打理府中铺子时,曲瓷便对此颇有微词,说她一个洁净女儿家,不该染一身铜臭气。
是以,激动之余,曲瓷又有些怕。
她紧紧握住陆沈白的手,眼睛发红,声音都带着颤意:“沈白,此话当真?你……你莫要诓骗我?!”
“傻姑娘,”陆沈白叹了口气,细白指尖拨去她颊边碎发,轻声道:“我何曾诓骗过你?”
没有。
沈白从来没有骗过她,但她还是有些不信——
“你不骗我?拉钩!”曲瓷情急之下,竟然把陆蔓经常用得那一套用上了。
陆沈白笑了笑,慢慢伸手,同她拉了个钩。
两人手指交在一起时,曲瓷才有了心安的感觉,但心安过后,她又有些担心,“若我做生意,可会影响到你的仕途?”
她已为人妇,日后抛头露面,难保不会有人弹劾陆沈白。
陆沈白垂眸,扫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轻笑道:“不会。”
“真的?”曲瓷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陆沈白轻轻颔首,又道:“此事不急,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先歇歇,还有岁岁的事。”
说到这个,曲瓷轻轻叹了口气:“金禾只说了个名字,这盛京茫茫人海,要如何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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