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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瘦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义楚
“阿笙来啦?”秦嬷嬷正一脸头疼呢,转过头瞧见玉笙,面上立马浮出几分笑意。眼睛往她身上打量了几眼:“你这是要出去?”
玉笙今日身着一身苏绣月锦华长裙,外罩碧蓝色云雁披风,打扮的十分低调,气质却是温婉动人:“是,想去书斋一趟,上次借的的书该要还了。”
“你把箫妹妹害的这样惨,自个儿却是洒脱。”玉笙话刚说完,面前就传来一声冷笑。
她眼帘下垂着,朝着前方看去。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玉箫浑身狼狈,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听见后,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满是哭腔道:“不怪阿笙的事,是我自己不争气。”
玉笙眉心拧了拧,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对面,哭的满脸通红的人,袖子撸起来,胳膊上都是阿鞭打的痕迹,青青紫紫看着十分吓人。
秦嬷嬷对玉笙,向来是千依百顺,闻言后只犹豫了片刻,便立即点了点头:“去吧,早些回来便是。”
玉笙谢过秦嬷嬷,带着三七出了门,从始至终她都没再往与玉箫那儿多看一眼。
“怎么回事?”身后,那悲痛欲绝的哭声还在继续,等她走后哭得像是越发的狠了。
三七为难的看着自家姑娘,挠了挠头:“ 奴婢也是一早听说的,上次挑中姑娘的那老爷,姑娘你不愿意,最后不知为何秦嬷嬷让玉箫姑娘跟着去了。”
“玉箫去了?”玉笙眉心拧了拧,随即就明了,这定然是秦嬷嬷舍不得那八千两,更不愿意得罪那有钱的老爷。
“是啊,玉箫姑娘自个儿送上门不说,今日一大早却是又被那边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三七一说到这儿就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可怜了玉箫姑娘,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回来的时候一张小脸冻的没了血色,之后就哭着闹着要寻死,幸好秦嬷嬷瞧见让人拦了下来。”
三七说着,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支支吾吾的听不清楚:“都……都说姑娘你狠心肠,这才让玉箫姑娘替你去受了苦。”
门口的马车再等着,玉笙上去之后撇过头:“你也觉得是我害了她?”
三七一愣,疯狂的摇头:“这怎么能够怪罪姑娘?”
“要玉箫去的是秦嬷嬷,何况,谁也没把刀架在玉箫姑娘脖子上逼着她去不可。”三七说到这里,一脸愤愤不平。
“说不定这玉箫姑娘还是自愿的。”
“嗯?”玉笙扬了扬眉心:“什么自愿?”
三七侧头,看了眼自家姑娘这张清纯脱俗的脸,姑娘生的实在是动人,一颦一笑皆惹人怜惜,三七瞧了好一会儿才晃过神:“那玉箫姑娘不是最爱学咱们的么?”
“姑娘您梳个什么新发饰,玉箫姑娘立马就要学,你穿件新衣裳,她次日就要绣娘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来。”
三七想到之前,她千方百计为姑娘调的香,玉箫姑娘第二日就讨要去的,撅了撅嘴,满是愤愤然:“学人精,指不定就是她央着嬷嬷,自个儿要去的呢。”
“被人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丢了面是她活该。”
“行了。”玉笙眼帘颤了颤,却是没睁开:“到了书斋叫我。”玉箫去伺候那老爷,回来之后被打成这样,不管是不是自愿都是可怜。
若是那日她答应了,只怕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三七听见这语气,就知道自家姑娘生气了。嘴巴嘟了嘟,她索性闭上不敢再继续说了。
马车跑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到了书斋门口。三七扶着自家姑娘,轻车熟路的走进去。
月楼对待她们这些姑娘是娇养,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唯独一点,就是不给月银。要什么,嬷嬷们自会给你置办,但却不让姑娘手上有钱花。
端是怕这些姑娘们有了银两出了什么不该出的心眼儿。
对于这点,别的姑娘们倒是都没什么,唯独玉笙一早就寻着赚银两的法子。书斋的掌柜瞧见两人,眼睛立马就亮了。
掌柜的亲自将两人迎到厢房去:“姑娘,您可总算是来了。”
“你的那部狐妖传一直没出下本,这几日问的人快将这书斋的门槛都给踩破了。”两年前,玉笙就到这书斋里寻了个写戏折子的活。
她自小看的书就杂,戏折子也是看了不少。刚开始头几个月写的是那些乡野趣闻,书压根儿就卖不出去。
后来,另寻辟路,添了些富家小姐和风流书生的故事,这才渐渐的起来。
这家书斋办的很大,经她写过的书再由着人抄录,卖出去后每月都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这是中卷。”玉笙让三七将她写的送上去,掌柜的翻阅后立马浮出笑来:“我立刻就让人拿去誊写。”
掌柜的高兴的眉飞色舞,回来的时候拿了银票来:“这是这个月的,您数数。”他双手送到玉笙面前,三七接过后当着众人的面数了数。





东宫瘦马 第9节
一百两的银票,足足有五张。
“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又亲眼瞧见两人上了马车,笑的牙不见嘴。这位如今可是金疙瘩。
瞧见那么多银两,三七心中高兴的不得了:“姑娘如今的银子也存的差不了。” 这两年下来,断断续续的,也存了几千两。
她又数了一遍,仔仔细细的将怀中的银票收好,这些可都是她家姑娘日日夜夜一笔一画的写出来的。
身侧,玉笙闭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不够。”她手中的钱全部拿出来,赎自己出来都困难。
以她对秦嬷嬷的了解,之前有人既然已经出了八千两的高价,等她一到及笄就会立即将她卖出去的。
与贺文轩相识是偶遇,但这半年来的相处却是她设下的温柔陷阱。他人好,又是知府的庶子,跟了他是天大的高攀。
这半年来与文轩之间断断续续相处着。今总算是到了成败在此一举的时刻。
要么,贺文轩遵守承诺一到及笄接她入府。那这些银票就是她在府中的底气。
可男人终究不是完全靠的住的,贺文轩不来,那这些银子就是她最后的底牌。
“如今才不到四千两。”玉笙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搅和在一起,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之前她以为这些银两够了,至少能买了她的自由。可如今一个八千两砸下来,她这些凑在一起还没有一半。
“姑娘你放心。”三七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伸出手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贺少爷这么喜欢你,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玉笙头往身后的迎枕上一靠,睫毛颤了颤:“但愿吧。”
马车在街道上跑着,冷风时不时的撩起帘子,三七单手拖着腮帮子再看外面的冰糖葫芦。眼神不经意的扫到一个人时,却是立马激动的乱叫。
“停……停车,停车。”
玉笙闭着的眼帘睁开,三七一下子将车帘撩起朝外指着让她看:“姑娘,那是不是贺少爷。”
酒楼门口,贺府的马车堪堪停在那儿,而贺文轩正站在马车旁,挺拔直立的身形背对着她,正在与对面的姑娘说着话。
玉笙刚好是在两人对面,正巧将那姑娘的模样瞧的一清二楚。
那姑娘生的端庄秀气,漂亮动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此时低着头含羞带怯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满是倾慕。不知贺文轩与她说了什么,那脸瞬间就红了。
“走吧。”玉笙看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帘子。
“姑娘。”三七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你别伤心。”
玉笙摇了摇头:“我不伤心。”外面,赶车的小厮一抽马鞭,马儿没朝前跑反倒是嘶吼了一声儿,贺文轩的马车被惊的也跟着叫起。
他随着声音扭头往对面瞧,一眼就瞧见那熟悉的马车。
贺文轩先是楞住,随后匆匆向面前的人告辞,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玉笙的马车旁。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玉笙心中略微生出几分偷听后的尴尬来。
“玉笙。”马车旁,温和的声音响起。
她嘴角先是勾起一抹笑,这才伸出手撩开帘子。
“果真是你。”贺文轩瞧见那张脸,眼中先是闪过一阵惊艳,随即低下头脸跟着红了:“老远的瞧见是你的马车,我还怕我认错了。”
“上回从书斋借了几本书回去,这次刚好拿去还了。”
玉笙撩起眼帘,往前方看去,刚刚那姑娘还待在原地等着,正往这边看着:“你还有事,我就不叨扰你了。”
贺文轩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眼神往身后瞧了一眼,他面上明显的带了几分紧张,可瞧见玉笙那张脸,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那我初十那日在月楼门口等你。”抿了抿唇,他又强调道:“你生辰礼就要到了,我们一起去选生辰礼。”
瞧见玉笙点头,放下车帘,贺文轩站在原地,面上还是忍不足的浮出一丝笑来。
“少爷。”直到马车走远了,身后的小厮才走上前, “江小姐还在等着你呢。”
贺文轩面上的笑意僵了僵,低下头喃喃的:“你去告诉她,我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眼睛看着前方的马车,贺文轩认真又满是愧疚道:
“我有想娶的人了。”
贺文轩一路兴高采烈的回去,贺府上下却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看着满府的喜字,他面色白了白,下了马车一路往书房跑,没等奴才们通传就闯了进去:“父亲。”
书房中,贺丛文站在书案前练字,瞧见他半点都不惊讶,摆了摆手,让身后的奴才都出去。门合上才教训他:“没有规矩。”
“父亲,这府中这么多喜字……”
“你与江家小姐,这个月成婚。”贺丛文低着头,手中笔走游龙。
没等贺文轩一个不字说出口。
他便停了笔,抬起头往他那看去:“你若是不娶,你父亲我就得去死。”
第8章 偶遇
日子过的飞快,眨眼就到了初十那日。
一大早起来,玉笙便就就精心打扮好,带着三七出了门。
寻常往日里,贺文轩都是在门口等着,今日玉笙出去,门口却是没有贺府的马车。玉笙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人。
她没说话,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小姐,你别着急。” 三七仰起头撇了她一眼,劝道:“许是贺少爷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
此时两人正坐在仙客来的厢房里,这儿是扬州最好的酒楼。这半年来,玉笙与贺文轩相见,两人去的地方除了书斋,便是这仙客来。
“等不到了。”
玉笙垂下眼帘,捧着茶盏的手却是不自然的缩紧。
其实那日在梅林的时候,她就应当知晓的。派人将她打晕送到轿子里的人若是贺文轩的父亲,那他对于自己,应当是极为的不满的。
贺文轩是很好,但他若是护不住自己的话,之前所有的好都成了泡影。
玉笙在酒楼等了整整一日,一直等到天色都快要黑了,贺文轩还是没来。
“走吧。”她放下早就凉了的茶盏,对于注定不来的人来说,你哪怕是等上一天一夜,他不来照样还是不会过来。
窗外下起了雨,三七噘着嘴一脸愤愤然的去叫马车去了。
玉笙站在廊檐下,看着窗外的雨。所有的天气中,她最是喜欢雨天。可她喜欢的是夏日里烈阳过后的小雨,而不是现在冬日凌厉的冷风。
冰渣子夹带着雨水,砸在身上能冻得人心口都疼。
玉笙一双手冷的如同冰窖,她拢了拢披风,刚低下头,头顶忽然撑起一把油纸伞。
堪堪挡住了吹过来的风雪。
眼帘颤了颤,她错愕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张圆乎乎的脸:“玉笙姑娘,天冷,您怎么站在外面候着?”
王全弯腰举着伞,一张脸上满是笑意。
他今日与太子殿出来,刚出了仙客来的门就瞧见这玉笙姑娘一个人站在门口。他转头示意了太子殿下,却不料殿下盯着玉笙姑娘看了许久,最后倒是让他过来送伞。
“姑娘的马车呢?”
这姑娘可是殿下头一个抱着的,就凭这一点,王全举手投足之间浑然都是恭敬:“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姑娘若是不嫌弃让我们爷送姑娘一程。”
玉笙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斜前方一辆紫檀马车正低调的半掩在榕树下。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天青色的车帘晃了晃,随即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来,指尖挑起帘子的一角。
从玉笙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瞧的见一双眼睛。
那眼睛黑沉的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让人琢磨不透里面任何神情。
“我们爷还是关心姑娘的。”殿下不愿让人贴身伺候,王全瞧着着急,这玉笙姑娘算是唯一特别的了,虽这话说的逾越,但他斗胆还是想说。
王全说完,手中的伞往前伸了伸,无声示意。
三七早就带着马车来了,瞧见这幕站在原地大气儿都不敢喘。玉笙看了眼面前的马车,还有头顶遮住了风雪的油纸伞。
她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往马车那走去。
王全跟在身后,圆嘟嘟的脸上笑成的全是褶,像个没馅的肉包子。
才刚靠近马车旁,便闻到里面熟悉的迦南香,淡淡的,却是自带一股气势。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藏波涛。
逼的你退无可退。
玉笙低下头,脚步不自然的往后挪了半步:“多谢贵人。”
马车内,陈琢单手执着茶盏,面色冷淡。声音低沉的,却是让人难以拒绝:“上来。”
随着那道声儿,玉笙的心跟着紧了紧,头顶,雨水砸油纸伞上,噼里啪啦的一声声响砸的人心烦意乱。
她自然知晓这是什么意思,与面前之人虽只见过两次面,但次次他都表现出了对她有兴趣。
对,是兴趣,不是喜欢。
不像是贺文轩,看着她的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喜爱。面前之人,虽次次对她施与援手,但眼神中的目的太过直白。
他对于自己,是男人对女人身体的那种兴致,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以色待人迟早衰之,企图只用容貌来拴住一个男人,只能一时,并不能一世。
何况,面前这个男人,又哪里是这么好征服的?她这样的身份,凭着一张脸又能到几时?
“天色已经不早了。”
玉笙咬了咬下唇,贝齿微微一用力,樱桃似的唇立马就显出一片殷红:“ 府中的嬷嬷管教森严,玉笙这就退下了。”
她说完,屈膝行礼立马扭头就走,身上藕粉色绣着海棠花的披风随着动作微微晃荡。
“这……”王全举着手中的伞,一脸的无措,瞧了眼马车,又往前方淋着小跑的玉笙那儿看去。
最后,咬了咬牙,举着伞想追上前去给玉笙挡雨,可才刚上前两步,马车中的人就发话了。
陈琢放下撩起帘子的手,声音低的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的一样:“回去。”三番两次她都拒绝,他是看中她那张脸,却也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而且……陈琢眼帘下垂,嘴角提了提像是冷笑了一声。她视自己如同蛇蝎,倒是显的他强人所难,逼她就范。
王全一脸懵的往回头,却也只好放下伞去架马车。鞭子一抽,马蹄飞快的跑起,檀香木的马车从她身侧跑过,又瞬间没了踪影。
玉笙站在原地,垂下眼帘,松了一口气。
“姑娘您怎么淋的这么湿?”上了马车,三七赶紧拿了帕子来给她擦拭。玉笙淋了雨,一张小脸冻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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