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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青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影语流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弱小国家却守着众多金矿,怎能不被觊觎。
关外诸国一直相互倾轧,纷争不断,但岐国却能一直保持中立,护国守疆,着实不易。
但不知是否天妒英才,岐国皇室子息单薄,即便后期不得不更改法典,令皇女亦可继承皇位,却再无一任岐皇诞下过多位子嗣。
甚至末代岐皇直到年近花甲都没能诞生皇嗣,皇室血脉,就此泯灭殆尽。
皇室无后,诸侯纷起,内乱彻底爆发。
然而内斗还没争出个高下来,诸国闻讯觊觎金矿,纷至沓来。
铁蹄踏过山河碎,似无数把利剑将岐国戳的千疮百孔,彻底被抹灭。
岐国百姓流亡各国,隐姓埋名,从此再也不敢提及自己的来历。
因为,诸国瓜分了岐国所有的金矿后,却始终没有寻到岐国的龙脉金窟。
传说这是岐国世代守护的秘藏,但已经流传了数百年了,从未有人见过,于是众人只将之当做茶余饭后的传说故事罢了。





囚青丝 第24节
但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却不肯罢休,四处搜寻岐国后人,一旦发现便严刑拷问,问不出金窟所在便将其虐杀之。
关外诸国为了霸占那些金矿,互相战乱纷争了许多年,直到魏皇出军扫荡了关外诸国,剿灭数个国家收了金矿才平息了多年的征战。
然而魏皇自此也沉迷于龙脉金窟一说,四处派人苦寻无果,数年来耿耿于怀。
于是数年来,人人皆谈岐变色,不敢与岐国沾染上丝毫干系。
所以魏峙担心魏珉实数情理之中,虽然龙脉金窟的传闻虚无缥缈,但听闻岐国后裔已在暗中积蓄力量企图复国,如今同岐国人来往,便属通敌,与谋反同罪,杀无赦。
夜色悄悄降临,月上枝头。
被迎面而来的清风一扑,酒意更加上头。
魏珉喝了个酩酊大醉,似乎压抑了许久,如今好容易找到个发泄的口子一般,拉着魏峙的袖子,反反复复地问着,
“为什么我和铃儿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就是爱她,我就是要娶她做正妃,我……”
“你醉了。”
魏峙淡淡扯开他的手。
魏珉不依不饶地又缠了过来,醉眼朦胧地问着,“兄弟你说,岐国人怎么了,岐国人有什么错?岐……”
“住口。”
魏峙皱起眉头,扫了一眼林霄。
林霄立刻上前搀起魏珉,“您醉了,我送您回去罢。”
“不不不。”
魏珉甩开他,“我还没同他喝够呢,我……”
“回罢。”
林霄长臂一揽,把魏珉的胳膊圈到自己颈上,将他架了出去,送往他的马车上。
魏峙有些心烦,也起身往外走去,屏退了仆从,独自在林场里散步。
魏珉的执着令他有些唏嘘,但亦欣赏他的赤诚。
大不了替他兜着罢。
他轻晒,摇摇头。
忽地,树影窸窣摇动起来。
魏峙警觉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周遭的动静。
“咻~”地一声,一枚暗器从树影中射出,急急朝着他门面而来。
有刺客!
他瞬间催动身法,朝后一个闪身避过暗器,但紧接着便有数十枚暗器由树影中齐齐射来。
魏峙抽出腰间配剑,挽了个剑花儿,迅疾旋转起来。
他身法极灵动,一把利剑旋的水泼不进,叮叮当当将诸多暗器挡下了七七八八。
“魏狗,纳命来!”
随着一声厉喝,黑暗的树影中纵身而出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刀剑,冲向魏峙。
魏峙握紧剑柄,起了个招式,奋起应战,与之搏杀起来。
黑衣人来势凶猛,围攻而上,即便被魏峙当场击败两人也毫不退缩,前赴后继。
魏峙刚一剑贯穿一人,便有一人双臂挥刀劈砍至他门面,他迅疾抽剑回防,以攻为守刺向他脖颈。
他所出剑式皆为杀招,瞬间抹了那人脖颈,那人悲喝一声,逶迤在地。
众人见他不出片刻已然折了他们几个兄弟,不禁怒吼一声,一拥而上。
魏峙以一当十,渐渐不敌,一个没防住被人狠狠砍中腹部,顿时鲜血如注。
黑衣人士气大涨,立刻将他围困起来,举刀就砍。
刀尖落下的一瞬间,一道银光划过,黑衣人枯木一般倒下一片。
“属下救驾来迟!”
林霄低喝着,手持匕首将魏峙护在身后,随之赶来的侍卫们立刻将剩下几人围剿在地。
侍卫举起长矛就要洞穿那些黑衣人,魏峙忽地喊道:“住手!留活口。”
黑衣人闻言,忽地一动弹,剩余的几人瞬间倒地。
林霄上前扯开一人的面巾,只见那人已口吐鲜血而亡。
他掐住那人双颊,迫开他的口腔查看,回首望向魏峙,“主子,他们有备而来,是死士。”
魏峙捂着腹部,面如金纸,咬牙道:“彻查!”
说罢,似失血过多一般,失去了意识。
第29章 窘换药 赏你摸摸
魏峙被送回王府的时候,已然昏迷不醒。
王府上下乱做一团,彻夜灯火通明,连夜从京中调来御医诊治,就连携侧妃在别院休养的南平王都亲自赶了回来。
屋内一下子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夏竹悦吓坏了,想要上前去看一看他的伤势,却怎么也挤不进那水泄不通的人堆儿,只得在远处候着。
来探望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最后还是王爷下令不许人前来打扰才阻了人流。
一直忙碌到后半夜,御医才从鬼门关夺回了魏峙的性命。
御医包扎好伤口,恭谨退出内间,走到外间坐榻前恭谨施礼,
“启禀王爷,世子的伤势乃是利斧砍透了金丝软猬甲所致,但好在有它护身未伤及脏器,性命无虞,按时换药月余便可痊愈。”
南平王犹自眉头紧蹙,“可有万全把握?”
御医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姿态摆得更低了些,
“世子年轻体健,好生换药防止感染,微臣再开上两副促愈的方子,想来是无碍的。”
“嗯。”
南平王点点头,挥手屏退了御医。身侧的侧妃赵氏忙安抚道:
“既御医这样说了,王爷且安心罢,您也在这里熬了一宿了,且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南平王以肘撑在小几上,阖眸捏了捏酸胀的山根,整个人看上去既消瘦,又落寞,似乎很是疲倦,
“峙儿年幼便没了母亲,我又对他太过严苛,如今剿匪平乱的事都交于他,才会令他陷入险境。”
赵氏拉过王爷的手,“王爷那是对世子寄予厚望,希望他多加历练,您不必自责。”
“许是我逼他太甚,为了我的野心……”
“王爷。”
赵氏急急捏了捏他的手,压低声音,“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就世子一个儿子,您这也是为他筹谋,他会明白的。”
“若是他因此有什么不测,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怎会,吉人自有天相,连御医都说了,世子月余可愈。”
赵氏望着南平王,语气添了几分关怀,“您身子骨不好,妾身陪您去歇息,也让世子好生静养罢。”
说罢赵氏搀扶起南平王往外走去,路过李管事身前时,她停下脚步嘱咐道:“且挑几个稳妥的人,日夜守候世子,若有懒怠,唯你是问。”
“是。”
李管事恭谨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院子,院儿里又恢复了寂静。
天际已然微微有些泛白,院儿里只余李管事,夏竹悦和几个近身伺候的小厮。
李管事看了看几人,只觉那些个小厮们到底是粗手粗脚的,怕是做不来换药这般的细致活儿。
可世子爷又不喜丫鬟们近身,看来看去,也只有夏竹悦一人合适了。
毕竟是世子爷亲自带回来的人,世子爷多半是喜欢的,管她究竟是婢女还是侍妾呢,让她去侍候准没错。
如此想着,李管事走到夏竹悦跟前,吩咐道:“你去侍疾,娘娘方才嘱咐的话你都听着了?日夜守候,不得怠慢。”
“我……”
夏竹悦有些为难,怕自己照顾不好他。
“你什么你。”
李管事打断她,“你是世子爷房里的婢女,你不去难道要我去吗?”
“……”
“好了,他们会在外边候着,你缺什么短什么就唤他们。”
李管事一指那些小厮,又端过药箱塞进她怀里,“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药,可别误了,去罢。”
见他如此坚持,夏竹悦无法,只得抱着药箱往房里去了。
甫一推开门扇,浓郁的草药味伴着血腥气味便扑面而来,令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方才那乌泱泱的人群已然散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仅余昏黄烛火在微微跳跃着。
她关上房门走进内间,将药箱搁在几上,先去榻边查看魏峙的伤势。
像是怕惊醒他一般,她将脚步放的极轻缓,轻轻踩在织花长绒地毯上,当真是悄无声息。
伸手撩开床幔,昏黄光线下渐渐露出了他的面容。
他仍是俊美的,很美很美。
他轻阖着眼,漆黑的羽睫因烛光在他面上投下了两小片淡淡的阴影,紧抿的薄唇上没有丝毫血色,使他的美显得那样脆弱,仿佛会稍纵即逝一般。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是强势,是狠戾的,虽然偶尔也会同她调笑几句露出些许活泼的模样。




囚青丝 第25节
但如此脆弱的他,她还是头一次看见。
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
她挂好床幔,侧目瞧见他雪白中衣上已然洇出了鲜红的血迹,忙转身去取了药箱,预备替他换药。
她取来药箱放在榻边,伸手去解他的衣衫。
指尖捏住他的中衣系带,却迟迟不敢拉开。
殷红血迹渐渐蔓延扩散,他的面色似乎更差了,若是如此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仔细观察他的面色,确是昏睡不醒,尤不放心又用指尖儿戳了戳他的面颊。
毫无反应。
这才放下心来,压下心中的羞怯,拉开了他的中衣系带。
她垂首撇过头去,伸手将中衣拨至两侧,打算摸索着替他换药。
可是才刚拿指尖一探,便吓得缩了回来。
原来她并没有摸到纱布,而是直接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
不敢想象自己触碰到的是哪里的皮肤,她决定还是看着伤口换药罢,免得碰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抬眸望去。
玉色肌肤肌理匀称,劲瘦流畅的腰线延伸进裹缠在小腹的纱布里,引人无限遐想。
脐下两指处还生着一颗细小殷红的朱砂痣,随着呼吸间一起一伏,勾走了她的注意力,引得她再也挪不开视线。
良久,身侧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
“看够了么?”
夏竹悦骇的浑身一颤,扭头望去。
只见魏峙不知何时已然醒转,正瞧着自己,也不知如此瞧了多久。
她的脸瞬间烧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我.我……”
“干看着做什么。”
魏峙轻哂,“我赏你摸摸?”
“不不不.”夏竹悦窘迫极了,“不必了。”
魏峙面如金纸,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儿,咬牙斥道:
“那你还不快换药,等我失血而亡么?”
第30章 小兔子 百般欺负她
“啊,是。”
夏竹悦红着脸,撇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去拆他腹上的纱布。
被鲜血浸透的纱布黏腻在一起,她极轻极轻的慢慢剥离着,生怕拉扯到他的伤口。
随着纱布渐渐离开皮肉,狰狞外翻的伤口暴露在她眼前。
这该多疼啊。
她不禁有些感同身受,鼻尖一酸,眸中漾起了雾气。
“害怕?”
魏峙见她如此,捉过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若是害怕看到这些,去唤个小厮来。”
一滴泪划过腮边,落在手中血红的纱布上,夏竹悦摇摇头,“不怕,就是觉得你肯定很疼。”
“呵。”
他轻笑,觉得她活像只可怜兮兮眼睛红红的小兔子,不禁忍痛耐着性子哄骗似地,
“乖,我不疼,你换罢。”
夏竹悦抿了抿唇,搁下手中的纱布,另取了药膏,用银匙挑了些,细细涂抹着,仍是忍不住嘟囔,
“都成这番模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他怎会不疼,只是不愿在她面前示弱罢了。
见她小心翼翼生怕触痛了伤口的模样,他心中竟逸出一丝欣喜来。
如此伤着,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他诧异于自己荒谬的想法,转而望着她,轻轻问着,“怎么,你心疼我啊?”
夏竹悦抹药膏的手微微一滞,脸上更红了,故意用小银勺轻戳了他两下,“谁心疼你了,自作多情。”
“嘶~~”
魏峙痛的龇牙咧嘴,咬牙背过脸去,“古人诚不欺我,最毒妇人心。”
夏竹悦没理他,专注着手中的动作,抹好药膏又取来簇新的纱布细细为他裹上。
虽然极尽小心,但仍是无法避免触碰到他的皮肉,微凉指尖划过他紧致的肌理,使得她面上红的几欲滴出血来。
好在他背过脸去没瞧她,否则又不知该如何拿她取笑了。
裹缠好纱布,她仔细地在他腰间打上了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我不要这个。”
魏峙不知何时瞥眼瞧见了,出声抗议。
“由不得你,我只会系这个结。”
夏竹悦轻斥,拨开他要扯开蝴蝶结的手,“不许拆。”
“……”
魏峙冷眼瞧着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作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仗着我不能动,你都敢如此作死了。”
夏竹悦轻笑,略傲娇地瞧着他,难得地同他开起了玩笑,
“哎,你说对了,且等你能动弹了再收拾我罢,如今由我侍疾,我想系什么结,便系什么结。”
说罢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柜里替他取中衣来换。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魏峙回味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不禁舔了舔后槽牙,心中暗道,
待我好了,看我不狠狠收拾你。
正想着百般欺负她的情状时,夏竹悦捧着中衣来了。
她把中衣往榻上一搁,“你胳膊没受伤,自己换罢。”
魏峙眉头一蹙,端出主子的架子斥责道:“你越发放肆了,谁是主子?你换!”
“……”
夏竹悦被他唬得心下一惊,自觉确是松懈警惕,言行无状了。
病着老虎也是虎,并不是一只病猫儿。
她赶紧敛了神色,又是那一副恭谨温顺的模样,垂首捧起了中衣。
魏峙心中似被猫爪儿挠了一下似的,忽地有些微涩,有些后悔斥责了她。
她才刚向自己近了一分,却又被他活生生地推远了。
不过他也只懊恼了一瞬罢了,毕竟日子还长着,他有的是时间同她慢慢磋磨。
经过方才的换药,夏竹悦已然没有那么羞怯了,轻柔体贴地替他更换了中衣。
换好衣裳,又去拧了个热布巾替他擦了脸面上的汗珠儿,这才哄他睡下。
魏峙神志涣散,也不再调戏她,阖眸昏沉睡去。
待一切拾掇妥当,她放下床幔,将夜风挡严实,躬身捧起换下的污物送出去递给小厮处理,转而又去廊下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扇子,亲自照看着煎药的小泥炉。
“姑娘且去歇歇罢,这里我看着便是,您也一宿没阖眼了呢。”
小丫鬟担忧地劝着。
“没事儿。”
夏竹悦笑笑,“你去睡吧,左右快煎好了,待会他服了药我再去睡。”
小丫鬟抿唇一笑,“姑娘对咱们世子爷当真是上心,什么都亲力亲为。”
夏竹悦闻言,愣了一瞬,继而笑笑,没说什么。
即便不是他巍峙,哪怕只是猫猫狗狗,她都会好生照顾,不会坐视不理的。
小丫鬟不肯走,索性蹲在旁边陪着她说话解闷儿。
朝阳渐升,晨光铺洒进院儿里,树梢上的露珠儿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忽地一道墨蓝色的身影急急闪了进来,打断了少女们的闲聊。
林霄走的很急,几步近到屋前就要推门。
夏竹悦见状,赶紧起身轻唤道,“他才刚睡下,这会子怕是才刚睡安稳……”
“有急事,误不得。”
林霄匆匆解释了一句,推门而入。
夏竹悦一时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小丫鬟见她担忧,安慰她,“别担心,林霄是同世子爷一同长大的,护卫他许多年的心腹,知道轻重,不会有事的。”
“嗯。”
夏竹悦只得应了,坐回小凳上继续看顾着火候。
悉心保着文火,慢慢收了药汁,她执过布巾包着把手,将药汁隔着一层纱布细细滤进碗里,拿托盘盛了,端起往屋里走去。
轻轻推开门扇,踩在长绒地毯上,缓缓走进内间往榻前走去。




囚青丝 第26节
“什么时候的事?”
隔着纱幔远远传来了巍峙的声音。
林霄恭谨答着:“就在昨夜,魏珉世子回别院时,那女子已经被捉走了。”
“不是另造了身份么,怎会走漏。”
“是被暗桩报出去的,魏珉世子已经被传召立刻回京,即刻便要问审。”
林霄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审案的是秦尚书,他是誉王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便是一早盯上了他,想借此大做文章除掉他,削弱我们的势力。”
“您说的是。”
巍峙叹息一声,“天下那么多女子,喜欢谁不好,非挑个岐国女子,着实找死,你且……”
啪——
滚烫药汁连着药碗滚落在地,洇湿了地毯,散发出浓郁的苦涩气味。
第31章 甜桃儿 多么诱人
声音戛然而止,屋内一片寂静,唯有被污了地毯上蒸腾着袅袅热气。
林霄拨开纱幔,只见夏竹悦愣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走过来捡起药碗,轻唤了一声,“你怎么了?烫着了没有?”
夏竹悦恍然回神,摇摇头,忙接过他手中递来的药碗,“没什么,许是一夜未睡,方才有些晕眩,我.我再去煎一碗来。”
“你且自去歇息,白日不必过来。”
纱幔后头,魏峙吩咐着。
“是。”
夏竹悦轻声应了,转身匆匆退了出去。
她将托盘和药碗送回廊下,嘱咐小丫鬟重新煎过,便去花园里找了个角落抱膝蹲了下来。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小声的啜泣起来。
她有个秘密,同谁都没有说过。
她的母亲,是岐国人。
母亲从未提及过在岐国的身份,怕给她带来不测,只是让她不要忘记,她也是岐国人。
虽国破家亡,隐姓埋名,即便流落风尘,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根。
她从前还很是奇怪,分明父亲夏如知是魏国人,自己便应当是魏国人,怎的母亲却一再坚持她是岐国人呢。
她那时只当母亲是思念故国才如此说的,直到那天知道了夏如知并非自己的生父,才彻底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那么,她的亲生父亲又是谁呢?
是否尚在人世?
想来多半在国破时亡故了罢,否则母亲怎会辗转被卖到魏国。
若是父亲还在,必不会令母亲受辱,也不会让自己受那么多的欺辱罢。
可是现如今,她不知生父,母亲亡故,而自己也自身难保,着实生出一股孤苦伶仃之感。
她知道绝不能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如今世人已到了谈岐变色的地步。
她压根儿就不知道那劳什子龙脉金窟在哪里。
但是母亲再三警告过她,人心最为可怖,世人贪婪的欲望最为可怖,单是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贪婪,便能将她吞噬殆尽。
从方才无意间听到的只字片语里,她便能猜测出,似乎又有一个岐人被发现了。
她不知道那人会遭遇怎样的严刑拷问,但她知道,一定不会有活路。
她很害怕。
魏峙似乎也很在意岐人。
若是魏峙知道了她是岐人,她又将会是哪一种死法儿。
她不敢想象,不敢再想下去,将脸埋进膝盖里,悄无声息地哭上了一场。
乌云飘了过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点儿砸在她的脖颈里,凉丝丝的。
雨珠儿落个不停,和着她的泪珠儿,一齐滚落在小小的水洼里。
许久云收雨住,天空复又放晴了,她才起身回去。
院儿里扫洒的小丫鬟见她落汤鸡一般,失魂落魄疲倦不堪地走过来,皆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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