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青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影语流光
夏竹悦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手中紧紧攥着布帛,心下想着各种可能性。
思来想去,便只有那一种可能了,是他。
这个赵财是他的眼线,定是宫宴那日被他发现了那只云雀。
夏竹悦有些懊悔,原以为公主府权势滔天,是一处庇护之所,如今看来,被他的势力渗透怕只是迟早的事儿。
但画像出现在车夫的手里,想来他还没能渗入公主府内部,尚在外围打探而已。
“你怎的虚汗不止,我还是替你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焦急的声音打断了夏竹悦的思绪,她伸手拽住了急急要往门外去的巧儿,抬眸定定地看着她。
巧儿被看的有些发虚,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呐呐地:“怎,怎么了。”
夏竹悦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僵持片刻后终是开了口:“巧儿,你能帮帮我么?”
“帮.帮你什么呀……”
巧儿挨着她坐下来,她原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最不喜揽麻烦,可转念一想起那日夏竹的挺身相助,心下便生出一股义气来,她拍了拍不甚挺直的腰板。
“你说吧,我帮你。”
夏竹悦见她单薄的小身板在夕阳余晖里仿佛一株弱不禁风的小玉兰一般,眸子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充满了真诚,不禁有些安慰。
“劳烦你替我向管事辞工。”
说着夏竹悦卷起布帛,起身去箱笼里取出一块碎花粗布,开始拾掇自己的衣物用品,她做事麻利,几下便打好了包袱。
“小竹,你这是做什么呀。”
巧儿急了,几步抢上前来,伸手摁住她的包袱,声音都染上了些许哭腔。
“你是臊我撞见你同哥哥的情意吗?我错了,我就只当不知道,你别走好吗?”
“不为这些。”
夏竹悦叹息一声,从襟前摘下方帕替她拭去腮边晶莹的泪珠儿,“实话同你说吧,我并不认得你哥哥,是我从前不懂事得罪了人,如今只怕是要寻上我了。”
巧儿愣了一瞬,有些茫然,“那你的画像.怎会在我哥哥那里……”
夏竹悦垂首,没有作声,屋内一时间静默了下来,只剩下傍晚带着暑气的微风在空气中涌动,吹动了巧儿眉心的发丝。
一瞬间福至心灵,巧儿惊讶抬头:“难道哥哥在替你仇家寻你?”
“多半如此。”
“这个杀千刀的,成日里偷鸡摸狗便罢了,如今还给人当刀使。”巧儿怒火中烧,义愤填膺地拉过夏竹悦,“你别走了,哥哥平日最听我的,我不让他动你。”
“不不不。”巧儿一拍脑门儿,“我干脆同他说咱们这里没你这个人。”
夏竹悦摇摇头,安抚地拍了拍巧儿的肩膀,从她手中拉出包袱挽在肘间,好言解释:“即便你不透露我在这里,还有其她人呢。”
是了,芳龄她们都见过夏竹悦,若是哥哥去问她们,不知要生出多少祸端来呢。
思及此处,巧儿不禁泄了气,心中甚是懊恼内疚。
夏竹悦见天色将晚,不再拖延,拉住巧儿的手嘱咐她:“劳烦你去替我辞工,就说我得了急病,无法亲自前去,劳你替我善后了。”
说罢,夏竹悦推拒了巧儿的相送,匆匆往外走去。
一路穿花拂柳行色匆匆地赶到角门前,却发现不知怎的,今日落钥的甚早,角门竟早早地落了锁。
无奈之下,只得往府门走去,只是不知没有采办的腰牌那些个门童能不能通融些放她出去。
果不其然,无论她如何编排理由门童都不为所动,甚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递上的银钱,就是不肯开门放她出去。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门童似得了什么信号一般,登时从凳子上起身整理了衣冠,躬身跑去开了府门边上的小门,面上堆起笑容迎着:“苏嬷嬷,您回了。”
苏嬷嬷眼皮子都不抬,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了,提起杏色缎子裙摆抬脚迈过门槛,朝府内走去。
夏竹悦本有意避开,却被她一眼瞟到了,苏嬷嬷蹙起眉头,想起她是那个绣云雀的丫头,心下有些不耐,“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竹悦见避不过,只得缓步上前,温婉施礼:“见过苏嬷嬷,我得了急病,想回家休养。”
“急病?”
苏嬷嬷眉头一挑,打量着她,只见她身量高挑纤细,一袭剪裁合身的夏制衫裙衬的她粉面含春,分明是普通的丫鬟制服,穿在她身上却格外娇艳,一点儿也不似得了急病的模样。
“可跟管事告了假?”苏嬷嬷不咸不淡地问着。
夏竹悦垂首,乖顺答道:“病的急,已托人代我向管事辞工了。”
“辞工?”
苏嬷嬷心思回转,想起长公主正想寻个由头打发了她,如今她自己要走,岂不更好。
于是她眉心一松,竟露出些许关切的神色来,“既如此,那便回去好生休养吧。”
“可是.”夏竹悦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守在门边的门童。
门童年纪虽小,却机灵的很,见此情状,一改先前的推诿模样,赶紧拉开了小门,满面关切,“姑娘快回去休养吧,可别耽误了病情。”
夏竹悦见有了转机,心下略松了一口气,于是对苏嬷嬷福了福身,道了声:“多谢。”便从小门出了公主府。
直到公主府的门在她身后重新关上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放下心来,顶着月色,匆匆往僻巷走去。
幸而春儿办事不利,托她出售的简陋小院儿尚未脱手。
夏竹悦又搬回到小院里,重新去寻了几分浆洗的活儿,虽辛苦些,但看着僻巷里成日家长里短的街坊邻居们,却莫名觉得安心许多。
夏日里昼长夜短,这天夏竹悦里里外外涮洗拾掇到日上中天才勉强理顺手中的活计,胡乱用了些吃食准备小憩片刻,等晚些洗晒的衣物都晒干了再去收拾。
才将将睡下时,却听得一阵敲门声。
许是春儿来取衣物了,这方小院儿,也只有她会来了。
夏竹悦强撑困意,随手披了件外裳,便起身去应门。
“怎的这会子过来了,你的那几件袍子才刚洗过呢。”
夏竹悦念叨着拉开院门,却见来人并不是什么春儿,门外赫然立着一个男子,惊得她一声轻呼,立时关上了院门。
她羞红了脸,匆匆回房穿戴整齐,懊恼自己怎的如此大意,竟只着中衣便去开门了。
对镜自照,确无不妥之后,夏竹悦这才重新打开院门。
李牧白仍然站在门外,一袭月白长衫,润泽的羊脂白玉冠束着墨发,一如既往地清逸出尘。
不知是不是日头太烈,他那样冷白的玉色面皮上竟也染上了一丝红晕。
“你怎的来了。”
夏竹悦有些拘谨,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儿,还没有从方才的羞恼中走出来。
倒是李牧白若无其事一般,温润一笑,轻声问她:“就任我在这里站着么?”
夏竹悦抬头看了看,烈日炎炎,站在日头底下空头晒着,饶是他这样不染纤尘的贵人,鼻尖上都泌出了些许晶莹的汗珠儿来。
无奈之下,她只得往边上侧了侧,让出路来,李牧白也跟不跟她客气,脚步轻抬,跨进院里。
本想在院里寻一处坐坐,却见四处堆满了浆洗的物件儿,院里横七竖八地架了许多竹篙,上边满满当当地晾晒着各色衣物。
清新的皂角香气充斥在空气里,他微微侧目,只见她一身粗布衣衫,正从屋里端了一碗水来,走到他面前,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有些许赧然的模样,“对不住,没有茶叶了,且喝碗水解解暑罢。”
顺着面前的碗望过去,只见那双原本纤软白腻的手因着浆洗泡的有些红肿,李牧白心下有些发紧,如此多的衣物,须得浆洗多久才是。
接过粗瓷碗,李牧白垂眸略饮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闻你病了。”
“从哪里听闻的,你们府中的小丫鬟们病了难道都需要少主亲自过问探访的吗?”夏竹悦随口开着玩笑。
李牧白望着着眼前戏谑取笑自己的女子,不知怎的,见她完好无损,竟觉得心情甚好。
“如果是你,便需要。”
第6章 去哪儿 我带你回去
夏竹悦未曾想到李牧白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有些错愕,笑意僵在了唇畔。
李牧白见状,自知失言,垂眸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许不自然地找补道:“毕竟是我荐你入公主府,若是你因此受损,我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囚青丝 第6节
原来如此,夏竹悦的笑意复又荡漾开来,“千万别这么说,你一番好意帮我,是我自己身子弱无福消受罢了,尚且要多谢你呢。”
说完这番话,小小院落里,忽然静谧了下来。
俩人就这么空头晒着对面而立,半晌无话,气氛逐渐尴尬了起来。
“你……”
“你……”
两人竟不约而同地开口,不禁相视一笑,夏竹悦本想问他何时走,如今只得改口道:“你先说罢。”
李牧白明知她安然无恙却没有戳破,柔声问她:“身体如何,可大好了?”
称病不过是为了躲避巍峙罢了,本无大碍,但夏竹悦并不想同他说起这些原委,只胡乱搪塞着:“已经大好了,多谢你挂怀。”
“那便好。”
李牧白欣慰一笑,眉目舒展,“那便同我一道回去吧。”
“回去?去哪里?”夏竹悦有些不解,“我已经同管事辞工了。”
“无妨。”李牧白收起手中的折扇,轻言细语:“我带你回去。”
男人月白欣长的身影在一众色彩斑澜的衣物映衬之下,芝兰玉树一般,目光温柔且坚定,那些话语像是最真挚的诺言,着实容易令人生出几分遐想来。
可是这话听在夏竹悦耳中,确是那么的刺耳。
夏竹悦敏感地感觉到,李牧白似乎对自己有着些许好感。
眼前的这个男人,论品貌才学,家世背景都是不可多得的良人,这番蛊惑人心的话语,只怕任何怀春少女听了,心底都会生出涟漪。
但是她不行,也不敢,她背负着太多,她有着不堪的过去,还有着许多亟待去解决的事情。
她的母亲,是官妓。
从她记事起,她便在夏府备受欺凌。
其实夏老爷对她母亲还算不错,给了个妾的名份,一应吃穿用度也不曾缺过,但她夏竹悦却不同。
她虽姓夏,却并不是夏老爷的亲女,母亲遇见夏老爷时,她已周岁有余。
虽然夏老爷对外宣称夏竹悦是他所出,但她从小就知道,须得谨言慎行,才能在夏府里生存。
夏夫人乃是个十里八乡都闻名的厉害角色,面慈心狠,没几年便将夏竹悦的母亲给折磨致死。
从前有母亲庇护,她尚且能过安生日子,母亲去世后,夏老爷也不再管她,她虽顶着个夏家小姐的名号,却过着连小丫鬟都不如的日子。
本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忍耐下去的,只要自己再忍忍,日子就没那么难捱了。
可是直到那天,她亲耳听见夏夫人做主要将她送与知州的痴傻儿子做妾,好为她自己的女儿谋取一门高嫁。
于是,在知州大人的引荐下,夏府大肆举办的春日宴上,才获得了南平王世子驾临的荣宠。
夏竹悦知道,要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
往事从脑海中喷薄而出,她的心一阵紧缩,抽痛了一下,不禁踉跄了一步。
下一瞬,她被稳稳地扶住,李牧白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握着她的手臂,冷白的手指在深蓝底的粗布料上莹润如玉,甲面圆润光洁,那是一种不染阳春的矜贵。
再看自己的手,微微红肿着,在同一块深蓝底粗布下,尽显寒酸。
“你还好么?”
李牧白担忧地看着她,一手托着她,一手执起折扇伸过来遮在她头顶,“仔细晒着,中了暑气。”
振袖间带着他身上独有寒香的扇面在她头顶徐徐展开,墨染山水,一如他的清冽,倒真为她带来了丝丝凉意。
夏竹悦看着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觉得他很好,真的很好。
但她,不配。
骤然抽出衣袖,夏竹悦几步跨至屋檐下,将自己瑟缩进阴影里。
李牧白愣了一瞬,放下还举着折扇的手,好脾气地跟了过来,同她一起站在檐下。
他身材欣长,房屋矮小,使得他不得不微微垂首。
他低头看着她,见她垂头丧气地靠在墙上,羽睫低垂,因着晒的久了,小脸儿上泛着潮红,白腻颈项上都是汗珠儿,几缕调皮的发丝粘腻在上边。
李牧白喉结微滚,撇过头去避开视线。
“你走吧。”夏竹悦忽然开口,恹恹地。
“也好。”李牧白抬头看看天色,“那你且休息罢,我明日再来。”
“不必再来了。”
夏风拂过,唯有蝉鸣不止。
“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来接你去公主府,那里……”
“不必了。”夏竹悦打断他,“我已经辞工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感激不尽,请回吧。”
李牧白抿了抿唇,回首望着她,语气更柔了几分,“如果你不喜欢这份工,我可以替你换其他……”
夏竹悦豁然直起身子,直直走到院门边,态度冷硬的像一块石头,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请回罢,不送了。”
饶是李牧白谦谦君子,也不免染上一层薄怒。
他含金匙而生,金尊玉贵,从来都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半分挫折。
他一再屈尊,这小姑娘却连个好脸子都没有,真不知是哪里惹她气恼了,不免令他的自尊心有些受挫。
看她铁了心肠一般,站在那里瞧都不瞧他一眼,李牧白有些黯然。
僵持片刻,李牧白叹息一声,终是抬起脚步,从她身前踏出了这方小院儿。
关上院门,夏竹悦这才松下来,整个人似乎失了力气一般,背贴着门板,缓缓滑坐了下去。
天色忽然阴郁了许多,大片的乌云拢了日头,甚至开始电闪雷鸣起来。
她曾利用过一个人,以为能救自己出苦海。
她以为那人是救赎,是恩赐,但深陷其中才惊觉,那根本就是她的劫难。
她已非良人,又怎能奢望,又岂能去拖累别人呢。
豆大的雨点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劈头盖脸,浇人一身狼狈。
尚苟且偷生,为生计奔忙,又哪里来心思去伤春悲秋呢,夏竹悦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扶着门板站起身,赶紧去收竹篙上的衣物。
这夏天的暴雨,稍有不慎,就能令她白忙活。
正当收拾不过来时,院门被豁然推开了。
夏竹悦抬眸望去,却见是春儿撑着油纸扇匆匆而来,她放下心来,抢着去收衣物。
春儿举着伞,也凑上来七手八脚的收衣物,颇为卖力,嘴里还叫着:“快收快收,这可是我接的大活儿,可不能出岔子。”
“我当你今日怎的这么好来帮我收衣物呢,原是担心你自己的活儿出岔子。”
“哎呀。”春儿听见她挤兑自己也不恼,“什么你的我的,太生分了。”
说着对夏竹悦挤挤眼儿,嬉笑问着:“哎,我刚瞧见你院里出去了一位贵公子,那人物,啧啧啧……谁啊?”
夏竹悦不欲回答她,一心收捡着手中的活计,但架不住她一再纠缠追问,只得同她说了,“是公主府的少主。”
“真的呀?!”
春儿喜出望外,拉住夏竹悦,“你可以呀,才去了公主府几天,就攀上高枝儿啦?以后可别忘了咱们这些穷姐妹呀。”
“什么高枝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这都追到家里来了,我就说嘛,小竹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一定会高嫁的。”
夏竹悦见这傻丫头激动的伞都歪了,怀里抱着的衣物都湿了大半,无奈地将她拉进屋里,自己冒雨快步将剩下的几件衣物收了进来。
“小竹,他何时来娶你?他说了没有?你喜欢他吗?”春儿一股脑儿地问了许多问题,又傻乎乎地自言自语着:“那样的男子,你自然是喜欢的。”
春儿坐在小凳上,望着忙碌的夏竹悦,由衷地叹道:“小竹,我真替你高兴。”
夏竹悦翻看着手中的衣料,将干透的细细折叠起来,未干透的撑开搭在椅背上,“别胡思乱想了,那样的人,岂能肖想。”
一句话使得春儿变成泄了气的皮球,她撅起小嘴儿,垂头丧气。
她环顾这几乎家徒四壁的环境,有些无奈,“是了,咱们这样的穷酸丫头,哪里攀的上贵人。”
春儿叹了几回气,起身来帮夏竹悦叠衣物,她年纪小,小孩子一般的心性,不消多时又豪气万丈起来,“小竹,你别气馁,咱们虽穷,但也是清白好人家的女儿,以后嫁个好小子过安生日子美着呢,咱们可不去做什么偏房妾室,不受那委屈!”
撑衣物的手一滞,夏竹悦面色僵了僵,良久,她抬头冲春儿笑了笑,“你一定会的。”
“那是自然。”
春儿羞赧,掩嘴吃吃笑着,“你也会的。”
夏竹悦抿唇一笑,没说什么,将旁边叠好的衣物打了包袱地给她,“这是你的,如今雨歇了,你且去吧。”
“好嘞。”春儿接了包袱,挽在臂上,起身要走,忽地想起什么来,回头问她:“过两日京郊要收果子了,很缺人手呢,你去不去?”
第7章 夏竹悦 您才配当世子妃呢
夏日炎炎,京郊的一座山林里却是桃李芬芳,目之所及皆是硕果累累的果树。
一群带着斗笠的少女们嬉笑着走动其间,一边说着闲话儿,一边摘取着瓜果。
春儿摘的是杏子,嫩黄的甜杏一如她今日的打扮,令人觉得软嫩香甜的很。
春儿穿着鹅黄的散花儒裙,粉面含春,正撩着裙摆费力地勾杏子,那几棵杏子长的位置刁钻,她怎么也够不着,索性捡了根树枝去打。
“哎哟~”
她一个身子不稳,竟直直地倒入了边上的灌木丛里。
周遭的小丫头们见了窃窃捂嘴偷笑起来,夏竹悦侧目看到在灌木丛里挣扎的春儿,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去拉起她。
“早同你说过,采摘不宜穿阔摆裙,你非要作如此打扮。”
“你懂什么。”
囚青丝 第7节
春儿龇牙咧嘴地撑着她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踉跄歪倒在她身上,吃痛的直哈气儿。
夏竹悦往下看去,只见春儿的脚踝已经迅速红肿了一大块,眼见是扭伤了。
她俯身托住春儿的脚踝,扶着她坐下来,“你且歇着罢,我替你去送果子。”
“唉……”
春儿唉声叹气,颇有些不高兴,“白打扮了半晌。”
说着,她拉过正检视她伤处的夏竹悦,凑在她耳畔压低了声音:“罢了,告诉你这桩巧宗儿好过便宜了别的丫头。其实今日前头那别院里有宴会,京城的公子名媛们出来避暑尝鲜,品尝时下的鲜果,我买通了管事,由我送杏子过去呢。”
“所以你就摘的那么卖力?”
“唉,枉费我一番精心打扮。”
春儿哭丧着脸伸手抚平裙摆上的皱褶,“我也不指望哪个贵人能瞧上我,但说不准哪个侍卫小哥就入了我的眼呢。”
春儿那副故作哀怨的模样儿,着实令人捧腹,夏竹悦无奈摇摇头。
“如今这好事儿只好由你替我顶上啦。”
春儿将她精心摘选的一篓杏子塞到夏竹悦手中,再三嘱咐着:“你可得好好挑一个好男子,我可是掏了真金白银的。
“好生坐着等我回来。”
夏竹悦没有再理会她的胡话,抱起竹篓起身往山涧的别院去了。
别院那头,远远地拢着许多车马,这原是京中权贵们设立的一处避暑玩乐的场所,今日由宰相夫人牵头,举办了一场品茗宴,不仅邀请了达官贵人,甚至连宫中的淑妃娘娘也亲自到场,给足了脸面。
名头上虽是品茗,其实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宰相夫人遍邀京城内的公子名媛,其实是变相办着相亲会,她以此为乐,三两年便要办上这么一场。
夏竹悦走到别院时,宴会尚未开始,才刚到赏园的环节,名媛们三五成群地沿着小径观赏着附近的果林。
娇黄的杏,嫣红的李,还有许多西瓜葡萄之类的,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们甚少能有机会看见还长在树上的果子,都觉得颇为趣致。
许是管事打点过,夏竹悦抱着一筐杏子穿行其中却并无人出来阻拦她,她便沿着小路一直往南去,将杏子交到后厨便算交差了,自有人清洗了捧到贵人面前去。
正当她加快脚步,忽地头上一痛,一物沿着她的裙边儿滚落在地,直直朝远处滚去。
夏竹悦顺势看去,那是一颗青红参半的李子,已经摔得烂了,殷红的汁液流出来,渗进了地里。
“快走开,别挡着我摘李子。”
一声不耐烦地呵斥令夏竹悦回过头去,倒与那人四目相对。
“你!”
惊呼的是一个梳着双垂髻的圆脸小丫鬟,本是一脸骄纵的模样,在看到夏竹悦的那一刻,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用手指着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唤道:“夏竹悦?!”
夏竹悦登时也有些慌了,这丫头她认得,她是夏府嫡出小姐夏桃欣的近身丫鬟,从前没少欺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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