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我

秦愿冷冰冰的声音砸过来，“江书意，我以后再相信，我是小狗！”
“……”江书意好不容易酝酿了的话，还没能吐出来，就又给憋回去了。
秦愿说完这句，也没再看他，也没再搭理他。
江书意在窗边站了会，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慢慢的走回去了。
门开门合的声音响起，最终一切又归于平静。
秦愿转头，看向空荡荡的窗口，咬了咬牙齿。
就这么走了？
开不起玩笑？
她说的是气话。
他都不肯道个歉什么的，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秦愿觉得自己真是无聊。
比贪吃蛇里的那条蛇还无聊。
竟然一直等他自己出现。
然后还等他开口道歉。
结果呢？
人根本连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全程都是她的独角戏。
秦愿觉得自己被耍了，长这么大，就没被谁耍的这么惨过。
最气人的是，她被耍了，还生不起来气。
还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是不是童湘不让他去……
夜色已经深了。
顾子杭的卧室里，一片漆黑。
他回家之后，连灯都没开。
人站在窗户前，将发生在秦愿窗边的一切都收尽眼底。
他不是没发现。
只是没戳破。
秦愿的心思，江书意的心思，包括……他自己的心思……
他知道江书意一直在那，开窗户前就知道。
他也是故意留到八点多才回来的。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报复江书意。
是他爽约。
让秦愿难受。
导致秦愿受伤……
一起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秦愿这个样子。
秦愿栽了。
栽江书意手里了！
……
接下来的几天，江书意彻底远离了秦愿。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受伤的人是她。
明明爽约的人是他！
明明错的是他。
明明该道歉的也是他。
秦愿看着江书意的背影，忍不住想，他是怎么做到，还能一身正气，一点愧疚都没有的？
他不找秦愿，远离他们。
秦愿也没去找他。
连慢半拍的于朦都看出来了，“秦愿，你和江书意是不是吵架了？”
秦愿想都没想，“没，吵什么架？”
“可是我看你们最近这几天，都没有交集。而且每次我喊他一起吃饭，他就各种理由推脱。”
“是吗？”秦愿淡淡的，不置可否的反问了这么一句，便无后话。
于朦也不好再多问。
但她明白，江书意和秦愿就是闹矛盾了。
她关心秦愿，但她也不敢去问顾子杭。
自从上次她没忍住，很大胆很放肆的抱了顾子杭一下之后，顾子杭对她始终不咸不淡的。
跟她说话都变少了。
于朦胆子本来就小，自觉自己嘴巴笨，也怕说错话，导致别人心情不好。
刚好逮着个下课的机会，顾子杭不在，陈琳琳也不在。
她就戳戳江书意的后背，“班长。”
江书意回过头来，“什么事？”
“我问你啊。”于朦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跟做贼似的，还特别小心翼翼的环顾一圈四周，生怕被人听见似的，“你跟秦愿吵架了吗？”
江书意：“……”





惹我 第93章 要绝交啊？
“……”
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于朦忽然问，江书意还是颇多不适应。
“吵架”这个词，还是头一次用在他的身上。
他打小就优秀，性格温和，跟同学相处的也特别好。
老师啊，同学啊，都很喜欢他。
他没跟人吵过架，也没跟人打过架。
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他和秦愿……算吵架吗？
“不算。”面对于朦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神，江书意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个回答。
“不算？”于朦却被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搞懵了，“那你跟秦愿……”
“我们没什么。”江书意说这话的时候，陈琳琳刚好过来。
于朦虽然有疑惑，却没再问。
陈琳琳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江书意，“班长，这是我的同学录，麻烦你有时间的话，帮我写一下。”
江书意现在心情正不好。
听见陈琳琳的话，莫名的烦躁。
没接那张同学录，连头也没偏一下，冷冷的道：“没时间。”
碰了一鼻子灰的陈琳琳：“……就一张同学录而已，不至于吧？”
“……”江书意没再搭理她。
陈琳琳咬咬唇，心有不甘的把手缩回去，将手里的同学录狠狠夹进书本里，也不理江书意了。
……
“秦愿，那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啊？”顾子杭憋了两天，终于还是没憋住。
“秦愿，你说个话。”顾子杭烦躁，“只要你同意，我马上去质问那家伙……”
走在前边的秦愿忽然停下来，“质问什么？”
“……我就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然后呢？”
“然后？”顾子杭被问的一噎，“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问问清楚，他到底几个意思。”
他的性格不允许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憋着。
秦愿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
秦愿不开心，他也很烦躁。
可以说是为了秦愿，也可以说是为了他自己。
总之，秦愿没表态，顾子杭还是去找江书意了。
两人在足球场迎面相遇。
最近江书意都是避着他们走，远远地看见顾子杭，他就低下头，佯装没看见似的往前走。
“喂！”顾子杭直接拦住他的去路，烦躁的一张脸黑臭黑臭的。
见躲不掉，江书意便停下来，“有事？”
顾子杭见着他那张故作镇定的脸就来气，“江书意，你什么意思啊？要跟我们绝交啊？”
“……”江书意抿着唇，没言语。
顾子杭：“说话！老子最讨厌你这幅闷油瓶子的样子！”
“……”江书意皱皱眉，“顾子杭，你怎么又说脏话？”
“老子说脏话碍着你了？你管我？”顾子杭气焰嚣张的叫嚣。
但其实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从江书意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他的脸色已经好转了。
可是接下来，江书意的反应又再一次让他的脸色沉下去。
江书意说：“是啊，我管不着你，我谁也管不着……”
说着，就要抬脚走人。
“嘿，我这暴脾气！”顾子杭哪儿受得了这样？
顿时炸了。
……
秦愿坐在教室里，正在为一道物理题眉头紧锁。
她解了半天了，愣是没解出来。
人虽然坐在这里，但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于朦跑过来，“秦愿，不好了！顾子杭和江书意打起来了！”
秦愿抬头，“什么？”
于朦是从外面跑过来的，脸上满是焦灼，指着室外某个方向道：“就在足球场！”
她话音刚落，秦愿已经冲出去，钢笔重重落在纸上，差点滚下桌子。
足球场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男生们吹着口哨起哄，女生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秦愿跑过来时，刚好看见江书意脸上挨了一拳头。
他整个人都被打的脸一偏，狠狠的往旁边摔过去。
顾子杭一点不手软，立刻揪住他的衣领，上前一顿胖揍。
江书意落在他手里，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似的，一点都不知道反抗。
“你怎么不反抗啊？你打老子啊！你打老子啊！你个娘们！”顾子杭越揍越来火，一拳头扬起，就要朝着江书意的面门砸下去。
江书意呢？
他明明有时间反应的，也有机会躲开的。
但他却闭上了双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妈的！”顾子杭骂了一声。
殊不知，江书意越是这个样子，他心里的火气就越大。
这一拳头，是落定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顾子杭的手腕忽然被一只细软的手攥住。
他一惊，回头。




惹我 第94章 不想跟你们玩儿了
“秦愿……”
秦愿松了手，语调淡淡的，“放开他。”
顾子杭皱眉，“你别管……”
“子杭。”
“……”
秦愿一般很少这么叫他。
从小到大，都是连名带姓的叫。
印象里，秦愿就一次这么叫过他。
那次，秦愿生病，特别想妈妈。
可是那时候家里没电话，要打电话就必须去镇子上的小超市里。
秦愿拉着他的手，软软的求他，“子杭，你能不能带我去小超市里？我想给我妈妈打电话。”
那时候，秦愿还不像现在这样坚强。
也不像现在这样恨父母。
顾子杭就背着秦愿，到小超市去打电话。
“……”顾子杭凝视她片刻，最终撒开手，从江书意身上离开。
“秦愿，这家伙不值得。我们走。”顾子杭去拉秦愿。
却发现拉不动。
她站在原地，眼神落在江书意身上。
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白皙脸上的伤，面无表情的。
顾子杭攥紧秦愿的手腕，转回身，“江书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怎么了？你丫的给个痛快话！”
“是想跟我们绝交，还是怎么的？你说！”
“咳咳。”江书意咳了两声，“那就绝交吧。”
“……”顾子杭没想到他真会这么说。
打成这样他都不开口。
还以为当着秦愿的面，递一个台阶过去，他就能顺坡下了。
顾子杭发誓，他长这么大，这辈子没这么好脾气过。
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
他就是这么糟践他的心意的？
就是这么糟践秦愿的？
“呵。”秦愿垂下眼睑，低低的笑了一声。
绝交。
这两个字，那么轻松的从他嘴巴里说出来。
“江书意，你可想好了！”顾子杭见不得秦愿那个样子，一再的给江书意递梯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特么最好给我想好了再说……”
“想好了。”江书意站直身子，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着顾子杭和秦愿，声音也是平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学霸只能跟学霸玩，学渣只能跟学渣玩，这是定理。我之前跟你们在一起，不过是王老师的嘱托，是他让我帮你而已。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同桌了，你的成绩也有好转了，好像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什么？”顾子杭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指着江书意道：“你特么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特么的到底知不知道，这话说出来多伤人？
很明显，他不知道。
因为他还在继续往下说：“老实说，这些日子跟你们在一块混着，导致我的学习成绩都下降了。我妈说的没错，跟学渣玩儿，除了给自己拖后腿，没一点好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江书意！！！”顾子杭拿眼珠子瞪他。
江书意却是看都没看他，目光笔直的盯在秦愿的脸上，“秦愿，我帮你，就是为了不给班级拖后腿，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秦愿冷笑了一声，“说完了？”
“说完了。”
“行。”秦愿点点头，清秀白净的小脸上看不见其他的情绪，仿佛并没有被他的话伤到分毫。
“那么，说好的考京大，也是骗我的了？”
“也不能说骗吧。”江书意道，“毕竟以你的成绩，考上京大还是很困难的吧？我只不过是想激励你而已。”
“既然想要激励我，为什么不激励到底？现在说出来，又算什么？”
“……”江书意愣了愣，“因为我装不下去了。”
“……”
“跟你们在一起混的时候，我是觉得比之前轻松快活的。但我是个对未来有规划的人，我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如果我继续跟你们混下去，只会毁了自己。”
秦愿点点头，“这是你真心话？”
江书意直视着她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捏紧，“是的。”
至此，秦愿的眼神彻底冷下来，“江书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江书意捏紧手指。
说出这些话，他就没想过要收回来。
他的未来，他的人生，在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他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未来？
梦想？
那些皆成了遥不可及。
他的世界便只剩下黑暗和病痛。
他现在看世界，都是灰色的。
秦愿与他对视了一会，“江书意，在此之前，我没怪过你。爽约，没有一句解释，情绪突变……我知道你可能有你的苦衷……”
“我没有苦衷。”江书意打断她，“我能有什么苦衷？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再跟你们玩儿了！”
“……”




惹我 第95章 简直过分
“江书意，你能不能别这么过分！”
江书意移开目光，落在顾子杭的脸上。
仿佛从秦愿那双眼上移开，心上的痛也要减轻许多。
他轻笑一声，“我过分？我以前回回考试都能第一，现在呢？只能考90分以下，你说我过分？”
“你……”
“我什么？我尽心尽力的帮你们搞学习，你们呢？就是一堆烂泥，成天就想着玩儿。现在好了，你们的成绩上去了，却牺牲了我的成绩！我这个班长，不当也罢。”
“要是再来一次，王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就不会答应他帮你们！”
“……………………”
“过分！太过分！简直太过分了！”
事情已经发生一整天了，可顾子杭还是缓不过来。
相比较他的愤怒，秦愿却出奇的平静。
平静的，没有一点反应。
“秦愿，你都不生气吗？”顾子杭问。
秦愿：“气什么？”
“他都那样了……”
秦愿扯扯唇，“他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怎么就事实了？
“顾子杭。”
“什么？”
“我们的确是学渣啊，影响别人学习的学渣。”
“…………”
下午，王胜就在课上宣布了一件事儿。
“江书意同学因为个人原因，不想再担任班长一职，有哪位同学想要自荐的？或者大家都想推荐谁，都可以来找我说明。”
事情一宣布，班里就炸了。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的低声交谈着。
唯独秦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像是没听到王胜的话似的，一直低着头写字。
课间，陈琳琳找了个空，问江书意，“你为什么不想当班长了啊？”
“不为什么。”江书意对她的态度始终冷淡。
成为同桌以来，可以说都没正眼看她一眼。
陈琳琳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反正她抢着做江书意同桌，也不是非要他多重视自己。
只要能挤走秦愿，她就很开心。
“你不说我也知道。”陈琳琳道，“还不是因为秦愿……”
她话音刚落，江书意忽然站起身，朝门口走了出去。
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教室门口。
陈琳琳噘了噘嘴，心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长久！等着吧，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和秦愿好过！
江书意是为了避开陈琳琳的唠叨，才出了教室。
可真的出了教室，才发现，没地方可去。
他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待会，可周围全是学生，叽叽喳喳的围在一块，很吵。
他转身，朝楼下走去。
高二部教学楼南边，有个体育场。
这个时候，那边应该没什么人。
他正好可以去清净清净。
他一路下了楼梯，越是远离喧嚣，就越觉得一颗心安静沉淀下来。
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了，人也变得冷静下来。
于是就开始回想起今天上午在足球场，和顾子杭秦愿说的那些话。
后知后觉的，是不是话说的重了些？
秦愿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不知道她听了那些话，会不会很难受？
可如她说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江书意一个人在体育场走了很久，一直到上课铃声打响，他才回去。
没了班长的职责，学习变得轻松起来。
时间宽裕了，反倒容易多想了。
放了学，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朝秦愿那边看。
顾子杭和于朦站在她的桌前，秦愿在那慢吞吞的收拾书本。
三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
秦愿收拾好东西，将书包背上，三人一起走出教室。
压根没往江书意这边看一眼。
说不难受是假的。
直接影响了江书意的心情。
但一想到这是他自己作的，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心思太重，吃晚饭的时候，童湘都看出来了。
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问他，“书意，你怎么了？”
“没什么。”江书意摇摇头。
但仍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童湘不再追问他，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道：“那个，妈妈最近找了个新地方，离你们学校近。你要是同意的话，这周六就搬过去。”
搬走？
江书意愣了一下。
这件事，童湘之前就跟他提起过。
“病情”来的太突然，江书意感觉自己头顶的天都塌下来了。
看见秦愿，就想远离她。
他从来没这么自卑，这么沮丧过。
全都是因为脑子里的那颗肿瘤……
所以当童湘第一次跟他提的时候，江书意同意了。
现在真的要搬走了，他的心里却是十分的不舍得。
要是真搬走了，那他和秦愿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吧？
童湘看出他的心思，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妈妈明天就去退掉那边的房子。定金拿不回来就算了，只要你开心。”




惹我 第96章 这么晚了还跟男孩子出去？
“……”江书意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他低着头，握着筷子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
童湘也没逼他，就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做决定。
半晌，他紧紧捏着筷子的手忽然松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行。搬走吧。”
童湘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好。”
又接连给儿子夹了些菜。
江书意看着碗里堆起来的菜肴，却是没半点食欲。
只吃了半碗，就放下碗筷起身，“妈，我吃好了。”
说完，就进房间去了。
童湘望着剩下的那半碗饭，皱了皱眉。
自从知道自己“有病”后，江书意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温暖外向的少年，如今更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安静的闷着，总感觉心事重重的，但又什么也不说。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
童湘必须得尽快安排去盛京。
只要远离了南城小镇，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江书意强迫自己学习，可越是强迫，心情就越是浮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这几天他总是会想到从前的事。
想到和秦愿第一次见面，他作为新转来的学生，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坐在最后面一排男生堆里的秦愿，竟然在光明正大的睡觉。
想到后来和妈妈搬来这里，有一次夜里出来洗脸，被秦愿碰着，戏谑他偷水。
想到她打架时候的那股狠劲儿……
想到她满脸泪水，站在雨里，一脸茫然的无助……
想到她的正直，她的善良，她的倔强……她所有的美好……
江书意想着想着，又猛地反应过来：短短一年时间，他和秦愿竟然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回忆。
并且和她做的每一件事，细致到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少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填的满满当当的。
甚至一想到秦愿，他的嘴角就会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秦愿。”江书意无心学习，抬头望着窗外，唇间无意识的溢出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