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倨川
半小时后,家门猛地被推开——
“小禹!你在家吗!?小禹!”
听见焦灼的嘶声呐喊,我从床上弹起来,开心地跑下楼。
“小禹……”我哥闻声回头,脸色苍白如尸,满额细密的汗珠,头发水涔涔,看起来担心坏了。
他见我立即皱眉,握紧拳头,转身不再看我,大概是着急过头,情绪失控,肩膀微微颤动着。
我心疼,有些后悔自己不顾后果的任性,绕到他前面,抱住他,“哥,我没事,那只是当模特拍的照片。”
我抬手想给他擦眼泪,不料猛地被推开,“凌禹!你他妈有病!知不知道我今天比赛!?你犯什么混!?”
我往后踉跄几步,咚一声跌坐在地,插有玫瑰的杯子被我维持平衡的手打翻,滚了几圈碎落地面,倏忽满地狼籍。
杯子里,熟褐色的橙皮玫瑰并不新鲜,水分早已挥发殆尽,落地刹那,边缘干硬的花瓣被敲碎,声音不如玻璃清脆,却参杂着某些东西被撕碎的沉闷,大概是我哥的耐心和爱。
我坐在地板上愕然抬头,见凌卓满脸泪痕,捏紧的拳头在抖,嘴唇也在抖,眼睛里很多情绪,而我只辨认出一种——失望。
他看着我,眼睛里不停涌出液体。我知道他一定不想打我的,于是一骨碌爬起来,扯着t恤,“哥,我不疼。”
凌卓又掉了一颗眼泪。
“哥,你现在回去比赛还来得及吗?”
沉默。
“哥,我错了,对不起。”
我哥动了动唇,厌恶地看了我一眼,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上楼梯。
我光脚踩着玻璃渣,僵在原地,心怯而慌,连跟上去的勇气也没有,他的背影已经说了:这次撒娇做爱都不管用。
我打开手机,又一次翻看我哥朋友圈的照片,我哥穿着西装站在比赛场地,和每一个队员都有合照,根本不止刘子楠。
为什么我刚刚不看清楚,为什么我要这么蠢?
凌卓这么重视这场比赛,从校内选拔开始准备了几个月,就因为我的嫉妒心和卑劣的恶作剧,让他不得不放弃比赛跑回家。他喜欢的东西本就不多,每一样都要被我剥夺,他生我的气也是我活该。
我捡起地上的玻璃残片,扔到垃圾桶里,将橙子皮玫瑰和碎片捧起来,小心翼翼放在摊开的餐巾纸上,坐在一滩带玻璃渣的水里,用白乳胶修复那两支玫瑰。
然而,费劲粘上去的碎片不到半刻又再次掉落,颤抖的手却把花揉碎成砂砾粉末。反复了几个小时,只得到一抔褐色的残渣。
什么都没法儿复原了。
楼上没有一丝动静,眼睛对着一堆碎片不断落泪,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凌卓失望而愤怒的眼神尤在眼前,要是他厌烦我就完蛋了。
一个月前,我对凌卓说:“你是天上的鸟,我是水里的鱼,我不会飞,又怕你逃走。”
他说,他会把我含在嘴里带着我飞。
事实上他一直是这么做的,含着我往前追赶,从不伤我一分一毫,更不会将我吞掉,他的爱这么无私,可我的爱却暴烈如法西斯,专横地操纵,妄图为他套上枷锁,让他同我一起慎默地在水中溺亡。
现在,凌卓终于见识到我的恶心,要将我吐出来了。
天黑,我打开家里的灯,去料理台给我哥煮鸡蛋面,切了左手,烫了右手,但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做好,我往面上撒几颗翠绿葱花,倒了两滴我哥爱吃的辣椒油,端着烫手的面,心惊胆战地走完十阶的楼梯。
我哥对着窗户,靠床坐在地上,穿着白t恤和休闲裤,昂贵的西装被胡乱扔在一边。他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哥,吃晚饭吗?”
凌卓纹丝不动,也没有出声。月光下,他的黑发乱糟糟,发梢反光,细如银针,迅疾而牢固地扎进我心里。
我忍着心脏的苦涩和疼痛,把面条放在书桌上,走到我哥身边坐下,挪动身体靠近他,同他手臂贴手臂,腿贴着腿。
初春的天气寒凉刺骨,把我哥冻住了,我要把他暖化。
“哥,我知道错了,会改的……”
“你骂我打我好不好,别不理我。”
“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胡……”
“凌禹。”我哥声音低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哥我……”不是已经长大了吗?
“你不是说没有吗!?”他猛地揪起我的衣领,通红的双眼瞪着我,几乎爆裂,“那天我问了你三次,你不是说没有事瞒着我吗!?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
我的心狠狠一颤,为什么问的是这个,他不是气我任性妄为,毁了他的比赛吗?
我握着他的手腕,转移话题,“哥,你先吃晚饭好不好,我做了你爱吃的鸡蛋面……”
凌卓看了一眼床头那碗面,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冷冷问我:“给自己做了吗?”
见他关心,我松了一口气:“我一下忘了,待会儿……”
“自己的都能忘?”
不是关心,是愤怒到极点的冷静。
砰!他猝然将我按倒在地,拳头抵着我的锁骨,几乎把那儿压断。
“你觉得只要我填饱肚子就好是吗?你是不是觉得你残了坏了都无所谓,只要我好就行了?是不是觉得你干坏事给我买几千块钱的西装,我穿着会开心!?”
我被吼懵了,亦不清楚我哥如何知晓那西装的价格,更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
僵持许久,我哥像是累了,松开我,低头抽噎着:“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有事,我做什么都没意义了。”
我心像被抓烂一般疼痛,喉咙发苦,
解释道:“哥,我没干违法乱纪的事。”
“还是不愿意说实话是吗?今天辩论队里的学姐说了,这衣服至少得几千。你这几个月一直很奇怪,花钱大手大脚,总是走神,还突然开始信佛……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可我知道,来钱快的没一样好事……”
“我甚至一直担心你碰毒品,收到你那张照片,看到你浑身是血,我心跳都停了。小禹,我可以每天在家陪着你,你别干坏事好不好,我求你了。”
“哥,相信我。”
凌卓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大吼:“我怎么相信你!?我连你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拥抱爱抚时温柔的手,打人时可以这样强悍。
我紧紧咬牙,捂着火辣辣的脸,对他说对不起。
我不愿向他坦白。我并不觉得给靳士柳画画有什么错,我的画不过是小儿科,靳士柳润色几笔、属个名字,就能在画展上卖出昂贵价格,反倒是我沾了光。
我什么都不亏,也没干过坏事,若是坦白,凌卓那强烈而无用的道德感一定会逼我放弃的。
沉默良久,他把我揽进怀里,可这怀抱冰凉冷漠,很讽刺。
他细细抚着我的枕骨,枕骨下有一个拇指大的突出骨瘤,我哥说过那是反骨。
“哥……”
“凌禹。”
我闭嘴了,我知道我哥有话要说。
“我说过你骨子里天生有反叛的欲望,那时你怎么答应我的?”
“我说……放心,我背叛谁都不可能背叛你。”
“我不知道你的钱哪儿来的,如果你为了钱背叛自己,就是背叛我……别让我失望。”
我无话可说。
“人一旦意志软弱,接受自己的堕落,无论是否心安理得,都会避无可避地往下坠,因为堕落时毫不费力、悄无声息。”
“摔了才知道疼。”
“如果你偏要往下走,不介意的话,就拉着我一起。”
应该不是很虐……
第42章
“如果你偏要往下走,不介意的话,就拉着我一起。”
我哥很聪明,但他没必要用自己来威胁我,我当然不会拉着他往下坠,况且这真是堕落吗?我仅仅是走了一条成长的必经之路,为什么我哥就是不明白?
他没有再理我,爬进床褥里背对我躺下。他一定睡不着,十七岁起我就偷偷抱着他睡觉,长久一来成了习惯,没我抱着,他睡不好的。
凌晨两点的月光很凉,地板很凉,鸡蛋面很凉,床上我哥的背影也很凉,像在冰窖里藏了千年,结出细密白霜。
可凌卓对我应当是温柔地、珍惜地、疼爱地,做爱时他打我是情趣,平时不会,更不会不理我。我被养坏了,无法忍耐他的冷漠,于是觍着脸爬上床,额头抵着他的背脊,蜷起身体,手隔着被子轻轻环住他的腰。
“哥,我在给一个画家画画。”
凌卓的肩膀微微一动,用鼻子嗯了一声。
“他买我的画,属他的名。”
凌卓浑身一震,突然转身掐住我的脖子,愤怒不已。
“谁准你这么做了!?”
稚犬 第31节
我双手握着他的手腕,辩解道:“哥,你听我说,我这种没名气的学生,画根本不值钱,我给他画画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我不准!我不需要你用理想来换钱!”
“我怎么处理我的画是我的事!我可以赚钱给你花你为什么不高兴!?”
“你他妈掉钱眼里了?你一直瞒着我就说明你知道我不可能高兴!别说什么为了我!你就是意志不坚定,就是虚荣,你的自私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凌卓说的都对,可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块等不及扔掉的恶臭垃圾。
我怕了,“凌卓,我意志不坚定,虚荣,自私……你还要我吗?”
“不乖,我就不要了。”
说完,他扔开我,下床换衣服。
门冗长吱呀着一开一关。初春的凌晨三点,凌卓宁愿耐着蚀骨寒冷出门,都不愿同我待在一起。
我不知他是真的不要我了,还是在逼我认错,但无论哪种,我都怕了,即使仍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我愿意为了我哥放弃和靳士柳的“合作”。
夜半三更,我传讯息给靳士柳,说不再给他画画了。
靳士柳竟然立马打过来,“我现在让司机接你来画室。”
我说不去。
“凌禹,你是个聪明孩子,大概不想退学吧。”
“你不用威胁我,那些画我都拍了照片!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靳士柳老奸巨猾,当时我不放心,留了一手。
“孩子。”靳士柳笑了,“大多情况呢,是鱼死了,网没破。”
我自知硬来斗不过靳士柳,只得妥协下楼等他的司机。
深夜,三月淫雨淅沥沥地拍打小区的芒果树,噼啪作响,方才凌卓出门不知有没有带伞,要是淋雨感冒就不好了。
滴!滴!
车喇叭震破耳膜,靳士柳黑色轿车的前灯照在我身上,像审讯室里为犯罪嫌疑人打光的刺目白灯。
我打开淌水的车门,坐进车里,罪恶的潮湿霉斑挤破头地往身上爬,又脏又臭,难怪我哥不愿意要我了。
四十分钟后,轿车抵达豪华的别墅,我穿过昏暗的走廊,走进画室。
靳士柳正在画画,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神兴奋而涣散,看起来刚磕了药。几个画架的中间,是一张铺着白布的沙发,一个漂亮女孩一丝不挂,姿态妖娆地躺在上面。
靳士柳回头看我,随即遗憾摇头,“啧,被打了?是你哥吧?这也真下得去手。”
“我以后不会再来这儿画画了。”
“怎么?之前不是合作得挺好的?你可别忘了,你从我这儿拿走了多少。”
我抓紧拳头,“多少我都还给你……”
空气凝固片刻,靳士柳突然慈祥地笑了,问:“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十足的坏人。
“我没那么坏对吧。”他自问自答,“这样,你再给我画一幅,最后一幅,画好了我就放你走。”
沉默许久,我咬牙道:“你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你手里还有照片,我没必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说对吧?”
我坐在板凳上,时间过得既快又慢,眼见天亮,却画不出一笔内容。
靳士柳走过来,“怎么?想不出来?给你点刺激怎么样?”
我拍开肩膀上的手,“不用。”
他走到那张沙发前,手招了招方才一直安静的裸体女模,抓住人家的下巴接吻,女孩熟稔地承接靳士柳的唇舌,漂亮的手抻入他的西装裤,脱掉男人的衣装。
鲜花牛粪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到最后,靳士柳都不忘恶心我。
我移开眼,盯着画板,忍着恶心在画布上堆叠色彩,奈何前戏粘腻的声响和女人的娇喘不绝于耳,让人不适,如有千只蚂蚁在身上爬,胃酸不停漫上喉咙,退回去引起难忍的干呕,胃袋抽搐。
两人在我面前忘情交媾,女孩发出矫揉造作的尖叫,听在耳里却异常惨绝,我担心靳士柳磕药玩过头,搞出人命,瞥了一眼。
没曾想一眼就足够恶心。
一根阴茎干枯萎缩,像百年前折断的树枝,钻入淌着泥水的黑色洞穴,榨取着最后一滴油腻。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回头笑脸沉迷,粗喘着:“你不是喜欢……插屁眼吗?女人也有……屁眼,要不要一起?”
我立即看向别处,思绪混乱,几欲呕吐,连骂他都无法控制自己开口。
画室好像变成了一片浴场,嘀嗒水声同女人高亢的媚叫来自四面八方,蒸腾弥漫的水雾,裹挟着汗臭、尿骚和淫液的腥味飘向每个角落,侵入体腔,腌入皮肤。
眼睛很痛,耳朵很辣,手颤抖着在画布上移动,白的、紫的、红的、黄的颜料如同风暴拍打礁石,席卷海岸,淹没了世界尽头的一片青稞地,画布上情绪暗涌,血肉模糊。
乱。
无休无止的乱。
“人性的前缀就是贪婪、逃避和色欲……”
“我只想要你纯粹,快乐。”
“你为了钱给我画画,心里却说为了你哥。”
“鱼死了,网没破。”
“你他妈掉钱眼里了……你的自私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我知错了。
我浑身发抖,全部感官瞬间泯灭,世界里只剩一句:哥,我知错了。
靳士柳给了我很多的冲击,而我最愚蠢的就是因为这些冲击不听我哥的话。我明明说过只相信凌卓的,观音菩萨、牛鬼蛇神来了都不该动摇,可我错误地信了靳士柳,信了佛,却在心底质疑我哥。
有钱与否无所谓,困在池里还是汪洋无所谓,凌卓眼里的海,就够我游了。
“够了!”
画笔被狠狠甩在地上,黑色颜料如同麻雀,飞溅在画布上、衣服上、脸上。
靳士柳停下,“画完了?”
回看方才的画——两只乌鸦,造型、光影全失了偏颇,我也无法判断它的完成度。
靳士柳靠近我,沾满体液的黑色阴茎同耻毛融为一体,随着他的步子摇摇晃晃,直到近在咫尺。
他静止着观察我的画,半晌,喃喃道:“你走吧。”
我飞快地奔离靳士柳的别墅,像是逃离炙火满燃的地狱。
正午热烈的阳光灼烧身上的霉斑,现在,我终于一身轻松,能坦然跟我哥认错了。
还没完……第三卷 基本可以概括为矫揉造作(眼神死)。
第43章
回家的公交车上,我一次又一次拨打我哥的号码,却始终没人接听,他大概还在生气我的气。
公寓电梯的门缓缓打开,我看见了刘子楠。
他手里抱着几本厚重的书,等在电梯门口,身上的灰蓝色衬衫长到大腿,牛仔裤略显宽大。
那是情人节我和凌卓一起买的情侣装,怎会在他身上?
与我对视那一秒,刘子楠欲言又止,只是眼神愤愤,恨不得将我杀死,若非身子弱小,他大概我会将我吞了。
他的唇角破皮,腿一瘸一拐地走进电梯,姿势怪异而暧昧。
我突然有了极其不好的猜测,疯似地冲进家里,跑上二楼昏暗的房间——凌卓上身光裸,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侧躺在床上,恶心的猜测被印证了。
我怒昏了头,拿起床头的书砸他,跳上床,跨坐在他身上,不顾他无力的反抗,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你为什么要和别人上床?为什么!?凌卓……你怎么可以!?”
他不回答我,也可能是无法回答,他尝试拽开我,可任凭怎么用力,都拉不开脖子上宛如桎梏的手,他的脸越来越红,额角青筋暴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突出,湿润角膜上映着满脸泪痕的我,
我死死掐着他的脖子,眼前画面模糊,感觉到死去金鱼的魂魄飘往窗外,香炉的阴影逐渐扩大,毛毛细雨静静打落,昏白台灯不时闪烁,滋啦滋啦把心烧焦,凌卓正在我手中慢慢溶化……
就在我要把他掐死功德圆满之时,他的手变成餐桌上的叉子将我刺伤,紧皱的眉缠住我的脖子,锁住所有出口,无法呼吸。
我恍然松开他的脖子,思忖两秒,扯掉他身上唯一一件衣物,把鸡巴撸硬,强行进入未开拓的肉洞,过程疼痛,穴口溢出夹杂体液的红丝。
我就那样疼痛地干他,凌卓唇色苍白,眼神冰冷厌烦,失望到极点亦懒得反抗,眼泪从泛红的眼眶涌出,像废液管不停排出的灰绿色锈水。
我无法直视这样的眼睛,将他翻转,可他的后背却更让人心惊胆战——斑驳的青紫色伤痕布满肌肤。
那一刻,怕了,疼了,软了。
我跌撞地打开房间的窗帘,阳光遽然入侵,将他的伤口展示,世界崩塌。
“哥,你怎么了?……谁打你了?哥,对不起,我错了……”
凌卓冷冷吐出两个字:“你滚。”
“哥……我不滚,我错了,你疼不疼?”
凌卓摸起床边的书,猛地砸向我的额头,“滚!”
我死死撑着挨了几下,可除了他厌恶的眼神什么都得不到。
凌卓现在不想看到我,他是如何受伤的我不知道,他和刘子楠到底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算是他真的要了别人,也是我活该,现在应该给凌卓买药。
我爬起来,跑下楼。
药店门口,刘子楠正在处理脸上的伤口,用肩膀夹着手机。
“对不起,今天的补习推迟半小时,路上堵车了,很抱歉……”
我冲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我哥到底怎么了?谁打了你们?”
刘子楠惊讶地盯着我的额头,“你头上怎么都是血!?”
我用手一抹,确实,刚刚我哥砸的,但此刻根本无暇料理。
“我问你我哥怎么了!?”
他嫌恶地推开我,撇嘴解释,“你爸总是找他要钱,凌卓不给,他今天早上去学校闹事了,我和凌卓跟他对峙的时候受伤了。”
稚犬 第32节
凌海信?他不是在坐牢吗?
脑子混乱中抓住一丝线索,原来,那些避开我的电话和短信来自于凌海信,而我却愚蠢地怀疑凌卓移情别恋。
“凌卓根本没敢告诉你吧?说实话我觉得你挺垃圾的,明明和凌卓一般大,还什么事都要他扛着……不说了,我还得赶去补习。”
刘子楠说完,将医用棉花扔进垃圾桶,匆匆离开。
我愣在原地,刘子楠说我垃圾都轻了,我亏欠凌卓的多得数不清。
我用喉舌说爱他,却用手脚伤他,从没有学会真正地关心,给他的,只是那些贪痴嗔昏连同它们带来的伤害,终于像铡刀将我哥碾得粉碎。
提着药到家时,凌卓仍把头埋在臂弯里,趴着一动不动。
我不敢惊动他,坐在床边给他擦身体、涂药,我的手很抖,如果他这时说分手,我大概会把他掐死,再陪他一起去。
擦完药,我端来白开水,“哥,吃消炎药。”
他没理我。
“哥,先吃药,之后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哥……”
“凌禹。”我哥终于开口,“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我咽下一口唾沫,压住哽咽,“那我把药放在床头,你自己吃,我不在这碍你眼了……”
我心怯地下楼,瞥见柜子上庄严的佛菩萨像,上前,拿一根黄色的香沾了沾头顶的血,插在香炉上。
我承认佛说的定数,我爱上凌卓是定数,伤害他也是。凌卓说的没错,我天生反骨,忠于背叛。才多久?我就本末倒置地为了让他过得好一点而背叛他,他现在对我失望,不再爱我,就是报应。
我跪在佛像前,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次虔诚地求佛保佑,保佑凌卓下辈子不会知道怎么挨打不疼,不会知道怎么用左手写字,不会知道怎么修剪树枝最省力,不会有一个弟弟。
祈祷完,我将那些水果、鲜花,香炉和佛像包进麻布里,扔到了楼下的垃圾箱。
以后,信奉凌卓就够了。
我擦干净地板上的血,跑到卫生间清洗头上的血迹,奈何一时半会儿洗不干净,只好放着水一直冲一直冲。
我心里有七成的把握凌卓不会放弃我,只是因为我那些愚蠢的行为,我们之间的感情被养得瘦弱了。
我倒在浴室的瓷砖上,像是沉入荒冷孤寂的湖泊底部,花洒的水入骨的冷,毛衣吸饱冷水,沉甸甸,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有躯壳,才能沉着地思考该如何向我哥赎罪。
到后面,全身冻僵,连起身的力气都失去,思维却异常活跃,活跃在回忆和我哥度过的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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