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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验尸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顾婉音
加上风将那散出来的香味儿一吹~
不用付拾一吆喝。要去衙门上差的不良人脚下就自动拐了弯。
这些个魁梧汉子走过来,直勾勾的盯着鸡蛋和肉块瞧,一张口就露出凶相:“怎么卖的!”
竟没看付拾一一眼。
付拾一声音又脆又亮,笑容也明媚:“八个钱一个卷饼,卷饼里加肉或鸡子,那就要再加两文钱,另外还有包好的馄饨,一碗是十个钱。”
这可不便宜。
十个钱,能买一斗多的米了。
不过,白面饼也不便宜。
不良人都是糙汉子,也懒得算计这点钱,加上喉咙里馋虫都要爬出来了,就喝道:“来个卷饼尝尝,加肉,加鸡子!”
付拾一笑容更明亮:“好嘞!”
干脆利落的应答,让不良人终于有了功夫看付拾一一眼:嚯!好个标致的小娘子!
不过,这份标致,很快又被付拾一手上的吃食吸引。
只见付拾一利落将煎蛋铲到一边,然后拿起一个木勺,利落从一个陶盆里舀出来一勺面糊,然后往平底铛上一倒,又拿出个小竹片儿,飞快抹了一圈——一个圆溜溜的饼就成了。
乖乖,这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的劲儿!
随后付拾一拿起一枚鸡子儿,在平底铛沿上一磕,再将蛋液直接倒在饼上,又用那小竹片飞快抹匀。再用小铲子那么一翻——
这还不算完!先是洒了一点盐面,又洒了一点胡椒粉,抓了一把芫荽和胡芹沫撒上,随后均匀铺上一层黄瓜切成的细丝,再铺上一层剔骨肉,最后将煎蛋放上,左右一卷,再将上下往里一折——
不良人盯着那个方方正正鼓鼓囊囊的卷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这时候付拾一又将这个卷饼往旁边一叠油纸上一铲,手指翻飞,再递过来时候,就已是包裹妥当。
不良人接过来,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贵了。
这油纸不算多金贵,可也是讲究的。一般只有点心铺子舍得用。
贵是贵了点,但是好拿,且干净。
不良人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然后满足的叹息一声。
“好吃!”不良人在同僚们的目光下,艰难挤出一句话——嘴里太满。
于是人手一个,不过没人买馄饨。
大概因为都还急着进去。
不过,陈巧娘她们担心的不给钱的事情没发生。
不良人虽然是不良人,多少都有污点,也不是什么良民,可是却还是明白一个道理——不给钱,回头人家不来了,哪里还吃得上!
而且这两个钱,他们这些好歹吃公粮的,也不在乎。
这一天,长安县县衙里,飘荡的都是一股微妙的香气。
最先买卷饼的王二祥,最后忍不住出来吃了一碗馄饨,也是差点儿香掉了舌头。
那时候,付拾一已经开始慢悠悠收拾自己家伙事儿要收摊了。
于是付拾一一面收拾,一面笑吟吟和王二祥说话:“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个付大人,也是长安县县令。人很好,不知如今升迁到了何处?”
王二祥一愣:“付大人?那个全家被灭门的付大人?早就死了。你不知道?!”
付拾一顿了顿,“我也是这么多年,又才到了长安,还真不知道。”
“我还记得他的宅子在哪儿呢,很是幽静。”付拾一叹息一声,仿佛惋惜。
王二祥来了兴致,匆忙咽下嘴里的馄饨:“说来也巧,如今咱们的大人啊,刚好买了那家的宅子!也住那儿!”
“真的?!”付拾一惊讶得忍不住抬头。
王二祥兴致勃勃,还压低了嗓子:“那可不?我们还说呢,咱们这个县令大人可是年轻有为,将来有可能做宰相的,可千万别走了那位付大人的老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付拾一愣愣重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得罪了谁?”
没人看见,付拾一攥着碗的手指,悄然泛白。
王二祥低头吃一个馄饨,心不在焉起来:“那谁知道呢?不过都那么说。也不管我们的事儿,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付拾一慢慢浮出笑容,只是眼皮低下去,遮住了眼眸:“也是。”
可随后,她又好气问了句:“那怎么还被灭门了?咱们大唐律例,也没听说过要灭门啊。”
王二祥就不太清楚了,端起碗来呼噜呼噜将骨头汤喝下肚,一抹嘴:“嗨,是被土匪杀了!一家子,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被土匪?”付拾一重复一遍,又问了句怪异的话:“那查出来是谁了吗?”
王二祥哈哈大笑:“土匪,上哪查去?”
王二祥拍下十个铜板,匆匆走了,一面走一面骂:“龟儿子的仵作,非要说还要验看,又得折腾了!”
“这长安县,啥时候能清闲清闲?一天不出案子也好啊!”
付拾一慢慢的捡起小桌上的铜钱,然后将所有东西收拾好,这才挑着挑子往家去。
只是脸上却没了一直以来的明媚笑容。虽然小钱篓子这会儿已经是沉甸甸。
殊不知,王二祥才走,李长博坐马车回衙门,不经意透过纱帘看到了付拾一的摊儿,微微一愣,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儿?”
“回郎君,小的这就去问!”随从方良吓了一跳,心里想:谁这么不长眼,跑到了衙门口摆摊卖东西?这不是摸老虎屁股?谁不知道自家大人最喜欢干净整洁?





大唐验尸官 第5章 鲜血一地
结果方良一问这个事儿,还没来得及说起自家郎君的不喜,就被强烈推荐了一波:“好吃得很!明天你早点来试试!”
方良看着这些人这幅样子,福至心灵:“所以你们才没赶人?”
不良人大大咧咧,还没有成功领悟这位新来的县令大人的心意,所以都纷纷表示:盼星星,盼月亮,才来了这么一个卖吃食的,怎么可能赶人?
方良看着众口一词的样子,心里犹豫片刻:“我去问问郎君。”
李长博听完,只问一个问题:“那个地方,是属于衙门的,还是不是?”
方良打听过了,“回郎君,还真不是衙门的地方。”
李长博沉默许久:“那就算了。”
付拾一还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要换地方。
如今付拾一正在数钱。
小钱篓子里的钱全倒出来后,还真是不少。
付拾一数过,发现居然今天一天就卖了半吊钱。
半吊钱,五百个铜钱,沉甸甸的少说有四五斤重。
看着还挺壮观。
抛开成本之后,差不多还有一半的利——这和付拾一想的也差不多。
这些不良人,数量不少,长安县县衙里,不良人少说有四五十个,还不算衙役兵丁,以及文书小吏。
抛开不当值的,在家吃过的,每日能过来买吃食的,也不下三十个。
而这个卷饼,对于这些壮汉来说,刚够八分饱。不加个鸡子或是一份肉,就还欠缺点——遇到能吃的,那势必还要再加上一份馄饨。
现在天还热,等到天冷一点,那么吃馄饨的人就多了。
即便每天维持这个收益——一天二百五十个钱,一个月就是七千五百文。
扣去几百个钱的房租,扣去置办家伙事儿的钱,再抛开日常用度,差不多还能存三千个钱。
也就是差不多三两银子。
长安的房价,差不多是一百两左右。
三年,能买个小宅子安身了。那么也算高薪。
付拾一就更满意了。
如今这个活计,就是累了点。不过比起杀猪来说,也差不多。
当然比起早八晚八,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上班,又好太多。
付拾一收拾完东西,这才出了房间,去应谢大娘探寻又八卦的目光。
一晃十几天过去,谢大娘和巧姑担心的不给钱的事情也没发生过。
反倒是整个长安县县衙,没有不知道付拾一做的卷饼干净又好吃的人。甚至附近一些街坊也特意过来尝尝。
付拾一觉得自己是快做出口碑了。
这是好事儿。
甚至,付拾一觉得,说不定将来县令大人也会来买卷饼吃。
而每天规律生活,也让付拾一都习惯了早起出摊,下午出门买菜,晚上点炉子熬一晚上骨头汤的流程。
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来长安的目的。
而这些日子,付拾一和谢家与刘家都更熟了。
尤其是刘大郎回来之后,巧姑还特意请付拾一过去吃了个饭——刘大郎喝醉后,还又说起自己过几日要出门,托付付拾一帮着照顾巧姑的话。
说,等回头空了,干脆认付拾一做干妹妹。
刘大郎始终认为,付拾一是找不到那家亲戚了。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的,多可怜!
付拾一笑眯眯的应,却没往心里头去。
醉话嘛。
倒是巧姑不好意思,嫌弃的瞪自己丈夫,很是厉害的呵斥了几句。
刘大郎讪讪的,乖乖去里屋睡了。
付拾一就告辞了。
不过接下来,刘大郎倒是真有点儿像是拿付拾一当个亲妹子的意思,但凡买点什么好吃的零嘴,必然叫巧姑送一点过来,每次的话都一样:人家一个姑娘家,怪可怜。
巧姑人也不错,加上付拾一每次都回礼,所以也不心疼,反倒是和付拾一关系看着更热络。
谢大娘有意无意说,干脆真认个干亲。
付拾一每一回都笑笑,却不真往心里去。这个巧姑虽然不算坏,却也和她不能交心。而且巧姑小算盘也不少,真做了干亲,以后还指不定闹矛盾。
远香近臭这个道理,付拾一很明白。
也很小心的遵守着。
不过这些日子,付拾一又开发出一个新技能——杀鸡杀鸭。
最开始是谢大娘的大儿媳妇娘家人送了两个鸡过来,谢大娘说要送去外头杀,付拾一随手帮着料理了,从那之后,她这个手法干脆利落的事情就传开了,附近的小娘子胆小的,都愿意请付拾一帮忙。
懂事的,或者是塞两个鸡蛋,或是给一把菜,甚至做好了吃食送一碗来的也有。
不懂事的,说两句谢谢就算完,付拾一也不计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普通小娘子胆小,杀鸡时候往往只割断了气管,手一松,顿时鸡就开始满院子乱跑——还飚得到处是血,别提多吓人。
可付拾一不同,将鸡脖子往翅膀底下一掖,随后拿出一把菜刀来,随便在鸡脖子上一划拉——血就冒出来。鸡蹬几下腿,很快就死了。
除了一整只的鸡肉之外,还能接上一碗鸡血做血豆腐。
做血豆腐的手法,也是付拾一教的。
付拾一之前在蜀地,有一道名菜,就叫红白豆腐。红的是血豆腐,白的是白豆腐,两个烩在一处,红红白白,色泽诱人,别提多下饭。
不过长安的小娘子都不会做,所以最后就便宜了付拾一。
血豆腐是好东西,女人吃了很不错,十分补血,而且还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对脏器很好。
这日,付拾一又做了红白豆腐,想着刘大郎不在家,巧娘一个人也懒得做饭,便用盛了一碗,然后给巧娘送去。
如今都已是晚上了,天色都有些发昏。
付拾一轻车熟路到了刘大郎家,抬手敲门,门却吱呀一声,漏出一条缝隙来。
怎么没栓门?付拾一皱眉,不知是职业习惯使然,还是女人直觉,下意识就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妥当。
付拾一高声叫了两声,屋里却没有回应。
付拾一索性将门推大一些,结果发现里头竟然这个时候了,还一丝灯火都无,也没有丝毫动静,仿佛屋里根本就没有人在。
难道是出去了?
付拾一本该回头再来,可却鬼使神差,往里头走了几步,一面走一面叫巧娘。
结果堂屋门也没关。
大大的开着。
风吹过,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
有点儿发甜,有点儿发腥,不难闻,却叫人头昏脑涨,只想发呕。
借着还有没完全落下去的天光,付拾一眼尖,看到了地上那一大片暗红色。
霎时,血就冲到了脑子里。付拾一是学这个的,一眼便知,这是大出血。按照这个出血量,成年女子,应当是死了。




大唐验尸官 第6章 一桩命案
付拾一心都跳得突突的。
脑子里乱了那么一瞬,总归还是冷静下来——好歹是出过现场的,本能还在。
躺在那里的,不知是不是巧娘。
看出血量,恐怕凶多吉少,但是总要看一眼才能确定。万一还有救呢?
不过,也不知道凶手现在还在不在里头。万一……
付拾一脑子里乱哄哄冒出了许多念头。
最后,她弯腰放下碗,将自己当初在乡下打的那一把柳叶刀,悄悄的握在了手心。
然后咽了咽口水。而后干脆利落的扬声喊道:“来人呐,救命啊!救命啊!”
付拾一当然知道,不管如何,不破坏现场才是最重要的。
一面喊,付拾一一面抖抖索索走进屋里。
屋里太暗,付拾一吹亮了火折子。
可是这一点晕黄的光亮,却只照得屋里更加阴森可怖。仿佛那些影子里,藏着妖魔鬼怪,时刻要扑上来。
付拾一有点发怂。
心跳又快了几分。
不过还是强行镇定避开了地上血迹,轻声唤道:“巧娘?”
依旧没人应答。
地上趴着个女人,看不到脸,也不好确认身份。
付拾一伸出手,摸了摸女人的手背。
已经凉透了。
摸摸手指,仿佛僵硬的树枝。
没救了。
付拾一心头一叹,起身退出去。
人死了,现场就更不能被破坏。她留在这里,也没用。
付拾一刚退出来,就看见大门口冲过来好几个人。都是熟脸。
付拾一抿嘴,声音有些清冷:“报官吧。出了命案了。”
谢大娘只当玩笑:“别逗了,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就瞥见堂屋地上那一片暗色血迹,和一动不动的人。
顿时又尖叫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像是进了狼的羊圈。
付拾一太阳穴突突的,职业病发作,“都别动!等官府的人来!”
付拾一站在堂屋口,伸展双臂拦着众人。
心头感觉滴血:院子里也算是案发现场的。
也怪她太怂,这才把人叫来了。
好在在付拾一努力下,堂屋再没有第二个人进去。
官府来得很快——还是个老熟人!王二祥那长脸上的络腮胡,这个时候,居然有点亲切。
天知道,她胳膊,都快折了!
而且场面一度要控制不住!
王二祥也意外:怎么哪里都有这个小娘子!卖馄饨还卖出命案了?!
不过现在出了命案,王二祥跟同僚们,半点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反而一个个肃穆得像是脸被浆糊糊了一层,半点动不。
王二祥等人也没贸然进去,只是点燃火把往里看。
仵作没来,他们不能擅自进去。
不过屋里的情景,也够人倒吸一口凉气的。
那地上的血迹,是从里屋蜿蜒出来的,女尸身后,一道长长的拖痕——
王二祥来不及感叹,就被抢了话:“应当是人未死时,从里屋爬出。也就是说,凶手没有一刀毙命,要么是不够熟练,要么是故意为之。”
付拾一语气难得严肃,可面上却平静。
她就顶着这幅看上去显得冷漠的脸,下了评论:“死者咽气前,必定十分痛苦。且丧失自如活动能力。她没放弃求生机会,挣扎出来,大概是想求生。可惜血流太多,很快昏迷。”
王二祥:……龟儿子的,总觉得这个小娘子这话,有点叫人心头发慌。
其他不良人:这确定不是衙门新来的仵作?
还是说,早点摊小娘子,是朝廷派来监察王大人的?
付拾一看着几个老熟人的神色,及时闭上了嘴。
糟糕,像是说得有点多。
仵作是跟着李长博一同坐马车来的。
主要仵作是个老师傅,腿脚太慢,王长博等不得了。
李长博一出现,光是那身绿袍,就足够慑人。刚才还吵嚷得像是鸭子的群众们,霎时偃旗息鼓,伸长脖子看这位县令大人怎么破案。
李长博出身陇西李家,真正的世家大族。
一身清贵气息十分了得,看一眼都叫人觉得亵渎。
李长博对付拾一有印象,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仵作已上前去验看——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学徒,大概是新接触,刚看一眼,就被浓浓血腥味搞得脸色惨白,不敢凑太近。
付拾一甚为担忧:别吐,会破坏现场的。
而且血腥味加呕吐味,大概……这一圈人会有连锁反应?
付拾一幽幽叹了口气。
惹得王二祥他们悄悄侧目:这位小娘子又要说什么可怕的话了?
结果付拾一只是盯着仵作看,一脸的……忧愁?
仵作看了一圈,也大概有了数。于是颤巍巍站起身来,对着李长博拱手回禀:“女死者应当是受袭之后,还没死去,从屋里爬出来求救。可惜流血太快,到了这里就晕过去了。”
“怕是受罪不少。”
仵作说辞,和付拾一的没啥两样。
王二祥等人看她的目光,就更微妙了。
李长博颔首:“老师傅您再翻过来看看。”
死者身份,以及致命伤,如今都还未能确认。
于是老仵作就点了两个精壮的不良人帮忙。
尸体一翻过来,陈巧娘那张娇美的脸就一下露在众人面前。
只可惜,面上桃色只剩下惨白。一双含情目,也只余一个血洞。
再加上脖子上那个巨大的豁口——
叫人背脊一寒,忍不住挪开目光。
有人喃喃念叨:“这是连眼睛都挖了啊。凶手真是凶狠!”
面对如此娇娘,居然也舍得下这么狠的手!
付拾一提醒一句:“腿上应当还有伤。否则不至于要爬着出来。”
脖子断了,气管也被割破——所以陈巧娘才一声不吭,未能呼救。
付拾一这么一提醒,是为了让仵作看伤口,好判断凶器。
这样现场,可初步猜测,是激情杀人。所以应该不会有很多工具。
结合几个伤口看看,大概也就能猜出来。
说不定还在现场。
付拾一沉着冷静的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仵作皱眉,心头不痛快,却还是掀开裙子看了一眼。
果然大腿上有个伤口,而且深可见骨。
仵作深深看付拾一一眼。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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