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这两支汉军与方才的两支完全不同,战斗力十分强劲,成军虽然兵力占优,却完全落在下风,处于被动挨打的态势,士卒伤亡很大,任满身边的士卒死战,才护着他杀出山路,向江州急退,汉军尾随追杀,任满率残兵逃走,十分狼狈。
汉军追得很紧,喊杀声震天,任满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到了后来,连他的大旗都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任满仰天长叹:“没想到任某竟要死在此处!”
突然前面一支人马出现,却是南郡太守程泛率军来接应,让过了任满,拦住汉军厮杀,汉军势头正盛,程泛也战不过,败退下去,好在江州城发大军来接应,汉军才退去。
这一战成军伤亡惨重,伤亡以万数计,任满差点回不了江州,胆都被吓破了。
他与程泛二人议论,都觉得汉军十分精锐,应该据城防守,慢慢消磨汉军的锐气。
第二天汉军来到江州城下耀武扬威,任满见汉军势大,看样子足有七八万人,于是闭门自守,不敢出战,汉军遂引兵西退三十余里,依山下寨。
孙易对张允道:“任满吃了这个大亏,恐怕一时半会不敢再出来了,我将率本部三万人南下,留两万精兵,两万降兵给你,此地之事全托付于将军。”
张允道:“三万人太少,一路打过去,再有折损,到了成都也不济事,你我二人共有精兵五万,你只需给我留五千精兵,两万降卒,其余人都带走。”
孙易道:“只怕降兵不济事。”
张允笑道:“我只须有五千精兵,依险而守,纵有数万成军来攻,能奈我何?些许降兵,只是于我站脚助威,壮声势而已。”
孙易知道张允的本事,说道:“平日只知张将军稳健,如今方见将军豪气。”
“孙将军当年以五千羽林军,孤军入陇西,如今又要转战千里,袭奔成都,孙将军才是真豪气。”
孙易也知张允说得有理,江州之地,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成都之战才是硬仗,便依了张允,率领精锐羽林军四万五千,倍道兼行,顺江南下。
张允又从当地征发士卒数千,就在江州城西三十里,依着山势,建立营寨,一座接着一座,广树旌旗,看上去声势浩大。而他又时不时地来江州城下挑战,任满不敢出战,他是真的被打怕了。
牛吏 第339章 338.废兴之命
七月的黄石炎热潮湿,暑气熏得人昏昏欲睡。这个益州东南角落的小城远离繁华的大都市,一向平静而沉闷,常年没有什么新鲜事儿。那些朝中的大人物,目光也从来不会向这里瞥一下。
今天好像格外闷热,往来的行人都被晒得打蔫,一个个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城门的士兵将大戟插在地上,扶着打起了盹。
北部的战事对这里没产生丝毫的影响,人们还像往常一样,城门敞开着,有人进城,有人出城,一切都显得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人马,准确地说是一队骑兵,来得很快。打盹的士兵一手抹掉嘴边的口涎,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嘟囔道:“这大热天的,又是哪来的官差?”
骑兵越来越近,士卒们清醒了一些,伸着脖子向远处看着,说道:“这衣服不对啊!不像是官差。”
旁边一个人笑道:“难不成是汉军来了?”
“放屁!汉军离着上千里呢,他们要是能到这儿,那整个益州都完了。”
在这些人闲聊的当口,骑兵已到了城门前,有士兵想上前问话,突然见到当先的骑兵打出了一面旗子,上面大大的“汉”字格外刺眼。士兵的声调都变了,嘶喊道:“汉,是汉军,快。。。”
话未说完,已被一刀抹喉,死尸倒在地上。旁边士兵见了,一哄而散,任由汉军入城。
汉军迅速穿城而过,占据所有城门及关卡,封锁消息,占领城池,这么一座小城,在汉朝大军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只有束手投降,黄石一天之间就变了天。
大汉定陇将军孙易入城休整一天,留少量人马善后,带军继续沿江北上,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敌军望风披靡,纷纷溃散,无人能挡其锋。
整个益州的精兵都集中在北部,益州南部都是一片祥和,谁也想不到这里会出现汉军。
孙易几乎兵不血刃地攻占了成都以南的重镇武阳,然后派精锐骑兵快速北上,进军广都,在这里遇到了南下以来的第一次像样的抵抗,仓促应战的成家军没有坚持多久,就被后续来的孙易大军击溃。
这时孙易的兵马已经到了成都的大门口,距离成都不过几十里路程。
战报传到成家皇宫里的时候,公孙述正守着一柜子的冰块乘凉,有宫女掌着扇,为他扇风去暑。
听到汉军抵达广都的消息,公孙述惊得从榻上猛地站起,起得急了些,竟至一阵眩晕,险险摔倒。
公孙述连忙扶住手杖,站稳之后,气急败坏地以杖击地,大叫道:“汉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是何神也!”
他说什么也想不通,汉军一直在北、东两线,在重兵防御圈之外,为什么会突然从南面出现,而且一下子就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公孙述急调军马向南抵御汉军,孙易军进攻极其犀利,成家军仓促之下,士气不振,根本抵挡不住,大败而归。
公孙述立即关闭成都城,下令公孙恢大军回撤,并命令全国各郡县进入紧急状态,都到成都“勤王”。
公孙恢与马援军僵持数月,忽然得知成都被汉军攻打,只好紧急调兵回援。军马一有异动,马援立即敏锐地觉察到,很可能是孙易军迂回到位,立即麾兵直进,对成军防线展开猛烈攻击。
成家军本来就防线松动,在汉军猛攻之下,露出破绽,被打得大败。公孙恢损兵上万,节节败退,一直退入成都城。
马援大军高歌猛进,盛兵陈于成都城下。孙易从南进兵,与敌军大战数次,逼得成家军连连后退,马孙两军渐渐合龙,将成都城团团围住。至此,伐蜀之役经历了大半年的鏖战,渐露曙光。
汉军乘胜攻城,公孙述据城死守,成都城坚固,汉军不能攻下。
马援不愿士兵过多伤亡,下令停止进攻,与孙易、诸葛稚商议破城之计。
诸葛稚道:“愿募敢死之士,为大军前锋,誓要登上成都城头。”
马援叹道:“若再攻城,伤亡累万,士卒千里出征,不得还家,成都士民,皆受蹂躏,成都百姓何辜,要随公孙氏殉葬?”
孙易道:“大将军要劝降公孙氏吗?”
马援道:“若公孙述肯降,以陛下之宽宏大度,必能保其平安富贵,我愿写一封书信,劝其归降,以我之身家性命为其担保。”
孙易和诸葛稚都道:“末将愿随大将军一道为其作保。”
马援随即写了一封手书,差人送进城去。
公孙述的弟弟大司马公孙光急急地走进皇宫,喊道:“皇兄,马援来了信使,要见皇兄。”
公孙述脸色一沉,说道:“怎么如此慌慌张张,一点礼数也不讲,还懂不懂规矩?”
公孙光忙整理衣冠,依礼节向自己的兄长行跪拜之礼,说道:“陛下,汉伏波大将军马援差使者来此,有书信一封,请兄长过目。”
公孙述打开帛书,扫了几眼,哼了一声,说道:“当年马文渊来成都,朕念及往日交情,对其盛情款待,并封其为侯,待他何其厚也!他不识好歹,偏要投到放牛皇帝的麾下,甘心为其驱使,如今又逼迫朕投降于他,简直欺人太甚!”
公孙光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汉军十数万已将成都城包围,城内百姓惶恐,城外不通消息,将士们都无战心,这仗。。。很难打啊!”
公孙述面色阴沉,将帛书递与身边亲信,太常常少和光禄勋张隆,“你们看看,此事该当如何?”
常少道:“陛下,建世皇帝已占据大汉半壁江山,非益州一地可以力敌也,愿陛下思之。”
张隆道:“王莽乱政,天下咸思汉德,建世帝平定关中,善待更始帝及前朝旧臣,可见他容人之量。陛下以一已之力,安定蜀地,与国有功,若是以益州归顺,建世皇帝感陛下之德,定能加以恩遇。”
公孙述霍地站起,喝道:“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成都尚有大军十数万,城池坚固,兵强马壮,朕将亲领大军,与汉军决战!”
牛吏 第340章 339.缩头乌龟
公孙述下决心顽抗到底,他的亲信大臣无人敢再劝,但是却开始有人偷偷地与汉军联系。
公孙述此时疑心很重,生怕被哪个将领卖了,便将守城将领的家眷全都集中在皇宫附近,派重兵把守,准备一旦谁有二心,就诛杀其全家。
他这边磨刀霍霍地要守城,马援却不攻了,只是据住成都周围的要冲,每天向城内喊话、送信、劝降。
蜀地其余各郡县,长官纷纷带兵前来,大部分是来归降的。
马援一概好言安慰,却不用其兵,只命其仍任原职,让他们全都带兵回去,安抚当地百姓,并准备粮草,供大军所需。
诸葛稚道:“为何不收其兵,用以围城呢?”
马援道:“人马太多,虚耗粮草。何况若军中兵将太杂,不知哪一个有异心,若就是取事,防不胜防,反为我军之患。我大军十万,皆是精兵,士气正旺,若公孙述敢来邀战,必可大破之,不须再要别处人马。”
也有些来勤王的人马,见汉军势大,不敢上前挑战,个别顽抗者,皆遭到汉军迎头痛击。马援派出使者向各地去招降,一时蜀地争相归附,整个益州只余成都和江州两座孤城还在坚守。
八月时,公孙述熬不住,派弟弟公孙恢和女婿史兴进攻驻在广都的孙易,孙易军率羽林军养精蓄锐了一个月,将士们正憋得难受,正好拿他们练兵,一通猛冲猛打,大破敌军,史兴当场被斩杀,公孙恢侥幸逃脱,率军狼狈逃回成都。
成都城内人心极不安定,不仅将士们没有战心,百姓也是人心惶惶。好在城中粮食充足,蜀地作为天府之国一向富庶,成都城内储粮丰富,可供大军及百姓食用。
此时江州的任满还龟缩于城中,惶惶不可终日。城外汉军大营一座连着一座,旌旗遍布,好像是一直有援兵抵达。任满担心汉军攻城,江州无法抵御,便不断向外派人,想绕过汉军堵截,穿过包围圈,去向成都求援。
这些人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便没有了消息,任满越发心内不安。直到九月,慢慢有人穿过汉军防线过来,消息也慢慢地多了起来,却没有准确的,有人说成都城已被汉军攻破,成家皇帝公孙述投降了,有人说成都城被围,公孙述还在守城,有人还说公孙述已战死。
任满被吓得心惊肉跳,不知如何是好,请程泛过来商议。程泛道:“成都消息断绝,陛下生死不明,我等坐拥大军,却什么也不做,岂不是太无能了吗?”
任满道:“城外汉军连营数十里,不知有多少人马,我等恐怕敌不过。”
程泛道:“我却觉得这事儿很是蹊跷,汉军好似一直在增兵,却一直不攻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派兵来,就是为了白吃粮食的吗?”
“或许是等到兵马充足之后,再行攻城。”任满每天提心吊胆,好像就是一直在等着汉军攻城。
“大将军,你看有没有可能,汉军只是虚张声势,其实他们的主力都已去围困成都?或许主上迟迟不派兵来求,其实是在成都盼着我等救援呢!”
这么一说,任满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他说道:“再等五天,若是敌军不来攻城,我等便出城去索战!”
此时张允还在江州以西驻军,这两个月他一直在收纳降兵,和西部那些郡县都去投马援一样,东部各城有人就近来投张允,张允却不像马援似的推辞,而是全都接纳。
慢慢地他的声势大了许多,除去五千羽林军作为中坚力量之外,他又征召了三千新兵,再加上那些降卒,手下已有四万之众。
他依旧隔三差五差人去江州城外转上一转,装模作样地射上几箭,然后便回营呆着。
他如今只需要看住江州城,让他们不要出兵援助成都即可。然后他所做的便是安抚当地百姓,等待成都的捷报,一旦成都捷报传来,江州城大概也不用打了。
这一天,江州城突然城门大开,一队队人马开了出来,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西行进,到了距离汉军营垒五六里左右才稍稍停住,整理阵型,看样子像是要攻打汉军。
张允手下将领都有点紧张。此时汉军数量虽然不少,但是顶事儿的没有多少。降兵降将是不能太指望的,他们若是跟着主力打打顺风仗还好,多少能壮一壮声威,若是让他们单独做战,战斗力便不太行了。
有人劝道:“将军,请将军下令不得出战,我军坚守营垒,敌军未必能占到便宜。”
“坚守营垒不可!”张允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对面的大队兵马说道:“看敌军的样子,进攻的意思并不坚决,或许只是出来打探虚实。若是我军闭门不出,那么多的营帐,无法全都守得住,如此便会让敌军得知我军虚实,助长敌军的士气,则我军反而会遭到猛烈的攻击。依我看不如打出去,与敌野战,打掉他们的士气,将他们击退!”
将士们大眼瞪小眼,都有点不敢相信。对面十余万大军,本方四万人马,有三万多是降兵,这样的阵容还敢与敌决战?
张允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派人沿着营垒大声下令,与羽林军出去迎战者,都将得到重赏,降兵中果然有人应征,没多久张允便在阵前募得猛士四千余人。
张允就以五千羽林军与猛士四千余人合在一处为前锋,一共将近万人,打开栅门便杀了出去。
任满自从上次被打败之后,好像是做了病,见到汉军就有些心慌,这次鼓足勇气出城,带足了兵马,行军依然极为小心,见汉军没什么动静,程泛道:“汉军不敢出阵迎战,必定有诈,请大将军下令进攻。”
任满刚刚下令,汉军便出营了,而一见汉军出营,任满心中便又开始没底了。
两军前冲,撞在一处,成军多少带着些迟疑,而汉军却是毫不犹豫,强突而入,士气的差别十分巨大。
羽林军阵型森严,号令严明,在张允率领下步步紧逼,强硬无比,那些降兵猛士也不甘落后,奋勇向前,攻势十分犀利,汉军虽少,却杀声震天,勇猛无比。
程泛见战事不利,率本部兵马绕路,从汉军侧翼发动袭击,汉军受到牵制,攻势稍稍受挫。程泛正要与江州军合力击溃汉军,任满却趁着汉军攻势稍缓,竟脱了身,率军撤回了江州城。
张允转身全力对付程泛,程泛抵挡不住,败退回江中岛,一气之下,竟乘上战船,顺流而下,回南郡去了。
被汉军打怕了的任满失去了程泛这个强援,更加不敢轻易出兵,从此安心地在江州城中当起了缩头乌龟,坐视成都城陷入汉军重重围困之中。
牛吏 第341章 340.虏死城下
成都的深秋,太阳吝啬地露出头来,照在成家皇宫的屋檐上,带着点惨白,显得格外清冷。
公孙述身着棉制的皇袍,坐在树下,仰头看着天空。
自从汉军围城以来,公孙述几乎不再穿便装,每日皇袍不离身。早晨一起来就开始打扮,让宫女们将平时正式场合才穿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不拉地穿在身上。
然后他便神色端庄地跪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在有人来时,公孙述才会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与来人交谈。
他本就是个待人苛刻的人,如今对于礼节的要求比平时还要严格,稍微一点粗疏都能惹得他勃然大怒,已有三名大臣因为“御前失仪”受到了惩处,有一个宫女甚至因为抬头看了他一眼,被公孙述视为“犯上”,当庭杖毙。
他从未像如今这般独断专行,说一不二,那些大臣们都怕觐见皇帝陛下,唯恐不小心触怒了他,惹下祸殃。
从皇宫到城里,空气都十分紧张,街上行人很少,店铺已不开门营业,成都城已封闭两个多月,市面上也没什么商品可以流通的了。
几天前,因校尉冯汛投降汉军,冯家被阖族弃市,街道上的血迹还没有干透,又一个将领投敌,于是又一场杀戮开始。
可杀戮并没有坚定将士们守城的心志,却愈发使得人人自危起来。现在除了公孙一氏外,几乎没人关心成家政权的死活,而是个个都在想着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人人都希望在这场巨变中保住身家性命,全身而退。
公孙述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很快会变成孤家寡人,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于是他大开府库,悬赏重金,求敢战敢死之士,要与汉军决一死战,
赏格悬出几日之后,他募到了八千余人,公孙述让自己的弟弟公孙光率领这支敢死队,随时准备出城拼命。
可是他并没有什么确切的作战计划,出战的日期也没有确定,而是看他的占卜结果而定。
公孙述如今每天都在占卜,日卜数课,以测吉凶,对于出城拼命这样的大事,当然是要卜一个好日子才行。
连着几天,他都没有卜到好签,直到这天一大早,他卜出了四个字:“虏死城下。”
虏,是哪个虏,马援?还是孙易?不管是谁,公孙述都会很高兴地看到他们死去。
这是一个少见的好签,不能浪费了这样的好日子。于是占卜刚一结束,公孙述便下旨出城,与敌决战。
今天他御驾亲征,率领大军六万人,向北进攻马援军。而他的弟弟公孙恢,则带领另一支兵马,向南抵御孙易军。
这是最后的殊死一搏,公孙述押上了所有的本钱,对他来说,要么死,要么有尊严地活着,他是成家的皇帝,高高在上的主人,绝对不能再活回到一个卑微的小人物。
他满心悲壮,带着壮士一去不回还的气势,甚至穿上了那套从没有上身过的金光闪闪的盔甲,那是专门为皇帝定做的盔甲,用无数的金片缀在外面,手工极为精美,价值连城。
这使他比平日英武了许多,全身都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
看着眼前浩浩荡荡的军队,公孙述有一种感觉,成家大军是不可战胜的,今天一定能取得一场完全的胜利,将汉军驱逐出他的领地。
“虏死城下”,上天已有预示,他是有十二年天命的帝皇,绝不可能就这样归于沉寂。
公孙述打马出了成都城,对面不远处,汉军已集结起来,在江边列开阵式,军队绵延开去,看起来无边无际,让公孙述的信心受了一点打击,可是他并不能表现出来,他要时时刻刻维持一个帝王的威仪,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露出半点怯懦。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披膊之上,那一层层金色甲片之中,居然有一个空隙,那可能是一片脱落的金片,也可能是某个贪财的下人偷偷扯去换取钱财,总而言之,这个瑕疵使他这件本来威武无比的盔甲不那么完美了。
公孙述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自己的胳膊,这是一个不能容忍的失误,为什么事先没有发现?这盔甲从库房里再到他的身上,要经过多少人手,究竟是谁在其中作了手脚,使他在这么重要的一个场合穿着这么一件有缺陷的盔甲?
公孙述的怒火慢慢地升腾起来,他决定,一待战役结束,立即将这其中涉及的人员全都杀掉,一个不留,让他们知道欺骗至尊的下场。
他很想回去换一件战袍,可是战争不会因为一片甲片而停止,汉军已开始行动,一个个方阵在调动,有的向前推进,有的向侧翼准备包抄。
成家军在等待公孙述下令,而他却只能穿着一件有缺陷的战袍指挥这场重要的战役,这是一件多么让人糟心的事情!
可是糟心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战争还没有开始,已有一队为数五千的人马直接投敌了!
好了,等他回城后,又有一件事可做了,那就是杀掉投敌者的全家,让他们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
公孙述终于下达了出击的命令,他的军队开始前进,像成群的蚂蚁一样行进在广阔的平原之上。
公孙述冷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就是他脚下的蝼蚁,他们的命一钱不值,为伟大的成家皇帝牺牲性命便是他们的最崇高的归宿。
他低头看了一下那片刺眼的披膊,心中的不适挥之不去,不过没关系,他安慰自己道,下一次,下一次战役,他便能身着一件最完美的新战袍了。
公孙述看着自己庞大的军队向前涌动,看到他们在遇到汉军的一霎那向水一样四处崩溅,他看到汉军恶狠狠的浪头倒卷过来,向不可遏制的江潮一般扑天盖地,而他的军队则被迫加入了这股大潮,所有的人都向着一个方向,黑压压的人群蔓延过来,离着他越来越近。
而他的周围,人们开始四散奔逃,没有人还记得他们的皇帝,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那身着金光闪闪的盔甲的人塑像一般留在战场上,在汹涌的人潮中他就像是一块岩石,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身边飞速流过。
公孙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举起披着有缺陷的甲片的胳膊,想将手中的刀挥出去,想大喊着他的士兵前进,可是他久未举过战刀的手是如此无力,竟连刀柄也握不住,那柄刀从他的手中脱落,只余下他的手可笑地举在空中。
这时他的胸前突然了一枝箭杆,长长的箭尾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颤动,而他胸前的黄金甲片上慢慢现出了红色,这是他的血,是最尊贵的帝王之血,他公孙述,将作为一个威武不屈、英勇战死的皇帝出现在史册上,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除了那一片缺失的金甲片。
公孙述栽下了马,随即他的首级被人砍下,他的价值连城的黄金盔甲没有逃过劫难,所有的黄金甲片都被人揭去,露出里面光秃秃的本质,失去了所有的光鲜靓丽,伟大的成家皇帝也不过是一具腐朽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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