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之后皇帝下诏安民,号召颍川各县归附大汉,如有起兵杀县长官归汉者,皆会重重地封赏。诏书中称,颍川士民,皆得各保其产,入颍之兵,不得行劫掠,反而要保护百姓,包括他们的生命及财产安全,若有违反军纪者,将被严惩。
牛吏 第396章 395.来了就打
如皇帝陛下所料,颍川襄城成为两汉争夺的要冲之处。
建武汉颍川都尉侯进率军一万从临颍北上,直抵襄城城下。新任县令孔毛大惊,向穆弘道:“奋威将军,襄城狭小,城墙低矮,敌军太多了,不如退兵郏县,固守待援。”
穆弘眼睛一瞪,“为何要退?”
孔毛也很奇怪,“城小兵微,不能固守,不退又能怎么样?”
“当然是打啊!”穆弘更是奇怪。
“可是外面那么多人。”
“不多,顶多一万多人。”穆弘伸头向城墙下面看了一眼,喊道:“开门,迎敌!”
孔毛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奋威将军穆弘,心里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做法,在他看来,穆弘这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
虽说襄城并不坚固,好歹有道城墙挡着,穆弘手下有一千精兵,再发一些城中青壮,凑上几千人,还是可以靠着城墙守一守的。可奋威将军就这么一挥手,就放弃了可做为屏障的城墙,带着他的一千骑兵出城迎敌去了。
孔毛不敢拦,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搓手,嘟囔道:“这不是送死吗?这不是送死吗?这可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他回头看着那些新晋的同僚,他们有的人如他一样紧张,有的人脸上却隐隐带着喜色,可更多的人却或低着头,或拢着手,一副事不关已看热闹的样子。
孔毛心中一动,为什么他们都不着急?若是敌军入城该怎么办?
敌军这个词刺得他心里跳了一跳。
刚刚几天前,奋威将军带兵来的时候,城内人都喊着:“敌军来了!敌军来了!”如今又是这一句:“敌军来了!”
到底谁是敌军?
孔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同僚没有忧色,为什么他们不怕敌军,因为敌军只要足够强大,立刻就能变成我军。
这些官吏都是墙头的草,随时准备随着风倒下去。
孔毛心中有些不忍,虽然他是被赶鸭子上架当上县令的,但这确是他从未作过的大官,还没坐热乎呢,就这么丢下,孔毛舍不得。
官职与身家性命比起来究竟是小事,可是万一呢,万一奋威将军胜了呢?孔毛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可终究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俯身在城墙上向下观望。
他吃惊地看到,奋威将军的大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移动,穆弘率领一千骑兵,像是牧人放羊一般,在后面驱赶着敌军,那看起来浩浩荡荡的敌军此刻正浩浩荡荡地向后奔逃。
孔毛突然兴奋起来,他大叫道:“看!敌军溃了,敌军逃了,我军直是威武啊!”
那些方才还事不关已的官吏也随之活跃起来,纷纷嘲笑敌军的不堪一击,为奋威将军的勇猛惊叹、折服。
穆弘一战击溃侯进军,调转马头回襄城。襄城官吏风吹草低地拜了下去,迎接将军凯旋归来。
孔毛打仗不行,张罗杂事却是一把好手,不管是人吃的酒饭,还是马匹的草料,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穆弘正在饱餐酒肉,忽然有人来报:“将军,又有敌军来了,这回是从西边来的,好像是另一拨!”
“不管是山里的猪,还是圈里的猪,都是猪!”穆弘将碗一放,嘴一抹,大喝道:“迎敌!杀猪!”
现在孔毛再不怀疑了,只是问道:“将军,开城门吗?”
“让马歇歇,不出城了,咱们上城守卫!”穆弘向着孔毛吩咐道:“向城头运送箭枝,要多多的箭!”
一共一千人能用多少箭?孔县令觉得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轻松了。襄城作为一个后方中转之所,别的没有,军械粮草有的是。征两千民役,足够满足奋威将军的需要。
可是等他看到穆弘站在城头上,左手持弓,右手取箭,两手不停,连环发箭,箭枝像是结了队的飞鸟一样,几乎连成线似地扑向城下,落入人群之中,敌军纷纷倒地。
孔县令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这是一千人吗?这种射法,至少能顶三倍的弓箭手,要费三倍的箭矢。这种神乎其技的箭法,孔毛这辈子还从未见过。
孔县令又多召了一千民役,三千民役,一刻不停地向城头运送箭矢,总算是能供给城上使用。
穆弘的形象在襄城官民心中又高大了几分,孔毛简直觉得,不管外面来多少敌军,只要奋威将军在,他们都休想进城。
奋威将军是不可战胜的。
这个结论得出来没多久就差点被打破。敌军连夜攻城,竟在二更天时,在城西北的拐角处偷袭得手,有二十余名悍勇的敌军顺着墙头的一处豁口爬了上来,占据了一块城头阵地。
眼看后续敌军源源不断地向上攀爬,穆弘带着一队人疯了似的冲上去,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肉搏战。
穆弘手持环刀冲在最前面,连着砍翻了四五个人,敌军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稍稍后退,可是面对穆弘这样的拼命三郎,后退只能助长他的气焰,穆弘步步紧逼,刀刀要命,硬生生将抢上城头的敌军挤了下去。
等到敌军退下,孔毛见穆弘的左肩和右腿都在流血,他大惊道:“奋威将军,您受伤了!您看,这儿,这儿,都在流血!”
穆弘斥道:“你瞎了吗?那都是别人的血!”掂起一根长矛,大喊道:“弟兄们,随我出城!”
孔毛看着穆弘一瘸一拐的背影,又一次有了城池就要失守的恐惧,但是这一回他却忘了,外面的“敌军”是随时可能变成“我军”的。
等到看到奋威将军的大旗又出现在城外,逐着敌军不断向前推进,孔县令又激动了起来,他叹道:“此乃真将军也!”
激动之余的孔县令忍不住拿起了弓箭,也想助奋威将军一臂之力,可是当他松开好不容易拉到半满的弦时,那根牛筋做成的弦却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脸上,打得那儿瞬时起了一道红印。
而那枝箭则从旁边一个守城士卒的头顶飞过,将他的发髻射得散落下来,披得满头满脸,在凌乱的长发下面,是那个年轻士卒不知所措的脸。
穆弘率一千精骑及两千降卒,击溃颍川都尉侯进一万大军,又奋力抵挡汉忠将军王常和侯进的联军四天,杀敌无数。
奋威将军穆弘四天四夜没有合眼,他的身上脸上无一处不是红的,那是敌人的血迹,也有他自己的血迹,便是在他的眼睛里,仿佛也沾满了一丝丝的血迹。
等到第五天的清晨,校尉公孙准率军进入襄城,穆弘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外面那些猪,都是你的了!”
话音刚落,他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孔县令眼含热泪俯下身去,用手去探穆弘的鼻息,却觉一股热气扑到手上,然后地上响起了雷鸣般的鼾声。
牛吏 第397章 396.最后的路
建武汉汉忠将军王常率军八千,赶至襄城,正遇到新败的颍川都尉侯进,双方联兵再进,向弹丸之地的襄城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没想到这座小城竟坚固异常,使王常侯进大军受阻于襄城之外,而且不幸的是,在四天四夜的猛攻之后,敌军来了援军。
王常依旧不想放弃,因为襄城此时几乎是颍川的中心,关系到整个颍川的战局。王常还记得征南大将军说过,他可以有五天时间,五天攻不破襄城,便要退兵定陵。
在第五天,王常集合了所有的力量,对这个小城发动最后一击,妄图一举建功。但敌军在援军到来之后,士气大振,几乎进入了一种无敌的状态。王常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一次铩羽而归。
这时斥侯来报,说是另一支援军将要抵达襄城,离他们已只有十余里。王常彻底绝望,当即率军上船,顺汝水急退,直奔定陵。而城中汉军竟出来追击,追在他们屁股后头猛杀猛打。
王常狼狈退入定陵,刚刚进城,敌军便抵达城下,双方换了战场,攻守转换,又开始厮杀起来。
岑彭得到王常兵败退走的消息,再不犹豫,立即准备撤退。可是这五天的耽搁之后,战场上形势发生了大的变化。
东方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邓奉的弟弟邓终率一支偏师,占据了舞阳。
舞阳是澧水之畔的一座小城,正处在郾县和叶县之间,也就是说,邓终率军隔断了岑彭的退兵之路,岑彭若想从水路退兵到郾城,必须要从舞阳打过去。
前面是邓奉军队,后面是洛阳兵马,与阳翟隔断,与郾城隔断,征南大军似乎陷入了绝境。
岑彭一筹莫展之计,贾复主动请缨,“末将愿领精骑三千,昼夜行军,夺回舞阳,为大军打通东进通道!”
岑彭道:“你夺回舞阳自然便好,可若是一时攻不下呢?又当如何?我军困于城下,邓终在内,邓奉在外,两下夹击,足可陷我军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贾复慨然道:“末将若攻不下舞阳,绝不活着回来!”
“君文,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知你愿为大汉去死,愿为这六万袍泽去死。如此忠勇,岑某佩服之极。”岑彭抚着他的背道:“可你不必去死,我们还有一条路,最后的路,这真的是最后的一条路。”
叶县城外。
邓奉望着孤城叶县和浩浩澧水,说道:“岑君然也算当世名将,可终究棋差一招,不小心失了舞阳,如今进退无路,恐怕要折戟澧水了。”
董邯道:“可惜我等没有船只,否则便能封住水路,将他困死于叶县!”
“无妨,只要吾弟据住舞阳,岑彭有船又有何用?少不得在我等夹击之下,丧身鱼腹!”邓奉双唇紧抿,脸上的线条像刀削一样,透着冷酷和决绝。
“刘文叔以为用南阳人便可夺回南阳,多么可笑!南阳终究不姓刘!当年他们兄弟举兵,使南阳遍地狼烟,豪门破家,百姓流离失所。吾以为天下大乱,南阳亦不能独全,待到这一阵乱过去,也就该入治了。吾将大半南阳交予刘秀,没想到竟有吴汉凌虐百姓之事,而刘秀亦不禁管。”
邓奉面容严肃地道:“我不能将南阳再送给刘文叔,他辜负了我。岑彭、贾复、王常、朱祐之流,虽皆是南阳人,可他们的心里只有天下,只有功名,唯独没有南阳。”
董邯道:“将军岂有意天下乎?邯愿追随将军建功立业。”
邓奉淡淡地道:“邓奉只愿保乡里安宁,待到天下太平,便归乡读书,与牛马牧童为伴。”
“将军之才,埋没乡里,岂不可惜?”
“邓奉不愿为惩一已之才,使天下陷于兵火,这天下。。。让他们姓刘的争去吧!”
二人正在论天下大事,却见从叶县方向,驶下许多船只,将士执弓弩立于船头,面向邓奉、董邯军的方向。
邓奉道:“岑君然要逃了么?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邓奉、董邯之兵在澧水南岸,岑彭之兵在水中船上,双方隔着半条河对射,箭矢乱飞,互相杀伤。
战了半晌,却见对岸远远的有数千骑兵集结,之后一路向北狂奔而去了。
邓奉惊道:“我知道了,他们要去昆阳!”
昆阳位于叶县以北,襄城以南,滍水之畔,从昆阳可顺滍水直下定陵、郾县。
岑彭令王常夺襄城,若不成功,便退保定陵,扼守郾县,便是为自己留了这最后的一条路。
颍川河流密布,从北向南,汝水、滍水、澧水皆通郾县。襄城在汝水畔,昆阳在滍水畔,舞阳在澧水之侧,如今襄城、舞阳皆陷落,唯有昆阳在这两水的夹缝之中,仍留了一条水路通向郾县。
如今邓奉、董邯无船,急切不能渡河,岑彭利用澧水阻住邓董之军,却差贾复去取昆阳,搜集船只,为大军下定陵做准备。
昆阳亦是征南大军的粮草中转站,若能从昆阳乘船而下,不仅速度快,而且可以带上辎重,既减少损失,也免得受到缺粮之苦。
昆阳距叶县只有不足百里,贾复率精骑狂奔一日便到了。于是安排船只,装运辎重,等待岑彭大军抵达。
邓奉眼睁睁地看着岑彭大军向北转移,却因一条澧水在前而无法阻止,不禁叹道:“天不灭岑君然,奉岂可逆天乎?”
邓奉停止了追击,进据叶县,守住了南阳东北部门户。如今在南阳郡,便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邓奉占据南阳南部及东北的大部分地区;仇志占领宛城及南阳西部大半;而楚黎王秦丰则在南阳西南一隅,构筑了一条山都至邓县的防线,又拱卫他的老巢黎丘一带。
南阳是三足鼎立,颍川则是二虎争食。
岑彭率军从昆阳撤至定陵、郾县,据住了这两座城,拱卫了汝南的安全,来歙还在阳翟紧守,颍川东南大多在建武汉控制下,颍川西北则归入建世汉的治下。
牛吏 第398章 397.不走不守
这是一个寒冷的年头,天交隆冬,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大河里都堆满了厚厚的雪。
在雪的覆盖下,原本只有几寸的薄冰,经过几天的严寒,迅速凝结成厚重的冰层,而冰上的雪则慢慢地塌了下去,时而露出下面闪亮的冰面。
大河以南,汜水以西,虎牢、成皋两个关城相对,冷冰冰地注视着面前的冰天雪地。
虎牢关城头,一个士兵把武器夹在腋下,搓着两手,然后再举起来,向上面呵着气,跺着脚骂道:“这鬼天气,呆在屋里都嫌冷,还要在外面站岗,这不是遭罪吗!敌军难道就不怕冷?怎么会拣这天出来?”
另一人双手捂着耳朵,一张嘴脸前全是白气,“听说河北更冷,那些河北兵都不怕冷,每天在河上凿冰捕鱼。你别说,还真凿出来了,我亲眼见到他们从水里提出大鱼来。我这个眼睛,别说隔着一条河,就是隔着一座山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你岂不是穿透眼?是不是隔着女人的衣服能看到里面去?”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着,互相撞击着身体取暖。
忽然有人叫道:“河北兵来啦!敌袭!敌袭!”
几个士兵开始时还当是他乱喊,骂他闭嘴,可是等顺着他的手指向远处一看,顿时和他一起喊了起来,奔跑着去报信。
远处大河河面上,是一个个小小的黑点,一起向着南岸移动。但并不是成群结队地堆在一起,而是稀稀落落的,像天上的星星一般,离他们越来越近。
看样子是敌军怕人太密了冰面承受不住,因此互相保持着距离,以使大军能顺利过河。
孟津将军任尚上了城头,喝令道:“都慌什么?站好自己的位子,准备迎敌!”
任尚对于敌袭不怎么担心,虎牢、成皋两关城高墙厚,兵精粮足,固若金汤,根本就不怕强攻。两关互为犄角,背靠大山、面临大河,便是十万大军来了也不怕。
其实半个多月前大河便结冰了,但是冰层不够厚,无法通行人马,汜水河更是只有一点冰茬,连水面都没有冻满。
任尚一直派人盯着河面,车骑将军说过,等到冰层足够厚硬,或许便能东下河南,或者北上河内,打到建武汉的腹地去。
没想到他们还没有行动,对面却先打了过来。
车骑将军刘茂也上了城头,任尚忙过去见礼,说道:“大王,敌军率先渡河,末将请令,出关迎敌!”
刘茂皱着眉头,说道:“你觉得尔等是冲着虎牢关来的吗?”
任尚向远处看了一会儿,说道:“至少渡河不是正对着两关,看这样子,是要从西面上岸。可能是想整军之后,再来攻击吧!”
刘茂道:“可若是彼军不向东来攻虎牢,而是向西奔洛阳方向呢?”
任尚一惊,转而疑惑道:“那为何不再向西几十里渡河,非要在虎牢、成皋两关的眼皮子底下呢?”
他念头一转,说道:“难道是看两关难攻,要引我等出关决战?”
刘茂手扶着腰间的刀柄说道:“这是一种可能,敌军见两关难以强行攻取,便来个引蛇出洞,佯攻洛阳,引我军出关阻拦,让我等放弃坚固的关塞,与其同在这大山之下决战。可一旦我军拒不出关,佯攻便可能变成真的,我等又焉能看着他们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杀到洛阳去?”
任尚道:“若我用兵,便在此处向西数里,道路最窄之处当道下栅,隔绝两关,大军长驱直入,杀奔洛阳。”
“若是半年之前,洛阳有数十万大军。敌军敢如此,则我大军亦可渡河向北,直接杀到邯郸去。可是如今洛阳十余万大军入颍川,洛阳正是兵力最空虚的时候,一旦遭遇大军围攻,很可能会陷落。洛阳一丢,关东难保,我等绝不可不去救。。。看来敌军将领必是个知兵之人,这时机拿捏得真是好。”
刘茂低声说了这些,突然抬高音量,大声道:“孟津将军任尚,寡人命你率军两万,向西迎敌!”
“诺!”任尚响亮地答应了一声,领命出去了。
刘茂又命典军校尉凌鑫率人拉连环霹雳车出去,将东面的汜水冰面轰塌,不使敌军从冰上越过。
凌鑫有些迟疑,刘茂道:“西面要开始一场大战,东面不可再有敌军出现。寡人需要两关稳如磐石,为寡人提供后援。”
这时虎牢关以西已是杀声大做,天空中雪花漫天飞扬,遮蔽了士兵的踪迹,使刘茂等人在关墙上看不清楚,不知道到底是谁胜谁败,谁更占上风。
伴随着西面的杀声,东面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一块块石头从天进降,狠狠地砸在冰面之上,倾刻间砸出许多或大或小的洞,裂纹顺着洞口四处蔓延,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紧硬的冰面就变得四分五裂,到处是洞,到处是裂缝。
看那个样子,是绝不会有人敢踏冰过河的了。
西面任尚的战斗进行得很顺利,敌军分散过河,尚未集结成大军,任尚率两万人冲过去,敌军稍做抵挡,立即便四散奔逃。
任尚沿着大河与北邙山之间的空地向前追杀,狭窄之处只有半里左右,任尚大军不能展开。他未免有些焦急,便纵兵下了河岸,向着冰面上尚未登岸的敌军冲杀过去。
双方一阵乱战,任尚因兵力集中,占了上风。正杀得过瘾,突然从西面来了一支骑兵,身上披着札甲,手执长矛大戟,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
任尚见了这装束,立即吃了一惊,原来这正是他的老对手:幽州突骑。
任尚知道突骑冲击力惊人,可他这支以步卒为主的军队,只有结成紧密的阵势,才能稍挡其锋,可此时他的队伍已经散开,四处追逐敌军,哪里来得及集结?
于是刚刚还在追杀敌军的虎牢之兵转眼变成被追杀的对象。突骑恣意收割着步兵的生命,任尚将后军的弓弩手调上来,强弓硬弩一齐发射,将当道的突骑射住,可是在辽阔的冰面上,虎牢兵变成了突骑随意斩杀的羔羊。
任尚命各曲各屯在冰面上树起旗帜,集结军马,妄图使部队改得建制,统一号令。可是不等到士卒奔到旗下,许多已被突骑追上斩杀。冰面颇滑,使突骑的速度放慢,但依然比步兵快了许多。
眼看再打下去,任尚又要吃上一个大亏,多亏刘茂率大军前来增援,逼得幽州突骑退去,任尚军才没有遭受更大的损失。饶是如此,这一战,虎牢关精兵伤亡将近两千人,算得上是惨重了。
任尚联想到几年前的洛阳之战,他一战葬送了洛阳三万精兵,今天这一幕差点又一次上演,让他不寒而栗。在北邙山射杀盖延,让他好不容易驱除了心中的阴影,可今天这一战,他对幽州突骑的恐惧再次被唤醒。
任尚心有余悸地道:“当年幽州突骑纵横伊洛,使三十万洛阳兵不敢出城,如今洛阳兵只数万,若突骑直取洛阳,我军恐怕难以抵挡。”
刘茂道:“陛下此次东征,身边有凉州大马一万骑,还有羽林骑兵一万五千,自可对付幽州突骑,只是前一阵子陛下去了缑氏,不知如今是否已回洛阳。。。无论如何,我军必须要将敌军牵制在此,不让其南下洛阳!”
刘茂留下两万兵马守护成皋、虎牢两关,他则率剩余的七万大军西下,在后面紧紧地咬着敌军,两军边战边走,一路从虎牢打到了偃师。
令刘茂震惊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偃师城已经失守了!城头上站着的人,正是河内太守冯异。
原来敌军分三路渡河。一路在邙岭道附近,此处离偃师最近,只要过了邙山,便是偃师,冯异率军两万从此处渡河,袭夺了偃师,王梁率军三万,在虎牢关附近渡河,他的目的是缠住了刘茂,为冯异突袭偃师服务。而另一路则由刘秀亲自率领,在孟津渡以东登岸,对驻在孟津渡的芳丹和崔秀理都不理,而是急行军直扑邙山口,秋风扫落叶似地击溃沿路守军,几日内便抵达洛阳城下。
刘秀率十万大军包围了洛阳城。
刘秀的战术很明确,除了洛阳,他哪儿都不攻,只要迅速抵达洛阳城下,以兵威逼迫建世皇帝及他属下的大臣,如此则不管是孟津渡还是新安之兵,都将疾趋洛阳城下勤王救驾,那么他便以逸待劳,在洛阳城下聚歼敌军。
自从进攻太行山受挫,刘秀便迅速调整攻击方向,除了耿弇还在北方进攻并州之外,太行一线转攻为守。刘秀只在洛阳以北的河内、以东的河南集结大军,欲趁着洛阳兵下颍川,伊洛平原兵力空虚之机南下,与刘钰决战。
严寒的天气使大河暂时丧失了自然天险的隔绝作用,刘秀毫不犹豫地下令踏冰南进,又以令人眩目的速度突进到洛阳城下,几天的功夫,洛阳的形势便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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