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其他三人却相对平静。
小班登放下了筷子,两手扶在案上;乌盖平静地饮下一杯酒,然后揽起袖子,为邓终斟上了一爵酒;皇帝头都没抬,好像根本没见到邓终的失态。
邓终好像刚刚想起这是在别人的地头上,自己多少需要忍耐一下,或许是要找个渠道发泄,或许是为了掩饰,他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他忘记了,那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小口啜饮的高度酒,这一大爵灌下去,顿时呛得他咳嗽不止。
邓终咳得撕心裂肺,乌盖笑着过来为他抚背。
这个插曲使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方才皇帝的话带来的冲击缓和了下来。
小班登重新拾起筷子捞肉,邓终喝了乌盖递过来的水,抚着胸口微微喘气,总算是缓过来了。
可是皇帝好像就不想让邓终好过,他又没事找事似的开口了,接着方才的话头。
“邓奉以南阳数县之地归于铜马帝,并有护其家眷的大功,得拜破虏将军,这个将军名号表明刘秀对他的看重。”
名号具有非同寻常的政治意义,虽然这是个虚的东西,但却有着实际的意义,“破虏将军”是刘秀曾经的名号,轻易不会予人,他将这个将军名号给了邓奉,说明他对于邓奉另看一眼,而且也是将他当作了自己人。
新野邓氏与舂陵刘氏的关系非同一般,邓晨一开始就是跟着刘秀兄弟混的,在他起兵之初发挥了重要作用。后来刘秀巡行河北,手下连人马都没有,邓晨当时是常山太守,立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一个人跑来报道。
邓禹也是一样,刘玄怎么请他都不动,可是自刘秀脱离洛阳的牢笼去河北创业的消息一传出,邓禹就从家里启程,一路狂追,好不容易追上,对着刘秀一顿剖心表白,然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但是南阳邓氏作为累世两千石的大家族,其底蕴十分深厚,就看这人才厚度,光当世的顶级人才就出了两位,一个邓禹一个邓奉。此时邓禹去了河北追随刘秀,但南阳还有邓氏的一大票人马,以少年英雄邓奉领衔,守着家业。
这意思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孤注一掷,邓晨邓禹叔侄俩追随刘秀打天下,万一不成功,邓氏还有南阳的根在。
但是等到刘秀在河北站住了脚,打下一片基业,邓奉立即率军北上投奔,邓氏精英尽入刘秀囊中,邓氏把全部家当押在了刘秀身上。
刘秀领了这份情,给了邓奉“破虏将军”这个有特殊意义的称号。或许是因为邓奉加入太晚,或许是功劳还不够亮眼,刘秀并没有封邓奉侯爵。
大家都以为来日方长,没人料到这只是个蜜月,两人的亲密关系真的要以月来计算。刘秀和邓奉没有熬到七年之痒,不过一年,纸婚破碎。
建世帝刘钰说道:“汝兄长若欲为治外之民,便应继续在南阳隐居,做一个不出世的隐士。但他既已投奔刘秀,接受封赏,刘秀便是他的主上,他自应接受君上的法度,守为人臣子的规矩;他既已奉上了南阳,南阳便是国家之南阳,不再是他邓奉之南阳,南阳的一切事务,皆应交由国家治之。”
这个道理是毋庸置疑的,无从反驳。邓终虽然脸色不好看,却没有吭声。
他只在心里嘀咕,为什么皇帝会站在刘秀的立场上来说话,难道刘秀不是他的最大对手吗?自己兄长对抗刘秀,建世皇帝不是应该拍手称快,称之为反抗暴政的义举吗?
可皇帝的屁股似乎完全坐到了刘秀那一边,他又说道:“吴汉暴虐南阳,委实有罪,若是同朝的臣子,该如何行事?自当上书弹劾,将此事报知君上,交由国法处置。”
邓终不说话,总不能让皇帝一直唱独角戏,这时候就体现出陪酒人员的作用了,乌盖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班登更是附合道:“陛下说的对呀!”
邓终终于忍不住了,辩解道:“皇帝远在千里之外,吴汉兵祸却在眼前,禀报皇帝,一来一回不知要多少时日,可吴汉之事若不当场阻止,整个南阳都将变为焦土。吾兄为破虏将军,亦是汉之臣子,守土有责,当然要保护南阳,为汉守土。”
没等皇帝说话,班登竟然先出手反驳了,“他可以一边守土,一边禀报吧?那他到底有没有禀报呢?”
邓终是要脸的人,没有脸皮厚道可以当面撒谎,所以只能不吭声。事实是自始至终,邓奉根本就没鸟刘秀,连跟他说一声都没有。
“吴汉有罪,他为同朝之臣,自能上书弹劾,请主上处置。他却视君上为无物,枉顾国法,悍然出手,招兵买马,击朝廷之军。待到吴汉败走,他亦未上表请罪,而是联结外敌,起兵割据,视南阳为已之禁脔。如此行径,哪里是为人臣子,国家大臣,简直与那些占山的草头王无异!”
皇帝说了一大堆,好似是渴了,端起案上的酒,一饮而尽,洒爵放下,他又不紧不慢地道:“邓奉此行,非止刘秀,为人君者皆不能容之。”
皇帝说得句句在理,气势十足,邓终无法反驳,不禁恼羞成怒,霍地站起来道:“陛下说这些,到底意欲何为?若是不能容我们兄弟,便给个痛快话!我兄弟二人虽兵微地狭,然有一腔热血,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耳,断不向人屈膝求怜。陛下若以大军加之,我兄弟将整军备战,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陛下军虽众,无所用之!”
这已经是当场叫嚣了,要是刘彪和穆弘之类在这儿,大概立即就要跳上前去教训他。可是奇怪的是,他这么气势汹汹的喝叫,眼前的三人却好像都没当回事。
班登又一次放下了筷子,双手据住案几;乌盖又一次上前来,为他倒满了一爵酒;皇帝刘钰则毫不回避地看着他,平静的神色让邓终感觉又是生气又是无力。
皇帝盯着邓终,说话虽慢,却一字一句清楚有力,“回去告知邓奉,好好思量,拿定主张。若能真心以朕为君上,守大汉之国法,便来洛阳见朕,朕愿与他结一场君臣之缘,予其纵马天下、建功立业的机会。若其不能,则请高筑城池,修缮甲兵,朕将率大军跨方城,饮汉水,与其会猎于南阳!”
邓终是个武将,尸山血海中杀过来的,自然不是无胆之辈,但是听着刘钰的话,突然觉得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他垂首无语,心中砰砰乱跳,满脑子全是那些战场的情景,一个个长兵方阵整齐地向前推进,十万铁骑踏过汉水,全身是铁的重骑兵碾过方城。他兄长再强,也无法与这样的绝对实力相抗衡。
可是,皇帝是当面赤裸裸地发出威胁,他们邓氏兄弟横行南阳,岂能受这种折辱?
邓终心乱如麻,呆站当地,忽觉肩上一沉,扭头一看,见一只黑黑的大手正搁在那儿。
皇帝已到了他的近前,面带笑容,亲切地称着他的字,“季真,汝兄之才,朕尽知之,此时吴汉大军在东,朕欲伐之,却无方面之将,朕欲以汝兄为将,尽以南阳精兵付之,为朕破吴汉,定梁齐,若能建此功业,万户侯岂足道哉!”
邓终心头一震,什么?打吴汉?
吴汉把南阳祸害了一遍,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而起,虽然原因不尽是吴汉,但邓氏兄弟已经把这口锅结结实实地扣在他身上。邓奉、邓终一提到他就咬牙切齿。
邓奉不肯吃邯郸的回头草,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讨不到他想要的公道,他曾明明白白地说,杀了吴汉,他便回去。但是这个公道刘秀绝对不会给他,而凭借两兄弟的力量,是不可能跨界去向吴汉讨还公道。
如果建世皇帝安排邓氏兄弟去攻吴汉,那邓奉大概会迈着轻快的步子,唱着战歌去。要是让他们兄弟率领南阳子弟兵,那么完全不用战争动员,从将到兵都会自动满血,爆发出百分之二百的战斗力。
何况皇帝许诺让邓奉率领南阳子弟兵,这是兄弟俩安身立命的根本,若能保有,当然是求之不得。至于什么万户侯,如果功劳足够,那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关键是你要有立功封侯的机会。
邓终方才还感觉不堪忍受皇帝加以的折辱,但此时听到他对于未来的许诺,突然又有些期待和激动,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矛盾万分。看着皇帝陛下黑黑的脸膛,一时想一拳砸过去,打他个满脸开花满地牙,一时又想匍匐在地,诚心诚意地跪拜新的主人。
他此刻的心情,与某些女子颇为类似,望着自己不靠谱的郎君,心里暗想:“刚刚那么粗鲁,让人家备受凌辱,如今又来什么甜言蜜语,温存体贴,不过是哄人家开心,让人家心甘情愿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真是坏死了啦,讨厌!”
邓终好不纠结,好在皇帝已经抽身后撤,回去继续大嚼畅饮,让邓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宴席之后,邓终告辞。
班登道:“陛下,您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玩得有点大了?我看邓终都被逼得快要动手了,臣都准备好了摔他跟头,好在他忍住了,后来倒是老实了。”
皇帝道:“邓奉这个人本事太大,用起来虽然锋利无比,但却是柄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就会反噬其主,看刘秀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就知道了。若他不是真心归附,顺于外而逆于内,朕倒宁愿他不来,省得时时提防,不能放心。因此,朕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咱们当面锣对面鼓,什么都摆在桌面上,谁也别玩什么阴谋诡计!朕就这态度,不要试图玩什么花样,他爱来不来!”
“既然他的本事那么大,那陛下为何还答应让他继续领南阳精兵?他有自己部曲在手,岂不是更有机会反叛?”
“反叛?不可能!”皇帝嗤之以鼻,“朕并不是说他没这个心,而是他没有这个条件。邓奉以保护家乡为已任,在南阳很有威望,每当需要为家乡而战的时候,邓奉军总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这种凝聚力不只是由于邓奉的个人魅力,也在于南阳人抱团自保的需求。邓奉带着南阳兵,在南阳卧着就是一条龙。但是一旦离开南阳,比如出兵去打吴汉,南阳人的家眷、产业又带不走,这些都会成为他们的软胁,是朝廷可以拿捏他们的资本。何况出兵在外,粮草都要由朝廷供给,要吃饭都得跟朝廷伸手,一旦断了他的供给,再厉害的军队也得散了,他还能翻上天去?”
班登听得连连点头,对皇帝陛下佩服得五体投地,“陛下,您说的都有道理,那您觉得他能来吗?”
“一般来说,如今投奔洛阳已是他的最好选择,但对于邓奉这种人来说,不能以常理度之,什么猜测都做不得准。这事儿还真说不准,不过来洛阳的可能性总要比去邯郸大得多,但他也可能自立门户,割据求存。不管怎么说,让夏阳、仇志他们先作战的准备,南阳的事不能拖了,一旦谈崩了,立即三面出击,拿下邓奉!”
班登还缠着不放,好像一些狗崽队没日没夜地跟拍明星一样,他还想问:“陛下,您觉得。。。”
“闭嘴!”刘钰没耐心了,喝斥他道:“你一个啥都不懂的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知道的太多会被灭口的!去去离我远点,别来烦朕!”
刘钰之所以对班登这么有耐心,不厌其烦地回答他的各种问题,实际上也是从另一个角度把事情再缕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和不妥之处。有的事想着是一样,说出来或许又是另一样,他说出来本身也是个重新思考的过程,可以让他的想法更加成熟。
如今这事儿他都想通透了,当然没耐心再哄孩子玩儿了。
班登习惯了他的脾气,倒也不以为忤,只是心里暗暗地道:“陛下怎么懂得这么多?他怎么什么都明白?这还是当年那个和我一道撒尿和泥玩的小牛吏吗?”
邓终在洛阳呆了八天,在皇帝接见结束之后,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南阳,见到邓奉,将洛阳情景细细地描了一遍。
邓奉听了,冷笑道:“如此说来,他是要先给我立规矩了?”
牛吏 第423章 422.洛水为誓
邓终其实在这些天已经想了很多,把建世帝的一言一行仔仔细细地回顾一遍,自己形成了一些看法。
他向邓奉道:“兄长,其实放牛皇帝并没有那么多规矩,我在洛阳听到一些传闻,说他性情有些像高祖,虽然谈不上厌恶儒生,但是不喜繁文缛节,除了正式场合之外,私底下不太计较礼节,听说朝中大臣还专门为了此事向他进谏过。”
邓奉嘴角一撇,说道:“他一个放牛的出身,恐怕字都认不得几个,能懂得什么礼仪?一个粗疏不讲礼仪的人竟然要给我立规矩!”
“兄长,放牛皇帝说的那些规矩,什么要服从君上、守国法。。。若我等真的奉他为主,也是。。。”邓终觑着邓奉的脸色,低声道:“也是应有之义吧?”
邓奉冷哼一声,“季真,你是不是在洛阳被人灌了迷魂汤了?一直在替放牛小子说话!”
邓终连忙道:“兄长,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跟你一条心。不过我觉得,比起铜马帝,放牛皇帝应该更对咱们的胃口。”
邓奉当然知道,若要认了刘钰为主,什么服从君上、遵守国法,这些根本不用说,那都是应该的。但是这种根本不用提的要求,刘钰却偏偏拿出来说,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刘钰信不过他!
刘钰对邓奉归附的真心持怀疑态度,担心他成为一个未来的隐患,他想向邓奉要一个承诺,一个誓死效忠的承诺。
光有结婚证不行,咱们得对着月亮发个誓。
这种想法产生的原因在于邓奉曾经反叛过刘秀。换言之,这场反叛将会成为邓奉一辈子的污点,无论他要加入哪个阵营,对方都要掂量掂量:这小子将来会不会在后面捅我一刀子?
最要命的是,让刘钰这么一逼,邓奉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真的没有做好完全听命于别人的思想准备。
邓奉太骄傲了,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主人这一说,他觉得只有他自己才配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虽然曾经加入刘秀阵营,但是在邯郸朝廷,他完全没有参与感,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朝廷的事情与他全无关系,后来他干脆懒得在那儿呆了,告了个假就回了南阳老家。
没有参与感自然没有归属感,他起兵反叛的时候毫无心理压力,打你就打你了,能怎么样?有本事你来平了我?刘秀果然派岑彭来平了,结果是:平不动。
他现在也很想对着刘钰同样硬气一回,硬怼回去:“你想要的誓言我给不了,我只想给你个面子,叫你一声老大,然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在洛阳做你的皇帝,我在南阳做我的土皇帝。你要实在不愿意,那来平我呀!”
邓奉也只是想想,实际上是:他硬不起来了,人家刘钰是真平得动。
邓奉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狂妄,并不代表他自不量力。相反,他以超群的军事才能,能准确判断出双方力量的差距,能寻找到以弱敌强时的破局之处。
但是通过邓终之口,了解到建世汉的军事实力之后,邓奉沉默了。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既不出来做事,也不接见任何人,就连吃饭也是要人送进去,闷了两天之后,邓奉从屋子里出来,面容憔悴。
他出来见到邓终,第一句话就是:“重骑兵不足为惧,马镫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邓终道:“这话怎么说?”
“重骑兵虽无坚不摧,但是使用太过受限。必得是平原地带,必得是双方正面对垒,必得有侧后翼的保护。盔甲如此沉重,平时必得要车辆运输,等到了战场上再行披甲,在重骑兵披上甲之前,需要其他军队顶住敌军进攻,若是一个顶不住,重骑兵连阵也上不了。若我用兵,首先便不会给重骑兵冲锋的机会,若实在避免不了,只需多设障碍,阻挠其行进,使重骑兵冲不起来即可。若是马跑不起来,重骑兵干站在那儿,就是一堆废铁,毫无用处!”
邓奉闷头在屋子里推演了两天,觉得重骑兵没什么了不起。若是他在战场上遇到,应该不会沦落到被其碾压。但是若如刘秀那般猝不及防地碰上,那就实在是没法子了。
“冷不丁遇到这种铁怪物大阵,不吓死才怪,怪不得刘秀遭遇如此惨败。”邓奉想到刘秀被重骑兵狂虐的场景,心中颇有些畅快之感。
对于马镫,邓奉只能说,这实在是天才的发明,可以预见到,马镫将永久地改变骑兵的作战方式,谁在这个道路上先走一步,谁就可以占得先机。
而建世皇帝刘钰毫无疑问是走在时代最前面的人,他从设计马镫、制造马镫、在骑兵中列装马镫,训练新式骑兵战法,所有的环节都遥遥领先。刘秀即便从现在开始发展马镫,也很难迎头赶上,必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被长安方面压制。
从坐在马上作战到站在马上作战,骑兵威力以倍增长,南阳精兵再强,也是以步兵为主,面对骑兵有着天然的劣势,对付没有马镫的幽州突骑还勉强,对付羽林骑兵劣势更加突出。
何况南阳如今已被建世汉三面包围,失去了据险而守的地利。邓奉再不服气,也不能自寻死路。
他召集诸将商议日后的归属。
邓奉手下虽都是南阳兵,但组成比较复杂,他邓家的部曲是只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是豪族的私人武装,还有一些流民武装。相当于大家凑分子,邓奉虽是主事人,但其余将领也是有发言权的。
这种大事,他不能搞一言堂,要征求全体将领的意见。
军中第二大势力代表董欣率先说道:“我等已与刘秀势不两立,如今天下可与刘秀争锋者,只有建世皇帝,除了他,我等还能投谁去?”
董欣是堵阳豪强,当初刘秀收南阳的时候,没有平衡好各方的利益,董欣觉得受到了薄待,愤而起兵,本来势单力孤,抵挡不住岑彭的攻击,多亏邓奉前来相救,击退岑彭,于是双方联兵,以邓奉为首。
他一表态,其余人纷纷附合,形势很明朗,当今的大势力就这两家,要是不想单干,只能投建世帝。再往地有楚黎王秦丰,占了大半个南郡,手里有十万兵马,这种货色,能和刘钰相比吗?咱们去投他,还不如自己单干呢!
南阳是刘秀的帝乡,但是在南阳刘秀还真没什么根基,他们刘家兄弟的势力在刘演被杀时,基本被连根拔除了。其余那些刘氏,人家选的是更始帝刘玄,不关刘秀的事。
刘秀成就帝业的根基也不在南阳,而是在河北,没有河北那些豪杰支持他,刘秀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行。
因此刘秀的心向河北人偏也就是顺理成章了,南阳豪强心中本就有些忿忿不平,而来南阳平叛的偏偏是河北派的吴汉。这个人选是有大问题的,刘秀决策失误了。
吴汉本来在南阳混不下去,跑到河北才发了迹,如今衣锦还乡,把当初在南阳受的气全撒了出来,南阳从豪强到百姓,全都倒了大霉,只好聚集在邓奉麾下,起兵相抗。
说起来南阳真就是吴汉的倒霉之地,他再一次混不下去了,上次好歹是自己主动出走去北方讨生活,这次走得更惨,是被邓奉追在屁股后面打出去的。
吴汉这么一闹,南阳人的心彻底离开了刘秀,即便下一拨来的是以岑彭为首的南阳将星团,南阳人也是照打不误,完全堵死了回归建武汉的路。
南阳将领投票,一致同意归附建世汉朝廷,邓奉道:“吾从众。”为自己留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不是他邓奉非要投奔,而是众意难违。
邓奉、董欣亲赴洛阳,拜见建世皇帝,刘钰很高兴,盛情款待,给予很高的礼遇,把邓奉原本那些别扭抚平了。
更让他心中畅快的是,皇帝毫不犹豫地封二人为列侯。
当年他在乱世兢兢业业保护刘秀家眷,又带着半个南阳郡和自己的人马去河北千里投奔,刘秀也没说给个列侯。可到了洛阳,人家刘钰一点也不含糊,张嘴就封侯。
国士待我,国士报之。
邓奉站在洛阳城头,指着洛水发誓:愿忠于皇帝陛下,永不相负。
原本南阳还有些地方小势力在旁观望,一见大地头蛇邓奉都服了,便纷纷投奔仇志、夏阳等人,没有多久南阳全郡归入建世汉治下。
皇帝以邓奉为将军,命他率南阳精兵东征,又以邓终为校尉,拨三千骑兵给他,让他随兄长一道。
邓奉很高兴,皇帝不仅没有削夺他的兵权,反而为他增了兵,三千铁骑可是大手笔,在战场上能发挥大作用,看来刘钰果真胸襟宽阔,用人不疑。
至于东进打吴汉,那还用得着动员吗?那是他们南阳精兵手下败将。现在有了这么强大的后援,更得往死里打。
邓奉归顺刘钰的消息传到邯郸,刘秀大为恼火。自从洛阳大败之后,他简直是事事不顺。
先是河东田况冲出了太行山,洛阳方面三员大将冲过了黄河,在他最富饶的河内郡大打出手,打得全郡残破。
然后是颍川失守,临近的汝南、陈留、河南等地全线告急。
现在南阳彻底倒向了刘钰,邓奉这个能硬扛他十员大将的猛将加入敌对阵营,必将使刘钰如虎添翼。
刘秀感觉自己已全盘被刘钰压制,而他现在只能尽力收缩防守,在装备上与敌人有代差的情况下,攻出去是件很危险的事。
刘秀已下令按照建世汉的骑兵装备,尽快研制高鞍和马镫,先打造出标准样品,然后全国集中全力制造,尽快将骑兵装备升级换代。
邯郸附近有铁山,幽州冀州多铁,在资源上完全没有问题,问题是要尽快,否则没等你换完装备,刘钰都要打到家门口了。
刘秀又想到一件事,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彭宠反叛时,数次联结上谷太守耿况,耿况数次斩杀他的使者,坚决与他划清界限。在刘秀看来,耿况十分懂事儿。
耿弇北征彭宠时,耿况很懂事儿地又派了一个儿子耿国来邯郸,代替耿弇作为人质。但是在洛阳大战中,耿国被俘了,如今人在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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