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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耿况看着自己的儿子,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们耿家的根不在你大兄,也不在你二兄和四弟,而是这儿,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谷,才是耿家的根,因此,眼下我考虑的是上谷的归属,而不是你的兄弟们的死活。”
“父亲,儿子知道,您是要选择最有前途的一个,选择长安和邯郸之间的胜利者。”
“不全是。首先还是上谷的存亡,即便长安汉最终能胜利,但若是上谷贸然投了过去,邯郸大军一到,上谷抵挡不住,耿家立时便有灭顶之灾,长安的胜利与我耿家还有什么关系?”
耿舒连连点头,父亲说得对,投靠也要看时机,要想投奔长安,也得先顶住邯郸的进攻才行。
耿况又道:“还有就是长安刘钰到底如何?对我耿氏是如何看的?刘秀虽然疑耿家,但他是个仁慈之人,只要耿氏没有投敌之实,即便迁到长安,没有权势,也不失豪富之家。但是对刘钰我们并不了解,虽然听说他以赈灾起家,貌似心地不错,但是涉及到权力,心地是靠不住的。我等若把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中,他是否还会用耿氏子弟?得到上谷之后,对于耿氏是否会下手拔除?”
“父亲,这上谷咱们总不能呆一辈子。”耿舒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父亲非要死抱着上谷不放。二十岁的后生,心中只有外面的广阔天地,不经历世上风雨,不会知道根的重要。
“上谷肯定不能抱一辈子,但也绝不能轻易撒手,因为只有上谷才能帮我们认准真命之主,只有上谷才能换来耿氏的地位稳固,等这两点达成,便是我等放弃上谷的时候。”
父子俩一直谈到天光大亮,耿况还没有做出决断。他派使者去涿郡,说陛下下旨赏赐是大事,为了表示尊重,他正准备车驾仪仗,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便率军出关,迎接朝廷使臣。
樊宏的答复是,尊重在内不在外,只要心念圣恩,便是简朴的仪式也会显得庄重。因为昌平离居庸关很近,传信的使者骑马一天就能跑到,所以不过两天功夫,使者便回来复命了。
这两天耿况与蒯路又来了一次深谈,蒯路说得天花乱坠,又用代郡的闵堪和石鲔做例子,耿况其实很是心动,但是一想到五原的李兴和随昱,当年因为不肯为建世皇帝平定匈奴出全力,而被解除了兵权,在长安做了闲散侯爷,这个前车之鉴也离得不远。
耿况在双方的催促中煎熬的时候,长安方面又来了使者,这次的使者级别很高,竟是长安朝廷新任的大司农。
大司农是九卿之一,掌管全国贡赋之事,位高权重,虽然刘钰改革官制,采用了三省六部制,但是三公九卿的官职还保留着,但是职权少了许多,大司农是其中权位比较重的一个,基本和户部共掌全国财政。
以朝中九卿之职来上谷郡做使者,传达旨意,这个有点太不合常理,耿况十分惊诧,不敢怠慢,连忙去传舍拜见。
不成想这使者架子十分大,并没有出来相迎,也没有在门口迎侯,而是派两个随从在门外迎侯。
“大司农就在里面,请耿太守一人入内。”
耿舒上前一步,说道:“什么大司农,摆架子摆到上谷来了!我要进去,你拦得住吗?”
那从人并不畏惧,只是说道:“大司农说有些机密之事,只能与耿太守一人相商。大司农孤身入上谷都没有畏惧,难道上谷太守进入上谷的传舍却害怕有意外吗?”
耿舒怒了,挺身要向里闯,被耿况斥退。
他拂了拂衣襟,正了正冠,举步向前,进入了传舍之中。
屋内不大,一个人对着窗子站着,后背朝着门口。耿况施礼道:“上谷太守耿况见过大司农。”
那人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耿太守,好久不见!”
耿况惊呆了,指着他道:“怎么是你,不是荀,荀彧吗?”
大司农寇恂笑道:“耿兄,在下便是荀彧。”
当年寇恂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能坐稳太守的位子,就是寇恂出头,从更始帝使者手中夺了官印。后来他在王郎和王秀之间犹豫,又是寇恂果断地选了刘秀。
寇恂有大才,耿况对其多有倚仗。而且耿寇两家关系亲密,利益一致,上谷郡除了耿家,便是寇家。寇恂走后,耿况又以寇恂的从弟寇恽接替了寇恂的位子。
在这次耿家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又见到寇恂,耿况十分惊喜。他这些天惮精竭虑,背负十分巨大的压力,身边也没有个人商量或替他分担,一见寇恂,真像是见了救星一般。
“寇兄,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大家都以为你已。。。哎,无论如何,回来就好。”耿况很有些感慨。
寇恂任护羌校尉,平定羌乱,颇有政绩,以功封为列侯,刚刚调回朝廷,就任大司农。他已在长安又纳了妾室,生了一儿一女。他的人生,无论于公于私,都已重新开始。
寇恂将几年情景几句话带过,便切入了正题,“耿太守祸在眼前,不当机立断,还在犹豫什么?”
耿况忽然想到,寇恂已是长安朝廷的人,他来此就是来说服他,而不是帮他做选择的,这么一想,方才的欣喜顿时无影无踪。
他说道:“敢问寇兄,我有何祸?”
寇恂道:“伯昭在祁县,危在旦夕,耿太守若不尽早决断,恐汉军破城,伯昭性命堪忧。”
耿况变了脸色,却还勉强说道:“大将难免阵前亡,他既入了军旅,便早就准备有这一天。”
寇恂道:“就算耿太守不考虑儿女私情,如今邯郸朝廷也已容不下耿氏。陛下若下令,要耿太守去邯郸养老。。。耿兄可愿离开上谷么?”
耿况道:“耿氏离了上谷,虽无权势,却也不失为富贵之家。”
寇恂笑道:“可杜茂张堪未必会容耿兄活着离开上谷。”
“这话怎么说?”
“这两人劳师来上谷,却不敢入关,只在涿郡逗留,可知此二人不是为代郡闵堪而来,而是为耿太守而来,樊宏此来,亦不敢入关,可知陛下已下了决心,必要收回上谷。陛下或许不一定会要了太守的性命,可杜张二人,欲要兵进上谷,夺得大功,必要拿太守开刀不可。若他们肯进关,那可能还无事,若他们不来,却召太守前去,定是要将太守当场斩杀,太守不可不察。”
耿况听了这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仔细琢磨,杜茂、张堪、樊宏在居庸关外呆了那么久,非要他出关去迎,还真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太守,建世帝仁德,礼贤下士,正是天下之主,寇某入了长安,蒙陛下重用,并亲为赐名,为的是不连累上谷家人,陛下体贴臣下之心,大抵如此,太守不必犹疑。陛下对伯昭十分看重,欲用其为将,征战杀场,投了长安,不仅伯昭可依旧领兵,得封侯之大功,耿氏亦可保有富贵。望太守勿再犹疑,若是迟了,恐伯昭在祁县有变。”
耿况从传舍出来,魂不守舍,回到家中,将自己闷在房中一夜,到第二天清早,忽地开门唤人道:“快准备笔墨,我要写信给伯昭,请长安使者送去祁县!”





牛吏 第436章 435.谁负了谁
三个月来,耿弇无数次站在祁县城头,看着光秃秃的大地一点点披上了绿装,看着花儿一片又一片地冒出来,直到铺满整个原野。
城外已是生机勃勃的春天,城内却还沉浸在冬季的死寂之中,满眼看不到多少绿色。城中的树木几乎都被砍光了,因为无法出城打柴,军民要烧火取暖做饭,便只有伐树。
城外的敌军在跑马,让耿弇一阵羡慕,他最喜欢纵马原野,在广阔的天地间扬鞭疾驰,但此时只能闷在这座小小的城池里,看着别人吆喝玩闹。
他本是一只雄鹰,却被关进了笼子,获救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减少。
这三个月极为漫长,好像是过了三年之久,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和这座城一样,散发着酸腐的气味,耿弇简直觉得自己会烂在这里。
最可怕的是军心,在无边的等待之间,将士们经历了从希望到失望再到彻底的绝望,反复的折磨让大家疲惫不堪,如今几乎没有人再抱有希望,城中的气氛十分压抑。
城外汉军已好久不再攻城,这让耿弇格外不安。对方并不着急,而是要好整以暇地将他困死在此处,这意味着太原郡并没有遭到攻击,没有人试图解救他们,因此也没有人急着消灭他们。
耿弇熟知带兵之道,他知道这么拖下去,士气会渐渐涣散,将士们没有了斗志,用不着别人来攻打,自己就败了。
士气是一场一场的胜利打出来的,界休大败后,耿弇军入太原,是百胜之师,士气正盛,等到界休大败,士气急剧下降,而打退了敌军的数次围城,将士兵们暂时稳住。如今,毫无希望的等待和平静无波的守城生活又使他的军队面临危机,将士们的心要散了。
“还不如让敌军来攻城呢!”耿弇心道,时不时打上一仗,对士兵保持紧张状态有益无害。
“他们不来攻城,我就打出去!”耿弇下了决心,在城上四处巡视之后,回到住处,立即挑选了几百名精悍的骑兵,让他们喂饱了战马,时刻准备出城冲击。
耿弇每日上城巡视,观察敌军动向,他认定城北的敌军是军纪最松散的一个,可以作为他们出击的突破点。
等到入夜,耿弇大飨士卒,三百余彪悍的骑兵吃得饱饱的,跨上战马,从北门悄悄地出去,在耿弇的亲自带领下,向着敌军大营奔去。
汉军围城日久,早已把城里那只军队当成囊中之物,万万想不到耿弇还敢杀出来偷袭大营。
耿弇三百骑兵冲进大营,如入无人之境,随意砍杀,到处放火,把汉军营地搅得天翻地覆。
听到喧闹之声,士兵们急急地出帐集结,准备迎敌,可还没等他们结成阵,就被冲过来的幽州突骑冲散。骑兵们去找自己的战马,跑到马厩,还要准备兵器和鞍鞯,还没等上马已被迎面过来的敌军砍杀。
汉军因上一场大胜,产生了耿弇军不堪一击的错觉,万没料到他们竟如此勇猛,一时全营大乱,各自为战,被杀得溃不成军。
耿弇亲手格杀数十人,狠狠地发泄着心中的怒气,他们从南冲到北,将汉军大营杀透,又转过身来向回杀。
旁边亲信叫道:“大将军,城上举火了!”
因为敌军三营距离很近,增援时刻能到,于是耿弇命城上观察旁边两营敌军动向,若是有人来援就举火为号。
耿弇见敌军要来增援,立即率军冲出敌营,马不停蹄地冲进祁县城中。汉军整军来攻,被城上一阵乱箭射退。
幽州突骑原本是天下无敌的精兵,界休一败,败得毫无机会,让将士们的信心动摇,这次突袭成功,大家一吐几个月的闷气,十分兴雷。
有人叫道:“什么并州兵骑、凉州大马、羽林骑兵,全不在话下,都不是幽州突骑的对手!”
“就是,一冲就垮,还好意思说什么精兵?”
“他们只不过强在了那两个小小的马镫。”
这次出击,有人顺手牵养,带回来几匹战马,其中有两匹身上带着鞍鞯,耿弇骑上去一试,感觉十分得力,不禁叹道:“没想到小小马镫,竟有如此效用,若给我一万带镫的骑兵,定能横扫关中,直入长安。”
他这话竟暗中应合了刘秀的说法,可见他们君臣际会不是偶然,刘秀对他还是十分了解的。
这一次突袭大胜,提振了守军的士气,一滩死水似的气氛被打破,士兵们又打起了精神,对大将军恢复了些信心。
城外汉军清点损失,伤亡数百人,军械帐篷损失无数。
刘彪在稳胜的局面上,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失败,怒道:“我本来调集军械,要将祁县一鼓攻下,偏偏大司农北上路过,说要招降城中,让我只是围困,等他回来再说。如今看耿弇这等穷凶极恶的样子,哪里会投降?我定要攻进城去,杀了耿弇,以平此恨!”
命令全军整备军器,将从晋阳各地调集来的投石车、霹雳车、连环霹雳车都拉到营中,使工匠连夜安装完毕。
这一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使军马在前护卫,霹雳车随后,大军来到城下,骑兵摆开阵势,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冲击出城之敌。
耿弇在城上见了,心道:“若等那些霹雳车开始攻城,这种城墙,只怕用不了半日就轰塌了。若要阻止其发射,便得出城迎敌。可是敌军骑兵戒备如此严密,恐怕军马一出城,便会被突击大溃。看来城破就在今日,耿某人能喋血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
耿弇开始安排兵马,准备城破之后的巷战,但是一般城池被破,都会士无战心,或者一哄而散,或者直接投降,至于能打到什么程度,便不是耿弇所能掌握的了。
刘彪大军在城外摆好阵势,连环霹雳车就位,每辆车上有五十块大石,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投向城墙。王硕率领着他的精悍手下,准备突入城中,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开始攻城了。
刘彪拔出了环首刀,慢慢举起,只要他的刀一落下,传令兵便会摇动旗帜,发出命令。
这时突然有数十骑马疾驰而来,冒着被双方箭矢射杀的危险,直插入两军之间。
刘彪看着渐驰渐近的一小队人马,从旗帜上看出,那正是前些天北上的大司农荀彧。
士兵们都看向他们的主将,等着他下达命令。刘彪却将刀收起,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嘟囔道:“这老家伙又来捣乱,要不是怕伤了他陛下怪罪,我真想把刀挥下去算了。”
刘彪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早已不是当看那个急脾气愣头青,当然不会如此莽撞行事。
寇恂飞马来到刘彪面前,说道:“破虏将军,万不可动刀动枪,上谷耿氏已经归顺朝廷,只要我进城去说耿弇,定能让他来解甲来降!”
耿弇站在城头,杀气腾腾,他已下了必死的决心,只等痛快地战上一场。他从小到大,向往的一直是驰骋疆场,血染黄沙,这是他从小就为自己设定的人生路线,如今已到了最终实现的时刻。
当听到敌军有使者要进城时,耿弇说道:“不见!战则战,还要劝什么?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肯偷生哉!”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想死,身边将领一力相劝,耿弇怕使者进城劝降,士气瓦解,不肯听从。众将正无奈,忽听有人叫道:“大将军!您快看,看那个使者!”
耿弇扶住垛口一看,见是寇恂,立即下令开城,让寇恂进城。
耿、寇两家同出上谷,关系十分亲密,寇恂是看着耿弇长大的,平时对他多有指点,可以说是耿弇的半个老师,耿弇对他十分尊重。
但是这次两人在祁县的会面,气氛却没有那么和谐,耿弇面容严肃,寇恂也是面色凝重。
耿弇问了上谷的境况,得知父亲已投长安后大惊道:“上谷完实,关隘险固,足可抵御代郡之敌,为何要转投长安?”
寇恂道:“主上疑虑甚重,杜茂、张堪虎视眈眈,要灭耿氏以求大功,汝父为求自保,亦要保汝之性命,故此不得不为之耳!”
耿弇怒道:“杜茂、张堪之流,皆是宵小之辈,怎敢图我耿氏?”
寇恂取出耿况的书信,交予耿弇,耿弇看罢,沉默半晌,方道:“当年在河北追随陛下,陛下对我数次加以恩慰,曾称我是他的北道主人,当年之言,历历在耳,难道如今我要成为他北道的敌人了吗?”
寇恂也曾有过他这一番心路历程,可以理解他的尽情。他是中年人,生活阅历丰富,对于背邯郸入长安,尚不能很快释怀。何况耿弇还年轻,是一个热血青年,一下子要与追随多年的建武皇帝为敌,怎么能够接受?
刘秀是当今少有的英雄人物,自有一股向心力,耿弇少年时便对他十分崇拜,因此,想到要背叛刘秀,转投长安,耿弇心中十分难受。
寇恂安慰道:“天下骚乱,从王莽到更始,再到建武皇帝,天下豪杰频频转换门庭。无他,只因我等身处乱世,真命天子一直未见,害我等不得其主。如今建世帝已得天下大半,洛阳一战击溃建武帝,两者强弱已分。大丈夫当顺事而为,建功立业,不可愚忠误事,枉负此生。”
寇恂见耿弇沉默半晌,又说道:“伯昭数月以来,孤军守此城,宁死不肯归降,此等忠心,日月可鉴,建武帝若知此心,亦不会怪你。”
耿弇依旧不语,只是心里暗道:“我日夜向东眺望,盼着朝廷大军来救,还想着里应外合,破城外大军,横扫太原。未料到陛下竟弃我于不顾,只想着发兵北上,夺耿氏之权,收上谷之兵。帝王之心,系挂的终究是天下,所谓君臣情义,不过是有利无利罢了。”
想到这儿,他多少有些埋怨,却又不愿相信,“陛下或许以为我已战死,也未可知。。。可我刚一死,耿氏便面临如此危局,若父亲不改换门庭,或许就被杜茂、张堪族灭。若耿氏被灭族,陛下得了上谷,想必也没什么不满意。”
无论如何,他此时除了归顺长安,已无第二条路可走,除非他要以死尽忠,可是在刘秀对耿氏如此态度之下,他的忠心反倒像是一个笑话。
耿弇心乱如麻,不知道到底是刘秀负了他,还是他负了刘秀。
当天,耿弇率麾下六千余人,献城归降,祁县围解,太原郡重新归于平静。
几天之后,耿弇便与寇恂一道南下,同入长安。
建世皇帝刘钰刚刚从洛阳回到长安,听说耿弇来归,立即接见,接见的地点比较特别,不是在大殿,也不是在他日常办公的建始殿,而是在广阳殿。
耿弇入殿拜倒行礼,正在等皇帝命他起身,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起,皇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伯昭,起来,来看沙盘!”
刘钰说着,扯着耿弇来到一张巨大的沙盘旁边,指点着上面一座山道:“你可知道,此地是何处?此地又是何处?”
耿弇没料到是这样的局面,刘秀平时虽也开玩笑,但是他比较喜欢讲规矩,一直保持着君臣的距离,而眼前这个建世皇帝好像很随和,有些像是平时一起玩闹的兄弟。
他低头看着那个巨大的沙盘,最开始心里是发懵的。这种东西他从未见过,沙盘上高高低低,有各种颜色,山川、河流都非常直观地呈现在眼前。
耿弇垂首答道:“臣不知。”眼睛在沙盘上扫来扫去,越看越是惊奇,以他军事家的角度来看,这沙盘简直是太完美了,要是用这个来设计战术,指挥作战,就如同亲自置身其中一样。
“这是玉门关,这是交河,”皇帝的手指划到地图,远远地划向另一座高山,声音里带着兴奋,“这是狼居胥山,当然,这只是大概位置,眼下还做不出准确的沙盘。。。朕亦想效武皇帝,派一大将定西域,伐匈奴,封狼居胥,建立霍骠骑一样的功业,只恨手下无大将。”
皇帝脸上神采飞扬,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耿弇忽然心中一阵激动,当即跪下道:“陛下若予臣两万骑兵,臣愿为陛下定西域,扫平匈奴!”
皇帝的表情无比真诚又十分凝重,他一字一句地道:“若卿真能如此,朕必封卿为冠军侯!”
耿弇面色通红,眼眶含泪,“臣愿追随陛下,共创大业,留名青史!”




牛吏 第437章 436.最高追求
武将的最高追求是什么?
是追随一位君主,襄助一方势力,消灭一个又一个割据势力,统一全天下吗?
毫无疑问这是非常大的功业,不仅会得权位富贵,而且会以当朝之功臣,留名青史,为万人所称颂。
但这还称不上是武将所能达到的顶峰。因为你打来打去,其实打得是内战,消灭的都是自己人,国家的疆域没有扩大一分,国家的敌人没有减少一个。中华民族的版图上没有你写下的一笔,哪怕你再横也就是个窝里横。
若以功业论,为最者当是为国开疆拓土,打得四夷宾服,那才武将的巅峰,大汉的所有后来者武将,他们心中的终极标杆,毫无疑问是大汉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
霍去病在其短暂一生中两战河西,拓地两千里,隔绝羌胡,沉重打击了匈奴,使匈奴人悲叹道“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大汉因此得到了关乎国运的河西走廊,并在之后染指西域,终至将其纳入版图。
霍去病的最后一战是漠北之战,也是那一代许多名将的最后一战,因为这一战已经把匈奴彻底打残,再也不敢跟大汉叫板。李广再没机会封侯,全天下百姓欢庆胜利的时候,唯有他怀着满腔悲愤饮剑自尽。
霍去病与卫青各领五万骑兵,步兵转折踵军数十万,分别出定襄和代郡,深入漠北,寻找匈奴单于决战。这是汉武帝的大手笔,对比汉初更显得格外霸气。
西汉初期对于匈奴从不敢招惹,要钱给钱,要女人给女人,汉高祖想和匈奴人掰一掰手腕,结果遭遇了其统一天下后最大的危机“白登之围”,差点在白登折戟沉沙,而吕后面对冒顿单于的调戏只能忍气吞声,包羞忍耻,那时的大汉对于匈奴,绝对不敢称是“强汉”。
仅仅几十年过后,汉军居然用十万骑兵明晃晃地出塞,满草原找匈奴单于决战,只这行为,已可看出强汉的霸气与自信。
可惜的是,汉武帝千算万算,没有算准单于的出没地,霍去病没有遇到匈奴单于,而是将他的武勇和无限的精力疯狂地发泄到匈奴二号人物左贤王身上。
他大破左贤王,追杀两千里,俘三王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斩首七万余人,一直追到潮海(后世的贝加尔湖),于狼居胥山祭天,于姑衍祭地。这份功业使霍去病稳居武将巅峰,也使“封狼居胥”成为后世将领的终极梦想。
只要是个带兵打仗的,谁不想到狼居胥山转一转,谁不想再做下一个霍去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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