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这就是汉朝骑射骑兵对于匈奴骑兵的劣势所在,怎么也弥补不了。直到突骑战术出现,被卫青和霍去病用得纯熟无比,才终于打爆了横行草原的匈奴骑射骑兵。
匈奴人的进攻是蝗虫式的,往往发现目标之后便大集兵马,蜂拥而至,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一看要赢,抢着上前,一看情况不对,立刻作鸟兽散,先保住这条命再说。
而我们汉人是打过几千年仗的民族,具有匈奴人不具备的纪律性和集体作战能力,战争的级别从几千到几万再到十万级百万级,早已发展出了非常成熟的步兵战术,只需要把这些移植到骑兵上就可以了。
汉民族可以成千上万人列成方阵,齐进齐退,在一个旗帜下作战,这种配合能力迸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战力远远超出同样数量的散兵。把步兵的阵法运用到骑兵上,就出现了冲击力强大骑兵方阵,他们不和敌兵玩骑射,而是和他们拼肉搏!
匈奴人的噩梦到了!
挟着长矛大戟的汉军骑兵成队地冲过来,只需要冲过一箭之地的危险区域,便可以对匈奴骑兵形成碾压式的优势。就如同肉搏中步兵完虐弓兵一样,突骑在肉搏中也完虐骑射骑兵。
弓箭失去作用,匈奴人的短兵器无法与突骑的长兵器抗衡。更为重要的是,汉军是闻鼓则进,匈奴人是不利则退,当汉军一鼓作气向前冲的是,匈奴人已经拨转马头,四散遁走了。
于是汉军从迎面对冲杀敌,变成了背后追击杀敌。这样的好处是,背后刺杀敌骑的后坐力很小,骑兵被反冲下马的危险小了许多,汉军的伤亡随之大大减少。这使他们在与匈奴人的对战中占尽了上风,以致“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在没有马镫的时代,骑兵的伤亡很多是因为落马,因为他们的身体没有固定好,而是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人马合一的冲力确实能一招致敌死地,但随之而来的强大后坐力也能让他们自己落马,从而造成伤亡。
突骑面对马镫骑兵时,这种劣势愈加明显,他们不仅仅没有敌骑稳定,往往还要腾出一只手挽着缰绳,而用另一只手握住长矛大戟。马镫却能解放双手,马镫还能使人借助双脚双腿的力量。
幽州突骑用一只手和羽林骑兵双手双腿来斗,怎么斗得过?
耿弇发现了这一点,最绝望的是这是他在战场上发现的,已经完全没有了调整战术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在做着无谓的努力,被冲散、被刺死、被撞下马,在马蹄下挣扎哀嚎。
耿弇红了眼,他完全忘了自己一军主帅的身份,此时年轻的血液冲上了头顶,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耿弇大叫一声,催马要向前冲,可是他身边的亲兵将他团团围住,裹胁着他向外突围。
大将军的旗帜已不知去了哪里,乱军之中谁也不知道谁是谁,一切都是那么混乱。
耿弇在亲兵的护卫下突出了重围,只带着数百骑逃回了祁县,他在城里呆了半天,收罗了败兵三千余人,界休兵马追至,集于祁县城下,将一座小城围得风雨不透。
河北兵都面无人色,如同末日来临,耿弇却坚定地说道:“诸君,吾等尚未陷入绝境,只要积弩将军攻占上艾,绝井陉之粮道,夺得井陉,河北大军会源源不断进入太原!吾等要守住祁县,待大军前来,里应外合,破敌于城下!”
他三万大军几乎被全歼,如今手下只有当初留在祁县的三千兵马,留在阳邑的一千兵马,以及战场上回来的败兵,一共七千兵马,这便是他的全部家当。
也许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再也不用为粮草发愁了,原本搜集了三万大军一月之粮,如今人马损失大半,如果他能守住城池,至少半年内不用担心粮食。
本来他想在建世汉的肚子里好好折腾一番,没想到竟然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原本他还有广阔的太原盆地可以驰骋,如今只有一座牢笼似的小城。
耿弇唯一的希望就是井陉了!
与他相反,建世汉破虏将军春风得意,取得一场足以夸耀天下的大捷,他一举击溃幽州突骑,歼敌数千,得到战马数千,受降兵以万计。
这场战役中建世汉军也损失了数千人马,主要是河东将军王硕麾下步兵。要不是刘彪救援及时,王硕难免被全歼的命运,他在这次战役中仿佛成了诱敌出击的棋子,给了后面刘彪军队与耿弇大军正面对决的机会。
刘彪和王硕率军围困祁县,却派校尉杨贵率三千骑兵一路北上,去取阳邑、阳曲,又派校尉赵兴居率三千骑兵增援上艾。二人各带着战场上缴获的旗鼓等物,这些东西可以对敌军心理造成极大的打击。
不出所料,阳邑敌军见到建威将军的大旗,当即丧失了斗志,立即献城投降。杨贵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一城,率军继续北上,眼看要到晋阳,前锋斥侯聂向汉说道:“校尉,我军是否要入驻晋阳,稍歇一歇再北上。”
杨贵道:“只要敌军知道耿弇兵败,大概也会像阳邑一样立即投降,咱们兄弟只要拿下阳曲,便又是一件大功。这唾手可得的功劳,为何要分给别人?让杜广国在晋阳缩着吧,咱们不敲锣、不打鼓,就不告诉他,咱们悄悄地过去!”
他想得挺好,可是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到了晋阳不远处,却见官道上旗帜招展,兵马云集,足有万余人马,将道路完成遮蔽。
杜广国身穿全套盔甲,英姿勃发地骑在马上,远远地向着杨贵打着招呼,笑容满面地道:“这便是令贼军闻之丧胆、望风归降的杨校尉,竟然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杜某本欲率军直取阳曲,却想到若是敌军直接投降,使杨校尉不得其功,岂不是白跑一趟?因此杜某特地在此等侯,愿与校尉合兵而进,共建大功。”
他表现得如此替人着想,反倒让杨贵有些不得劲儿,想到自己刚才还想着甩掉杜广国,独占功劳,不禁有些惭愧,于是对杜广国格外客气起来。
他哪里知道,杜广国一听到界休大胜的消息,立即派兵去了狼孟,与张舒合在一处共攻阳曲,没想到阳曲守军根本就不信他们说的什么界休大胜,毫不客气地将太原军击败。杜广国见他们如此强悍,心里顿时没了底,听说杨贵兵不血刃拿下阳邑,正率军北上,便集结了兵马,在晋阳等侯,要借着他的兵威,一道拿下阳曲。
这现成的摘果子、攒功劳的好事儿,杜广国哪儿能轻易放过?何况他是太原郡的地主,年龄和级别都高过对方,这一合兵,就算杨贵不接受他指挥,看起来也是以他为首,夺回阳曲的首功非他杜太守莫属了。
听杨贵说还有一只骑兵去了上艾增援,原本下令救城无功、失城有责的杜太守又派了五千兵马,由自己的小妾春香的兄长率领,直奔上艾增援。
杜太守算无遗策,杨贵果然是破局的关键,到了阳曲城下,城上敌军见了建威大将军的旗帜,大惊失色,内部就开始了慌乱,杜广国连招降带强攻威胁,在半个月之后便拿下了阳曲。
建武汉积弩将军傅俊奉耿弇之命攻打上艾,连攻了一个多月,竟被他破城而入,杀了守将,夺取了这座井陉西口的小山城。
耿弇的这一步战略算是达成了,按照他的设想,只要守住上艾,断了重重大山中的关隘士卒的粮草给养,过不了多久,井陉便会被打通。
傅俊感觉到了胜利的希望,正要去向耿弇报喜讯,却见一队骑兵奔驰而来,在城下耀武扬威,他们展示出幽州突骑的旗鼓,傅俊大惊失色,但他此时依旧将信将疑。
赵兴居派士兵向城内喊话,射上箭书,说耿弇界休大败,此时已束手就擒,让城内人立即投降,上艾城中顿时人心浮动。傅俊说道:“敌军之言,不足为信,建威大将军百战百胜,焉能遭遇此败,定为敌军谣言,乱我军心。我军一万兵马,足以守住此城,况此地向东便是井陉,河北汉军随时可能破山而入,我等正应坚守,等待援军。”
傅俊派兵出战,却完全不是赵兴居骑兵的对手,被打得大败逃回。傅俊见他们如此强悍,一时倒真的担心起耿弇来,这种军队,实在是难以战胜,难道建威大将军竟真的败了?
傅俊困守孤城,没几天又见一支兵马来到,说是阳曲也已投诚。
傅俊将信将疑,其实已有七成信了,因为原本整个太原郡都是闭门不出,不出战,不救援,而此时援军纷纷出现,都出来活动,这真是个打了胜仗、大局已定的样子。
慢慢地各城都派兵马向上艾救援,一座小小的山城,城内扎着近万兵马,城外兵马更多,傅俊的部下已经极惊慌了,他们一致向积弩将军要求突围出去,从井陉逃回河北,都被傅俊拒绝了。
如果耿弇还在太原盆地内,若傅俊就这么走了,耿弇就没有什么机会了。他在这儿挺着,就是为可能还在坚守的耿弇保留一线机会,一线得到井陉救援,重回河北的机会。
压垮傅俊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建威将军的大旗和阳曲守军的旗帜,那是一起从阳曲辗转到上艾的,这已经明明白白地宣示,耿弇败了!阳曲陷了!他傅俊成了一支孤军!
军心已经乱了,傅俊下令兵分两路,在一个黑夜悄悄出城,退入背后的太行山中,走井陉,争取回到山对面的河北。
井陉本有南、北两道,北道相对宽阔,南道十分狭窄,自秦汉以来基本已经废弃,只有零星的商旅还偶尔通过,本来十分不适合大军行走,但是傅俊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争取逃跑成功的机率,下令从两条道一起出发。
他自己率了一路人马走南面小道,一路向东。
本来他是选了一条艰险的路,需要披荆斩棘、奋力前行,没想到就是这条小路救了他,因为追兵没想到会有人走那条艰险的小路,直接从北面大路追了过去,在背后追着打,将北路人马全部歼来。
走南路的傅俊低估了道路的艰险,他们在井陉狭道中吃尽了苦头,一路走一路士卒离散,甚至有饿死者,走到故关的时候,手下士卒已少了大半。可故关还有人守卫,以他们如今的疲态,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去的。
好在傅俊收买了山中的猎户,由猎户带着走了一条平时没人走的险路,翻山越岭过了太行山,这条险路又让他损失了许多士卒,等到他踏上河北的大地,身边只剩下两百余人。
傅俊狼狈逃回邯郸,向皇帝请罪,刘秀听说耿弇败亡,当即落下泪来,说道:“建威大将军为我北道主人,发幽州突骑,为朕立下大功,平流民,定渔阳,平十数郡,此次遭遇闵贼背叛,以致陷入绝境,为贼所害,朕很是伤心!”
刘秀立即派人去上谷报凶信,为耿弇治丧,谥其为节侯。
刘秀命令进攻井陉的捕虏将军马武停止进攻,退保土门关,以防太原的大胜之兵从井陉冲出来。
此时,耿弇刚在太原盆地的小城祁县打退了敌军的一次进攻,他站在城头,向着东方眺望,还在期盼着邯郸朝廷的大军来救援。
牛吏 第433章 432.不死不行
刘彪大破耿弇,一时志得意满,想要痛打落水狗,趁势拿下祁县,于是他的噩梦开始了。
他将小小的祁县围得铁桶似的,四面攻打。
刘彪调来投石车,其中还有几辆连环霹雳车,要在远程将小小的祁县轰塌。
车还没在城外摆放好,城门大开,一辆辆大车推了出来,在城门外摆成一个半环形,车上置有强弩,一起发射。
这是冀州强弩中射程最远的弩箭,十分强悍,更厉害的是这些弩箭竟然是火箭,一旦钉在车上,便将木制的车子引燃。半天时间,便烧毁了数十辆投石车。
刘彪派出骑兵冲击敌军车阵,城上城下万弩齐发,水泼似的,骑兵损失惨重,人家的车阵还在那儿支着。
刘彪便舍弃了投石车,直接上肉搏战。将士们堆着云梯、冲车、霹雳车,四面一齐冲上去,想用人数优势将这小小城池迅速拿下。但是祁县虽小,却也有小的好处,那就是所需的防守人数少,而耿弇在城中足有六千兵马,防守这座小城绰绰有余。
汉军连续冲击几次,不仅没能攻进城去,反而伤亡了数百人。
当年的青州第一猛将王硕见了,将衣服一甩,光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腱子肉,提刀大叫道:“兄弟们,跟老子冲!”他就像只野豹子似的冲了上去。
当年赤眉军纵横南北,攻取城池不知凡几,其中泰山营号称“无城不克”,大多是王硕的功劳。濮阳城高且坚,一直攻打不下,王硕也是这么光着膀子冲了上去,先登上城,一战定乾坤。
现在成为了将军的王硕还是当年那副模样,亲处带队,率他的一帮敢死队的兄弟猛冲上去,和守军展开激烈的搏杀。
这是最精锐的步兵,城内防守很吃力,战斗相当惨烈。有十几人一度冲上了城头,却被耿弇亲自率军,拼命围攻,最后或死或伤,全都被赶下城头,未能建功。
王硕在爬云梯的时候,被一只箭射在肩膀上,翻身掉了下来,好在爬得还不算高,才捡了一条命,被他的兄弟们拼死抢了回来。
他的受伤,使得这一天的强攻终结,汉军全部退去。
云梯攻不上去,刘彪又调来撞车,猛撞城门和城墙,怦然有声,土屑四溅。
城上将草木枯枝一股脑地丢下来,然后用大桶装满油脂,居高临下倾倒之上,投以火把,将车点燃烧毁,丢掉了无数撞车和冲车之后,刘彪又一次无功而返。
刘彪又连夜派人挖地道,而耿弇就派人挖深沟,只要城外的地道挖到了深沟之处,露头一个杀死一个。在沟中露出的地道口,耿弇命人塞柴草进去,放火点燃,用风囊鼓风,将烟吹送进去,将地道中的士卒烧死、熏死。
刘彪开始学***陛下的心理战,试图招降耿弇,派人向城中喊话,送信,说是阳曲和上艾敌军都被歼灭,祁县外无援军,已成一座孤城,若耿弇能投降,他将向皇帝陛下保举,保他荣华富贵。
耿弇回答说,朝廷大军已入函谷关,长安城破,只余河东太原,让刘彪投降,立即封他为万户侯。
“他真敢,还封我为万户侯!”刘彪笑骂着,又传令下去,告诉城中士兵,凡能斩耿弇头来降者,赏金百万,绢万匹。耿弇回答,凡能斩刘彪首来降者,赏金十万,绢一千匹,因为刘彪比他耿弇贱十倍。
刘彪大怒,又率军强攻,但一直不能攻克。
攻了二十天的城,刘彪无所不用其极,终是不能突破小小的祁县,反而损折了不少人马,这使他感到深深的挫折,刚刚大胜的骄傲已无影无踪。
“这耿弇好像也不是一打就趴窝的家伙,反正守城还是蛮厉害的。”刘彪想道。
他哪里知道,要不是耿弇在军备上与他有代差,经历了马镫骑兵的降维打击,他刘彪还真就不一定能干得过耿弇。
在诸般强攻无效的情况下,刘彪决定采取围困之策,因为对方粮食准备比较充分,他便从水源上打起了主意。
祁县的用水多是从城外汾水支流引进来的,刘彪便征发附近百姓,一道开挖新渠,将河水引向别处,绕开了祁县,一连挖了几天,终于挖成了。
这一点比较要命,因城内除了士兵和百姓之外,还有数千战马,用水量很大。耿弇便在城中打井,城里人全都动员起来打井,打了许多眼井,虽然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用水,但是也算是勉强能供应全城的需求了。
刘彪见渴不到耿弇,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他没有想到,耿弇势盛时,三万大军被他一击而溃,而在耿弇势穷时,六千残兵让他的大军毫无办法。
他的大胜之师竟然拿不下这么一座小小的城池,如今只好变攻城为长期围困了。
祁县有三个城门,刘彪在每个城门外派两千骑兵和一千步兵看守,防备敌军从城里逃出来。
其实耿弇现在根本没法子从祁县出来,目前他唯一能倚仗的便是这四面城墙,一旦离开祁县,他的军队会被敌军骑兵轻松消灭。
他只能等。
耿弇只有二十七岁,已经征战沙场十余年,他从十四岁起就被编在上谷突骑队伍里,跟着大人征战塞外,与胡人追逐拼杀。十七岁的时候,他便有了自己的一支队伍,然后他的队伍渐渐壮大,直到二十一岁遇到刘秀,他对这个昆阳之战的英雄十分崇拜,率领突骑助其打下河北基业。
耿弇性情比较豪爽,志向远大,满腔热血,不会瞻前顾后。他会在刘秀最落拓的时候,拍着胸脯向他说:“我回去发上谷突骑助你,必能横扫王郎!”
他也会在彭宠起兵,谁都不敢去征伐的时候,挺身而出,说:“我去!不拿下彭宠誓不为人!”
他向刘秀拍了许多次胸脯,每一次拍的时候别人都以为他在说大话,刘秀也将信将疑,但是他的许愿每一次都达成了,以致于刘秀说他“有志者事竟成”。
此次出征前,耿弇依旧是拍着胸脯,说道:“誓当扫平太原,安集河东,西渡黄河,直捣长安!”
他怀着一战定乾坤的远大志向率军杀来,本想建立足以留名史册的丰功伟绩,却被闵堪在背后狠狠插了一刀,落到此等势穷力孤的境地。
但是耿弇依旧满怀希望,他相信那个当年以一万破四十万的英雄,他知道自己落在这个绝境,一定会调集一切力量打通太行山,杀进太原郡来救他,那时自己便可以冲出这个牢笼,横扫太原,直捣长安,一战定鼎。
他以昂扬地斗志鼓舞着手下的士卒,他告诉他们,不要轻信,不要绝望,只要守住,救兵早晚会到来。
即便是敌军在城外挥舞着阳曲守军的大旗,他依旧不为所动,他坚信,即便阳曲陷落,傅俊也会夺取上艾,守住井陉口,为他守住反攻的希望。
他每天站在城头,向东张望,盼望着援兵的到来,他见过一些旗帜经过,每次都让他心头砰砰乱跳,但是最后都归于失望,那都是敌人的军队。
他的眼睛追随着天空的飞鸟,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仿佛要穿透太行山,看到山的那一边。
邯郸。
空气中已有了春天的气息,河冰都已溶化,小草开始冒出了一点点绿尖。刘秀难得地离开了他的宫殿,暂时摆脱案头的繁杂公务,去城外的校场上跑马射箭。
他的马新装备了高鞍,马的两侧挂着铁制的马镫,都是全新的装备,请皇帝陛下亲自试马。
刘秀翻身上马,催着马小步向前奔跑,他越跑越快,绕着校场来回跑了几圈,然后他取下弓来,开弓射箭,一箭正中红心。
刘秀将马兜回,又射出一箭,又中!
刘秀驰离箭靶,跑出支几十步,突然在马上拧身回射,箭支如流星,稳稳地扎在红心之处,连中!
他的随行大臣和侍从们都在场边高声叫好,皇帝陛下神箭无敌,勇武过人。
刘秀驰过兵器架,一弯身拾起一杆长矛,纵马前突,一伸长矛,将面前一个草人挑起,随着他的马向前疾驶,稻草飘洒了一路。
他远远地兜了个大圈子回来,腾地跳下马来,将缰绳丢给侍从,大步向校场外走去。
刘秀脸色红润,额头上冒着热气,脸上还带着刚刚演武的兴奋,看起来比平时精神了许多。
他边走边向着旁边的富波侯王霸说道:“怪不得幽州突骑敌不过放牛皇帝的羽林骑兵,原来都是这马镫的威力,这两块铁虽小,却着实厉害,用了马镫,骑兵的战力岂止倍增!如今朕也要大造马镫,幽州突骑再也不怕羽林骑兵,朕要让放牛皇帝尝一尝兵败的滋味!”
说着他哈哈大笑道:“要是给耿弇那小子一万这样的骑兵,他一定会拍着胸脯说:没说的,一个月内拿下长安!”
他笑得欢畅,周围的人却全都低头无语,直到刘秀自己意识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放牛小子耿弇已经死了,刚刚被他谥为节侯,再回不到他的身边了。
于是刘秀沉默了,在刚才大笑的衬托下,这沉默显得格外沉重。周围的气氛十分压抑,仿佛天气一下子又重新回到了寒冬。
王霸小心地问道:“陛下,或许耿伯昭还没死,毕竟没人看到过他的。。。”
“死了!”刘秀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耿弇已死,不必再提他了!”大踏步地向前,甩开众人走在最前面。
邓禹走到王霸身边,低声道:“元伯,死者已矣,以后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伯昭了。”
“可是,万一伯昭还活着呢?”王霸觉得十分奇怪,陛下在听到傅俊的回报之后,在没有见到耿弇尸体的情况下,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他死亡,火速为他办了丧事,而在之后便对此事绝口不提。
要不是陛下今天失口提起,耿弇这个人就好像从来没有在邯郸朝廷存在过,他的痕迹被刻意抹去了。
邓禹轻轻地叹了口气,扯着王霸走到一边,说道:“元伯啊,咱们是一起随陛下逃过难的兄弟,关系匪浅,小弟便斗胆问你一句,要是伯昭活着,你说他会怎么办?”
“肯定是带兵在哪里折腾呢!那个小子打仗那么厉害,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打垮的。”王霸对耿弇打仗很有信心。
可邓禹却道:“伯昭再能干,在人家的地盘上,没有援兵,没有给养,他还能怎么样?傅俊已亲眼见到伯昭的旗鼓,他连这些都丢掉了,想必遭遇了陛下在洛阳一样的惨败。在那样的境地,他或者是阵亡,或者是。。。我直说了吧,他或者是阵亡,为国尽忠,或者是被俘、投敌。”
听到投敌这两个字,王霸心头一震,猛地抬起头来,声音又低又急,“仲华,你是不是说,陛下能接受伯昭的死,却受不了他投敌,因此宁愿说他死了。”
邓禹点了点头,说道:“除了这个,还有一点,很重要。伯昭若是落在放牛皇帝的手里,上谷耿况便有两个儿子落在敌国,你说说,耿况会怎么办?”
王霸暗暗打了个哆嗦,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也不知道这里面还牵扯了这么多事情。怪不得陛下每天都要几次询问上谷的消息,问带兵过去的骠骑大将军杜茂的消息,问上谷太守耿况的动向,问渔阳太守张堪是否已出兵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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