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而土城内的第五伦也对着他的士卒们大喊:“上天护佑,我等一定会守住敖仓城!”
因敖山被砍伐成了一座秃山,士卒们从山脚冲上山顶的过程中无所遮挡,面临着大量的箭矢杀伤,原本陈俊让前面的士卒手持大盾,遮蔽在身前,虽然能阻挡箭矢,但是过于沉重,严重拖慢了行进速度,使他们身后的士卒更久地暴露在守军的射程之内,反而增加了伤亡。
现在他们每人持一面轻便的圆盾,将盾顶在头顶,弓着身子向前,尽量使身体部分暴露得最少,有效地减少了伤亡。但是等靠近了城墙,碰到敌军的长兵器时,这面小圆盾的防护能力便严重不足了。
锋利的长矛和大戟力道威猛,能轻松刺破甲胄,圆盾遇到它们,只那力道就承受不住,往往是连盾带人一起向后摔倒。
敖山城的墙好似到处长满了刺,让攻城士卒撞得头破血流,
双方的激战集中在四围的土墙。
城墙顺着山势而建,不是十分规则,但是每一寸城墙都有双方的士卒在拼杀,城外士卒将木梯搭在城墙之上,顺着向上攀爬,而城上之人则居高临下,用长矛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戳翻在地。
城墙上隔几步就有刀盾兵,一旦有敌军跳上城来,附近的刀盾刀立即冲上去,联手将其剿杀。
这一天陈俊发了狠,亲自督战,士卒也都拼了命,不断有人跳上城来厮杀,刀盾兵忙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这面的士卒杀死,那面墙上又跳进来几个。
第五伦见势不妙,大喝道:“随我出城杀敌!”
带着百余名精悍的士卒,手持长兵器,打开城门就杀了出去,守军居高临下,冲击势头极猛,敌军抵挡不住,成片地向后退去,而山势决定了一旦前面的人退却,后面的人便越发收不住脚地向后退。
第五伦像赶羊似的将敌军赶下山去,为守军赢得片刻的喘息之机。就这样反复冲杀,勉强阻挡住敌军的进攻势头。
这一天杀得天昏地暗,敌军攻势一浪接着一浪,一刻也没停歇,守军几乎连饭都没时间吃,只在敌军稍稍退却的间隙抓一把米塞进嘴里大嚼。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满以为敌军会回城休息,没想到山下竟燃起了火把,人家还要夜攻!
陈俊军人数多,可以轮换,但守军人少,白天已疲累了一天的士卒又要面临夜战。
第五伦将士卒分成了四拨,轮流休息,每队睡一个时辰,而他自己则一直留在城上,顶多是靠着墙眯上一会儿。多亏他们都是年轻人,身体棒,还可以支撑。可是在敌军这种不停歇的连续攻击下,第五伦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连续不断的攻击使守军极度疲劳,到了第三天清早,他们的头脑已经几乎不会思考,他们的脚下虚飘飘的,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突刺、砍杀、拉弓射箭。
城内只剩下一千多个能战的士兵,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天,这城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了,可是,说好的援军呢?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第五伦胡子拉茬,满嘴的火泡,原本是一个英气勃发的青年将军,如今的面容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在大家都盼着援军的时候,只有他知道,那所谓的援军是虚无飘渺的影子,不知道挂在哪边的天上。
一大早他们打退了一次进攻,刚刚喘息一会儿,还没等歇过来乏,敌军又密密麻麻地冲了上来。这回就连一向满嘴胜利的第五伦都有些没了信心,不知道还能不能挡住这一次的攻击。
这时突然有人指着北方大喊道:“援军!援军来了!是援军啊!”
一开始的声音是惊喜,到了后来简直变成了哭嚎。
第五伦向北方望去,只见渡口处浓烟滚滚,不知哪儿着了火,冲起漫天的烟雾,而在那烟雾之中,影影绰绰的全是船只,比这几天他们看到的船只多出了许多。
第五伦一声大吼:“点狼烟!”
有人将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烽火点燃,一连点了五堆,五道烽烟冲天而起,这是他们平时用的烽火标记,意思是说敌军声势浩大,我军万分危急。
见到终于来了援军,虽然还停留在大河上,不知什么时候能打过来,士卒们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下子都精神抖擞起来,突然爆发了强悍的战斗力。
陈俊也得到了禀报,渡口处确实来了敌军,双方水军正在接战。若是不能即刻拿下这座土城,等到援军来到,便再也别想收复敖仓了。
陈俊拔出刀来,咬着牙,亲自带领士卒向山上奔去。
第五伦在城上见到强弩将军的大旗,突然自身边士卒手中夺过一杆大戟,大叫道:“我要杀了这厮!”
他跳下城来,命士卒打开城门,只带着手下几十个亲兵,旋风般地冲出城去。
第五伦如煞神一般,自山上狂突而下,大戟连刺带挑,连杀数十人,凡当其道者,皆死于戟下,冲到半山腰,正遇强弩将军陈俊,第五伦抬手一戟,正刺在他的面门之上。
牛吏 第441章 440.南郡病猫
敖山一战成了整个河南战役的转折点,经此一战,建武汉在河南郡瞬间崩盘,基本属于被一记重拳打中了命门,突然死亡。
第五伦孤军守敖山,临阵斩陈俊,几乎以一已之力扭转了整个战局。因其在此战中的神勇表现,被建武汉军称为“第五煞神”,成为一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存在。
祭遵在前线因缺粮而狼狈后退,被刘茂衔尾追杀,损失惨重。为筹集军粮,让大军能坚持下去,祭遵四处搜刮,威逼百姓,勒索豪强,遭到了河南士民的一致抵制。
河南豪强本就与刘秀有欧阳歙一案的宿怨,又见建世汉兵锋强劲,不可阻挡,于是纷纷起兵响应刘茂,不断袭击祭遵与来歙之军,争抢着拜见河间王刘茂,迎接洛阳王师。祭遵和来歙两军在敌军与自己百姓的打击下,根本无法在河南立足,全军大溃,四散奔逃。
刘秀大军此时正在河内,刚刚在渡口打了胜仗,他手下将领要乘着大胜之威发兵南下,增援河南。
刘秀叹道:“河南之事,非是缺兵少将,而是失了敖仓,军中无粮。派兵越多,越是乏粮。。。河南之事,已不可为,让祭遵、来歙退保陈留吧!”
他忧心忡忡,揽镜自照,头上白发愈多,胡须也已变得斑白。
半年时间,建武汉连失大郡,实力大减,在与建世汉的对抗中明显处于下风。归根结底,除了军事装备上严重落后于对手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经济,是缺粮。
如今失了敖仓,缺粮状况加剧,刘秀已无力发动战略反攻,只有暂时收缩防线,争取先守一守,顶住建武汉的进攻,等到敌军疲累、已方粮草有所积累时再图反攻。
刘秀寄希望于他的屯田之策与入粟拜爵之制有所成效,能在一两年之内使他迅速恢复实力,可以再与建武皇帝争锋。
当然,保住齐梁等人口众多的繁华富裕之地也是保存实力的关键,可建武汉多路大军齐头东进,兵锋正盛,那些膏腴之地能否保住,刘秀也是心里没底。
纵然如此,从人口上看,建武汉依旧占据上风,虽然在洛阳和河南战争中损失了二十几万精兵,但是境内依旧有足够的兵源,可以大发士卒,充实军队。
可是人口愈多,需粮亦多,缺粮便愈发严重,而征青壮入伍,是从地里抢劳动力,种田之人便越发不足,田地中的产出更少,这是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
何况洛阳一战损失的都是老兵,是百战精兵,新征发的士卒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刘秀除了种田之外,还有练兵的艰巨任务。
幽冀之地多有铁山,刘秀可以大造马镫,将军事装备升级换代。可是经过洛阳和太原一战,幽州突骑损失惨重,代郡上谷一失,刘秀的骑兵兵源严重减少,幽州处北部边郡,在他如此落魄的情况下,是否还会无条件的支持邯郸朝廷也是一个未知数。
刘秀纵使能造出足够的马镫,奈何骑兵不足,造多了也没处装。反观建世汉,不仅建起了皇帝直属的羽林骑兵,还有凉州大马、并州兵骑、代郡和上谷突骑,骑兵数量远超刘秀。
骑兵是战场上的王者,往往能在战役关键时候一锤定音,决定战局,缺少了这个关键力量,刘秀拿什么和刘钰抗衡呢?
如今建武汉的大规模骑兵都在吴汉之手,吴汉刚剿灭了淮南李宪,屯兵寿春,兵势正盛。
在岑彭和祭遵兵败、冯异被俘、耿弇归降长安的情况下,吴汉成为建武汉硕果仅存的方面大将。刘秀期盼着吴汉能再发神威,取得一场大胜,挽回一些颓势。
他给吴汉写了一封信,告诫他要将大军集结,保持足够的兵力,然后看准机会,重拳出击,与敌决战。他还叮嘱莫要分兵,以免被敌军各个击破。以歼敌积胜为上,莫要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
刘秀安排了沿河一线的防务,留耿纯、邳彤在河内收拾残局,力争将田况逐回河东,便回銮邯郸,准备他的屯田练兵大计去了。
长安长乐宫,建始殿。郑深、耿弇、班登等人侍坐。
皇帝在看洛阳传回来的战报,看样子十分愉快。
“第五煞神?”刘钰放下战报,笑道:“这就要怪他的姓了,他若是姓第一,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耿弇叹道:“第五校尉凭一腔孤勇,直捣敖仓,断敌粮道,乃釜底抽薪之典范。”
“此乃大勇!”皇帝赞叹道:“第五伯鱼智、勇、韧兼备,足当大任!”
耿弇道:“此事说起来真是巧,这一阵大风,早不起晚不起,怎么偏偏在行船时起,把第五校尉吹到敖仓,此非天意乎?”
郑深起身道:“陛下,此事虽看起来是凑巧,是意外,但其根源,乃是陛下气运旺盛,上天欲使大汉在陛下手中复兴。想当初铜马帝昆阳一战,名声遍于天下,孤身入河北,得贵人襄助,扫平流民,克定王郎,奠定基业,一时风头无俩,当是时,铜马帝气运之旺,无人能出其右。可等到陛下践位,定关中,平陇西,安集并州,河西来归,巴蜀俯首。陛下出关与铜马帝争锋,屡屡克之,洛阳一战,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铜马帝一向战无不克,新莽四十万大军亦不在话下,为何遇到陛下便屡战屡败,丧师失地?臣以为,此乃陛下气运之强,远胜刘秀,陛下不出,尚容其纵横关东,陛下一出,刘秀便没有能为,只能俯首称臣了。因此,第五校尉此战看似偶然,实乃天意使然,陛下上应天命,下顺民心,定可成就高皇帝一样的伟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身为大儒,郑深这马屁拍得还这么有水平。皇帝龙心大悦,说道:“全赖众卿同心,将士用命,才有眼下的好局,朕得诸卿之力,得复祖宗基业,卿等的功劳,朕都记得,第五伯鱼之功,理当重赏。”
于是皇帝下诏,拜第五伦为敖山将军,封为列侯,以表其功。
以去年末的洛阳之战为起点,不过半年时间,刘钰便得了颍川、南阳、代郡、上谷、河南五郡,风头十分强劲。
在南方,马援和孙易率领庞大的舰队东进,麾下将士十一万人,水陆并举,夹江而进,剑指是夷陵。
夷陵是大江出巴蜀后的都一个战略要地,因“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名“夷陵”。也就是说,长江出了巴蜀,一直在崇山峻岭中穿行,多峡谷激流,可是到了夷陵,山没了,水平静了,从此长江便温顺了。
汉军憋了劲要打一场大仗,可是一见到满江的战船和漫山遍野的士卒,夷陵王田戎便有些胆怯。没作多少犹豫,田戎便选择了投降,因为转向得比较及时,他被长安朝廷封为列侯,应征入朝,田戎在夷陵多年的积聚所得尽归大汉。
马援船队继续东进,下一个重镇是江陵。江陵王程泛有些骨气,不肯束手就擒,他联结了楚黎王秦丰和当地的一些小势力,妄图据城抵抗,被马援大军包围在江陵,已历三月,内外断绝,眼看要不行了。
随着马援大军东进的还有巴蜀之地的大商,他们自备大船,船上装满粮食。粮船跟在东征大军的身后,军队打到哪儿,粮食便运到哪儿,蜀中的粮食就这样源源不断地出来。马援虽军马众多,却不必担心粮食供应不上。
将军粮运输交给商人,是成家大司徒李熊的主意,他立了这番大功,本来有望得到重用,却因劝马援自立而丢了性命。
建世汉材官将军张允自汉中出兵,顺汉水南下,直逼山都,楚黎王秦丰亲自率军北上迎敌。
秦丰在王莽末年割据南郡黎丘一带,自立为楚黎王,有部众十万人,是南方最大的势力。
地皇二年(公元二十一年)秦丰起兵时,刘秀还在家里种田,刘钰还在牛马厩牧牛,可刘秀一年多时间就占据了整个河北,从一无所有到带甲百万,刘钰半年时间就平定关中,不仅接收几十万赤眉军势力,而且得各郡归降,豪强奉献,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可是楚黎王秦丰十年如一日,几乎还是起家时的老地盘。
秦丰就这样一直龟缩在南郡,在中原混战无人顾得上他时也没有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大概是他在黎丘的日子过得比较舒服,也或者是他在当地一家独大,没有竞争对手,因此没有危机感和足够的进取心,错失了向外扩张的最好时机。
可是他不变,不代表别人不变,几年时间,天下发生了剧烈的变动,许多割据势力被消灭,如今中原是双雄争霸。随着势力的增强,刘钰和刘秀都扩张得足够大,大到终于与秦丰有了交集,让他一向滋润的小日子过不下去了。
秦丰的老巢黎丘这个地方在历史上并不知名,但是从黎丘顺着汉水溯流北上一百里,就是一座知名度非常高的城市—襄阳。
襄阳之地水陆交汇,沟通南北,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在汉朝时,江南尚未开发,还是中原人眼中的蛮荒之地,襄阳还没有进入人们的视线。等到南方开发之后,原来的蛮荒之地变成一片繁华锦绣,襄阳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尤其是在中国南北分裂的时期,襄阳简直就是南方政权的命门。
襄阳的东面是山,西面也是山,两山之间有一个豁口,汉水从此南下,注入长江,襄阳就位于山脉豁口之间,汉水旁边,是南下江汉平原的通道,也是进入长江的通道。
如今对于秦丰来说,襄阳是他地盘的北大门,过了襄阳百里,便是他的老巢黎丘,没法子,他的核心地盘就这么大,和刘钰和刘秀两个大佬根本没法比。
可是就靠着这么一块地盘,秦丰聚集起了十万人的武装力量,可见当时南郡已经比较发达,人口密度也相当大。
秦丰为了抵挡北方的势力南下,必须要守襄阳,他在襄阳以北打造了从山都到邓县的防线,山都在襄阳西北,汉水上游。材官将军张允率船队南下襄阳,中间必要经过山都,如今张允正在围攻山都,而征南将军仇志则率军攻击襄阳北部屏障邓县。
秦丰拼了老命要抵抗北方大军南下,但若是有军队从南向北攻击,他的襄阳防线就变得毫无用处。
马援出巴蜀东进正可以从南向北攻击黎丘。因此秦丰拼了命要把江陵王程泛和夷陵王田戎拉拢住。为此他采用的法子是收女婿。他将两个女儿分别嫁给程泛和田戎,试图让这两个女婿替他守南大门,将马援堵在巴蜀之地。
没想到夷陵王田戎太不地道,毫不客气把秦家姑娘连同嫁妆一同笑纳,却干脆利落地撇下了老丈人,第一时间投降马援,去长安做了个闲散侯爷。而江陵王程泛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还真就把这老丈人当成亲老丈人了,在江陵苦苦支撑,拼死拼活地替他挡着巴蜀大军。
江陵就在黎丘南面,江陵一丢,秦丰地盘的南大门立即洞开。因此他一直鼓励程泛,让这位中国好女婿一定要挺住,等老丈人在北方击退了敌军便南下去救他。
可是北方的张允和仇志都不是易与之辈,两人在秦丰北部防线的两头分别攻打,秦丰两头忙活,根本就脱不开身,自然也就顾不上女婿了。
南方的战报不断飞上刘钰的案头,刘钰看了之后,便派了一批文官,带着大量印信去马援军中。
班登奇怪地问道:“陛下不派武将去支援,怎么派文官去?”
皇帝道:“程泛已是瓮中之鳖,秦丰已成笼中病猫,这两个人都坚持不了多久了,南郡拿下后,南方诸郡将一个接一个地收复,需要大量官员治理,朕早些派官员去,早些让这些郡接受王化。”
班登瞠目结舌,皇帝陛下未免太自信了。
皇帝却完全不拿这些当回事儿,他对班登道:“我让你找的鸟怎么样了?”
班登嘟囔道:“好好的怎么玩起鸟来了?小心那些老先生说您玩物丧志。”
皇帝道:“朕不仅要玩鸟,还要召集一帮鸟人,成立信鸽署。”
牛吏 第442章 441.一个鸟人
春暖花开,长乐宫里繁花似锦,一片春日胜景。
樊后走在花香满溢的宫中小径上,手不时地抚摸着小腹,心情十分愉悦。
皇帝去洛阳一年,不仅证明了自己在战场上的能力,也证明了在其他领域的战斗力。他带了几名妃子同行,回长安时除了妃子之外,又带回了一儿一女。
皇后心中本来不太痛快,没想到两人小别之后再度合体,樊后一炮而红,竟然有了身孕,瞬间让她的心情转好,长乐宫中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局面。
农业上讲究休耕,恢复地力,家里同样要讲究。樊后专宠时结果困难,如今休耕一年,竟然很快结出了硕果,让她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虽然孕期很短,但樊后却十分在意,精心地进行着自我护理,专门选了两名女医时时随侍左右,严格按着首席女医淳于昭的食疗方子进食,每天在园子里散步,放松心情。
这天她在中常侍马面的陪同下在园子里散步,忽然转了向,直奔建始殿走去,想看看皇帝在忙些什么。
走到宜春园时,见十几名太监和宫女正在清扫,树下堆着一堆堆灰白色的垃圾,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皇后皱了皱眉,说道:“这园子怎么如此肮脏?”
马面立马直起腰,用尖细的嗓音吆喝道:“你们管事的呢?叫他来回话!”
一个宦官一路小跑地过来,头也不抬地拜倒在地,说道:“回皇后,因陛下在宫中养鸟,故此园中多有鸟粪,奴婢们每日清扫,每日都扫出这么多。”
“养鸟?”樊后皱了皱眉头,没再说什么。
马面觑着她的脸色,转过来向那宦官挥手道:“你们这些贱婢实在是懒,就不会多扫几次?”
宦官不敢说什么,只是诺诺连声地答应着退到一旁。
樊后边走边放眼望去,果然见到园子里有成群的鸟儿,或在地上争食,或在空中飞来飞去,而在园中的空地上,不时可见一排排的鸟笼,枝上也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鸟笼。
“怎么又想起玩鸟了呢?把个好好的园子搞得乌烟瘴气的。”皇后心里暗自嘀咕,不禁加快了步子。
远远地望见建始殿,却见皇帝站在殿前,皇长子刘备站在他的身边,仰头看着父亲手上的一只鸟儿。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看起来十分和谐。
樊后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心道:“等到嫡皇子出生,陛下也会象这样,经常带着他玩吧!”
她走上前施礼道:“妾见到陛下。”
皇帝头都没抬,说道:“桃花,你来看看,朕的路飞如何?”
“路飞?什么路飞?”
皇帝伸开手掌,一只白色的鸽子立于他的手掌之上,“喏,这就是路飞,它飞得又高又远,是所有鸽子里的飞行冠军。”
刘备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叫道:“父皇,备备要看!”
刘钰将路飞放到他的手里,说道:“小心,不要把他的毛薅掉了。”
他上前携了樊后的手,拉着她走向旁边的鸽笼,指着笼子里的鸟道:“这只是娜美,是不是很漂亮?这是索隆,唯一能和路飞较量一下速度的鸽子。。。”
皇帝兴致盎然地介绍着他的宝贝鸽子,皇后却提不起多大的兴致,说道:“陛下怎么想起养鸟了?难道是。。。想吃?”
皇帝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说道:“在你眼里,朕就如此贪吃?不不,这鸽子朕一只也不吃。。。除非它们实在不济事。这些鸽子可是有大用的,可以用来,送信。”
樊后嗤道:“妾才不信,没听说鸟儿会送信的,陛下又拿妾寻开心!”
皇帝一本正经地道:“桃花,这世上有许多事是超出你的认知的,你不信也很正常,等到这事儿真的实现了,你就该明白了。”
樊后对他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但是当了这么久的皇后,她也渐渐转变了脾气,将从前的烈性收起了许多。
从前皇帝地位不稳,要依靠樊崇的号召力,解决赤眉军的问题,皇帝和皇后虽有感情基础,但更多的是合作关系。樊后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未免有些倚仗,和皇帝说话也比较直接。
如今皇帝如日中天,文治武功都很盛,地位稳如磐石,樊崇等赤眉大佬对皇帝的影响越来越少。樊后未免多了些危机感,这也是她对于生不出皇子如此焦虑的主要原因。作为一个皇后,没有嫡出的儿子,是无法保障其地位的。
势利眼这个词一向都带着明显的贬意,其实真说起来,所有的人都未免有些势利,这是利益关系决定的。比如现在,樊后面对皇帝,也没有了从前那些硬气,连刚烈的性格都收敛了许多,因为皇帝对她的需要减少,她的地位依赖于皇帝的“宠爱”。
这种变化是不知不觉中发生的,甚至樊后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要是在从前,她听皇帝说要用鸟送信,少不得要讥笑一番,但是现在,她虽然也是不信,甚至还笑着说他胡弄人,但这话更多的是夫妻间的调笑,甚至是在向皇帝撒娇,樊后绝不会像从前那般直接说出心中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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