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刘侠卿稍稍宽心,对杨素青千恩万谢。
杨素青今年还未满二十岁,但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为皇帝诞下了一子一女。如今她褪去了少女的稚气,一举一动中都显露出少妇的风韵。
她的样子娴雅安静,性子极其温柔。杨昭仪性情柔顺,善体人意,不争不妒,虽然姿色上稍逊于后面选的几个美人,但是一直圣眷不衰。
皇帝很喜欢去她的临华殿,尤其是心中有事的时候,一到杨昭仪那里,便会慢慢恢复心灵上的宁静。刘钰每次一见到她,便会想起后世的一个词:岁月静好。
杨素青出门去了太傅府,刘钰留刘侠卿在宫中用饭,君臣两个稍用了些酒,一边还在谈论着屯田之事,刘侠卿在上林苑还真没少做事,也仗着他是青州老人,大家对他没什么避讳,因此让他掌握了许多实情。
等到午饭用完,刘侠卿陪着皇帝闲坐,不一会儿的功夫,杨昭仪已经回来了。
她向着刘侠卿道:“刘太傅,你不必过分着急,英姑姑已经好一点了,她还问起了您的起居,对您还是很在意的。”
刘侠卿激动得连连点头,“好好,我就说,英子不会对我那么绝情的,她果然是想着我的,我这就回去。。。”
“你还是暂时不要回去的好。”杨素青制止道:“英姑姑太伤心了,今天和我讲了许多兄妹俩的往事。她现在是陷在这个事情当中出不来,等我这几天好好地陪陪她,过一阵子再说吧!”
刘侠卿急得抓耳挠腮,在地上来回乱转,“她到底要怎样嘛?要我老刘咋办啊!只要她说出来,我一定去办!”
杨素青没说什么,但是她旁边一个小丫头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她倒是说了,可惜您办不到。”
杨素青立即斥道:“多嘴!”吓得那小宫女立即闭上了嘴。
刘侠卿马上追问道:“她说什么了?你快说,英子到底怎么说的?”
小宫女吓得不敢再开口,急得刘侠卿满头大汗,一个劲儿地追问。杨素青见瞒不住,便说道:“她说要是刘太傅肯在院子里跪上三天三夜,她就原谅你了。。。你别当真,那不过是英姑姑的气话罢了。”
没想到刘侠卿竟双手一拍,说道:“她怎么不早说?害我担心了这么久,我这就回去。。。”
他边说边回过头来,准备向皇帝辞行,回家去向夫人下跪赔罪,却见皇帝黑着脸,顿时吓了一跳,“陛下,您,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怒斥一声:“你要敢回去跪那个女人,朕就把你的狗腿打折!”
刘侠卿立即不敢动了,杨素青等人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发怒,一个个噤声不动,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道:“这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一个堂堂朝廷太傅,竟被她呼来喝去,说跪就跪。朕告诉你刘侠卿,对女人不能太娇纵了!长此以往,你连点爷们的尊严都没有了!”
刘钰早就发现刘侠卿有点受虐狂的潜质了,要不也不会独具慧眼地看中了性情暴烈的逄英,追了二十年才算是追到了手,真是够痴心的。
可是在逄英的心中,到底把刘侠卿放在什么位置?是不是只是个呼来喝去的出气筒?虽然人家刘侠卿可能享受这个,但皇帝终于有点看不过眼了。
他厉声叫道:“牛头呢?去把牛头给朕叫来,让他立即带人去太傅府!”
刘侠卿已经吓懵了,忙不迭地跪下磕头,“陛下,都是臣的错,这事儿,这事儿真不关英子什么事儿?陛下不要,陛下息怒!”
皇帝也不理他,只对着急急忙忙赶来的牛头道:“你现在就去太傅府,传朕的口谕。。。你过来,朕只对你一个人说。”
于是刘侠卿和杨素青两人看着牛头将耳朵凑到皇帝嘴边,两个人嘀咕了一会儿,牛头便领了命,带着几个壮健的宦官,吆喝着出宫去了。
刘侠卿吓得不轻,一边不断地向皇帝哀恳,一边又惦记着回家去看看情景,却被皇帝一声怒斥,“闭嘴!一边跪着去!”
刘侠卿只好跪在一旁,不敢再吭声,可是皇帝又没有让他走,他也不敢出去。杨素青也不敢再多说话,只站在皇帝身边,慢慢地为他磨着墨。
皇帝自顾自地批着奏章,完全不理刘侠卿,刘侠卿跪了一会,连累带怕,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样子十分狼狈。
半个时辰左右,牛头回来了,凶神恶煞似在在刘侠卿身后站着。
这时有人来报:“陛下,刘太傅夫人求见。”
“让她侯着!”
刘侠卿张了张嘴,没敢说话。
皇帝慢吞吞地做完手中的事,才说道:“让刘夫人进来回话。”
皇帝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刘夫人,也就是从前营中后生闻风丧胆的逄大姑娘,这次见面颠覆了他的固有印象。
逄英虽然年近四十,看起来却顶多三十岁,这可能和她成亲比较晚有关系。她的身材不高,长得也很瘦,虽然脸上难免留下岁月的痕迹,但总体上来说还算是相当清秀,她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坚毅,让这张原本称得上姣好的面容多少显得有些生硬。
她规规矩矩地施礼,向皇帝和上午刚刚见过的杨昭仪问安。刘钰多少有些意外,这个传说中的悍妇看起来竟然很知道礼仪。
皇帝命她起身,赐她坐下,逄英却不肯,她执拗地跪在那儿,说道:“妾的夫君跪着,妾怎么能坐呢?”
皇帝又吃了一惊,这话说的真是到位,一听就很贤德,他拿眼一瞥刘侠卿,见他的眼圈已经红了,看着夫人的目光可说是满怀柔情。
皇帝问道:“那么刘夫人来见朕,到底有什么事呢?”
“回陛下,方才牛常侍带人来到妾的家中,说是要捉拿妾的夫君来问罪,不巧妾夫未在家中,妾想来想去,妾的夫君有罪,妾也难辞其咎,故此来到陛下面前,一道领罪。没想到妾的夫君已被拿来,也好,妾便随夫君一道在陛下面前领罪,不管妾夫有什么罪,妾都一起领了。”
突然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刘侠卿已经哭了,他抽噎着,一声接着一声,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逄英望着他道:“夫君不必害怕,有为妻在此,不管什么罪过,妾都替你分担,绝不让你独自受苦。”
皇帝突然厉声喝问道:“刘侠卿,你身为平叛主将,逄太傅已入你营中,你却不阻止他去上林苑,任逄太傅单枪匹马闯进贼人巢穴,以至罹难,使国家痛失栋梁,这件事你可知罪?”
刘侠卿抽噎道:“臣,臣知罪!”
“朕要罚你,你可服气?”
“臣,臣服的,任凭陛下处罚。”
皇帝大声道:“来人!”
牛头大喊一声:“在!”撸胳膊卷袖子的,看样子一把就能把刘侠卿提起来狠揍一顿。
“且慢!”逄英喊道。
这一声让皇帝暗暗地松了口气,她再不喊,这场戏就有点演不下去了,接下来还得自已找台阶下。
逄英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妾的兄长逄太傅从前是夫君的上司,他的爵位、官职都高过夫君,逄太傅虽然在夫君的军营之中,夫君并无陛下捉拿逄太傅的诏命,妾夫如何能够阻拦?逄太傅一未叛乱,二未犯罪,只不过路过军营,暂时停留,妾夫若是当场锁拿,于情于法都说不通。逄太傅为国平叛,牺牲了性命,妾很伤心。但是他的死与妾的夫君可没有半点关系。妾实实不知夫君罪在何处,还请陛下明察!”
这时刘侠卿已经泣不成声,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只好伏下身去,双肩耸动地哭泣,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母亲的庇护。
皇帝暗自觉得好笑,这些话不都是刘侠卿向她辩解时说的吗?当时逄英说什么也不听,如今却用这些理直气壮地为他辩护。那么,这个意思是不是逄英根本没有怪罪自己的丈夫,她把丈夫脸挠花了,赶出了家门,难道只是。。。撒个娇?
这个娇撒得也特么的太野蛮了。
最可笑的是,那位刘侯爷此时居然感动得要死。他什么错处也没有,被夫人无理取闹一番,此时夫人在外人面前替他说了几句话,他立即就又感激涕零,夫妇情深了。
果然是抖m无药医。
皇帝已经懒得管刘侠卿的事儿了,他们眼看着妇唱夫随,重归于好了,皇帝何必要做恶人,替那个受虐狂撑腰呢?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刘夫人一派贤惠模样,看样子一副要替夫君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刘太傅则是一往情深,生死相许,人家夫妇就爱怎么玩怎么玩,别人管得着么?
皇帝说道:“刘夫人的意思,这事儿刘太傅没有罪过?”
“此乃国家大事,自有陛下作主,妾不敢说。只是以妾的愚见,实在不知夫君在此有何错处,妾一个妇道人家,说得对与不对,陛下自有斟酌,陛下若说妾夫有罪,非要罚他,妾愿以身相代,请陛下罚妾吧!”
刘侠卿此时的样子,好像是恨不得一头扎在夫人怀里,打个滚求亲亲了。
“刘夫人知道刘太傅没有罪过就好,”皇帝的话意味深长,他假装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刘夫人说得很有道理,这事儿也确实怪不得刘侠卿,刘侠卿,你回去吧!回去和夫人好好过日子,好好干!”
最后一个字他着力地说了一下,似不经意地对刘侠卿眨了下眼睛,可惜刘侠卿完全没有看到,他的目光此刻已黏在了逄英的身上,好像那里有神秘的吸引力,让他根本挪不开眼睛。
逄英端端正正地跪拜,“妾代夫君谢过陛下!”
她过来扶住刘侠卿的胳膊,要他起来,刘侠卿却眼泪叭喳地望着她,说道:“英子,你不怪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逄英面带哀色,说道:“夫君又没有错,何谈怪罪呢?夫君是妾的天,只要夫君不嫌弃妾,妾怎么敢不要夫君呢?”
刘侠卿欢喜无限,夫妇两人向着皇帝拜谢,手挽着手离去。
皇帝看着两人的背影,说道:“这刘夫人还是挺明白事理的,怎么会有悍妇之名呢?你看,现在两口子不是好好的?朕这么一吓唬,她就出来护夫,人家和好了!”
杨素青抿嘴一笑,说道:“陛下的法子很是巧妙,让刘太傅回到了家。但是以妾看来,两人未必会那么快和好如初。”
皇帝说道:“朕可以跟你打赌,这两个人回去保证是情深意切,你侬我侬,干点两口子之间该干的事儿。”
杨素青脸上一红,随即低声道:“妾愿和陛下赌上一局,不管陛下要赌什么,妾都愿赌!”
牛吏 第467章 466.大汉外戚
皇帝号称大汉赌神,在打赌之事上从来是百战百胜,这一次虽然只是和妃子之间的小赌,但皇帝还是有充分的信心赢得赌局,维护自己的赌坛大佬地位。
可是这一次他失手了。
他错在不应该和一个女人赌另一个女人的心理,因为女人的心思是只有女人才懂,他一个大老爷们根本无法想象。
海底的针你非得去捞,这不是自己找虐么?
皇帝被刘太傅夫妇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深情场景欺骗了,理所当然地认为二人已经和好,当天晚上必定要在小黑屋里翻云覆雨。
第二天,中常侍牛头就在建始殿外探头探脑,看殿内有人,便退了回去。直等到皇帝忙完公事一个人在殿内休息时,才神神秘秘地过来,对着皇帝说道:“陛下,臣差人打探过了,好像是说刘夫人回家又把刘太傅骂了。”
“啊!”皇帝吃了一惊,“骂什么?”
“好像是骂太傅败坏她的名声。刘夫人怪太傅到陛下面前告她的黑状,装可怜,做出被她欺负得无家可归的样子。。。如今就连陛下都知道她是悍妇了。刘夫人是这个样子的。。。”牛头忽然叉起腰,右手做出兰花状,向前伸出,脑袋一扬,憋着粗哑的嗓子说道:“你说人家悍妇,哼!人家就悍给你看!”
皇帝“噗”地一声,将口中的水吐了一地,这个场景还原有点太刺激了,恶心得他连水都喝不下了。
牛头一边为皇帝抚着后背一边说道:“听说刘太傅昨天回家后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现在还跪着呢!”
皇帝摇了摇头,深刻领会到女人的两面性。昨天他还夸逄英明白事理,现在看来,这女人也太特么的能装了,当着众人的面,她左右是维护夫君,一副为夫君什么都肯做的贤惠模样,回到家就不是她了,立即又回复到悍妇形象。
唉,女人太复杂了,皇帝表示服气,也对刘太傅表示深切的同情,老刘算是毁了,后半辈子被这女人吃定了。
不过看这样子,那个受虐狂恐怕还挺享受,真是一对夫妻有一对夫妻的玩法。
可是不幸的是,皇帝跟着吃了瓜落,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在打赌上栽了跟头,赌神的不败金身被破。皇帝输给了杨昭仪,虽然赌注微不足道,这个赌注在皇帝看来甚至有些孩子气。
杨昭仪要皇帝陪着在月亮下荡秋千。
皇帝觉得有点好笑,荡秋千,还在月亮底下,这不就是后世小姑娘们的浪漫调调吗?这都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还是这么天真幼稚。
可杨昭仪也有自己的理由,正因为是孩子妈妈了,才不好意思在大白天去荡秋千,在月亮底下,就是说要在夜里,人家不想让别人看见嘛!
皇帝看着杨昭仪娇嗔的样子,心里突然一动,难道素青妹子想在夜里找点刺激?
这个想法本身就够刺激的。
彭美人今天来过一趟建始殿,说是自己亲手做的牛肉羹,要送来给陛下尝尝,并撒娇地亲自动手喂皇帝吃。
味道是不错,不过皇帝怀疑是不是她亲自做的,但他善解人意地看破不说破,大大地夸奖了彭美人的厨艺,顺便夸了夸她曲折有致的身材,并抽空上下其手地亲自丈量了一番,准确掌握了彭美人的三围数据。
彭美人临走时回眸一笑,那眼神勾得皇帝有点头晕。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彭美人的宫中,皇帝都有种上青楼的感觉。经常去一次不过瘾,连续几天都想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必是这女人太有妖精气质,能不知不觉地勾人魂魄。
皇帝明白彭美人的意思,这一阵子忙的他好多天没去了,害得人家亲自来勾引,皇帝虽然有点心痒,但是想起了与素青妹子刺激的赌约,只好先委屈美人。等到太阳落山,他转脚朝着临华殿去了。
杨素青让人准备饭菜,一家四口吃了个团圆饭。皇帝逗弄着一双儿女,颇有点温馨的寻常人家感觉,全家都很开心。杨素青的儿子刘备四岁,女儿称心三岁,两个孩子都是好玩的时候,好不容易见到父亲,都黏在他的身上不下来,也不肯去睡觉。
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杨素青将孩子们交给奶娘,让她们哄着去睡。这时月亮升上来了,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二人漫步走到院子里,杨素青挽着皇帝的胳膊,两人一路低声说笑着,空气仿佛都散发着丝丝的甜香。
院子一角有个秋千架子,当年杨素青初入宫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小姑娘每天被闷在宫中,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荡秋千。如今她早已为人母,许久没有玩这个了,秋千已变成了两个孩子的玩具。
杨素青坐在秋千上,轻轻地哼着歌,刘钰在后面缓缓地推着,不时抚弄一下她的秀发。两个人都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他是初入长安,需要依靠政治联姻来保障地位稳定的小皇帝,她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糊里糊涂地被送进宫里,两个人的命运就这样联系在一起。
杨素青一时有些恍惚,突然觉得眼前的刘钰就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夫妇和谐,儿女双全,多么美满呀!
可她还是理智地将思绪拉回到现实,她背后的人是万乘之尊的皇帝,不是寻常人家的丈夫。
杨素青停住了秋千,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刘钰跨过秋千,伸出双臂要拥抱她,可是竟抱了个空。
杨昭仪转身跪了下去。
皇帝奇怪道:“这儿又没有外人,你这么规矩做什么?咱们还是做些不规矩的事吧!”
杨昭仪拜道:“其实妾与陛下打赌,本想用另一个赌注。”
“你想赌什么?”
“妾的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叔父,如生身父亲一般,如今他年纪越来越大了,还在边塞苦寒之地为陛下镇守边疆,妾想。。。让他回长安来享享福。”
皇帝笑道:“你若是以此为赌注,这事儿岂不是已经成了?”
“陛下,妾虽然不识几个字,也知道国事大于家事,妾不敢以国家之事来与陛下作赌,陛下让妾的叔父做安定太守,自然有陛下的道理,妾怎么敢以私情干预朝政?妾怕陛下输了。。。会为难。因此妾宁愿此时恳求陛下,若是有合适的时机,若是陛下不为难,让妾的叔父回长安吧!让妾,妾也有个娘家可回。”
“不为难。”皇帝伸手抚摸她的脸,心里全是爱怜,这个小姑娘,她是如此温柔,如此善体人意,提一点点要求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给别人添了麻烦。
是的,杨素青永远是最省心的那一个,当其他妃子撒娇弄痴地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时,她从来都是什么也不说,不会给皇帝添任何的麻烦。如今她好不容易提出一个要求,皇帝说什么也会予以满足。
“今年大朝会,杨太傅会入朝拜见,朕便留在他京中,不让他再回安定了,可好?”
杨素青两手握住皇帝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挲,却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只喃喃地道:“陛下,您真好。”
皇帝此时越看她越是怜爱,心里只想让她快乐,忽然又道:“你怎么从来不提你的亲兄长?杨礼也在安定,让他也一道回来吧!你们兄妹也几年没见面了。”
皇帝忽然觉得手有点湿了,原来杨素青脸上早已有了泪水,蹭到了他的手上。刘钰不由得暗叹:“她从十四岁起,一个人在这深宫,亲人都不能相见,也着实可怜,唉,朕还是忽略了她。。。”
皇帝将杨素青拉起来,抱在怀里,在她的耳朵边吹着气道:“现在开心了吗?能做点不规矩的事了么?要不要来点刺激?”
自从顾婕妤生了一个儿子,皇后也离生产越来越近,一向淡定的杨素青忽然有些焦虑,她看着皇帝的庶长子,自己的儿子小刘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没有皇子,后妃们的矛盾主要是争宠,为她们自己争夺皇帝的宠爱,可是有了皇子之后,她们多了一个任务,那便是为儿子去争,争夺未来那无比巨大的利益。
杨素青没什么野心,她性子如此柔顺,从来不愿与人冲突,她只希望儿子将来平平安安的,做一个万事不愁的王侯,至于什么至尊宝位,她根本想都不敢去想。
但是不需要她想,只要皇长子在那儿,已经足够触动某些人的神经了。
自从刘备出生,皇后对杨昭仪就有些冷落了,两个人的姐妹情随着皇长子的成长而日渐稀薄。杨素青有些伤心,她甚至偷偷地为皇后求过子,只要皇后生出了儿子,嫡长子自然与众不同,她的小刘备就不再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们母子就能在宫中继续过安稳日子。
生了皇次子的顾婕妤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面容十分俊美,很得皇帝宠幸。顾婕妤比较高调,不怎么收敛,虽然她比杨昭仪的位份低,但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时时刻刻让杨素青感到自卑和压力。别说是她,即便是樊皇后,恐怕也不在顾婕妤的眼里,大家闺秀怎么能看得起村花呢?这就如同朝中的那些儒学大家看不起赤眉系泥腿子一样。
在皇后没有生出嫡子的情况下,即便杨素青不想,皇长子刘备也会经常让人拿来和皇次子刘丞比较,哪一个长得更像皇帝?哪一个更可爱?甚至哪一个更调皮。
作为女人,杨素青能敏感地觉出周围的敌意,即便是与她比较交好的苏美人,她也总有一种感觉,对方的情谊可能并不是那么纯粹。
杨素青一个人在深宫抚育一双儿女,所能依靠的只有皇帝的情谊,但皇帝是很多人的倚仗,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皇帝的情谊能分给她多少?他的怜爱能维持多久?
杨素青总是有深深的危机感,常常会不知所措。她需要背后有坚定的支撑,需要自己的亲人帮着拿主意。
她的叔父太傅杨音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远在数千里之外,来回书信都要走上许多天,她怎么能指望他的帮衬呢?
涉及到皇子这个层面,一个封疆大吏的影响力肯定抵不上皇帝近臣,杨素青想让叔父加大对朝局、对皇帝的影响力,为她自己和皇长子提供更有力的支撑,必须要让他离皇帝、离自己都更近一些。
只从杨素青的心理就能看出来,为什么中国的外戚屡屡能搅动风云、留名史册。因为他们离着权力的风暴眼很近,与皇权更迭切身相关,外戚参政是权力争斗的必然结果。
大汉朝外戚之盛空前绝后,从最开始的吕太后到最后的何太后,贯彻两汉始终。
这个根基从吕后时就打下了,吕后甚至打破了刘邦异姓不得封王的定制,大封吕氏子弟为王。因为她要稳定自己的统治,只能依靠娘家人,吕氏一门与她是命运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在吕后之后,外戚一直活跃在西汉的权力中心,文帝窦皇后一系的窦婴,景帝王皇后一系的田蚡,武帝卫皇后一系的卫青、霍去病。。。
几乎每一个皇帝的背后都能列出大名鼎鼎的外戚来,他们依靠联姻接近权力中心,然后顺着这条婚姻纽带一步步爬上高位。
外戚对大汉历史有着重大影响,在某些历史时段甚至能主宰这个庞大帝国的沉浮。
霍光以一已之力撑起昭宣两代帝王,稳定了后武帝时期的国家政局,虽然他的家族最终沉了下去,但是大汉朝却确确实实被他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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