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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仇志微微一笑道:“不对,这不是赤眉贼!”
“为什么?”
“我与赤眉贼大小数十战,对他们所知甚详,赤眉贼从不设旗鼓,也从不会列队,他们来去就像草原上的羊群,铺天盖地的来,一哄而散的去,反观这支队伍,旗帜林立,队列森严,一看便知是官兵,而且是少见的精兵,只不知是谁的麾下。”
“兄长,官兵来此,我等怎么办?是迎还是拒?”
他们所说的官兵当然是更始军,至少目前为止,这依然是关中百姓认可的合法政权。
“不管是官是贼,我只要下邽城安然无事……先看看情形再说。”
仇志一见这支队伍,立即收起了轻视之心,他是职业军人出身,打仗的行家,一见到对方的军容,对其战斗力便先有了直观的判断。从军容上来说,这支部队可说是十分雄壮了。
“看这样子,不像是郡兵,倒像是长安来的禁军,禁军在此出现,难道竟是更始军在长安获胜,前锋反攻至此?”仇志心里犯着嘀咕。
可是等到对方再走近些,看到他们怪里怪气的军服,仇志又觉得不对,因为这绝不是禁军的打扮。
不是赤眉贼,不是更始军,到底是哪儿的队伍呢?仇志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这时对方已离得不远了,一排军士迈着整齐的步子向前,走到城下,向城头大声喊道:“大汉皇帝陛下帐下亲军,羽林军龙骧营屯骑校尉奉旨进城抚民,命尔等放下刀枪,速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军士们向城头不住地高喊,城上众人议论纷纷,羽林军?龙骧营?是长安来的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个青壮忽然叫道:“是在郑县赈灾的放牛小皇帝!”
放牛小皇帝的名声已经在周边传开了,他以一已之力赈济数县百姓,救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便是下邽也有不少人去郑县就食。
“听说他的亲军羽林军都是十几岁的娃娃兵,是真的吗?”
“你看呀!那下面不是站着呢吗?真的都很年轻!”
仇志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建世皇帝刘盆子的亲军,说起来也算是赤眉贼一伙儿,可是看这支队伍,哪有一点赤眉贼的样子?
“听说建世皇帝擅长练兵,其所带之兵军容雄壮,令行禁止,看着果然有点意思。”仇志说道。
“兄长何不投奔过去,随之建功立业?”仇远一直觉得这个兄长胸有大志,是个有本事的人,不应该就此埋没乡里。
仇志微微一笑,“将军粮拿去给百姓吃用,未免过于仁德了。”
“仁德之主不正是天下百姓所盼望的吗?”
“天下百姓盼望仁德,但更渴望安定,没有安定,便没有百姓的好日子过,故而眼下急需的不是仁德之主,而是能扫灭群雄还天下以安定的强者。似放牛皇帝这般心慈,恐怕失之软弱,若逢盛世,当可为守成之主,可惜生于乱世,难免有倾国亡身之危。”
仇志认为小皇帝心肠太软,成不了大事。但是今天见了羽林军的军容,他的看法有了一点改变,因为心软的人是很难练出令行禁止的精兵的。
城下士卒还在不断地呼喊。
苟巨人与临沂营十几个人在队伍后边,苟巨人问道:“他这乱七八糟在喊什么?”
有人答道:“在叫城里人开门投降。”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咱临沂营一万多士卒人家都没降,他这才几千人,就叫城里投降?这孙校尉不是脑袋有病吧?”苟巨人嗤之以鼻。
“还不是不敢打?拖时间呗!拖一拖丞相的大军就该上来了。”
“难道他要在这儿喊上几天?”
“喊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些个娃娃兵,就排队走路还行,一到战场上啥用也不顶。”
苟巨人心想,反正贺将军就是想甩锅,把敌城不下的罪过推到龙骧营身上。孙易要是不攻城,只玩嘴皮子,等到大军来到,见到龙骧营在城下,自然怪不到临沂营的头上;若是孙易强攻,以下邽昨夜表现出来的防守能力,这五千娃娃兵根本打不下来,不管怎么样,龙骧营这个锅是背定了。
喊了半个时辰光景,令旗挥动,劝降的士兵全部向后转,列队回归本队,看样子是放弃劝降,不再喊了。
然后是孟大娘子出了阵列,与他一起的是数十强弩手,人手一张大黄弩,其中包括一张大黄参连弩。
孟愤很开心,自从上次驻马坡之战后,强弩手们便没了人肉串可串,只好回到训练场上射草人,孟大娘子虽然每天把一串串草人射得东倒西歪,却总是觉得提不起劲。
“什么时候能再串一次人肉串呢?”一到训练孟愤就这么说。
现在好了,终于又有机会了。
他早就瞄好了一处人员密集之处,准备好好地射他几弩。
“多亏城里没有投降,嘻嘻。”孟愤松了口气,心里有点小欣喜。
在队伍的后面,苟巨人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总算要开始攻城了,临沂营昨天遭的罪,也该龙骧营受受了。”
强弩手们已将弩箭上弦,各自寻找目标瞄准,等待开火的号令。
大黄弩射程几百步远,若是对方没有相应的强弩反击,就只能被龙骧营远程火力压制了。
随着孙易举起了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他将手挥下,命令开始攻城的那一刻。
而他昂首望着城头,举起的手却迟迟没有挥下。
孟愤等得不耐烦了,这都瞄了半天了,再不下令,城头的目标要移动了。
他嘟囔道:“怎么还不……”
就在这时,城门突然开了,一个人骑着马当先出城,在他的身后,两个骑士打着大汉的旗帜,几十名骑士随着旗帜鱼贯而出。
孟愤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他的大宝贝恐怕又要回去跟草人玩了。回头一看,果然孙易已将手收了回去。
仇志当先跳下马来,恭敬地施礼,大声道:“下邽县尉仇志,恭迎羽林军龙骧营校尉入城!”
在认出羽林军的那一刻,下邽人就一致决定放弃抵抗。一个把自己千辛万苦筹来的军粮送给百姓吃的皇帝,会劫掠下邽的百姓吗?当然不会。傻子才不投降!
苟巨人一脸惊异,顿足道:“怎么不打了?昨天打我们打得那么凶,今天怎么一箭未发,见面就投降了?这简直,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是干嘛?连一弩都不让人家射,哪怕就射上一箭,串一个人肉串串呢!”阵前的孟大娘子也气得拧身跺脚道:“人家不干嘛,这也太欺负人了!”
羽林军龙骧营不损一兵一卒进入了下邽城。





牛吏 第106章 105.即墨将军
孙易只在下邽停留了半日便率军西进。
任命官吏维持县治不是他的职责,他只留下了两个军吏,要他们和仇志一道,准备迎候皇帝陛下的大军。
短暂停留的龙骧营刷新了下邽人对于军队的认知。
在他们的印象中,军队不是像更始军那样颐指气使、一进城便闹得鸡飞狗跳,便是像赤眉贼一般乱糟糟地掳掠无度。只要有军队进城,百姓必然紧闭门户,全都缩在家中,希望自己的存在感越低越好,千万不要被这些不讲理的大头兵盯上。
下邽人虽然听说了小皇帝赈灾之事,对他产生好感,但是龙骧营进城依旧让城里人感到有些紧张,当然,紧张中也带着好奇。
下邽城依旧是家家户户关门闭门,但是紧闭的门户后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窥探。
没有想像中的鸡飞狗跳,龙骧营在一片肃穆中进城,在百姓的眼里,这支队伍整齐得……太不像话了。
统一的服装,统一的步调,个顶个挺直的身板,朝气蓬勃的脸。对于看惯了大阅兵的现代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是在那个乱世,在见惯了乱兵的百姓眼中,没有这个比这更震撼的了。
他们在门缝里偷看,回头轻声地向挤在身后的家人说道:“这军容,真是威武啊!这些士卒还都是孩子呢!比咱家的娃儿大不了多少。”
而他们家的那些娃儿们,挤着跳着看不见,一急之下,竟拽开了门,跑到外面去,任大人怎么吆喝也不回来。
原来空荡荡的街道边零星站了几人,并没有受到羽林军的驱赶。那些士卒们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这使下邽人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渐渐地走出家门,到了后来,几乎所有人都从家里出来,站在路边观看传说中的皇帝亲军,不时地指指点点,发些议论。
“看他们走路,都迈同一条腿,从这边看过去,就像一个人似的。”
“看他们的衣服,好奇怪,但是看起来真精神。”
“那些夷矛高高地竖着,倒像是城外的林子似的。”
突然,他们的耳边响起口号声:“羽林威武,大汉之光,龙骧虎贲,千里鹰扬!”
这一声由数千人一起吼出,真是震天动地,慑人心魄,下邽人吓了一跳,呆楞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等到龙骧营齐声高唱“礼仪要留意,莫要打和骂。爱护田和地,不可踩庄稼。买物要给钱,不可强取之。价钱应公道,不可勉强要。”下邽人就真的开始喜欢了。
“这军容军纪,这才是咱们大汉的王师。”
“哎呀这些孩子怪精神的,老婆子我是越看越爱,来孩子,饿了吧,来个蒸饼吃,别推,拿着!”
至于那些半大少年,就更不用提了,跟在后面嗷嗷地跑,羡慕得不得了。
羽林军龙骧营在下邽城里转了一圈,嬴得了全体百姓的心。
仇志一直跟在屯骑校尉身边,与孙易指点江山,纵论军事,他久在军中,熟习武事,人生经验也丰富,说话十分有见地,孙易见他是个人物,便留下两个军吏,陪他带人马向东迎接皇帝陛下的大军,以便向皇帝举荐。
等龙骧营出城西去,仇志对仇远道:“兄弟,你在家好生侍奉父母,为兄要追随放牛皇帝去了!”
仇远惊喜地道:“兄长,你终于要出山了?”
仇志道:“四方郡县见此等王师,必会望风而降。观其军知其人,仁而有威,英雄之主也,必不会久困盗贼之中。吾等武人,自当在刀枪中搏出功名禄位,遇此雄主,怎能轻易错过?”
说罢便开始点兵,收拾出精兵一千余人,带着向东而去,迎接皇帝陛下的大军。
龙骧营出了下邽,顺着大路疾行,到第二日晌午,见到路边乱糟糟的,到处是包裹行李和歇息的士卒,一片狼藉。
见了龙骧营的旗号,有人迎了上来,自报名号,原来是临沂营士卒。孙易问道:“临沂将军何在?”
“将军去附近乡村征税粮去了。”
原来贺长年本想这一路打打秋风,发个小财,没想到越靠近长安越不太平,更始赤眉两个势力在附近鏖战了两个月,打得城邑破落,人人闭户,村民们许多外出逃难,留下的也或者进城,或者栖身本地豪强的坞壁,乡村里人口稀少。
这一路临沂营没捞着什么油水,却遇到了几股敌军,虽然没碰到大队人马,这一路打过来,连攻城的损失,足足伤亡了九百多人,这一趟看来是要血亏了。
眼看要到新丰,要打大仗了,再不捞一把这一路就白跑了。贺长年不甘心,听说附近有几个豪强庄园,便带着人分头去掳掠,
孙易听了,简直有点无语,这算什么兴军前锋?不忙着开路,却只惦记着劫掠。他也不等贺长年,带着龙骧营继续前进。
向前不远就是新丰,新丰县也是有来历的。
当年汉高祖刘邦入主长安,把自己的老爹接过来做太上皇,可太上皇思念家乡,过得并不快活。刘邦便依照老家沛郡丰邑的样子建了新丰,并把老家的人迁过来居住,太上皇才高兴起来。
孙易率军当晚到了新丰,远远望过去,见城上有人走动,手中各有刀枪。正要列阵叫门,忽然城门大开,乱哄哄的跑出一堆人来,为首的是一个包着头巾的大汉,脸上黑漆漆的,只有两只眼睛泛着光。
这个黑大汉……孙易忽然想起了皇帝陛下的脸,印象中竟然觉得有些白皙。至于对面这些人,一看就让人放下心来,这个军容,决不是更始军,必是友军无疑了。
果然,驻守新丰的是赤眉军即墨营。
新丰原是长安附近的军事重镇,更始重臣王匡、赵萌等人屯大军于此。樊崇憋着劲儿地要在此地打一场硬仗,没料到等他到了新丰,零星接战了几场,之后对方便放弃了抵抗,赤眉军轻松入城。
之后樊崇留即墨和莒两营在此驻守,现在迎出来便是即墨营,领头的黑大汉是即墨将军蒋震,他本是一个即墨私盐贩子,天天在海边晒盐,晒出了白白的盐和黑黑的脸。樊崇起兵后蒋震聚众响应,从那之后随着樊老大南征北战,是个老资格赤眉将领。
即墨将军见到屯骑校尉第一句话就是:“听说刘侠卿都成了大将军了,他都有印,那老子的将军印在哪儿?陛下没让你捎带过来吗?”
孙易解释了半天,才让蒋震明白了将军印不是随便捎带的,要在一个非常正式的场合授给,比如在长安城的宫殿之中。
“这么麻烦,还要等进长安,老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进长安!”蒋震明显是个大老粗,说话嘴里总带着零碎,好在孙易在营中时间长了,习惯了这些人的交流方式。
“你才多大就成了校尉?我们即墨营的杨校尉都快六十了,小皇帝这官封得太随便了吧!”
这话要是刘彪听见,当场就可能翻脸,可孙易只是平静地道:“陛下是天下之主,万不可说小,将领任命关乎国家大事,万不会随便。要是有机会,在下倒是想和蒋将军一起上阵杀敌,互相观摩切磋一下。”
蒋震也觉有些失言,哈哈大笑着掩饰,随即挽着孙易的手臂,要与他去喝酒,虽然据说那浓郁的老酒是即墨将军带人搜遍新丰县城才找到的,但孙易还是谢绝了这个邀请。龙骧营并未停留,直接穿城而过,直奔高陵去了。
即墨将军看着屯骑校尉的背影,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嘟囔道:“小p孩子,嘴上倒是叫得响,等上了阵就该吓得拉稀了!”
蒋震在此忿忿不平,而被孙易甩在身后的贺长年依旧走着背运,连续在两个豪强的坞壁下碰了钉子。临沂将军有心强攻,可是下邽城的教训不远,贺长年还记得自己要做前锋,没时间在这围城,于是只好罢手,灰头土脸地回到通往长安的大路上。
远远地见到苟巨人正在等他,贺长年本来拉长的脸突然放松了,他简直是带着笑容走上来,问道:“怎么样?孙易小儿被打得屁滚尿流了吧?是不是想要我回军去帮他?你回去告诉他等着,等我打下长安就去!”说着仰头哈哈大笑。
“怎么了这是?脸拉得这么长,死老婆了?”贺长年终于注意到苟巨人脸上的尴尬,疑惑地问道。
“将军,龙骧营没动一兵一卒,下邽城……降了。”
“什么?降了?”贺长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邽城不战而降?既然要投降,为什么不投他临沂营,非要投龙骧营?哦对了,必是被他临沂营打怕了,早就准备降了,可自己带兵走了,反倒让孙易小儿去捡了个大便宜。
岂有此理!临沂将军勃然大怒。
是谁非要让他弃城而走的?他看着临沂校尉和其他将领,心里面怒极,恨不得将他们都一刀砍了,而他手下的将领看着将军的样子,都吓得有多远滚多远,谁都不敢上前。
这时偏有一个楞小子凑了上来,说道:“将军,屯骑校尉刚才路过,让我给将军带几句话,他一定要我原原本本地说给将军听,嘿嘿,我背了好半天了,再不说就忘词了。”
“他说什么?”
楞小子完全没注意到将军铁青的脸色,只自顾自地把孙易的原话搬了过来:“屯骑校尉说了,既然临沂营不走大路,龙骧营就走大路了,因长安军情紧急,孙校尉不等将军,先行出发了,请将军率军在龙骧营身后五十里,为龙骧营之踵军!”
临沂将军暴喝一声,一个巴掌把他扇到了一边。




牛吏 第107章 106.泾渭分明
“禹夏时期,大禹治水,导泾入渭,绕于县南,成为雍州名地。本为西周封邑。境内有奉正塬,塬体高隆,称塬为陵,故名高陵。”
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高陵得名与陵墓完全没有关系,而是因为其南面有一道高阔的奉正塬。塬是黄土高原区因流水冲刷而形成的一种特有的地貌,隆起于平地,其上平坦,形似高台,“大陆曰阜,大阜曰陵”,这里的陵指的是大土丘。
羽林军龙骧营屯骑校尉部五千人正在行军,身处高陵,眼前却是一片平坦,正值盛夏,天气炎热,长途行军之下,将士们都有些疲累。
“好渴啊!”公孙准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道。
他手下的士卒也都被晒得蔫蔫的,不复平日的精神,就连战马也低垂了头,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蹭着。
终于得到了休息的命令,三个曲的士卒轮流到河边饮水喂马,就着清水简单地啃些干粮,抚慰早已饿得干瘪的肚子。因为在战争高危地段,孙校尉格外谨慎,先留了一曲在岸边警戒,等到二曲和三曲吃喝完毕,才轮到一曲下到河边喝水。
公孙准捧起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个痛快,刚起身甩了甩手,忽然听到有人大叫道:“快看!看那河水!”
他抬头望去,却见到一副奇景。
眼前正是两条大河的交汇之处,一条河水浊浪翻涌,呈现浑浊的黄色,另一条却是幽深宁静,呈现清澈的青黑色,两条河斜斜地交叉在一起,汇成一条大河,而交汇后的河水竟是半清半浊,界线分明。
这便是所谓的泾渭分明,在两千年后的现代也是一道著名的自然景观,只是汉代时是泾水浊渭水清,等到了后世,因为渭水上游人类活动大大增多,造成环境破坏,水土流失,渭水中泥沙含量大增,水质比古时差了许多,便成了渭水浊而泾水清了。
公孙准看着清浊分明的河水,慢慢地竟有些目眩,仿佛不是河水在动,而是他自己站在船上,不断地向前移动。
他抬起头来望向对岸,大河浩浩,林木森森,隔绝了他的目光,公孙准知道,河对岸不远的地方,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长安。
从东到西上万里,他们终于来到了长安脚下,将要一窥那座当世最伟大古都的绝世容颜。
容不得他发思古之情,耳边突然响起敌袭的号角声,公孙准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吆喝着士兵们奔上河岸。
全军正在调动,士卒们迅速地奔跑,一个挨着一个结成紧密的阵势,随军的车辆都被推到前面,排列成一个弧形,应对可能到来的骑兵冲击。
简单的车阵后面,弓弩兵、长兵依次列队,仅有的四百余名骑兵则聚集在全军的右翼,随时准备出动。
斥候回报说,几里地外发现军队,有旌旗,应该是敌军。
现在高陵一带的局势非常混乱,数十万赤眉军和更始军都在此处活动,无日不战,随处都可能碰到军队。而分辨敌军我军的标准也很简单,一般来说,有旗帜的就是更始军,没有旗帜的就是赤眉军。
公孙准面无表情,背着弓箭在队伍中来回巡视,指挥手忙脚乱的新兵找到位置。
随陛下出征过的老兵都已驾轻就熟,做事井然有序,而新兵则有些惶恐,尤其是民间来的新兵,从未上过战场,不像营里的少年们见惯了争战,虽然平时对打仗之事十分向往,但到了临阵免不了害怕。多亏孙易部老兵较多,带动着新兵迅速安定下来,严阵以待
孟愤推着他的弩车到了最前面,边准备弩箭边大声唱着没调的歌。公孙准仔细一听,却听他唱道:“肉串串,肉串串,新鲜的人肉串串,来一串,来两串,来个三五七八串,多来几串嘛!”
这不成调的小调,朴实的歌词让人忍俊不禁,士兵们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连公孙准都不由得哑然失笑。
斥候的报告是敌人就在几里之外,等他们将将列好阵势,敌军已远远地扑了过来。
这是一只步骑结合的队伍,骑兵冲在前面,步兵跟在后面,也不列阵,直接冲过来,看样子是想把他们直接赶到河里去。
弓弩上弦,远远地瞄着准,公孙准估量了一下,再过一会儿,敌军就能进入大黄弩的射程了。其实不用看敌军,看孟大娘子的脸就行了,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笑,随着敌军逼近,笑容也越来越大,等到进入射程,就会乐开了花。
众人蓄势待发,却见对面敌军在几百步慢下脚步,停了下来,有一个骑卒冲到阵前,向着这边来回晃动着一面旗帜,上面有“汉右辅都尉”字样。
公孙准心中一动,向着孙易道:“校尉,对面是不是把我军错认成友军了?”
孙易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
更始军打着汉旗,赤眉军却从来不设旗鼓,行军时只见人头,不见旗帜。更始军与赤眉军在高陵连战月余,见惯了赤眉军的作派,冷不丁见到一只旗帜森森的队伍,第一反应大概率会当成友军。
若是平时行军,双方各派侦骑斥候,多番探查,还可大体确认敌我,可是这是突然遭遇,未加详查,错认的概率简直不要太大。
孙易抬起手,不顾孟大娘子不满的白眼,示意弩兵不要发射。又唤掌旗之兵过来,也将那面“汉屯骑校尉”的旗帜向着对面不断地招摇。
终于对面又向前前进了,看样子已经确认了这是友军,完全没做战斗准备。
孟愤的嘴又咧开了,继续哼唱起了他的肉串歌,孙易命令道:“传令全军,百步之内方可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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