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羽林郎不仅看起来威风,而且吃得好,住得好,娱乐活动多,连打仗的伤亡都比普通赤眉军小得多,少数战死的羽林郎,家中都得到了可观的抚恤金,这绝对是赤眉将士从未有过的待遇。
赤眉军的方式是,死生由命,富贵在抢,死活都没人管,有多少财富要看你抢得到多少。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小的独资公司,自已对自己负责。
而羽林军虽然加入时收费,但是组织严密,管吃管穿,虽然暂时还没有军饷,不算是完整意义上的募兵,但是在那个年代,能让人吃饱穿好就是最实在的军饷了。
而且,这一次羽林队的大胜几乎让所有羽林郎都赚得盆满钵满,即便是已经出征的鹰扬营,也都在出征前下了注,没有落下这场羽林军的大胜利。
这一次意外的集体发财也给军中少年们一个错觉,羽林军虽然不准劫掠,但是也能挣大钱!
羽林军对于少年们还有一个致命的吸引,那就是新式蹴鞠――足球,这种运动突然在军中流行,而少年们要想踢球,当然要去足球运动发达的羽林军去,更何况那儿还有联赛明星,每一个都有强大的吸粉作用,能够加入羽林联赛,和偶像同场竞技成为爱踢球的少年们的梦想。
而他们的父母,也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儿女们加入,不仅是为了孩子的前程,而且也出于现实上的考虑,娃儿们往羽林军一扔,不用自己养了,让小皇帝去养好了,反正他现在有钱有粮,俨然是一个超级大财主。
长安城就在眼前,营中已经开始传言,这几天就要全营开拔进城,等到那时,皇帝进了皇宫,坐上真正的皇帝宝座,天下予取予求。羽林郎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他们会成为巍巍皇宫的执戟卫士,威风凛凛,凌驾于各营之上。到了那个时候,羽林郎还会像现在这么容易当吗?皇帝还差这每人参军交的几石米吗?
赤眉军父母们现在简直疯了似的将孩子往羽林军中送,丝毫也不吝惜钱财,即便是没有钱粮的穷苦家孩子,也争着抢着去报名,先成为比羽林郎,万一将来什么时候就能转正呢?这可是说不准的事儿。
但是皇帝也开始有所挑剔了,对少年们的身高体重等身体指标提出了新的要求,尤其是无钱无粮的比羽林郎,羽林军虽然都是少年,但也是要打仗的,当然要注意兵源。
尽管如此,羽林军的规模在皇帝陛下抵达大营后,还是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除了原有的龙骧营和鹰扬营之外,又新建了三个万人营,长水营、中垒营和熊渠营。羽林军总人数达到了六万多人,几乎将营中身子康健的少年搜罗殆尽。
六万人在三四十万人的大营中已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军中子弟,承载着每个家庭的希望未来。
事情有点向着罗由曾描绘过的前景发展,羽林郎仿佛成了皇帝控制全军的人质,将全军将士的利益绑在自己的车上,羽林郎口中“咱们的皇帝”也成为了他们父母口中的“咱们的皇帝”。
他们的皇帝此时正在帐中与五大头领议事,商量进兵长安的诸事安排。
皇帝看起来十分亲切随意,也不拘礼,带头盘腿大坐,让几个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朝堂上的礼节对于这些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人来说是种拘束,形式上放松让他们的心里也多少放松了些。
樊崇等人也随之盘腿而坐,帐内唯有两个人还在正襟跪坐、不肯失仪,一个是丞相徐宣,一个是皇帝身边负责会议记录的杨延寿。
皇帝开口道:“朕想问一问诸卿,我军入长安之后,对有功将士,该如何封赏?”
左大司马逄安哈哈大笑,“陛下,你不知道我军的旧俗,将士们不用封赏,他们会自己去取!”
徐宣撇了他一眼,坐直身体道:“陛下长年在军中,想必对这些旧俗也有所知,如今提及此事,莫非想要有所更易?”
刘盆子心道不愧是丞相,智商碾压逄安之流。他当然知道旧俗,而且早就想动一动这些所谓的旧俗了。
“朕欲效高祖皇帝入秦故事,更易我军军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为‘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你们看如何?”
粗看起来只是几个字的变化,可实际上是对于赤眉军生存方式的根本改变,关键就在一个“盗”字。
当年汉高祖刘邦破武关、入咸阳,赶在项羽的前头占据秦国故地,为了安定民心,刘邦与关中百姓约法三章,内容就是这句话:“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里的“盗”字相当于现在的“盗抢”,包括偷窃和劫掠行为。约法三章之后,关中大定,社会秩序重新建立,刘邦得到了百姓的欢心。
赤眉军军法只规定了杀伤人的惩罚,没有禁止偷盗劫掠,是因为劫掠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没有劫掠全军就要饿肚子,这是生存问题,没的商量。
右大司马谢禄率先说道:“若是禁盗,全军将士如何活命?”
刘盆子舒舒服服地向后面一靠,下巴向杨延寿一摆,“给大司马讲讲。”
大boss不好亲自下场辩论,当然要有代言人。
杨延寿道:“大司马,长安城内府库充实,足养全军,将士们不需自取,一切封赏皆出于陛下。”
“未入长安,怎知长安城内府库充实?”
“王匡、张卬尽以城中之事相告。”
“要是王匡张卬二人说谎,或者刘玄败亡前毁灭官仓,又当如何?”
“国有赋税,取之于民,可充实官仓。”
“这不还是取之于民么?”
“同为取之于民,取法不同,差之千里,赋税取之者为国,乱军取之者则为贼。”
左大司马逄安呼地站了起来,怒道:“你敢说我军为贼!”
杨延寿面色不变,“君民,父子也,父慈则子孝;君主视万民为豕犬,则百姓视君主为仇雠。得民而治之,乃为国之道,得民而掠之,与盗贼何异?大司马,我想问一句,您当初为何兴义举,诛暴新?难道不是为了王莽暴虐百姓,以为国之名,行为贼之事么?若我军不禁盗,只知掠百姓之财帛,即便入了长安,也将成为下一个王莽,天下万民亦如从前之我等,振臂齐呼,群起相攻矣!殷鉴不远,唯诸君察之!”
牛吏 第118章 117.意外摊牌
以刘盆子对于赤眉军的认知来看,他们走到这一步也是形势所迫。
樊崇这个人还算比较朴实,起兵之初,他手下的军队其实是杀富济贫的,颇有些江湖好汉的义气。看到百姓挨饿,樊崇甚至会伤心哭泣,用军中的粮食来接济,因此颇得青州百姓的欢心。反而是官兵喜欢四处掳掠,扰民程度更甚于盗贼。
当年在民间传唱着这样的歌谣:“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
太师指的是新朝太师王匡,更始指的是新朝更始将军廉丹,这两人奉王莽之命去剿匪,没想到竟比匪更匪,直抢得民不聊生,没法过活,反而纷纷加入匪帮,站到官兵的对立面去。
那时候的赤眉军真正称得上是义军。只是到了后来,队伍越来越庞大,时刻面临着粮食问题,连自己都养不起了,便顾不了许多了。杀富依旧是杀富,可济贫是再也做不到了,甚至最后贫富不计,一体下手劫掠。到了这个时候,赤眉军便成了一支彻头彻尾的土匪军队。
刘盆子判断,樊崇等人还有对百姓的同情之心,也会有那么一丝认同感和归属感,因为百姓的现在就是他们的从前。
这时杨音说话了,“不瞒陛下,我之所以起事,便是因为受了官府的欺压,无法再忍,凭着胸中一腔血气奋力一搏,想要讨还一个公道。可慢慢的,我们越打越强,却忘了从前的志向,开始到处欺压别人了,我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我在想,我现在和当初欺负我的人有什么区别?我是不是也变成了百姓眼中的恶霸,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我们讨还了自己的公道,却把不公留给了别人,丞相,御史大夫,大司马,你们说,我们还是当初的义军么?”
他的话里有深深的情感,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一时众人都不说话,只有徐宣抚着杨音的后背,似是要给他一些安慰。
刘盆子打破了沉默,说道:“大司农说的极是,朕有时也在想,难道这个世道只有强者才配生存?那些穷苦的百姓便只能任人欺辱?若是能不分贫富贵贱,给天下万民以公道,哪怕能做到一分两分,朕也算没有白做这个皇帝。”
杨延寿道:“陛下乃仁义之主,诸公乃贤德之臣,上下贤德,何愁我大汉不兴?”
左大司马逄安却叫道:“话是这么说,可兄弟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进了长安城,不让他们好好地发笔横财,怎么向几十万士卒交待!”
在他的心目中,这事儿没什么好商量的,提兵杀进去,把那些达官显贵全都咯嚓了,然后挨家挨户地搜罗金银财宝就是了。那些仁义大道都只是说说而已,真到了钱财面前,谁还记得什么公道?
杨延寿道:“我军举大义数年之久,每破一座城,将士们都会发笔横财,这样的富贵数之不尽,可之后又如何呢?钱财能花得几日?不过是一月半月富贵而已。可若如陛下所言,与百姓休息,变掠民为治民,则诸位有功之臣得封高位,可得万民之供养,可得家族之兴旺,子孙皆衣食无忧矣。即便普通士卒,亦可得陛下钱财田亩之赏赐,全军皆可得温饱,何必流落四海,出生入死,不得片刻之休息!”
谢禄道:“你们读书人会说,我辩不过你,可将士们眼中只有眼前的富贵,哪管得了儿孙之事!”
逄安忽然站起,嘶啦一声扯开衣服,露出赤裸的上身,上面是一条条扭曲丑恶的疤痕,他指着身上叫道:“你说得轻巧,老子打了八年的仗,全身上下受伤十几处,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图的是什么?图的就是破长安这一刻的快活!三老,兄弟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好不容易等到这天,你一道命令,这也不准,那也不让,连这么一点快活都不给,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现在就散伙!”
“逄少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樊崇厉声喝道,“陛下召我等来,是要商讨军机,有想法便说,就是说错了,陛下有心胸有气量,也不会怪罪我等,怎么动不动就要散伙呢,这话也是你该说的吗?”
他话音刚落,小皇帝却站了起来,也将身上的皇帝衣服脱下,躬身施礼,他这一施礼,帐内几人都慌忙站起还礼。
徐宣道:“陛下为何如此,臣等经受不起。”
刘盆子表情极为严肃,说道:“我本军中一牛吏,无德无才,诸君强立小子为帝,德诚深厚,我本想入了长安,便可安定天下,使百姓得太平,与诸君共富贵,卿等为忠臣良将,我为太平天子,我等皆可留名史册,与星月同辉。可如今看来,诸君设置县官而为贼如故,数十万贼兵暴虐关中,此事传之四方,天下百姓必将怨恨,对我等何谈信任与归附?这都是诸君所立非人,是我刘盆子德行不够,才智浅薄,不堪此任。我欲还乡,请诸君另择贤能者立之。”
说着将案上的玺捧起,奉与徐宣,说道:“请丞相收了此玺。”
徐宣哪里敢接,立即拜伏道:“臣不敢,陛下不可!”
樊崇为首,几个人都跪倒在地,便连逄安也随着跪拜。
杨音脸上泪水横流,说道:“陛下,陛下切莫说这样的话,陛下仁德爱民,才智超绝,实乃仁慈贤明之主,臣愿终生侍奉陛下!”
刘盆子道:“我不忍在祖宗宗庙之前,见长安百姓遭灾受虐,请诸君容我退位!”
樊崇脸色通红,叫道:“陛下先坐,这事儿咱们可以商量。”
徐宣道:“陛下若如此,将致臣等于何地?天下人会说是臣等逼走了陛下!”
刘盆子忽地厉声道:“这大好的长安城摆在面前,尔等不思如何保护,反要将其洗劫!王侯之位、功名富贵送到尔等之手,尔等却偏要做贼!你们要做贼倒也罢了,非要让我一个牛吏做这贼首作甚?难道是等天下人群起攻之之时,杀我以塞责,保全尔等的性命么?我刘盆子若有过,自当受之,如今之事,与我有何相干,要代尔等受此大过?”
刘盆子激动得面色通红,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这时他的想法就是:妈b,老子不干了!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去,以后你们就是闹上了天,也和我刘盆子无关!
帐内一片混乱,已惊动了帐外的侍卫,牛得草在帐门外叫道:“陛下,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刘盆子大声道:“给我备一匹快马,我现在就走!”
说着就向外走,忽觉双腿一紧,已被人死死抱住,低头一看,见徐宣和杨音一左一右,各抱住他的一条腿,二人皆在流涕。
徐宣泣道:“臣等有负陛下,请自今日起不复放纵,请陛下勿弃臣等而去。”
樊崇道:“陛下勿去,我,臣愿遵陛下号令,和百姓约法三章。”
众人连拖带拽,将刘盆子扶回座位,重新奉上衣服宝玺,刘盆子却不肯受。
徐宣道:“臣等已知错了,陛下却不肯宽宥吗?”
刘盆子此时已平静了许多,他知道现在是争取自己权力的最好时机,万不可一时心软,轻易被他们哄回来。
他站起身,说道:“我能为帝本非我欲,岂非天意?我不过是一牛吏,有温饱即可满足,岂望为县官乎?县官之贵重,在于命令皆从自已所出。若诸君以县官之名奉之而不遵其令,还不如无此县官。尔等肯用我之名,只在今日;如其不然,请诸君更侍他人。我不能坐拥空名之上,成为另一个昭帝,更不愿任人处置,成为另一个昌邑王。”
汉昭帝刘弗陵做了十几年皇帝,国家大权都掌握在权臣霍光之手,政不由已出,心情定是苦闷异常,年纪轻轻便抑郁而终。而昌邑王刘贺则更惨,当了二十七天皇帝就被霍光废掉,之后终生被监视居住。
刘盆子这是和五大头领摊牌了,要不就做真正的皇帝,要不就不干了,拍屁股走人。这是一个意实之外的摊牌,不知怎么就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但是他并不后悔,也不害怕,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总是弄权玩阴的,咱就和你来明的,就看你们敢不敢给个痛快话!
可徐宣的感觉却不一样,他心里还真有点虚。中军大帐在营地的中间,原来是樊崇的大帐,皇帝来了之后樊崇专门让了出来,大帐的守卫在皇帝自己的卫队手中,虽然卫士营就在左近,要真就这顶大帐说来,离着最近的当然还是外面的皇帝侍卫,他们五个人带了些随从来,都在帐外,加在一起有二三十人,和几百人的皇帝卫队比起来明显处于下风。
因此现在可以说是在小皇帝的地盘上,皇帝要是一翻脸,就得当场火拼,火拼的结果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现在皇帝把话挑明了,他们能说不吗?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说的还都在理上,哪怕是说假话骗一下这孩子,该说的也必须得说。
虽然徐宣是丞相,名义上是百官之长,可他们实际上的老大是樊崇。因此徐宣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樊崇。
樊崇已率先跪拜,说道:“陛下,臣是个粗人,若是说话冒犯了陛下,请你不要见怪,臣听明白了,陛下说得有理,臣愿意听从陛下的号令。”
于是其他人也跪了下去,说道:“臣等唯陛下之命是从!”
牛吏 第119章 118.全军骚动
第二天一早,全军将士接到了一项命令:各营做好准备,三日后大军开拔,直抵长安城下。
这命令并不意外,长安城就在眼前,入长安只在早晚而已,出乎意料的是随军令而来的一道圣旨,小皇帝对全军数十万将士颁布了最新的军法: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这道圣旨一传达下去,整个赤眉军大营像炸了锅一般,顿时热闹起来,到处都在议论。
“tmd,什么时候盗也有罪了,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意思?以后不征税粮了吗?”
“不准劫掠,那进长安还有什么意思?”
“打了这么多年仗,就指望进了长安能发点财过日子,这军法。。。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我还欠着羽林足协五千钱,不准劫掠,到时怎么还?皇帝陛下不想要钱了吗?”
“皇帝的钱你也敢赖帐,信不信到时候一刀砍了你?”
“你才欠了五千,我欠了一万。。。天哪,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拼死拼活就想攒点家底,将来能过上好日子,若是这样,还不如散伙算了,都回家种地去!”
“回家?家在哪儿,你回得去吗?离了这军营几天就饿死了!”
这一天全营骚动,众人四处奔走,到处求证消息的真实性,许多人聚集在一起,去找自己的头领,一定要把这事儿问个清楚。各营将军和校尉头疼不已,于是他们也去闹腾,到他们的上司五大头领处闹。
几十万人的营地乱成了一锅粥,几大头领也受不了了,只好到樊崇的帐内躲清净,大帐外由卫士营团团围住,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我早就说了这事儿不成,小皇帝不知深浅,非要瞎搞什么约法三章,现在好了,这闹的,马上要散伙了!”左大司马逄安怒冲冲地叫道。
“少子,你说话小心些,不要动不动就散伙。”徐宣皱着眉头道。
“少子说得也不是没道理,这么闹腾下去,这几十万人真拢不住了。断人财路,尤如杀人父母。弟兄们跟着咱们东砍西杀,不就图破城后的那点赚头吗?”右大司马谢禄是赞成逄安的,“三老,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事儿到底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散了。”
“三老,我就不明白了,你一手打下的基业,为什么就由着那个吃奶的小皇帝瞎折腾?”逄安昨天被逼着向皇帝表了忠心,但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今天见了营中情景,愈发火冒三丈。
樊崇斥道:“抢抢抢,你就知道抢,能抢一辈子吗?你听说过哪个强盗得了善终?逄少子,你说说,陛下哪句话说得不对?”
见逄安闭了嘴,樊崇又道:“要我说,若是陛下真能禁了盗抢,也是一件好事,或许咱们就能在长安扎下根来,过点安生日子。”
徐宣道:“三老,若是这事儿闹得不成样子,你还是得出来收拾残局,以安兄弟们的心哪!”
樊崇舒舒服服地向后一靠,说道:“我老了,折腾不动了,也该享享清福了。等进了长安,我就告老还乡,这一大摊子就交给皇帝陛下去收拾吧!”
“什么?”逄安当即跳了起来,“三老,你要走我也不干了,我跟你一起走,省得在那个娃娃手下受气!”
“你看看,还说兄弟们闹散伙,咱们自己都琢磨着散伙了,这是个什么事儿!”谢禄顿足道。
徐宣看了樊崇一眼,心里暗自琢磨:樊老大到底是怎么想的?
能做几十万人的老大,樊崇绝不是头脑简单的人,对于赤眉军,没有人比樊老大更了解了。眼下这种局面他肯定是有预见的,可他依旧答应了皇帝的要求。
在昨天那种情况下,双方已彻底摊牌,除非是想撕破脸,下决心换掉皇帝,樊崇当时非答应不可。可是事情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想一下子改变几十万人多年的生存方式,绝不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得了的。
看眼下这个情景,这道圣旨受到了全军的抵制,恐怕根本就执行不下去,若全军劫掠如故,所有人都违反了圣命,皇帝难道会向几十万人问罪?
执行不了的军法就是一句废话,寻常人可以说废话,可皇帝不行,皇帝要么不说,说了就要做到,尤其是这种以明旨下发,诏告全军的圣旨。如果几十万人一起,把这道圣旨变成了废话,皇帝的威信必将大大下降,往后他再下什么旨意也不会再有人当回事儿了,到那时这个皇帝也就名存实亡了。
等到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还是得樊崇出来收拾残局,全军必将回到从前的模式,大家继续过熟悉的日子,与现在没什么不同。
至于皇帝,他再提什么要求,樊老大恐怕都不会由着他了。而且也不用考虑换人了,因为皇帝已经自己把自己作死了,留着他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几十万赤眉军终究还是他们兄弟的。
徐宣心中了然,算了,让小皇帝折腾去吧。
大道理谁都懂,樊崇徐宣等人就不知道该禁盗吗?他们当然知道,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会去做所有人认为是正确的事。因为人是有私心的,并且个人的私欲往往凌驾于大道之上。为了大道而摒弃私欲的人,从古至今,凤毛麟角。
五大头领中唯一真正为皇帝担忧的是杨音,眼看局势向着失控的方向滑去,杨音心急如焚,可却束手无策,只有暗暗希望皇帝天纵之才,能想出应对之策。
所有人都为皇帝操碎了心,刘盆子自己却还在没心没肺地吃肉,没法子,人家还在长身体,要多补充营养。
“陛下,”杨延寿忧心忡忡,“外面乱得很,泗水营将士聚集在一处闹事,打死了六个人。”
“做好事难哪!”皇帝抹了抹嘴上的油,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让他们先闹腾去,这种大事,总得有个消化过程,要相信咱们的袍泽,他们都是朴实的百姓,会想通的。对了,晚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那个老家伙可明白事理?”
“都准备妥当了。”杨延寿笑道:“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事理?陛下请放宽心,今晚保准有一场好戏。”
牛吏 第120章 119.神明上身
到了后晌,闹腾了大半天的将士们终于累了、饿了,纷纷回营去吃饭,至于死了六个人的流血事件,只不过是下饭的小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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