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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晓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品丰
钱藻能打听出林普住在八千胡同里,“鹰姐”显然也能。也不知道从哪天起,林普出门就能碰到笑嘻嘻凑上来的“鹰姐”。
“鹰姐”的名字里没有“鹰”,她叫李哆莉,是觉得“鹰”这个字比嗲嗲的“哆莉”更有派头,自个儿口头上改的,也就一小撮儿人起哄瞎叫,写卷子的时候还是得老老实实署名“李哆莉”的,不然没有成绩。
李哆莉得知林普是个小学生时,整个人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一没留神就被林普的小哥给拎起来搁到垃圾桶上了。她在大家的耻笑中吭吭哧哧爬下垃圾桶回家,臊眉耷眼儿地开始数着日子过——最起码得熬到她的“小”哥哥小学毕业吧。
八月中旬正是夏天最后的反攻,天热的仿佛打开的电饭煲。林普下楼扔垃圾,再度被假装路过的演技一点也不好的李哆莉缠上。
“我姨妈家还是没人。”李哆莉煞有介事地说。
她早在第一次出现时,就给自己编排出个“住在八千胡同附近的”姨妈。八千胡同两边通透,全是住宅楼,所以谁也拆不穿她。
林普点点头,越过她,径直走向垃圾桶。
“听说你除了语文其他科全满分,你真厉害。”
李哆莉亦步亦趋跟着林普走到垃圾桶前。
林普假装没有听到掀开桶盖丢进去垃圾就要回身上楼。
李哆莉一个滑步上前,一点不害臊地说:“林普,咱俩处对象吧。”
林普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李哆莉的与众不同,但还是震惊于她居然敢当着胡同里大人的面这样问。他在晓晓妈妈和花卷妈妈打趣的目光里面红耳赤地急声说:“不处。”
李哆莉有些受伤,她伸手挡着他,顿了顿,破釜沉舟地道:“林普,我老实跟你说吧,我的纹身是用的纹身贴,澡巾一搓就掉,我虽然脸皮厚,但也没有现在假装出来的这么厚,而且我现在有点想哭了。你再好好想想。”
林普毫不犹豫:“不想。”
李哆莉的那句“我现在有点想哭了”显然不是虚言,是比天气预报靠谱得多的预报,林普一走开,她的声音里就有了哭腔。
“林普……”隐约的哭唧唧。
林普嫌丢人,闷头往回走。
“林普……”明显的哭唧唧。
林普顿住,转过来瞪着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还不走?!”
柴彤坐在凉荫里握着韭菜提醒:“林普,你好好跟人家说话。”
姚思颖也道:“咳咳,不阻止早恋,但不能这么早。”
两人低头目光一碰,里头全是笑意。她们俩刚刚坐下择菜时还在讨论,最近有个女生老在胡同里转悠,也不知道啥情况。结果一转眼女生就出现了,再一转眼就解惑了。
“林普长相太随林漪了,不稀奇。” 姚思颖说。
“是,不稀奇。”柴彤附和。
两人虽然这样说着,但仍然收不住笑,并不由迸发无限感慨。林普刚搬来时还是个软乎乎的奶白团子,上下楼都得谨慎地一阶一阶地踩,大过年的摔一跤要用炸春卷哄。但一转眼居然已经有小姑娘追上门告白了。
姚思颖笑够了,归拢着两人择出来的韭菜,另起了话题:“我听晓晓说,她姥姥给她买的裙子大了,得等明年再穿。我看这冬天送羽绒服,夏天送裙子,平常生日和年节还各有礼物,也是尽可能地在道歉了。要我说,你侄子病都好了,过去就过去吧,老揪着不放你也不痛快。”
“也不是这几年才开始当姥姥的,以前去哪儿了呢?”柴彤不当回事儿地笑着,“没有揪着不放,就只是想开了。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就叫亲人。我要是真出点儿什么事儿,林普说不定都比他们着急。”
“你‘老姑娘’就是你给喂大的,他能不着急吗?我到现在都记得,最开始他是满手握筷子的姿势,后来你敲着指头硬给纠正过来了。哦,写字也是你给纠正的,哈哈哈哈,他那个半躺的2和那个俩0叠在一起的8啊。”
“我‘老姑娘’心思重,你可别当面揭他短儿。”
“不揭不揭,卷儿跟晓晓都是橡皮脸,我说他们张口就来,你‘老姑娘’脸皮儿薄,吃不了赖话儿,我平常都可注意了。”
“晌午叫卷儿上来吃饺子,他跟林普都喜欢韭菜鸡蛋馅的。”
“哎,行,我就说你择这么老大的一把韭菜,不可能没有我们卷儿的!”
暑假还剩最后一周,林普正在家里午睡,有人咚咚咚敲门。他以为林漪提前回来了,迷迷糊糊前去开门,结果门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林普如果再大点就能辨认出来这是早期的嘻哈风。
林普见过这个男人,他是酒吧里新的驻场歌手,有一段时间,他常常载着她妈妈回来。
“你妈怎么不接电话?”
驻场歌手这样问着,一脚踏进门,直往林漪的卧室而去。
林普站在玄关没动,只是望着他僵在卧室门口的背影,慢吞吞说:“她不在家。”
林漪空荡荡的卧室证明林普没有说假话。
“真去北疆了?”歌手轻声问。
“嗯。”林普答。
“跟王文野?”
“不知道。”
他瞪着林普审视半天,希望找出林普包庇他妈妈的蛛丝马迹,但林普的眼睛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反手一击卧室门,丢下一句极脏的脏话,黑着脸走了。
林普确实没说假话,他只知道林漪是跟新男朋友去的,但并不知道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叫什么名字。也许他就叫王文野,也许是他的前人。
——在歌手和青年之间,曾经还有个林普没正经打过照面的来去都非常匆匆的男人。哦,就是几个月前半夜跟林漪在胡同里吵架的那个。
林漪在这个世界上一直以一种孤家寡人的姿态活着,也许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也许是在褚炎武那里栽了大跟头以后“大彻大悟”的。她微末的耐心只体现在林普一个人身上——毕竟养了十来年都没把他丢出去自生自灭。其他人只要稍微不顺她意,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扔下。
林漪赶在林普开学前一天到家。也是巧了,她刚进门就接到褚炎武的电话。褚炎武得知她把林普一个人扔在家里整一个月,立刻就吆喝开了。林漪趿拉着拖鞋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不屑嗤笑:得了,真跟那么回事儿似的,你这期间但凡联系过林普一回,也不至于不知道他独自在家。
你可以指望褚炎武出手大方十来万给林普买天文望远镜,但你不能指望他时时刻刻惦记着林普。林漪是非典型的母亲,褚炎武是典型的父亲,两人殊途同归。
两人正掰扯着,你说我不配当妈,我说你不配当爸,林普回来了。
林普推开门看到风尘仆仆的林漪,眼睛里微地一亮。她一直是关机的状态,没有任何音讯,他以为直到开学她都不回来了。
林漪不由分说地直接挂断了褚炎武的电话,她用下巴点点墙根下的行李箱,让他自己去取毕业礼物。林普蹲下来打开行李箱,里面是一个膝盖高的木雕小人儿。小人儿的脚底心是创作者的名字,“林漪”。
林普拎着木雕小人儿走开前,想起前几天来家的那个驻场歌手,跟林漪说了。林漪不屑地唾一句“狗东西”,要他以后不要理会这个人。
小学毕业的这个暑假算是个开端,大约是发现林普一个人过上一两个月也没什么大问题,至此之后,林漪愈发不着家。只要感觉不痛快了,给林普扔些钱就畅游祖国河山去了。当然,跟她一起畅游的早就不是那个不知道到底叫不叫“王文野”的二十出头的青年了。
时间嗖嗖地往前跑,赶最后一班公交车似的。翟欲晓和花卷埋在各科试卷里灰头土脸地上了高二——翟欲晓高二文科,花卷高二理科,林普也一骑绝尘上了初三。
林普现在已经比花卷还要高了,体育课上排队,从左至右由高至低,他是左边第三个,就像他的两个哥哥在这个年纪时一样——褚家的基因在身高方面向来不含糊。
大约是白日里那场篮球打得太耗体力了,这天晚上林普做的梦格外累人。他仿佛陷进沼泽地里了,各种招数都使了,但就是翻不出来。翟欲晓在一旁像拔萝卜似地拔他,目光灼灼的,面红耳赤的,呼哧带喘的。
林普早上掀开夏凉被,盯着自己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陷入沉思。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很清楚这种现象的来龙去脉,毕竟花卷去年就已经文图并茂向他普及过了。
翟欲晓用钥匙捅开林普家门的时候,林普正蹲在卫生间里洗内裤。翟欲晓是来上厕所的。柴簌簌和柴麟麟跑来她家过周末,她家就俩厕所,晨间供不应求。
“大早上的洗啥小裤衩?”翟欲晓在林普背后奇道。
林普一把将小裤衩按到了盆底,他顿了顿,恼道:“你出去。”
翟欲晓细一琢磨瞬间破案:“你是不是昨晚没洗澡?!”
林普沉默不语,耳朵尖儿都红了。
翟欲晓在一片沉默里得到了肯定,她嫌弃地拉长了声音:“噫……”
17. ……有蚊子(捉虫) 第十七章 ……有……
第十七章 ……有蚊子
十六七岁的女生, 有些仍旧分不出正反面,有些却初现前凸后翘的意思了。翟欲晓是后者。但翟欲晓由衷地羡慕前者。具体地来说,就是羡慕王戎。
翟欲晓羞耻于胸前越来越大的隆包, 不知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偷偷买了腰封来束胸。柴彤有一回给她整理房间, 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腰封,一拷问,人家已经默默束一个月了。柴彤哭笑不得, 没收了腰封,点着她说“你别后悔”。
翟欲晓多机智啊, “你别后悔”四个字,她夜里仔细一琢磨一浮想,就回过味儿了。电视的娱乐频道和杂志的娱乐板块总是不吝笔墨地评价女星的身材, 在那些评价里,“平胸”是一个偏贬义的词,“胸大”是一个偏褒义的词, “胸太大”就又偏贬义了。翟欲晓决定给自己的女性特征一个野蛮生长的机会,而她保持警惕, 什么时候感觉过界了,腰封该用还是得用。
花卷交了个成绩同样中不溜的女朋友, 也是理科三班的, 属于内部消化。花卷交了女朋友以后, 便撇下翟欲晓和林普, 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
“神龙见首不见尾”具体是指,花嫂烦他,他回头花言巧语寻回他的青梅竹马们;花嫂粘他,嗯?什么是青梅竹马?树上结的吗?能吃的吗?齁不是东西!
然而花嫂是个实打实的小心眼儿。虽然花卷向她解释了翟欲晓和林普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但花嫂仍旧十分忌讳翟欲晓。翟欲晓去三班找了花卷两回,一回是给他捎他妈做的豆沙饼,一回是约他一起去天桥另一端的初中部给林普收拾烂摊子——林普七夕当天被教导主任截获半书包情书。两回花嫂打招呼的表情都十分敷衍,且要笑不笑的,十分膈应人。翟欲晓不好跟花卷说,便呸声将瞎了眼的花卷从自己的至交好友列表里暂时除名了。
“你烦花嫂不?”翟欲晓跟林普一起回家的路上问他。
“烦。”林普毫不犹豫道。林普是真的很烦,因为花嫂老是在翟欲晓面前叫他“弟弟”,而且她笑的太腻人了。不是钱藻的那种甜,而是腻。
——钱藻就是当年操场上那个睁眼说瞎话的小女生,她早就跟林普化干戈为玉帛了,她现在是林普的同桌。
翟欲晓煞有介事道:“王戎说,有些女生就是这样的,她们没有男生朋友,也不相信男女生之间真的可以做不上床的朋友。她们发自肺腑地认为你会抢食,不是现在,也是将来,所以本着有备无患的意思,不如先下手为强排挤你这个潜在情敌。”
林普听到“上床”和“情敌”面无表情道:“王戎成绩差就是因为老琢磨这些吧?”
翟欲晓在林普后脑勺上轻轻推了一下,哈哈大笑。
翟欲晓喜欢跟林普说生活中的一切,因为林普从来不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两人虽然一个高二一个初三,但实际相差三岁。在这个年龄段,三岁的差距,翟欲晓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满嘴跑火车,甚至可以悄么声儿地吹个牛。比如在翟欲晓嘴里,高二年级有两个男生对她流露出追求的意思,一个在去年的平安夜里给过她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一个最近一直来借她的月考卷子看——不借第一名夏侯煜的,就只借她的。





欲晓 第11节
两人各自回到家,都面对着冷锅冷灶。林漪仍旧是不着家,她一周能给林普做两顿饭就是极限了。而柴彤和翟轻舟则是去晋市奔丧了——翟欲晓的姑婆老了。
翟欲晓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上楼去游说林普了。北街新开了家砂锅麻辣烫店,王戎说汤底味道可好了,店家自己做的小酥肉也好吃。
“我不想出门了。”林普也在自己家厨房里转着。
“啧,你去看看人家花卷,人家薛景,不到睡觉时间就不回家,你咋就跟人不同,老不愿意出门呢?”翟欲晓背后灵似地跟着,喋喋不休,“你听我给你安排,我们先吃麻辣烫,再去商场里溜达消消食,最后拎一杯奶茶回来做作业,是不是很妥当?”
林普回头望着极力表达友好的翟欲晓,顿了顿,试图甩锅:“要不然你去看看花卷回来了没?”
翟欲晓立刻翻脸:“别跟我提那个睁眼瞎。”
林普拗不过缠人的翟欲晓,最后还是出门了,踩着翟欲晓亲手扔过来的人字拖。翟欲晓喜欢林普踩着人字拖懒洋洋走路的样子,仿佛日剧里电车轰隆隆驶过去以后,路口露出来的漂亮少年。
北街这家砂锅麻辣烫店由于价格实惠味道好,在馋嘴的青少年中间十分受欢迎,所以饭点总是门庭若市的,需要等位。
翟欲晓在门口长椅上翘脚嗑着瓜子,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林普。林普刚刚在街上再度被人要号码了。他现在身高一七七,长着一张非常显小的脸,叫人分辨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你连脚指头都是白的。”翟欲晓突然说。
林普低头看看自己的,再看看伸到他两脚之间的翟欲晓的。
翟欲晓趁着他低头,猝然伸出了自己邪恶的双手,抱着他的脑袋一顿揉搓。她此刻后知后觉生出了“小孩儿长大了”的感慨。林普不再是那个坐在漆面斑驳的斗柜上的、举着流血手指眼泪汪汪的、在她怀里捧着她的脸笑着的白面团子,而是个走在大街上会令异性怦然心动的大小伙子了。
林普懊恼挣扎中,后脑勺触到翟欲晓不可言说的弧度,立刻不敢动了。他脸颊微烫,耳朵尖也红了。但翟欲晓却粗神经地什么都没察觉,只以为林普是不满自己当他小孩儿揉搓。
——毕竟林普上回因为自己不小心又叫了他小时候的昵称“噗噗”,转头将洗好的葡萄一股脑塞给了花卷。
“里面有座儿了。”上菜的服务员过来叫人。
翟欲晓放开林普,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施施然跟着服务员进门。
果然是非常非常好吃。汤底好、小酥肉好、香辣味儿也刚刚好。林普不吃香菜,所以翟欲晓砂锅里的香菜量直接乘以二,她摩拳擦掌一筷子下去,三根土豆粉、一根香菜、一根海带丝、一根豆腐条,她一股脑往嘴里一塞,立时感动出夸张的可云脸。林普哈哈笑着,一掌推开那张表情生动滑稽的脸。
店里没有开空调,只开着电风扇。翟欲晓一边倒吸着气暴风卷食一边扒拉黏在额头上的碎发,她正要问林普热不热,结果一抬眼目光怔怔落在林普的嘴唇上。林普唇薄,天生带粉,此刻因为辣椒的刺激,粉调尤甚,仿佛涂了今年大热的口红色号。
“你不吃了?”林普奇道。翟欲晓的食量在饭桌上向来排第二。排第一的是她爸爸。
翟欲晓倏地撤回一直盯着他红润嘴唇的目光,她挠了挠耳根,默默骂自己一句“禽丨兽”。
“……有蚊子。”翟欲晓心虚地道,在自己后脖子上作势一拍。
依照翟欲晓的安排,饭后两人去商场溜达消食。翟欲晓老爱去逛精品店,她也不一定买东西,就乐意在各色小玩意儿里穿梭,一会儿拿起这个看看,一会儿拿起那个看看。但这回却对一个仿皮草的小发夹起了兴趣。她左看看右看看,还在头发上比划了两回,爱不释手。但最后仍是放下了。一是因为贵,居然要两碗面钱;二是因为过于可爱,只适合甜美系小女生戴,比如林普的同桌钱藻。
“不买吗?”林普问, “好看的。”
“你那审美知道什么是好看呐?!”翟欲晓嘟囔着,老气横秋地背着手走开了。
两人在商场二楼三楼各转了一圈,最后拎着两杯奶茶踏上了没有动静的手扶电梯。在他们后面,有一个腿脚不太便利的老人也上了电梯。一前一后正往下走,电梯突然启动了。翟欲晓整个人向前一倾,及时抓住了扶手,与此同时她也抓住了林普,但只是一瞬,林普就被后面没站稳的老人一头撞了出去。
“啊——”翟欲晓乍然而起的尖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商场楼层。
商场的负责人和保安在翟欲晓尖叫声的余韵里跑过来。他们絮絮问着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翟欲晓心疼地按着林普的肩膀愤怒地呛道:“你们说要不要紧?!个破电梯怎么回事儿啊突然就动?!电梯有问题为什么没有警告啊?!”最后一个问题高声叫出来的时候,翟欲晓破音了,眼泪滚滚而下。
林普膝盖、小腿、掌根、胳膊肘全是擦伤,也崴了脚,只是暂时还没有肿起来,但最触目惊心的,是右脚拇指的趾甲盖掀起来了。翟欲晓没受过这样的伤,但古装剧里严刑逼供就是拔手指甲盖和脚趾甲盖,可想而知,得有多疼。
老人将林普撞了出去,自己倒是抓着扶手站稳了,她十分后怕且万分不好意思,翟欲晓只在声高,她却奔着“你们商场是在谋财害命”去了。
林普疼得整张脸煞白,他将翟欲晓扯低了些,曲起食指在她眼下安抚地轻轻一刮,然后紧紧抓着她的手。
“包扎一下就行了,没事儿。”林普说。
翟欲晓打着停不下来的哭嗝,半跪在地上扒拉着他,唯恐其他地方有没注意到的伤口。她扯开他t恤的领子前前后后地看,再卷起他的运动裤,直卷到逼近腿根。
“其他地方真没事儿,去医务室包扎吧。”林普紧抓着翟欲晓的手腕,额面上冷汗涔涔。
负责人在旁边一直问要不要通知他们的家长,林普摇摇头,说不用。
医务室就在一楼角落里,医生百无聊赖出去遛弯儿了,眼下接到电话正在往回赶。翟欲晓让林普圈着自己的脖子,在一个瘦小保安的帮助下,把他拖抱起来。负责人很有眼色地赶紧推了轮椅过来。翟欲晓看着轮椅面色复杂,林普说“我不想坐”,她便立刻回“那就不坐,我们慢慢走。”
两人一点点蹭到医务室门口,医生也呼哧带喘地到了。跟着就是去掉趾甲盖消毒包扎。翟欲晓的眼泪紧跟着林普打颤的频率,一会儿脚下的垃圾桶里就铺满白花花的鼻涕纸。林普劝不住她,也跟着红了眼眶。负责人和老人都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林普的人字拖没法穿了,保安赶紧给递上一双刚刚去附近鞋柜拿来的最大号的软底拖鞋。翟欲晓蹲下来小心翼翼给林普挂在脚上,一抬头林普指间就是刚刚精品店里的仿皮草发夹。
“……果然我那些年的糖葫芦没有白买,你终于也知道孝敬姐姐了。”
翟欲晓举着发夹,哽咽着用手背抹掉眼泪,咧开了嘴笑。
两人回去以后,林普在翟欲晓隔着门的监督下单脚踩着塑料凳洗了个战斗澡。他洗完澡开门出来,翟欲晓已经携着一盆热水和一条擦脚毛巾笑容慈祥地等着了。林普见状转身就要回浴室,翟欲晓抱着腰拖回来,露出个即将糟蹋良家的败类笑容,将之按倒在沙发上。
林普的敏丨丨感点太多了,脚下尤甚,翟欲晓满把手抓住他的脚,他瞬时就打了个哆嗦,耳朵尖也红了,各种剧烈挣扎,仿佛立刻就要万劫不复了。
“我自己来,你给我毛巾。”林普在挣动中呼哧带喘地说。
“你把腿给我打直了,”翟欲晓强压着他的腿,作势要把擦脚毛巾糊到他脸上,她龇牙咧嘴抱怨,“咋那么磨叽呢?跟谁见外呢?”
林普最终也没挣过因为一个发夹感动到非要给他当个好姐姐的翟欲晓。翟欲晓避开纱布用温热的毛巾非常仔细给他擦着受伤的右脚和右腿,然后强迫症突然发作了,嫌不对称,硬是将林普没有破皮伤且洗过澡的左脚和左腿也擦了。
翟欲晓端起洗脚水正要倒了,林漪突然回来了。林漪一般十点以后才回的,此时时间还很早,黄金剧场的电视剧第二集也不过刚刚开始。
林普的满面笑容瞬间收起,他低低叫了林漪一声。
林漪一愣,走过来要看,林普却将脚收回去了,并用靠背轻轻压着。
“有血。”他解释说。
林漪顿住,不再上前。她面色不虞,问:“跟人打架了?”
“没有,就摔了。
翟欲晓尴尬地倒掉洗脚水,磨磨蹭蹭出来打了个招呼,靠墙站着。她跟林普关系好到能死皮赖脸压着他给他洗脚,但跟林漪这些年里讲过的话却甚至填不满一篇高考作文。
林漪目光移向翟欲晓,面上带着吝啬的笑意,她轻声说:“晓晓,玄关柜子上的袋子帮忙交给你妈妈,我看她在朋友圈里向人问这种进口药,刚好我有朋友最近去了港市,我请他帮忙代购了。”
“好的,谢谢阿姨。”翟欲晓规规矩矩地道。
18.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捉虫) ……
第十八章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
翌日早晨, 翟欲晓特地上楼接林普。林普倒是能瘸着脚慢慢走,但今天下雨了,她怕他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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