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吉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听风起云落
这样开门见山,顶好,允淑抱着牛奶瓶,收起笑意来,也不用再端着了。撕破脸,左右不过就是这样了。
“姐姐这话说的古怪,我有什么身世?”
打死都不认那就对了,凭青寰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算告到官家跟前,那也得分辨些时候,宫外都安排得宜,孙六买她想必早就把宁苦那边都安排清楚了,不然也不能担那么大风险,独独买了她回来。
青寰哼声,收回拦她的手,“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以为不承认就可以逍遥法外了,你是怎么从流放地回来的,又是怎么进的宫?我劝你都说明白,西厂和大理寺都不是吃素的,若是你被关进去审问,就是有进无出了。”
允淑哂然,“我不知道您说的什么,若是没旁的事情,我还要去当值,您不是在书房伺候的么?我看着也到时候了。初进宫的时候,我还记着您叮嘱的话儿呢,凡事得藏着掖着,别什么都说,这宫里人心隔肚皮呢,如今我守着这话奉为圭臬,您自己可别忘了就是。”
青寰被她气的难受,偏偏这话上一点错处都寻不到。允淑说的没错,她没有证据证明允淑的身份,就连早晨拦住言督主说起这事儿,言督主都不信,西厂什么手段?都查不出来什么,她手里无权无势,还有什么指望吗?
她是个心气儿高的人,自幼在府上看惯了姨娘们的忸怩作态,最是痛恨媚宠这样的风骚手段,在宫里她宁可自己使力,也不想攀附太监那样的残缺,可看看这吃人的禁廷,趋炎附势的小人都活的风生水起的,像允淑,跟了老太监就能顺利进宫,高中侍倒台了马上就对冯玄畅投怀送抱,另外攀了高枝,连差事都是肥水田的差事,在上殿跟前得脸。
这口气叫她怎么往下咽呢?
她连着想了几天,如今能同司礼监平分秋色的,也就只有西厂,都是互相利用,允淑的事情她已经和冯玄畅撕了脸,倒不如给言督主表表忠心,哪知人家西厂也看不上她的忠心,上赶着让人家拿她当枪使,人家都不用。
看着允淑的背影,她心里的不甘和恨意滋生的更厉害了。
她愤愤提步往回走,刚回书房,双喜来喊她,“青寰,今儿沈御医回宫,要给咱们尚仪署的女司女官们请平安脉,娘娘那边给了咱们恩典,叫咱们也回去瞧瞧,你收拾一下同我一起回吧。”
方才吃了窝憋气,青寰语气不好,哎一声出来,丧着脸和双喜一起回了尚仪署。
她们到尚仪署后,沈念已经替女司们都诊过了。
瞧她们进门,崔姑姑冷着脸叫她们近前来,嘱咐,“方才沈御医已经给其他女司瞧过了,说是入了秋,地气不藏,心气需和,逆之伤肺。你们也瞧瞧吧,已经三个人肺气不平要出宫静养了。”
双喜应是,过来坐下,伸出手来让沈念瞧。
沈念按脉少时,只说每月会有几日腹痛难忍,他开几味药,连着七日按时煎服,保证药到病除。
双喜脸一红,心道沈御医不愧是禁廷医术最好的大夫,连这也瞧得出来,起身羞赧的谢过,便退到一边去了。
青寰心不在焉的过来坐下,沈念打量她一阵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青寰回:“青寰,草木青青的青,寰内的寰。”
沈念笑了笑,“帝京周围千里之内,这名字好,隐喻天下之意。伸出手来吧,本官给你诊脉。”
青寰得了称赞,这会子有些喜色了,伸出手来让沈念帮她瞧。
沈念手指搭在她腕子脉搏处,询问:“女司幼时患有小疾?”
青寰点头,“听我母亲说,我出生时难产,生下来肺子不好,常常喘,幼时养在闺里,稍微皮实一回,就喘不开了。后来长大些,请了大夫仔细调理,也没留下什么病根。”
沈念额首,“女司近来是否气郁不顺?肺气逆上,来势汹汹的。”
青寰心里发慌,近来她确实忧思,又因为被驱使到书房,近不得娘娘身旁伺候,更是气郁,可来势汹汹怎么说?是说她现在病的很严重吗?
“我身子尚稳妥,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沈御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念收起脉枕,道:“气郁伤肺,尤其是秋三月里,动气更是伤,女司幼时肺子就不甚好,依本官看,也就这两日,女司到了夜晚便会肺痛难耐。”他起身,转而对崔姑姑道,“本官平安脉已请完,这就告退了,这肺气不是小事儿,容易传染,崔姑姑还是尽快处置的好。娘娘那边有话,本官后续依旧会出宫给各位女司诊治,多则半月,少则七天,定然会把各位女司的肺气治好。”
崔姑姑点头,将他送出来,回头没等人说话,已经遣了老嬷嬷把几个女司请出宫,一应物件也不许带,即刻就动身。
她威严的立在那里,说话掷地有声,“送你们出宫,是为着各位上殿安危考虑,你们在外边的庄子上好好调理,回头调理好了身子,自然会再接你们回宫的。都去吧。”
青寰没想到自己竟然直接被拖出宫廷。
她跪在崔姑姑面前求,崔姑姑冷冷看她一眼,“沈御医还会有误诊的吗?你不过是去调理身子,又不是被赶出宫,这样没有体统,我看你是真真没做女司的资格了。还不退下去!”
任她如何不甘心,也没人站在她这边。
被嬷嬷们扭送着到宫门口的时候,冯玄畅正站在那里等着,他把人屏退后,带着些揶揄看她,“此番出宫,切记要收心敛性,外头比不得宫里,若是嘴上不牢,还能不能回来,可就不准了。”
青寰愣了好半天,扯着声儿质问,“您这是准备做什么?这是要杀人灭口了?您这么,您这么滥用职权,往后是要遭报应的,我若死了,做鬼也回来缠着你们!”
廷牧上来捂她嘴,拿绳子三下拢住人,“您就安份些吧,谁让您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在这宫里守不住本分,送命也是早晚的事儿,咱家劝您放明白了,也给您母亲和弟弟妹妹留个活路。这宫里谁不是可怜人?那叫您栽赃的荷秀姑娘多无辜?还不是也填了井?有句话您说的对,滥用职权和栽赃陷害都差不多,您这是现世报,掌印大人同您不一样,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事儿,挨不着他。”
青寰被捆了,嘴上捂得也严实,挣扎着嗡嗡,却说不出话来。
冯玄畅冷声,吩咐廷牧,“手脚干净点,别留下什么痕迹。”
再看青寰,他眼底都是讥诮,“李允淑,我罩的。这禁廷里,只要我冯玄畅活着,她就能安稳长久的活着,你想拿捏我,那不能够。”
第30章 今儿的我补齐了,考虑再回来……
廷牧招个手,立时有小监过来,把人套上麻袋,抗在肩上从小门出去了。
廷牧回头跟冯玄畅一呵腰,“沈御医已经去乾和殿给官家诊治了,官家嘱咐了您要近身伺候,咱们别耽搁了。”
他额首,锦绣华服,曳曳生风。
掌印吉祥 第22节
秋日里的阳光暖黄黄的,起一阵风,树叶子跟跳舞似的打着旋往下落。
乾和殿的宫婢们修剪了大朵的百合花插在花瓶里,正鱼贯而行。
冯玄畅示意廷牧过去问一问。
廷牧走前边去,拦住个女使问话儿,“都做什么呢这是?”
女使驻足,恭敬地揖个礼,回:“官家方才说是心浮气躁,静不下来,沈御医给官家诊过了,说官家眼下/体虚,肝火旺,着人泡了菊花茶来,又说百合香味入心,能安神,是以吩咐奴婢们去西海子花园剪些过来,放在官家常经过之地好助眠。”
廷牧放了人,道:“你去吧,按沈御医吩咐的行。”踅身回来,给冯玄畅回话,简单道:“给官家降肝火的。”
冯玄畅轻笑,官家心火旺那都是近日来叫太子气的,江南水利的案子,查到齐相国头上去了,齐相国是太子的人,这事儿就牵扯到太子身上。太子为了集权拉拢朝中大臣,在江南买大批女妓往朝臣府上送,侵占水田送给拥护他的地方官和有些名气的文人,这都是干的什么缺德事儿!
西厂那边捂着这事儿不说,只给官家报喜不报忧,西厂嘴严,旁人嘴可不严,尤其是那几位亲王,折子里一五一十全抖落了出来,就怕官家不知道这事儿。
他特地挑了几宗弹劾太子的折子呈给官家看,官家挑着看了两道折子就气的全撕了个稀烂,禁了太子的足,削了齐相国的职。
古来帝王在分权这种事情上,思想难得那么统一,谁威胁到皇权,就让谁死,哪怕是亲儿子,那也不能例外。
到了乾和殿,他让廷牧在外头侯着,自个儿提步进殿,到官家跟前伺候。
沈念见他来,做个噤声的手势,床榻上官家已经睡熟了,他们轻手轻脚的出了内阁,确认惊扰不到官家,才坐下来低声说话。
“官家的身子不好,怕是得静养半年,受不得劳累。方才替官家诊脉,脉象极不好,这龙体已经掏空了,陈年痼疾也无良药可医,若仔细调理着,尚能撑个一年半载的。”沈念唏嘘,“往后更要你在朝政上使力,我担心万一时候到了,太子即位,你便是那眼中钉肉中刺,太子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你。言青和早就归顺了太子,西厂攀了高枝,往后也容不下东厂再骑在他们头上。你如今却还没个盘算,叫我甚是担忧。”
冯玄畅说没事,问他,“你还能给官家续阳寿多久?给我个准话。”
“至多两年,我也说不好,凡事怕个意外,你就权当还有一年时间可供你谋划吧。”沈念叹气,“官家不宜再行房事,往后你规劝着点。”
他沉思一会儿,道:“赶明儿我物色个靠谱些的道士,领着官家修道,打坐最磋磨那东西,静心了就少往后宫去了。”
沈念看他一眼,“你说的不假,我看可行,平日你也这样打坐磋磨,确实没见你失态过。”转而想了想,又问他,“我给你开的药你每日都按时吃了么?”
冯玄畅点头,“每日都按时吃,早晚各一副,没落下过。”
沈念总算放心些,道,“那便好,仔细调理,估摸着将养两三年,能和常人无异了。我这点本事还能给你帮上忙,不枉咱们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
他笑说是,“亏了你。”
沈念回尚药局去开方子去了,冯玄畅坐在官家跟前守着。
官家服了药足足睡到亥时才起身,见他侍立在跟前,唤他。
他近前来,应和着,“臣在呢。”言罢给官家垫上软枕,半坐在榻前给官家捏腿。
官家有些晕乎乎的,“这屋里真香,熏的头疼,叫她们把花都撤了吧。”
他唱喏,叫人进来把花搬走,问官家,“您传膳吗?”
官家恹恹的,“没太有胃口,叫莲弋夫人过来陪寡人说说话吧。”
他有些为难,“沈御医说了,官家的病要静养,今儿不唤莲弋夫人了吧?臣给您去叫皇后,来给您说说体己话。”
官家惆怅半天,“皇后这半年来也不知过得如何,上次祈福后,就再没跟她见过。她同寡人是少年夫妻,若不是为着太子,也不会同寡人闹的这样僵持,寡人知道她不让废太子有她的考量,眼下太子还在,其他的亲王多少收敛些,不至于为了皇位互相谋算,可太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寡人对他一忍再忍,多次告诫他作为储君不可向臣子们低三下四卑躬讨好,为君之道便是用人之道,他不明白,若对他再继续纵容下去,那寡人就是千古罪人。皇后多少对寡人是有怨言的,也罢,怨就怨吧,今儿谁也不传诏了,厂臣你陪着寡人说说话吧。”
他应是,絮絮叨叨的给官家讲诗书,说风土人情。
允淑从掌执文书殿下值刚回来,整个监栏院黑灯瞎火的。她怅然,心道大监大人还没回呢?
这些日子两人一直都在一起,近乎形影不离了,搁以往大监大人就是有事回不来,廷牧也会来给她知应一声,告诉她大监做什么去了,用不着等。可今儿居然连廷牧的影子也没见着,她有些稀奇。
寻不着人,她自挎了食盒去屋里用饭。
双喜特准时来找她,进了门闻到香味儿,就又跟着吃了两筷箸,边夸着菜色好吃,边问允淑,“今天尚药局的沈御医去尚仪署给女司们例请平安脉,你怎么没过去?是这边没递信儿过来么?”
允淑点个头,“嗯,没人过来递话儿。”
双喜打个哈欠,“那真是可惜了,唉,”她叹气,“你不知道今儿那场面,那阵仗,沈御医诊出青寰的肺子不好,崔姑姑怕她给上殿过了病气,请她出宫去修养,她倒是和崔姑姑争执起来,惹了姑姑大不痛快,最后是被拖走的。”
允淑约莫猜到,这是大监大人着沈御医这样安排的,便问双喜,“她真的是肺子不好么?”
双喜嗯声,“那还有假?我每月来那事儿,总是腹痛难忍的,沈御医只给我切了脉,就开了调理的方子,他真是神医。”
双喜自然是信实的,凡事临到自己身上灵验了,便打心眼里就信奉起来。
人不都这样么?总认为自己觉得好的,别人定然也觉得好。
允淑若不是早就知道冯玄畅动了除掉青寰的心思,她保管对双喜的话儿也信很实。
“可怜见的,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偏偏肺气就正赶上她。”
她总得寻话头把话接下去不是?
双喜古怪:“你这话说的,就好像那病气挑人儿一样,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几个人也一并送出宫去修养了。”
她应和,说:“瞧我嘴笨,是我不会说话了。”捏捏手,岔了话头问双喜,“常到宫里来给你送好吃的好玩儿的那个哥儿,他平日都喜欢什么?”
双喜托腮想一会儿,“读书,吟诗,作画,偶尔也喜欢射猎。”
允淑笑,“不是,我是说穿戴哩,他平日爱穿深些的衣裳还是浅些的?”
“哟,”双喜红了脸,“那不知道,我没问过呢。倒是每次见面,都穿的挺素净的。你问这做什么?”
她往前凑了凑,“我前两日给大监大人做了条大带,就平常人家的公子常佩戴的天青色,白帛底子的,绣了云纹仙鹤,我拿给你瞧。”她起身从矮柜子里拿出张白描图来,铺在桌上,欣喜的紧,“看,就是这个图样子,叫仙鹤祥云图。”
双喜笑,“这图样子精致的,哪里像绣在爷们身上的东西?我瞧着像是咱们姑娘领襟子上的花样。”
允淑听罢掩嘴笑,“是了,我从未给爷们做过这些花样子。嗐,反正大监大人也算不得是个全须全尾的男人,什么花样子搁他身上都熨帖。”
双喜说也是。
雕花笼的窗户糊着层白纸,月光照不进来,冯玄畅路过窗户外正回屋,听着偏屋里头两个人絮絮叨叨,问廷牧,“姑娘们到一处,都聊些这个?”
廷牧打个寒噤,“这话儿掌印您别问奴才,奴才虽说是个不全的男人,可也不是女人,姑娘们平时聚在一处说什么,奴才哪能知道?您问奴才今儿打了几个人板子,几人挨得重,几人挨得轻,几人被打死扔到宫外乱葬岗了,奴才都门清呢。”
冯玄畅调开视线,看一眼青天上的白月亮,转了话头,“禁廷里没几天安稳日子过了,你叫线子们打听打听,外头有什么能指派宫女做的活计,她留在宫里我瞻前顾后的伸展不动手脚,你挑个远些的差事,离长安越远越好,把她远远的安置出去,等宫里头这桩风起云涌定了,再把她妥帖的接回来。”
廷牧鞠鞠身子,“大姑年纪还小,不懂这男女之间的事儿,等过两年开了窍,知道您这样为着她事事操持,指定心生欢喜的。”
第31章 太监何必为难太监
他也不求说什么回报,感情上的事讲的是个你情我愿,若是她有一天也喜欢上自己,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喜欢,也强求不来,只要他细致妥帖的对她好,就成了。
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搁别人大抵会觉得他一个太监,心里还存着情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儿,可贪嗔痴求不得,太监不是和尚,也做不到六根清净不是?
浴着月色回房,宽衣解带,他把允淑送他的大带搁手里反复摩挲,这是她头一次送东西给他,他很珍惜哩。
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互送定情信物?一只镯子换一条大带。
他从怀里拿出之前允淑戴手上的镯子,握在手里捏着,这镯子是他母亲的遗物,冯家灭门后,许多物件儿都充公了,那镯子是他从抄家的禁军手里抢下来的,进宫后为了讨好人,不得不舍了送给高金刚做提携礼,兜兜转的,总算是又回到了他手里。
他想,等过两日中元节的时候去坟上添新土,把镯子一并埋在母亲坟上,也好了却亡故之人的一丝挂牵。
官家的身子由着沈念调理了几日,气色活泛了不少,已经没有那么昏沉了。
冯玄畅适宜的将批红的折子都搬到了乾和殿,官家倒是说不必查阅了,厂臣处理的很好。
言辞间提起冯州牧的事儿,又说“这些日子寡人身子弱离不开厂臣,如今好些了,想着厂臣是司礼监掌印,也不是近前伺候的小太监,总在监栏院住着不合身份,连言青和都有自己的宅邸,寡人少时,在西夹道有桩府邸,依着护城河,景致好得很,寡人赏给你住吧,回头你去工部把流程过一过,再找人修缮一番,什么时候搬过去住了,给寡人说一声,寡人亲去给你捧场子。”
他呵腰谢恩,“官家对臣厚恩,臣心里头感激不尽。沈御医说官家身子弱,仅靠着汤药调理怕功效甚微,臣在宫外遍访名士,寻到位隐世的道长,贯会些呼吸吐纳之法,臣想着让他给官家讲讲道,能给官家静心。”
官家点点头,“就依厂臣的意思,叫人明儿进宫来就是。”
他说是,给官家捏捏膀子,等官家睡了,才捧着一摞折子回司礼监。他琢磨着这一回官家赏宅子,于他是好事儿,能避开无极宫那边使的绊子。
底下朝官们跟着各个亲王,扭成三五股党派,福王对太子攻势凌厉的不得了,每次都恨不能逮着一点错处就把太子摁死了。
比起福王同太子的势不两立,寿王倒是和气不少,只顾着建功,是个做实事的王爷,手段也有,只是人太能干了,难免自负,对手底下的人要求也严,朝中得罪的人不少,势单力薄。
这帝位落在谁头上,那都没准,他不着急站队,且先观望着,谁也不得罪。
官家赏的宅子位置甚好,清幽,边上没有权贵官宦做邻居,他很称意。
府里头张灯结彩,前来道贺的人不少,毕竟是官家给的脸子,头午官家过来小坐了,底下的人更没有不上门的道理,前阵子水利案上撸下去不少人,新走马上任的都是生面孔,跟着到府上来道贺,也不认识别人口中说的掌印是谁,入了席面都翘首巴望着,想目睹一眼冯掌印是个什么风格。
冯玄畅自送走了官家,就在后院里一个人喝茶,外头全交给廷牧应付。
言青和也来给他道喜,这些日子他被冯玄畅跟个提线木偶一样的拿捏着,憋了一肚子腌臜气,齐相国那头儿下了大狱,太子被禁足,他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主儿,被太子叫到无极宫去问话,刚进门就被个花瓶砸个结实。
要不是掩着的门给他挡了一挡,他十天半个月的不用出门见人了。
他心里不痛快,也不能瞅着冯玄畅痛快,不然对不起外头人说他是笑面狐狸黑心烂肺不是?
他举着酒盅扯了廷牧不让走,当着席面上的官员们,提高了几个音节,“冯掌印可不是一般人儿,听说是和前节度使家的二姐儿有一纸婚书,都说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掌印怎么不一并求了官家,把洞房花烛夜也圆上一回?”
他带来的人跟着瞎起哄,“咱们督主说的对,那才是真真的人生圆满。”
廷牧黑了脸,心道咱们掌印早就料到您来这一出,等着您呢。
“言督主是醉了,咱们掌印跟您不都是一间屋里走出来的?您长咱们掌印几岁的都还没洞房呢,咱们掌印不急。”廷牧说罢,忽而笑了笑,“也是,听说您搞大了高中侍府上对食的肚子,这话奴才是万万不信的,不过有些事儿那也不是空穴来风,督主还是平日里谨慎些的好,别叫在座的客人看了笑话。”
后边不知谁接了句,“就是,太监何必为难太监?”
说话的人约莫是觉得说的不得宜,立时住了嘴,每个席面上都坐的满满当当的,言青和寻声,却没看见是谁说的。
他气急败坏的咬牙,按捺着坐下来,又攒了笑,压低了声儿,“廷牧,仗着冯玄畅的势,你也出息了,拿这种话来噎我,东厂想一家独大,那是痴心妄想,圣恩难测,现在得势算得什么?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今儿这话,权当是我给他提个醒儿。”
廷牧打个千,不卑不亢,“这话儿奴才觉着言督主也当记在心里,咱们掌印也处处为西厂操着心呢。”
言青和冷笑,“听说尚仪署有个叫青寰的女司,染了肺疾被送出宫了,本督主向来怜香惜玉的,最见不得长得好看的女人受苦,特地去桩子上看了一看,巧了,这女司竟不在庄子上,到处也查不到人去了哪里。”
廷牧嘴上吟着笑,“那言督主是得好好查一查,这女司在宫外丢了,可不是小事儿。今儿是咱们掌印府上的喜日子,您吃好喝好,奴才还得去招呼别人,就不扰您好兴致了。”
廷牧躬身退了,游刃有余的招呼着旁人,言青和转转手里的酒盅子,嗤一声,“稀罕人呢,这样的阵仗就打发个廷牧出来应酬,正主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青寰那日拦着他,说大监大人身边的女司,是前节度使家的姐儿,他心里有些愕然,也不太相信,毕竟那时候查高金刚,他可是掘地三尺把高金刚身边的人都摸透彻了,不太有漏网之鱼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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