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吉祥
作者:双木
街上很热闹天津城上,桥头下。雄鸡刚啼鸣,天际露白,微暗的天色中细雪纷飞,但地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一溜派的小滩店冒起了饶饶蒸汽,直接把腾空的细雪给融化了。宝祥早就在四更天拖着出滩的桌椅,在最热闹的桥头下占了个位置,然后施施然地离去。他可不敢抛头露脸地受着摊位。他一直在附近悠转,既看着不被旁人雀巢占沽,又不能被人认出。在这种既诡异又矛盾的行为,他不但不鄙视自嘲,还乐呵呵的。他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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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很热闹
天津城上,桥头下。雄鸡刚啼鸣,天际露白,微暗的天色中细雪纷飞,但地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一溜派的小滩店冒起了饶饶蒸汽,直接把腾空的细雪给融化了。
宝祥早就在四更天拖着出滩的桌椅,在最热闹的桥头下占了个位置,然后施施然地离去。他可不敢抛头露脸地受着摊位。他一直在附近悠转,既看着不被旁人雀巢占沽,又不能被人认出。在这种既诡异又矛盾的行为,他不但不鄙视自嘲,还乐呵呵的。他靠在对面的围墙上,不停地哆哆嗦嗦,头上的棉袄帽积满的雪花,围着破旧的大围巾,严严实实地裹着脸目。
娘呀,这鬼天气还让不让活。那姨娘还真是的,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来。
在宝祥的哀怨的心里活动中,他姨娘终于出现在街道的另一头,头上裹着块不知何年洗过的方块布,远远瞧着总感觉能滴出油。一身寡妇黑的衣裳,扭着小步伐,不是她做作,而是一双半三寸金莲足实在走不快。
宝祥远远地看到姨娘来了,便蹦着冻僵的双腿,蹦蹦哒哒地走向街道的另一边。他跑到一户富贵园宅前,扶着院墙不住地喘气,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瓶子里装的是半凝结的猪油,他眯缝着眼,往里瞧瞧,看着冻成一块一块的猪油,他蹲在地上,又把瓶子塞回怀里,直接贴着肚皮,不断地来回摩擦。那地上的一坨不断地耸动着肩膀,确实是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引起了不少人的回头观看,但迫于生计,行人行色匆匆,真正在意的寥寥无几。寒气碰上热气,使他的鼻涕不住地流,他满不在乎地用项上围巾搽搽,围巾上的鼻涕不一会儿结了冰,冷飕飕的,打了破天荒的大喷嚏。他摸摸发红的鼻尖,心想:胖老头别出门呀,再等等哥,哥送份礼哟。
他又掏出来,往里瞧瞧,看见猪油都融化开来,他不懂声色地左右瞧瞧,看到没人注意,就把手里的猪油洒在了几级台阶上,迅速地用脚抹开,然后闪到一旁,绞着手倚靠在院墙上。
不多时,看门的小青年把门打开,为首出来是一个胖到眯缝着眼的中年人,紫红大马挂,黑色裙装,头上还套这貂皮大帽,粗短白胖的食指上带着个金戒指。谨然一副福到出油的打扮。
宝祥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先“啊”一声,再“轰”一声。胖老头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台阶上,在一片“老爷,老爷……”的呼声中,众人愣是拽不起他过度肥胖的躯体。
宝祥向一位蹲坐在拐弯角的大娘打了个眼色,那位补丁大娘浮夸的“哎呦”一声,捏着一把尖嗓子“哟哟,仙姑验灵了。”宝祥赶紧道“咋啦,咋啦。”
“不就是桥头那位仙姑嘛,昨天她向我道,杨家老爷今天出门不顺,我本还不相信的,哎呦,验灵了验灵了,真是不得不信呐。”
“噢,那位仙姑啊,说起来还真是神呐,就去年我姥爷大病一场,大夫都说要准备后事了,后来请了仙姑一道仙符,结果姥爷就……”话间,胖老头边随着下人为他按摩的按摩,擦衣鞋的擦衣鞋,边插进话来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宝祥看了看胖老头,胖老头皱着眉头。
管家道“两位,我家老爷有事想问问。”
“老,老爷,对不住啊,小的一时不注意,冲撞您了”宝祥伏腰谄媚道
“你们说的仙姑在哪”
“回老爷,仙姑在城中的桥头”
胖老头瞥了眼宝祥,心道:这伏低做小的派头,怎么活像前清宫里的小黄门
“你”指了指宝祥道“带我过去。”
“咂……呀!”宝祥嗓音拐了个弯,又道“是的,老爷。”
胖老头脸色古怪地再瞥了眼宝祥,便径直往前走。宝祥跟在后头认不住地自扇了一巴掌耳朵。
口中的仙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摊位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抠油布下的头皮,痒痒痒。正百无聊赖中就瞧见了远处走来的宝祥,宝祥打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指了指身前的胖老头。仙姑会意,端端正正地整理下头上的方巾,把别在胸前的黑手帕取下。迈着小碎步,一扭一扭地甩着黑手帕,胖老头远远就看到这与周围打扮格格不入的老女人,看着她走过来,还真觉得挺怪异的。更怪异的她居然是冲着自己过来。
“唉唉唉”仙姑饶着胖老头转了几圈,期间不断地把手帕往他身上甩,其实她是在掂量着胖老头的家底,她“唉唉唉”得越大声,就证明着胖老头越是一条大肥鱼,不,是条大金鱼。嘴角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
在胖老头看来,一个衣着怪异的老女人,配上一副比哭更难看的要笑不笑的表情,再加上这不伦不类跳大仙的动作,这视觉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让他心里直发毛。
“城中杨家的大老爷,祖上三代经商,靠的是押骠发家的呀,看你天庭饱满,山根直挺,是个大富大贵相,可惜呀,双耳薄小,家中人丁不旺,三代单传,今那个独苗孙子也病怏怏的。唉唉唉!可惜,可惜呀!”
仙姑这一说,直接说在了杨家老爷的心坎上,由最初的看她怪异变成了神的化身,他一个经商的,本来就挺迷信的,结果还被一个仙姑都把家中概况说了个准,他不由得放低了姿态,恭敬地向她拱拱手“仙姑果真料事如神,今早听闻仙姑早已料到杨某出门不顺,为何不早早通告。好让杨某躲过一劫。”
“吾等凡人,验算天命,本已逆水而行,规避天命,更是逆天而行,因果相扣,若是强行修改,只会引来更大的孽债。望杨老爷见谅。”
“仙姑,果真高人,杨某方才言失,还望仙姑见谅,不瞒你说,我家虽是富贵,奈何人丁单薄,更甚三代单传的孙儿总是伤病缠身,请遍城中大夫无数,却只是治标不治本,杨某实在是望仙姑解救。”
仙姑直勾勾地看着胖老头,那眼神唬得他心肝都颤颤巍巍。听到她幽幽道“你周身似有黑气缠绕,我需到你府上看看,是何方妖孽作怪。”话毕,胖老头差点双腿一软,直接给她跪了。他忙不迭地说“不如今日府上一行。”
“时机未到,不可,况且,我还需准备一二。”言罢转身离去。
胖老头看着她一扭一扭的小碎步,就像看着圣光璀璨夺目的菩萨,双目含情,面带不舍。他扭头看看待在身后的宝祥,问道“你可知仙姑家住何方?”
“回老爷的话,小人与仙姑仅有数面之缘,并不识得。”
“方才正想赏钱仙姑,但唯恐冲撞仙姑,对仙姑不敬。既然如此只好作罢”
宝祥把围巾扯下,露出一张清秀笑脸,咋一看那嫩嫩白白的小脸,还真以为是谁家的千金闺女,看身量也有十五六岁,可嗓音还是脆生生的,总有雌雄莫辨的感觉。盘老头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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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咋今天看到的人都……挺怪怪的,他忍不住问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宝祥一愣,笑脸凝固了,可也只是一瞬间,脸还是笑意浓浓,眼角也笑得弯弯“回老爷的话,我,我是男孩,老爷,我家长辈认识仙姑,我可以去问问,再转交给仙姑。”
胖老头看宝祥一副憨厚相,也不想是耍滑头鬼,便吩咐下人,给几两银淀,另外也赏了一些碎银给宝祥。宝祥一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就笑得更加谄媚了,脆生生的老爷长老爷短,就快要叩头跪谢了。不过也正拍到了胖老头的马屁上,哄得他笑得身上的肥肉一颤以颤地抖动。
城外郊区一间破旧的茅屋里,远远就听到阵阵笑声,冰天雪地里,茅屋显得孤立无助,屋顶厚厚的积雪下,更是显得摇摇欲坠。环境的恶劣丝毫不影响屋里的氛围,围着个小火炉,吃着烤鸡,喝上几口热酒,就是人生的幸福了。而今天幸福来得太容易了,本以为还要装神弄鬼地糊弄半天,结果就三言两语解决了。宝祥,仙姑还有那位补丁大娘从今早就乐呵呵到现在。
仙姑道“明天到府上,看老娘不把那老头糊弄到乖乖送金送银,你们俩这几天就别在他面前瞎逛了,得引他起疑心”
宝祥咯咯地笑道“看他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看到了我们也会是当做救星嘛。”
仙姑道“钱未到手,还是小心为上。”她给补丁大娘倒了杯酒,又从钱袋了掏出了4个银淀给她。
补丁大娘忙摆摆手道“不不,不用那么多,我基本上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留着吧。”
仙姑道“我们姨侄俩初来乍到,多亏了你照料,若无你带着小宝提前摸清胖老头的底细,咋能这么的顺利呢,还有这房子还是借你的住,拿着吧,给妞妞和荣荣买点吃的,要藏好了,别给四哥拿去赌了。”
“这,这,怪不好意思的。”
仙姑摇摇头“拿着吧。”
仙姑不容她推辞,直接塞在她怀里。
补丁大娘道“给你们找的地方也实在是太破旧的,去趟城里也不方便,不如你们搬到我那里的大和院怎样,前些天做冰糖葫芦的夫妻俩回乡照顾奔丧,也不回来了,你们干脆租来住下。”
仙姑看了看宝祥,看他低着头,也不吭声,就含糊地说,再想想吧。
午饭过后,送走了补丁大娘。
姨侄俩就东一句西一句地扯家常,仙姑问他,要搬吗。
宝祥还是那副低着头,不吭声,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看着就像欺负他的样子。仙姑叹了口气,道“不搬了,看你这小样的。”
“我害怕,时间长了,他们会发现的,他们会嘲笑我,我心里难受。”
屋踏了
袁世凯宣告要恢复帝制以来,天津城的学生运动十分活跃,开始高举“明主”与“科学”两面旗帜。几乎隔三差五就在城里各街道□□示威,政府刚开始就嫌他们聚众闹事,也采取了必要的暴力措施镇压,结果非但没有解决,还越演越烈,闹到了上级镇府,主张镇压的负责人直接丢掉了官职,还被扣上了“卖国求荣”的帽子,更悲剧的是,连家里的房子都被□□的学生给一把火给烧掉了。
宝祥的年纪正好上中学,可他没有读过书。他姨娘从小就颠沛流离,也没教宝祥一丁半字,宝祥连名字也不会写。
外面轰轰烈烈的反对帝国主义,反对迷信封建的大运动,对这姨侄俩的影响微乎其微。他俩在大街上偶被学生抓住宣传,他俩净是一个劲地点头赞成,其实就是个草包,怕惹麻烦罢了。
姨侄俩住进了茅屋以来,茅屋每逢初一十五就整天烟雾缭绕,出门糊弄之前就上柱香,天要打雷下雨就上柱香,逢到先人生忌死忌更要上柱香。总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上柱香。姨侄俩虽是那种看到死人都想上前搜刮一翻的抠门。但花在香烛上确实毫不含糊。
宝祥信奉关公,从小就爱听关公“约三事”、“斩颜良诛文丑”、“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五关斩六将”、“古城会”……的故事。尤其爱关公的三尺美须。也总幻想飘扬美须,身骑赤兔,驰骋沙场,每每想到,他就不可抑制地“咯咯咯”大笑,偶尔也自言自语地唱上几句《》。可他时不时就会惆怅一番,惆怅来得毫无征兆,洗着洗着衣服对着水中倒影,他自我嫌弃地觉得自己不够威武,于是他惆怅了,有时在街上会因为旁人一个不经意的回望,他觉得被人看出了端倪,于是他惆怅了。当他看到同龄人嬉闹,他觉得孤单,于是又不可避地惆怅了。
姨娘说把嗓音喊粗点就与旁人无异了,于是他就与雄鸡来场对唱。与鸡共挣日辉。
“咯~咯~咯~”
“哈~哈~哈~”
结果嗓音喊得嘶哑,几天无药痊愈后,还是那副雌雄莫辨的声线,宝祥于是就不可救药地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中,好些天大有三步不出“闺房”的趋势,也不肯与仙姑同流合污,气得仙姑抡起扫把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追骂。直从城郊把宝祥追赶到城中,最后两人在天子号酒馆大哚快哚一顿,就握手言和。改糊弄的继续糊弄,改同流合污的继续同流合污。
仙姑信奉佛教,拜奉的不是观音,而是地藏王。
仙姑虽大字不识几个,但却熟读地藏菩萨七义:能生义,能摄义,能载义,能藏义,能持义,能依义,坚牢不动义。坚信地藏菩萨能生一切善法,能摄取一切善法于大觉心中,能负载一切众生,由众苦交煎的此岸,运载到清凉的彼岸,能含藏一切妙法,能总持一切妙善,使其增长,能为一切众生所依菩提妙心,坚如金刚,不可破坏。
藏者,具有秘密包容含育等义,地藏菩萨处于甚深静虑之中,能够含育化导一切众生止于至善。世有秘密库,仙姑亦是如此,她藏着秘密,压得很累。
她每天十分坚持地不解其意地诵读地藏菩萨心经,“那摩啊利冶克施地嘎诃琶冶……”
姨侄俩各有各的信仰,倒也不矛盾,也是各拜各的神明。两人虽深是封建迷信的毒瘤,可对五行八卦、占算命、风水避难……等等,统统都通了九窍,剩下是一窍不通。平时张嘴就只是靠本事地糊弄人。提前跟踪摸清冤大头的底细,再两人一唱一和地实力演出,一直从北平混到了上海,又从上海混到了天津,两人在乱世中身无长物,愣是靠着一张嘴于颠沛流离中存活了下来。
这天,因吊上了胖老头这条大金鱼,宝祥就不用摸黑起早的占滩点,终究是少年心性,在这天寒地冻鸟不拉屎的天气里势有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可是战胜了饥饿,却敌不过尿意。他万分不情愿地爬起来,披上大棉袄,拖拖拉拉地走向茅屋后面不远处的茅房。他抬眼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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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瞧天空,灰蒙蒙的,飘飘洋洋地下着鹅毛般的雪花。看了看茅屋顶上厚厚的积雪,他心里嘀咕着:学下得这么大,屋会塌吧?
想着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道:关公保佑,童言无忌,丑的不灵,好的灵。
“吱~啦……轰……!!”
“啊……!!!”女人中气十足的惨叫声划破天际,惊飞了树上的留候鸟。
宝祥一个激灵,光速站了起来,拉上裤子,一溜烟地奔了出去。整个动作一起呵成,空留坑里还冒着热气的尿尿。
“姨啊~你咋啦!”
茅屋由木头搭的梁柱,茅叶做的房檐,竹子片做的房墙。本身并不是很重,但加上厚厚一层的积雪,轰然倒下的一瞬间,激扬起丈丈层层的雪花,像是投放了一枚□□,看着还是挺壮观的。
宝祥可是吓得心脏一抽一抽的。他跪在大概姨娘睡的方位,不断地用手扒拉开雪层,抽掀起茅叶。还没来得及悲伤,就摸到了姨娘的小腿。他赶紧道“姨娘啊,你怎样。”
“哎哟,吓死我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小兔崽子,赶紧扒我出来。”
听到仙姑这气势足足的嗓音,不由得心安了,刚才划伤的手,虽然血刚冒出来就冻得凝固了,可也疼得挠心,手上的动作也放慢了。边扒拉仙姑身上的倒塌物,边说“真是关公保佑了,出门撒了泡尿,就躲过了一劫,姨娘啊,倒不如跟我改拜关老爷。”
“小王八蛋,胡说八道,若非地藏菩萨保佑,我还能在这跟你扯淡,菩萨罪过罪过,小孩多有得罪了。”
宝祥看再说下去,大有仙姑掀身起来拼命力争的苗头,便识趣地闭上嘴,专心致志地把仙姑刨出来。
其实幸亏天气冷,仙姑裹着棉袄,又裹着大棉衣,腿上套着两条棉裤睡,脑袋不仅戴着棉布大帽还拿破旧的衣裳一层层的缠绕。房顶连上积雪压在身上倒也没压伤,只是觉得沉甸甸。但仙姑被这毫无心里准备就飞来的横祸吓得心慌慌。被刨出来的头件事,就赶紧地把地藏王神像刨出来。
两人恭恭敬敬地在雪地摆放着一尊地藏王神像和一尊关公像,再从塌方中扒拉出为数不多的行李。
迫于无奈,只能进城投靠补丁大娘了。
更是无奈的是,他们初来不久,还没去过补丁大娘的家,只是依稀记得什么维什么岗的地方。一路上四处打听,路人问道是翠卫岗,还是红维岗,还有一个围源港,宝祥又问道认不认识四哥的妻子梁秀红,路人摆摆手。宝祥问道不清不楚,路人答得糊里糊涂。东问西答,绕来绕去,最后决定都去一趟碰碰运气。
补丁大娘倒是没有遇见,倒是遇到街道上的巡警。遇到巡警三番两次地拿着一张年轻男子的照片,进行寻人启事。
宝祥不由得感概,天津城那么大,人那么多,一群巡警拿着照片都尚且寻觅无果,那找到补丁大娘的几率就像大海捞针呐。
果然直至黄昏,两人盲头苍蝇似的瞎转,还是寻找无果,还是决定去城东胖老头家,来场缘分的偶遇,好让借宿一宵,不至于风餐露宿。
院门外,仙姑咬牙忍住冻到瑟瑟的发抖,竭力在飞雪飘零中维持一副道骨仙风的姿态。但站了一柱香,也不见门前有下人开门出来。她向不远处的宝祥招招手,宝祥走过来道“姨娘怎么办,要不我去敲门”
仙姑一巴掌拍在宝祥的脑袋上“叫师傅,记住昨晚你来送钱,我看你和我有缘,就下你做我弟子,不然你就睡大街。”
宝祥讪讪摸摸脑袋“行啦,行啦,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弟子就去敲门拜见。”
你好,施主
笃笃笃……
吱呀~一声,院门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圆头圆脸的脑袋伸出来,问道“你找谁?”
宝祥双手合在胸前,张口就来了句“施主,阿弥陀佛。”
仙姑嘴角抽抽,赶紧向前解释到“小兄弟,打扰了,麻烦通告杨老爷一声,就说桥头的仙姑来拜访。”
那脑袋打量了一下两人,也不像是佛门中人,倒像是蹭吃的叫花子,便想随意打发道“老爷出门了,明天再来吧。”言罢,便把脑袋伸回关门。
宝祥又道“施主,且……唔~!”
仙姑实在看不下宝祥这与衣着形象自相矛盾,又极难自圆其说的话语,便先下手为强,一脚踩下去,打断了宝祥往自我露馅的前进道路。
宝祥闷哼一声,本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奈何仙姑这一脚实在是疼痛难忍,他极其没有形象地靠墙蹲下揉揉脚,也终是忍不住向仙姑抱怨“师傅!弟子的脚很痛!”
仙姑低头捂嘴清咳两声,也没有理会宝祥,继续向圆脑袋道“小兄弟,莫关门,你先去向昨天跟着杨老爷外出的下人,问一下,认不认得一个叫仙姑的人,”她站在台阶下,斜斜地用眯缝的眼睛对着圆脑袋,神色发飘,有种游离于人世的感觉。
圆脑袋看着她一身黑得发亮的衣服,盯久了,仿佛是没有人气,只是一缕孤魂游离于此,鬼气深深。他忍不住心里发毛,觉得是招惹不起,也就不敢怠慢了,向仙姑道“你等等,我就拿不了主意,我得去问问管家。”
仙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眼色不飘了,还闪着光了,又忍不住踹了一脚宝祥,阴阳怪气地道“施什么主,阿什么弥陀佛,看看你脑袋上的长毛,哪里像是和尚了,你呀你,撒个谎,都颠三倒四的,徒弟,你今晚睡大街可好?”
宝祥坐在地上自知理亏,又惹得仙姑生气了,也放弃了张嘴狡辩,干脆抱紧仙姑大腿,干嚎道“弟子知错啦,师傅不要丢下我啊,师傅!师傅!”
仙姑拽着宝祥的头发,道“还玩这招,你数数手指头你今年贵庚了,每次骂你,就只会抱大腿,起来,好好说话,别给我丢脸了。”
宝祥知道仙姑的脾气,知道她的火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便站起来,边拍拍身上的灰尘,边笑嘻嘻地说“师傅,别生气啦,你一气就伤身,我心里也不好受啦。”
仙姑道“就你滑嘴会哄人,走,姨带你去吃香喝辣。”
不多时,管家就亲自出来迎接,在一群下人的拥束下,大摇大摆地穿过庭台楼阁,仙姑虽长年出入这种大院,今天一看,眼睛都直了,心道“同人不同命呐,不骗个千金百两都对不住地藏王了。”宝祥却噌之以鼻,当年我见过的才是金碧辉煌人间天堂呀。
管家将人带到了偏厅。虽只是偏厅,但室内的装潢延贯外面的风格,虽是素雅,但可以看出主人喜欢藏古董,那可是耗钱的玩意呐,百鸟朝凤的巨大屏风,《架子》上摆放着不知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古董瓷器,就连桌子椅子都是檀木,厅内都没燃起燃香,就飘来淡淡的檀香味。
在这场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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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祥无可避地惆怅了,想起了当年,即使是个文盲,内心也像酒仙李白灌下琼浆玉液般,涌现出百般感慨,不由得叹一声,时过境迁,百般滋味呐!更何况是仙姑,她表面有多淡定,内心掀起的波澜就有多么的汹涌澎湃。但为了不表露内心难以描述心里活动,两人一致保持了面瘫状,竭力保持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形象。
管家吩咐下人备茶水后,对仙姑道“仙姑,老爷下午出远门了,由于事发突然,老爷未能在府上等候,但老爷临出门前特意吩咐过要好好接待您,就麻烦您帮忙看看小少爷,您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
惊喜来的太突然,竟让人无所适从。
宝祥和仙姑备好的一副忽悠说辞直接胎死腹中,宝祥难得机灵道“师傅昨晚占到,府上妖孽狡猾,一时间无法抓获,需在府上从长计议。好让那孽障原型毕露,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