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吉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听风起云落
他随便找个由头想同她在一处待会子罢了,也不是真的有话问她,给她这样一回绝,略笑了笑,“那明儿罢,明儿你再过来,今儿我也要进宫见驾。”
冯玄畅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他得着甜头了,也不太纠缠于她,摸摸给她刚才亲过的脸,悠哉悠哉踱步出去了。
她送走人,叫覃时进来收拾收拾,笑吟吟的扫一圈,才拍拍手伙同覃时回府。
冯玄畅进宫见官家,时候不早不晚,天还未暗,落日浑圆挂在天边上,余晖照的整个皇城一片灿烂。
他穿行在东筒子通内廷的长街,蟒袍裹着金辉,别的太监走路多少弓腰驼背,他不那样,远远看过去火树银花。
“前头的人哪里去?”
后边有女子娇斥的声儿,他驻足,回过来头,见一个小姑娘扑闪着眼睛正看他,那句话是同他说的。
他矮身,“西戎公主,万福金安。”
公主跑过来细细打量他,不确定的咬着手指甲,问,“你是宫里头的太监?”
他额首,“是,公主叫住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公主摇摇头,“没事儿,我就是瞧着你同旁的太监不一样,他们都柳枝轻缠一副女人做派,你长得好看却一点也不女气,嗯,走路也不忸怩作态,倒像我们西戎最勇武的将军。”
他拱手,“咱家谢公主赏,公主一个人玩儿着,咱家得去见官家了,这就告退。”
西戎公主笑得花枝乱颤,“在我们西戎,但凡女子看上一个男子,便会抢回去圆房,明人不说暗话,方才我在那边摘花,第一眼瞧见你本公主就心猿意马,但听说你们汉人遵从什么三纲五常,讲究个先礼后兵,本公主入乡随俗 ,不能直接抢你回去,今儿也不为难你了,你的婚事自己能做的主么?若是不能,我就亲去同你们的皇帝陛下讨你便是。”
他客客气气,“公主说笑了,咱家是个太监,您抢回去也没什么用处,若真是瞧着长安城里头有中意的男子,去央官家指个婚便是了,这玩笑可同臣下开不得的。”
公主急了,跺脚嗔他:“你这个奴才倒是硬气,如今两国和好,我去同皇帝讨个太监伺候,他难道还能为了你个太监,再起兵戈?”
他拱拱手,“公主天恩,心最善良,断然不会为了臣叫百姓们陷入战乱的。”
公主皱眉头,“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我还头一回见着敢顶撞主子的。”
他摇摇头,“臣下还有事儿,就不陪公主说话儿了。”提提衣裳,这就告退。
廷牧得了信儿打内廷来接他,瞧见人疾走两步过来打个千儿,“主子。”
又给公主打个千,“西戎公主妆安。”
西戎公主在宫里住一阵子了,跟廷牧熟络,指着冯玄畅问廷牧,“他是哪个殿里头伺候的?你去同你们皇帝说,这个人我要了。”
廷牧啊一声,忙道:“我的公主祖宗,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宫里头您瞧上谁随挑随捡的,是谁都成,可不能打主子的主意。”
西戎公主皱眉头,有了气性,哼道:“本公主喜欢的玩意儿还没有得不到的,一个太监罢了,还就不信要不着,我这就去亲见你们皇帝,看他给不给人。”
廷牧求爷爷告奶奶的哄她好一阵子,“这不行,真不行,主子他不是一般的太监,乃是个有位分的耿直太监,不忍心看您小小年纪独守空房不是?咱们太监命苦,公主大发慈悲,可莫为难咱们。”
公主不依,“就是要了他,本公主也用不着独守空房,看他的脸用别人就成。”
廷牧觉得这事儿他有点兜不住了,本以为这公主年纪尚小,好歹矜持些,脸一红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谁知道人家年纪小,脸皮却是城墙厚的,跟长安城的姑娘比不得,是个豁达的主。
他苦着脸去瞧冯玄畅,一抬头,见不着人了,打眼再一看,已经到了内廷,只能看见个背影子。
得,他就是个跑腿担风险的命。
冯玄畅同官家小坐阵子,对饮几杯,官家说起来今儿听的趣事,问他,“厂臣觉得那李允舒可是个堪用的?”
他打个揖,“官家慧眼识珠,是个权衡利弊的。”
官家得意,“寡人知道,她是女儿身,寡人还知道,她是当年瓦肆里同厂臣一起听过曲儿的那个尚仪署的女官。”
他心里免不得一咯噔,“官家都知道?怎么还……”
官家摆摆手,“新政得一步一步来,没有强行推崇的道理,等她把这份差事做的顺手了,寡人找个由头将她女儿身昭然,往后开恩科,女子赴试也就水到渠成。”官家擦擦眼角,“都是皇后,你也知道她在战场杀敌如何英姿飒爽,寡人不及皇后风采,至今不能相忘。”
他说是,“皇后娘娘大义,官家情深似海。”
官家红着眼眶,“若是那年,杏花微雨,寡人拒了她,如今也能年年同她举杯看花听雨,寡人后悔的很。”
他低了头,“如今西戎归降,如皇后娘娘所愿,官家励精图治,才是告慰娘娘英魂。”
官家说是,提杯啜饮,“寡人封后时,他们都说寡人失心疯了,竟然把她的小木牌牌放在鸾座上,他们才都是失心疯,这世上哪个女子比得过朕的皇后?那些个庸脂俗粉。”
官家借酒浇愁,几壶酒尽又是酩酊大醉,他叹息,扶官家到塌上,伺候官家脱了鞋靴,这才从殿里头退出来。
廷牧垂手立在门口等他,见他一出来,噗通往地上一跪,“主子,您罚廷牧罢,廷牧没给您把人留住,到底还是搬出掌印府了。廷牧已经把东西收拾过了,这就搬监栏院去回炉重学。”
他睨他,“你还给她帮忙收拾了?”
“哎,收拾了。”
“还从官家这里给她讨了块匾?”
“哎,讨了。”
他哦一声,半晌道:“那你还真了不起。”
廷牧一哆嗦,“主子,打哪都成,可千万别给廷牧喝金瓜贡呀,奴才实心实意的愿意挨板子。”
……
廷牧一晚上都没能从茅房出来,到了早晨才拖着发软的腿,哆嗦着爬床上去睡了会子。
内书堂睑书一早来唤他,瞧他模样,问这怎么了?
他哭丧着脸,没好气道:“没命享福,吃了好玩意拉稀,怎么得你也试试?”
睑书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敢不敢,奴才命更贱,您都这样了,奴才吃了还不得直接去见佛祖他老人家。”
允淑一早来掌印府,昨儿大监大人说问她事儿的,进了府径直往卧房方向来。
天微亮,晨露沐着曦光,挤满了就从草颗上滚下来,落到地上眨眼便没。
她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手里捧着个雕刻精致的小木盒子,如沐春风的推开冯玄畅卧房的门。
他还未起身,倒是醒了,盖着被子倚在床头看书,见她来了,忙拍拍身边空余的床铺,“过来,外头冷,进来暖暖手脚,热乎着呢,我暖了一个晚上的。”
她迟疑一下,以前也不是没有同枕过,可那时候小,总觉得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现在再躺一处,实在不太合适,小声回他,
第84章 心意是实实在在的就好
“我就坐在这里同你说话, 其实外头也不真冷,只是夜里凉,现在出了太阳暖和着哩。”她把小木盒往袖子里掖掖, 在杌子上坐下来,问他,“昨儿你要同我说什么的?”
他掀了被子,只着中单,赤脚过来,打横就把她抱起塞进被窝里。
“我说冷便是冷,乖乖躺里头,我同你说话。”
他挤进来,给她掖掖被角,拥着她嗡哝低语,“闷头闯的, 也没给自己留个退路, 以后若是被官家知道是个女儿家,可是欺君的大罪,到时候是叫我跟着你一起殉情么?”
她给他呵的耳朵痒痒, 往他怀里钻,“我都晓得,只是二姐姐没有指靠,我得给她谋划着, 如今我做了官, 她往后若是再想嫁人,在婆家就有些底气,没人敢轻易欺负她。”
“你处处为她想,自己过的倒还不如她, 好赖常思对她是好的,进沈府以前,从未给她受过委屈。你又不一样,从宁苦受了不少罪,阴差阳错进了宫,也没过一天安稳日子,好不容易在张掖立个大功,以为苦尽甘来,”他愧疚,“却为了让我能有个好前程,给寿王软禁六年。”
她戳戳他心口窝子,“我顶好,往后都是好日子了,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的,如今我有自己的宅子,又有使唤的人手,提刑司月奉可比做女官的时候多,苦尽甘来了不是?前头受的苦,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的?”
他唇角浮起来淡淡的笑,目光在她脸上挪不开了,这样实心眼的姑娘,总是十分对人好,一分为自己,叫他又疼又爱,不能自拔。
把她的手握在胸口揉搓,呢喃唤她,“允淑。”
她抬头,“嗯?”
他涨红了脸,把她压在胸口,“别看我,克制不住了。”
允淑不好意思的磨蹭磨蹭,手探进袖子里,握握小木盒子,憋半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拿出来。
门口骚动,她听覃时在外头阻拦人的声音,抓他衣裳,担忧道:“外头出事儿了,快起来瞧瞧罢。”
他额首,去扯外衣,一只袖子还未穿完,门却被人给踢开了。
他不悦,黑脸望过去,覃时一只手拦在踹门的人身前,一手正去捞门,瞧他黑了脸,覃时惊慌失措的。
允淑像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双乌黑黝亮的眼睛,往锦被里头缩缩脖子。
这是怕什么来什么,就琢磨着这样儿唐在一处不妥,瞧吧,果不其然,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窘迫。
踹门的是个十五六的姑娘,长的高挑又自带股贵气,正扒拉着覃时,往这边抻抻脖儿,她瞧见允淑,愣了愣,扒着覃时肩膀子问,“这男人谁呀?他怎么大白天的同个男人睡在一处?”
允淑立时悟了,姑娘口中说的男人,是说的她。
压惊的拍拍胸脯,好家伙幸好今儿她穿着官服来的,就算给人撞见也没什么,她抖抖锦被钻出来,回头一瞅,大监大人的衣带方才扯松了,结实的胸膛露出些肌肤来,她按住他往锦被里裹,“你……你捂好了,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她其实才不管对面小姑娘如何,她在意的是大监大人的身子不能叫旁人看了。
小姑娘错开覃时跑两步过来,有些生气的搡开她道:“我已经同你们皇帝讨了畅哥哥陪我,你让开别挡本公主的道儿。”
她给西戎公主一把推到后边,晕乎乎的,啥玩意儿?畅哥哥!
“覃时,我刚才耳朵是不是坏了?”她指指西戎公主,问覃时,“我方才听她叫畅哥哥,是吧?”
覃时老实道:“主子,她方才是喊畅哥哥来着。”他起个激灵子,“主子,咱们得走了。”
她努努嘴,方才算什么的?躺在一起都给人看到了,他倒好莫名其妙竟就多了个公主妹妹出来,枉费她特地把之前买小锁子精挑细选的扳指拿来送予他!
西戎公主去掀冯玄畅的锦被,“畅哥哥,外头冷的慌,你给我暖暖脚罢。”
允淑觉得心里窝着一团无名火,竟找不着地方发泄了,她把手里攥着的小木盒狠狠砸过去,正砸在他心口上。
她咬咬牙,“大监大人真正风流,奴就不再这里碍眼了。”她转身就走,走的着急也没注意出门的时候衣摆子给钩在门槛上,刮去一块。
覃时跟她后边用跑的,好不容易追上人,瞧她气的糊涂了,往前跑两步拦她,“主子,往提刑司去是走那边。”
她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踅身调头,上了马车一路缄默不语。
覃时搁在头安慰她,“主子,你可别为这个伤心淌眼泪的,不值当的,掌印大人位分高,可那西戎公主位分比掌印还高,又扯着两国之间的和气,掌印他即便是对西戎公主好,那也不是实心实意的,是违心的。”
她向来是个脑子里头明白的姑娘,从来不纠结这些事儿,因知道他的身份在那摆着,注定身边是缺不了女人的,宫里头的娘娘们,帝姬,谁要他去伺候,他都得伺候,断然没有拂主子面的,那是他活的腻歪了。
可今儿倒好,连西戎的公主也能使唤他起来了。
街上人渐渐多起来,叫卖声儿传到耳朵里,她抹抹眼泪,唤覃时,“给我买个糖葫芦罢。”
心里头苦,就得多吃点甜的,他说的,委屈能跟着甜味儿一起化了。
糖葫芦从车窗户外边续进来,“诺,拔丝儿的,”又递过来一四方的茶盒,“里头是蜜糖,我小时候受了委屈,娘亲就会做满满一糖罐儿蜜糖给我吃,很甜,捡一块儿搁嘴里,委屈都跟着甜味儿一起化了。”
她瞧着拇指套白玉洒金夔龙扳指的手,破涕为笑,敛敛神色,拿帕子擦了眼泪,“畅哥哥不伺候西戎公主了么?怎么到街上来了?”
她挖苦他呢,他叫覃时挪挪窝,掀帘子进来,在她旁边挤着坐,衣裳穿的齐齐整整,锦衣华服华贵的很。
掌印吉祥 第59节
“顾虑你都顾虑不过来的,哪有功夫理会不相干的旁人?”他搓扳指给她看,“瞧瞧,多好看?这可是我心上人送的,刚扔在我心尖尖上,我打开一瞧,这不是我的物件么?”
她呸他,“德性,哪是什么好玩意儿?我这个人惯会过日子,这也不是块好玉,同你送我那些个极品是比不得的。”
“比那些做什么?物件儿是死的,怎么戴还能戴出花儿来不成?心意是实实在在的就好。”
她坐在那里看他,想他哄人可真有一套,在宫里哄那些上殿娘娘也是这样哄的么?
一想起来他也这样哄其他女人,似乎就不是那么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她甩帕子,“你今儿闲么?司礼监没有事儿做?”
他说不得闲,忙的紧,钱塘那边正是汛期,大坝决堤了,淹死不少人,赈灾的衙役们扛着土袋子拿身体做墙,一波冲下去换另一波顶上,以前战场上杀敌好歹还能听个嘶喊,他们被大水一个浪头卷进去,再孔武有力的结实汉子也悄无声息的没了。
他叹气,“高金刚和齐相国挨千刀的,修堤坝的财也贪,简直就是官逼民反。”
其实他没敢告诉允淑,怕她担心,堤坝决了口子那会儿,他想都没想第一个就扛着土袋子跳了下去。
那水打在身上,感觉随时都可能卷里头去再也上不来了,若不是扛着农具要来打死他这个京城来的大官的暴民们瞧见他跳了下去,费大力气把他拉上岸,他就没了。
事后暴民们也不暴了,给他说怎么防汛,他听常年与水打交道的渔民们分析,说这治水不能堵,得上下疏通才是,老渔民没什么高招,但胜在朴实,说,咱们也没有神话里头说的息壤,能自己生长,光靠堤坝堵得建多高的?还是得把下游疏通了。
他琢磨着小半月,才琢磨出来一条可行的法子。
少时他曾跟随父亲出征西戎,见识过西戎的水利,因西戎地势原因,只能从雪山上修建渠道引水,若是把这项用在钱塘,再加上堤坝泄洪,就能解决钱塘年年决堤的困境。
只是钱塘没有知道如何修建引水渠道的能人,他记起来西戎的使臣如今正在长安,便马不停蹄的折回来请人。
昨儿已经去见过人,使臣听罢很乐意去钱塘指导一二,这可是帮了他大忙。
只是这使臣一同意下来,他就得马上动身回钱塘,还没怎么和她说说话儿,又得分开了。
允淑给他这样一说,立时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他心系百姓安危,她却在因他和西戎公主之间有没有关系这样无聊的事儿生闷气,是她不该了。
她掖掖衣角,把糖葫芦装进纸袋,“那你还要回钱塘是不是?”
他嗯一声,“明儿一早就动身,我舍不得你,可百姓们等不得我,晚回去一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你只管去就是了,不用挂念我,我好好的呢,等你回来,钱塘堤坝能建好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儿,你可得办的漂亮的,别给官家丢了脸才是。”
第85章 吃酒
他握握拳, 眉目清和的同她笑,“今儿下了值到青绮门来吃酒,常思也来。”
她嗯声, 替他理整衣裳,“我回去同姐姐说一说。”
两人都有事要忙,没那么多你侬我侬的时候,他依依不舍挑帘下车,过窗户又掀了帘子往里头看,他说,“从前有个姓纪的书生,给心爱的姑娘写过诗,里头有一句说,高山上盖庙还嫌低,面对面坐着还想你。允淑, 这说的就是我了。”
她晃神, 鼻子一酸,他是个心里比她还苦的,她只顾自己了, 忘了他多艰难,往后可不能跟他置气,得好好待他才是。
她起身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一下, “等你把钱塘的事儿办完了, 咱们就成亲吧,你去跟官家说,咱们好好张罗一下。”
她说这话,叫他简直比得了世上最贵重的宝贝还开心, 只是在街上,他不能太高兴了,绷着面皮子四下看看,没人往他这边瞧,才收回目光,在她面颊上捏捏,轻声道:“都依你,到时候你想大操大办都好,我给你请全长安的人来,也热闹。”
时候不早了,再不舍也得分开,不能耽搁了公务,她推推他,“你快些去吧,指定同西戎的使臣还有许多事儿商议,咱晚上的时候,到青绮门再见面。”
他说好,小心放下帘子,道一声,“娘子慢着些,咱家酉时在青绮门二楼雅间候着娘子。”
她拿帕子掩嘴笑,“成,厂臣也慢些走。”
覃时跳上马车,打马笑,“大人,主子走了。”
她额首,“咱们也走罢,今儿早些忙完了回府。”
日头西斜的时候,善姐儿跟丫头坐在门前剥花生壳,心不在焉的,花生米扔进壳子里也没注意,丫头惭凫把花生米捡出来,问她可是哪里不舒坦?
她恍惚回神,勉笑,“惭凫,你来淑儿府上多少时日了?”
惭凫掰手指头算算,道:“回姑娘的话儿,奴婢已经在府上当值小半月了。”
李允善额首,“你瞧,本来你应该是在她屋里头伺候端茶送水的,倒叫你来照顾我和兰姐儿了,兰姐儿夜里闹得慌,叫你平白多添了麻烦。”
惭凫忙矮身,“大姑娘折煞奴婢了,奈奈姑娘买奴婢来府上本就是伺候人的,伺候大姑娘还是姑娘,都是奴婢的福气,当不起麻烦二字。”
“嗐,允淑成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忙些什么,这府邸也有了,伺候的人也有了,安安稳稳在家里头做个清闲姑娘多好,偏偏去跟爷们儿争强,那朝堂上的事儿,泥巴点子多,哪是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应付的。”
惭凫干笑,奈奈叮嘱过她们这些人,在府上做事要少说话,口风紧着些,再说也断没有下人议论主人家的道理。
她去把装满花生米的升抱起来,看看天色,道:“大姑娘先坐着,奴婢去把这些碾碎了,回头放盐和五香炒一炒,这时候还没有芝麻下来,花生做芝麻盐也是香的。”
李允善见惭凫没接她的话儿,又岔了别的事情,有些无趣,起来拍拍身上沾的土,“那你去吧,若是用我帮手,就喊我一声,兰姐儿睡着了,我闲着也闷的慌。”
惭凫哎一声,抱着花生退了。
瞧惭凫去了小厨房,李允善踅身往园子里头去,兰姐儿睡着的时候,她没事儿,闲得慌,就自个儿在园子里头乱晃。
她住的这个园子种了排排湘妃竹,竹影斑驳,暮色渐渐合拢,天凉了月亮就格外亮堂,早早就在天上挂着。
紧紧身上的狐裘,李允善心里空落落的,没了沈念做依靠,如今只能事事指望着允淑这个妹妹,她呵呵手,抬眼望天,长吁口气。
竹子沙沙作响,没有起风,她定睛往竹林后头的墙看,竟然看到个人影,心头咯噔一跳,斥道:“谁在那里?”
“嘘,别吵啊大姐。我这偷偷溜回来的,不能叫人瞅着,你可别害我。”
李允善心噗通乱跳,低声喝问:“你……谁?”
少年从竹林里走两步,探出头来,做个禁声,“大姐,你别说话,我是来看李允淑的,她在吗?”少年挠挠头,“她是住在这里吧?”
李允善警戒的打量他,“你是她仇家?”
“啥?”庭降挠挠头,“我跟她做什么仇家,她是我救命恩人。”
李允善才松了口气,“既如此,你怎么不从正门大大方方来拜谒?等入了夜来爬墙头,是个不正经的人?”
庭降瞪她,“我万里雄风惊世上,一身正气荡人间,我哪里不正经?你这个大姐不要乱说话。”
李允善皱眉,“半大孩子是家里没人教?这样没教养的。”
庭降要同她分辨,正开口,忽而觉得没那必要,摆摆手,道:“我不同你说话。”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没让着谁,说着话的,允淑和覃时回来了,老远看见庭降,她还大吃一惊,跑两步过来拉着他上下观看,喜道:“果真是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庭降傻呵呵的,“庶妃……哦不对,现在是李姑娘,我想吃你做的菜了,上次炒的那个叫什么呀?今儿做给我吃罢。”
她说成,“你且在府上等阵子,我还有些事得去办,回来再和你说话,你想吃什么,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好好想一想,回头我给你下厨做。”
庭降心满意足了,乖巧的不得了。
她叫奈奈在府上好生照看着兰姐儿,拉着李允善往府外头来。
上了马车,覃时给马辔头一套,拉拉缰绳,“大人,咱们走了,您和大姑娘坐好。”
她答应着,“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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