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一衣
他自认他也算是隐约摸清楚了赵成洲秉性的人。
不涉及利益的时候他是安全的朋友,涉及些许不重要的利益时他也还可以宽容一下为朋友说说话,可真的涉及核心利益的时候,他又会毫不留情地将人出卖,就好像过往那些情义都是狗屎,轻易就可以舍弃。
从前长君开朗豁达,又有些粗心,她不在意军功,不在意名声,与他一道杀敌的时候两人战功混淆了也无所谓,所以常常看着赵成洲平步青云还会真心实意地夸赞他厉害,肯吃苦。
却不曾想过,何时她这个少将军的名声竟是被一个外人给盖过了。
林晨绍找到赵成洲的时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知道你在燕国有探子。”或许不该说是有探子,而是他在燕国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
这不是一个臣子该私有的东西。
赵成洲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也丝毫未乱阵脚,他面色不变,眉尾轻挑。
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做臣子已经做到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自然会寻求些许更高的权力,这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若说他有什么做得不妥的,那可能就是没有告诉谢行之吧。
他微微一笑,“所以呢?”
林晨绍眉眼微垂,“我要你救出许淮川他们。”
“那我有什么好处?”赵成洲并未急着拒绝。
林晨绍拿出怀中的信,“这上面有不少燕国皇室和臣子的秘辛,想来可助你的人一臂之力。”
赵成洲唇角微扬,眼眸瞳孔放大,如果有了那些东西那么他和谢行之平起平坐的那一天又会更早一些到来。
但他并未将自己的欲/望暴露得那么快,反问道:“你为什么不交给陛下?”
林晨绍也微微一笑,闭口不言,他不是当年那个任人算计的毛头小子了。
如此气氛竟是有些紧张起来。
赵成洲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点了点头。
林晨绍继续道:“但这只是一半,另一半我不能现在给你。”
寒夜里,灯火通明。
两个人互相揣度试探,最终彼此心满意足地离开。
赵成洲欢喜于即便有一天谢行之见不得权臣的出现,也没有能力再将他拔除。
而林晨绍觉得自己终于安排好了所有的后事。
另一半的密信在翠娘手里,等到小孩和老板娘他们都平安归来的时候她自会交出。
为什么不告诉谢行之呢?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吗?不知道赵成洲在燕国有自己的情报网,不知道他今夜曾来过此处吗?
林晨绍无从作答,至于他们会否嫌隙再生,彼此猜忌多疑,两败俱伤,都不是他考虑的范畴了。
这一切就当他此番归来送给他们的礼物吧。
否则这世间太没道理,凭什么心有算计者永远得势,凭什么心如臭虫之人永远高高在上,凭什么心怀热忱者永远被算计中伤,凭什么赤子之心永远得不到颂扬,而要被一盆冷水破灭。
心怀阴私算计的人就该和同类自相残杀,尸骨无存。
赤诚者就该昭告天下,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但……当林晨绍喝下毒药的那一刻,他心底还会忍不住划过父亲和长君的面容。他分明和每一个人都道了别,却又舍不得这曲折的半生。
如果说人活着就是来受罪的,那他这半生大抵只有过那片刻的安稳,从前往后便都只剩下了波折。他回忆起小镇里霍长君的笑脸,又忍不住交叉了父亲的苍苍白发。
“父亲,长君,我终究是个汉人,死不能做燕国的走狗。”
他缓缓闭眼,他替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后路,唯独自己长眠于那个大雪将停迎来光明的前夕。
他很想很想再见他们一面,很想很想再唤一声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可他知道他的此生便是到这儿了。
他终于可以说出那句,“我不曾叛国。”
哪怕天下负我,哪怕君王弃我,哪怕亲人离我,我依旧无愧于心,无愧为将,无愧天地,无愧山河子民。
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汉人。
夜雪浇不灭赤忱,善良正直才该在阳光下奔跑,而阴私权谋才最该被逼回那些腌臜不见天日的角落。
正义不倒,善良永存。
第81章 当成别人 人活着总要有点念想,霍长君……
人活着总要有点念想, 霍长君以前觉得自己是为了家族为了父亲,后来觉得是为了家国为了大义,再后来她觉得就是心底念着一个人, 这样才能有勇气活下去。
可是,日子都走到头了,却发现自己念着的人走在了自己前头,自己护着的东西也根本不是自己一己之力护得下的。
人活到这个份上就会觉得有些可笑, 又有些可悲, 还很无力。
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第70节
霍长君气急攻心,吐了血,眼睛也熬坏了,模模糊糊了一大片,没从前看得真切。可她却不甚在意, 她醒来之后不哭不闹不说话, 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半瞎了的这个事实。
她熬着这破罐子一样的身体就像是上了岸的鱼在等待死亡,她也在等着自己油尽灯枯入土的那一天。
她不再挣扎, 甚至不再动怒和悲伤, 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花谢落幕的时节。
长君的病情传到谢行之耳中的时候, 他气得摔碎了手边的茶杯,李太医在堂下看着打湿了的衣袖默不作声。
“她真是来克我的。”谢行之气急了咬牙道。
李太医不敢回话,只听谢行之按着眉心又沉声道:“给朕治,治不好唯你是问。”
“是。”
李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乖乖离了承乾殿。
门口, 李德让和燕七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彼此对视一眼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最后还是李德让摇摇头无奈进了殿内,燕七在心底为他祈福。
李德让进了承乾殿看见靠在椅背上的谢行之, 他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暗黄的烛光打在他身上显得特别颓废,这还是李德让第一次看见如此软弱无力的陛下。
他眼里的陛下冷酷无情,机关算尽,算不得明君却始终很有自己的主见,隐忍执拗,从来都以自己为中心。
可如今这样一个人也会情绪失控,会自卑懊恼,会后悔痛苦,当真是有些超出李德让的预想了。
他悄然走近,站在椅背旁边,守着他不作声。
谢行之察觉了他的到来也不出声,良久似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谢行之才勉强有了一丝精神,他张了张嘴,问道:“李德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活该?”
他冷嗤了一声,“朕的皇后心底却念着别的男人,还为他瞎了眼睛,是不是很讽刺?”
李德让垂眸,没敢答话。
谢行之自己一个人便觉索然无味,甚至还有一丝自己是跳梁小丑的痛苦,他低沉着嗓音,压抑道:“其实我知道她不在意皇后的身份……”
她生来就是将门之女,身份尊贵,虽是在沙场粗糙长大的,却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子。她学的是大义,护的是家国,敢上阵杀敌,也敢和帝王叫嚣,她从来就不是畏惧强权,趋炎附势的弱女子。
谢行之捂着自己的眼睛,大概是有一种卑鄙者在高尚者面前的无所遁形和自惭形秽,自己在意的一切都是她不在意的。
她分明可以为了别人拼尽性命,可她又能轻而易举地舍弃这一切。她承受得住荣光与权势,也不惧诋毁与低谷,还那样的倔强与执着,谢行之实在不知道这样的人不将她禁锢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将她留下。
可现在,连禁锢这最不堪最后的办法也要失效了……
谢行之自己低沉丧气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心情,道:“去长春宫。”
*
夜色暮合,冬雪依旧飘飘而落。
长春宫里,灯光昏黄暗淡。
谢行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连雀才出来说皇后睡下了,他轻咳了一声,胸前的伤口依旧牵扯着心肺带来绵绵不绝的疼痛。
他低哑道:“我看她一眼。”
连雀和李德让对视了一瞬,没敢出声拒绝,迟疑了良久之后,终于侧开了身子给谢行之让了路。
谢行之带着一身寒气进了房间里,霍长君躺在床榻上,脸色带着些许苍白,眉心微皱,很明显睡得不大踏实。
谢行之站在床边许久,等身上的冷气散去,才敢悄悄再床边坐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霍长君了,至少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地看着她面容的机会。
他悄悄地拿起霍长君的一缕长发,别在她耳后。脑海中全是腿从前揪着他出去玩,又或者是她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样子,更有甚者,还有她从前总是被他气得跳脚又说不赢他气得脸通红的模样。
她总是这样,活得很阳光,很快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性子爽朗直接,和她在一起不需要想很多事情,只要安静地听着她叽叽喳喳地分享自己今天又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就好。
好像和她在一起,不需要很努力就可以很快乐。
谢行之回忆着自己从前在太子府的日子,那时的她就像是太阳,每天,每日,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精力和欢喜,她璀璨耀眼,光彩夺目,活得热烈自由,充满了希望。
谢行之捂住自己的唇瓣,他不敢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回忆太多,那些记忆越是明媚光鲜,就越衬得他如今蠢笨可恨。
他害怕他承受不了如今的这一切,分明从前他想要的,他在意的都已经尽在于手,为何他会蠢到生生地将一个爱自己爱过生命的人伤到这种地步。
他咬着拳头泣不成声,却又不敢放声大哭,他害怕吵醒霍长君,害怕看见她冰冷的眼神,害怕她眼底如今一丝一毫都没有了自己。
他压抑着嗓子,肩膀耸动,眼眶通红,面颊湿润,他到底是怎样一步一步把最爱自己的人生生从自己身边推开的。
如果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谢行之终是没克制住,声音大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霍长君觉得耳边有什么低微的呜咽声,有些吵闹,她不耐烦地从本就不美妙的梦中苏醒过来。
头脑依旧有些昏昏沉沉,她想睁开眼看个清楚,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白天黑夜分不大清,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暂时性失明了。
分不清白天黑夜的世界似乎变得更加苍白却也更加安全了,霍长君放纵自己沉溺在黑暗里,神智开始模糊。
身旁的人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他温和柔软不敢靠近自己半分,像极了从前的林晨绍,克制温柔又有礼。这种熟悉感让霍长君在那一瞬间迷惑了,她真的清醒了吗?还是在梦里,是梦里吧,她迟疑了,否则怎么会看见林晨绍的影子呢?
“林晨绍,是你吗?”她忍不住轻声问。
可即便是梦,她也无比地希望这一切是真实的,他还存在,他还活着,他回到她身边了。她希望这个梦能一直一直做下去。
这六个字落在谢行之耳朵里,像是一把利剑击穿了他的耳膜,他的心脏和他最后一丝信念,带着血淋淋的痕迹穿胸而出。
他不敢相信,她居然把他当成了别人。
谢行之不敢出声,只是紧紧地握着霍长君的手。
良久,在寂静的宫殿里,烛光摇曳,人影摇晃,谢行之望着那张自己渴求无尽的脸。
他闭了闭眼,褪去自己帝王的高傲,压着嗓子尽量模仿着记忆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轻“嗯”了一声。
他不敢多说一个字多发出一点声音,就是害怕穿帮。
可是霍长君似乎沉溺在了爱人归来的欢喜里,并未发现任何不妥,她眼角泪珠滴落,明明知道是梦,醒来会是一场空,她还是抑制住欢喜道:“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啊,哪怕是在梦里也好啊。
第82章 替身 人疯魔的时候想法也会病态。……
人疯魔的时候想法也会病态。
也不知是不是尝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长君主动接触的好滋味, 谢行之竟是起了诡异的歪心思。
他命人找来会口技的师傅,按照他教的技巧,自己回忆记忆中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还命人将林晨绍身上的疤痕、断骨全部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图纸上标出的伤痕, 神色难辨。
李德让瞧着陛下这副模样,一开始以为是陛下震惊于林将军的伤势之多,后又发现陛下的神情不太对。
李德让拧眉,一时间实在没想明白陛下要做什么。
可谁知下一瞬“咔嚓”一声响。
谢行之就对着那图纸精准地捏断了自己的腿骨。
李德让心底一颤, 后背发凉, 颤声道:“陛下,您这是……”
谢行之没出声,倒是燕七带着几个奇奇怪怪的江湖术士走了进来,只见他们在谢行之的身上涂涂画画,黏贴着东西, 待到天黑再看之时, 眼前的一切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腿上的伤谢行之没让任何人治疗,这一切除去那双阴鸷沉郁的眼睛竟与另一个人一模一样, 便是走路微跛的姿势都相差无二。
李德让震惊在原地, 说不出话来。
谢行之看着镜中的自己, 和一个死人十足的像,他换上了普通的衣物,眼底的戾气也消散了很多,瞧着竟有少许从前的高冷清贵。
恍惚间,脑海中都是过去的美好, 但那些回忆又消逝得太快, 让谢行之连抓住回味的机会都没有。
他回过神,他做事向来是要做便要做到最好,他若是要欺瞒那自然也要将骗局做到最真。如此, 长君是否就会多靠近他一些?
冬春交际之夜,寒凉凄骨。
路边的冰雪渐渐融化,从至白变成了黑白相间,谢行之一瘸一拐地从承乾殿走到了长春宫。
这一条路过往的十几年里他走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未认真看过一次。
直到霍长君出宫,直到这一切都失了控。
谢行之勉强扯了扯嘴角,但凡是再早一些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去做另一个人的替身,他定会觉得那是谣言,要将人乱棍打死。
可是现在,呵——
谢行之隐忍着腿上的胀痛感,他明明知道是自欺欺人却依旧沉迷于此,甚至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大抵也是疯了吧。
他只盼着她在半梦半醒之中,能多靠近他一点,一点点就好。
谢行之这一身打扮去了长春宫。连雀见了,差点没惊得叫出来。好在是她在宫里也有不少年的经验了,逼着自己赶忙收回震惊的视线。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谢行之一瘸一拐地走进殿内,从背后看,连雀都恍惚了一瞬,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林晨绍还是谢行之。从这一点来看,谢行之的学习模仿能力一直很强。
她站在门口和李德让对视一眼,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陛下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李德让摇摇头,长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现在也是看不懂了。
长夜漫漫,凄神寒骨,星河零星散落,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即便是知道自己已经做全了所有的准备,在看见霍长君的那一眼时,谢行之还是忍不住紧张……
她分明已经眼盲了,可他却总觉得她还像是在看着他一样,用她那双澄澈平静的眼眸淡然地望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身体看穿他的灵魂,直白又不可逃避。
如果不是她意外将他当成别人,他又如何会动了这样的歪心思。有些念头一起就如同遇水的藤蔓疯长,直到把人的整颗心脏都禁锢住,听它指挥,才能消散。
他一步步靠近霍长君,不再隐瞒自己的脚步声。
霍长君的睡眠本就不安稳,一听见轻微的声响,顿时从梦中醒来。
她虽是暂时眼盲了,连雀却为她留着两盏灯,就好像这样就能看见了一般。暗黄的光晕落在她脸上显得更加温和宁静。
她睁开眼,坐起身子,唤了一声连雀。
并未听见外面有何回应,她蹙着眉,眼前一片黑乎乎的,失去了视觉她的耳朵好像格外灵敏,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脚步声在一点点的靠近。
那声音就好像是在心尖上打鼓,让霍长君很没安全感,可是静下耳朵细细一听,那脚步声又似乎有些许差别。
“噔—噔——”
脚步声一轻一重地传来,然后突然消失,身边突然有一种陌生人出现的压迫感。
霍长君神色不变,心底却翻江倒海。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这么些年她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已经死了。即便她再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在了。
霍长君唇瓣微颤,拧眉道:“林晨绍?”
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皇后今天被废了吗 第71节
不是他,不可能,她在心底呐喊。
谢行之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在床边坐下了,然后与她面对面看着,离得这样近,他都能看清楚她脸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了。
他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泛酸,不知为何,他如今多看她一眼都会忍不住情绪失控。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吓到她。
霍长君抿唇,静默半响,最后伸出手去触摸床边的这个人,她摸到了他的手臂,霍长君手臂微顿,然后继续往上,动作带了几分急切,让谢行之都忍不住低笑出声。
霍长君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斥道:“你又发什么疯?你当真以为我眼盲心也盲,一次认错就次次认错!你就真认为我会一辈子活在梦里,醒不过来吗?”
她有些动怒,是真的生气了。
谢行之把她当什么?又把林晨绍当什么?
他这般自甘下贱,不过是侮辱了自己更侮辱了别人。
谢行之看着她发怒,讽笑了一下,他们一起生活了十数年,即便他认真谋划模仿,她又怎么可能被轻易迷惑。
可明明知道这样的把戏很快就会穿帮,他还像是饮鸩止渴一样舍不得放弃,非要自己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还摔了大跟头,撞破南墙才肯承认。
谢行之鼻尖酸涩,也不装了,“这么快就认出来了呢?”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遗憾。
腿上的刺痛在时刻提醒他,自己这般行为有多么的愚蠢。那就像是一个巴掌一样明晃晃地打在他脸上,他还不能诉苦说疼。
霍长君更是生气了,她唇色发白,呼吸急促,胸前剧烈起伏,气得耳根都红了,“我从前只以为你恶毒,没想到你还卑鄙!”
“谢行之,你愿意做别人的替身,也不问问我是否愿意接受你这样恶毒的人!”她心底犯恶心,怎么也没想到谢行之竟会卑鄙至此,用上这样恶心人的招数。
“啪——”,房间里传来清脆的一声响,她一巴掌极其利落地挥在他脸上。
“你滚!”她撑着身子怒斥道,喉间涌上一丝血腥味。她依旧怒不可遏,“你就是再学十年,再仿百年也比不过他的十分之一!”
谢行之舔了舔被打得偏过头去的脸颊,鼻翼微动,一些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想发泄,却没有资格。
“滚!滚啊!!”霍长君的嘶吼还在继续,她似乎觉得和他在同一个空间多待一秒钟都是一种痛苦。
谢行之看着她这样声嘶力竭地怒吼,浑身上下都冰凉僵硬至极。
他像是被浸泡在了水缸里,他想呼救,想出去,想伸出手让她拽着她,可是他最爱的人却甩开了他的手,还一直在死死地把他往下按。
她如此愤怒地告诉他她不喜欢他,她不想他活着,那他回到岸上又还有什么意义。
连雀和李德让见里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时间也顾不得规矩,赶忙进去看着,只见一个神色冰冷淡漠,另一个气急攻心,呼吸极其不稳。
“娘娘,莫动气。”她连忙拍着霍长君的后背给她顺气。
“让他滚!”霍长君吼得嗓子都疼了,只能勉强哑着嗓子道。
谢行之站在原地,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谁都不敢和他说话,可连雀也只能硬着头皮,跪地道:“求陛下离开长春宫吧!”
连雀在求他,霍长君不想见到他,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都不欢迎他。
明明这里也是他的家,为何他却连留下都会犯众怒。
他想发脾气,想抗拒,他不想走,可是霍长君唇边的血丝将他所有的怒火都浇灭了个干干净净。他不走她就会生气会难过……
谢行之垂了垂眸,挺直脊背,维持住自己最后一丝颜面,转身就要离开。
可还不等他走两步,霍长君搬过身后的玉枕,直接朝他砸去。
“娘娘!”李德让和连雀同时惊呼。
“砰”的一声响,玉枕砸碎在了谢行之脚边,幸亏她眼盲看不大真切,只能凭着感觉行事,否则只怕那玉枕会朝着他脑袋袭来。
可即便如此,飞溅的玉块还是割伤了他的腿。李德让想出声,却被他一眼瞪住了。
霍长君怒斥,“别学他走路!你不配!脱了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皮,别脏了他的道。”
他回眸,看着她像是一只发怒的老虎一样死死地维护着那个人,心口旧疾复发,顿时无比疼痛,喉间瘙痒,他想咳嗽,可是他知道他发出的每一道声响都不会如她的意,她只会觉得他在演戏。
他死死地望着那张还充满怒气的脸,似是要把那个人凶恶的形象都记在心里,刻在眼底。
良久,他才缓缓转身,抬脚,一步步声音极其正常地走了出去,似乎没有半点缓慢与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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