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来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溪畔茶
萧信转过身来:“走吧。”
他这个转身有点突然,许融下意识问:“二公子,你不看了吗?”
萧信:“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见许融跟到他旁边,轻轻松了口气的模样,心道,她原来胆子怪小的。
她那个会告状的丫头捂着眼睛还要从手指缝里往外看呢。
许融并未察觉自己被腹诽了,离了打板子现场,她耳根清净,忍不住又琢磨了一下。
萧夫人那个反应有点意思,她疑心萧夫人是急着要查萧侯爷的行踪,才训斥两句就把他们放了。
但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也盯太紧了吧?都老夫老妻了,至于还像防贼似的吗。
想了一会想不明白,前方小院到了,许融就懒得再想了,折腾这么一圈,她也不是没代价的:腰更酸了。
进院以后,许融就往暖阁炕上歪倒,道:“谁闲着,帮我捶一捶腰和腿。”
红榴马上雀跃报名:“我!姑娘,我来。”
她和青枣两个年纪小,许融一般不安排她们做重或复杂的活计,两个心里明白,就很爱在这样的小事上挣表现。
身下的炕暖暖地烘着,包着红锦的美人捶一下下轻轻敲在腰背上,许融舒适地伸展着身体,又揪了个靠枕过来,将头枕上去。
上午时分,她本来不困,但这个氛围太能催眠,她眼皮渐渐下垂,眼神也趋迷离,耳中听得见白芙在外面卧房里轻手轻脚地走动,似乎在收拾一些带来的包袱等物……
然后她就睡了过去。
她是被白芙叫醒来的:“姑娘,姑娘该起来用饭了。”
“……嗯?”
许融拥被坐起——被子应该是丫头们拿来给她盖上的,她朦胧茫然片刻,往窗外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又揉了把脸,终于反应过来,“知道了。请二公子了没有?”
萧信一回来就跟她分道扬镳,进东次间去了。
白芙道:“姑娘收拾好了我再去。”
许融一边从炕上下来,一边打量了她一眼:“怎么了?”
她觉出白芙的声气里有些不情不愿,这可少见。
白芙先没有说,替她整理着衣裳,过一会才闷闷地道:“二公子一点都不体贴姑娘。”
许融奇道:“什么?”
她不过睡了一会,这是哪来的话。
“厨房送来了午膳,我见姑娘还睡着,就去和二公子说,姑娘累着了,请他等一等,或者二公子饿了的话先用,留一些给姑娘。”
许融点头,听上去没什么错:“二公子怎么说?”
“二公子问我,姑娘为什么白天睡觉。”
许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萧信会说的话,她确定。
白芙急了,她正蹲在许融脚边理微皱的裙摆,仰头:“姑娘怎么还笑,姑娘身上为什么疲累,二公子没有数吗?他一句都不问候姑娘,也不来看看姑娘,掉头就回去了。”
萧信确实没数。
毕竟他什么也没干。
许融笑着把她拉了起来:“我睡着觉呢,有什么好看的?你刚才说,厨房送了午膳来?”
“嗯,姑娘在睡,我就没着急让新橙去领午膳,结果厨房主动派人送来了。”白芙的注意力被带跑,顺着道,“我细细看过了,这次没什么问题。”
许融点点头:“他们反应倒不慢。”
慵来妆 慵来妆 第25节
杀鸡儆猴这么管用,看来萧夫人调/教出的下人素质就是高。
“好了,把饭摆一摆,去请二公子过来吧。”
这顿饭用得很宁静,萧信并没有当面问她关于昼寝的问题,事实上他连话都没有,头也不抬吃完一大碗饭后,就回去东次间了。
整个过程忙碌得像行军。
一会儿之后,提着一个白瓷小茶壶进来的新橙咋舌:“二公子好用功啊,我听见他又在那边念书了。”
许融心有所感,说了一句:“有志者,事竟成。”
她当年上学也是这个样子,所不同的是吃完饭还要帮食堂干些收碗筷擦桌子的杂事,以换取每个月三百块钱的补助,不过相对应的她孤家寡人一个,没萧信这么多来自家庭里的烦心事,在心态上又可以纯粹一些了。
又过好一会,她慢悠悠地用完饭,喝两口清茶,再到小院里走两圈作为饭后运动。
隔窗能看见萧信伏案的身影,他捧着一本书,似乎在背诵,眼睛闭着嘴唇在动,念一阵子,才睁开眼来看一看书本,然后又闭上继续。
许融走的两圈里,他始终没有往窗外张望一眼。
许融:“……”
这种专注力和自制力,感觉她要躺赢。
聪明又肯下苦功,考个状元都不难吧。
许融感叹,可见选对合作对象多么重要。这种看别人拼搏奋斗,自己无所事事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庭院中忽然一阵寒风旋过,系在门口枯树上的红绸带抖了抖。
许融也抖了抖,白芙拿着斗篷从堂屋里出来,见状加快了两步赶过来:“天还冷着呢,姑娘怎么不加件衣裳就出来了。”
许融接过斗篷披上,扭头看了看那棵枯树:“这树不好,等天暖和了,去另买一棵来栽了换上。”
白芙点头:“姑娘喜欢什么树?我记着说给外面,就叫红榴他爹去办。”
许融想了想:“桂花树吧。”
她在吉安侯府时院门口栽的就是这个,香,而且兆头好。
蟾宫折桂。
第26章 二公子一定可以的(入v……
补过眠的许融精神不错,下半晌便把丫头们召集过来收拾东西,大半嫁妆都堆到了作为库房使用的后罩房那边,许融暂不去动,先紧着自己的衣饰等日常用物分类摆放,这也不是件简单的活计,半日工夫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中间彩蝶和翠庭两个来拜见她——她们原是萧家的人,算是正式认一认女主人的意思,许融没放在心上,和气问了两句,再一人给个荷包就完事了。
丫头们比较有兴致,不自禁也有比一比的意思,等人走了,新橙就道:“我瞧她们都有点毛手毛脚的,不如白芙姐姐稳重。”
“就是。”
“比白芙姐姐差远了。”
红榴青枣同声附和。
许融坐在炕上,也笑着点了点头:“对。”
白芙是个老实性子,虽经了些事历练出来了,仍不大招架得住众人的吹捧,红了脸道:“哪里的话,姑娘也跟着她们笑话我。”
“谁笑话你,都说的是实话。”
有许融参与,新橙更起劲了:“那个彩蝶还好,只是呆了点,另一个叫翠庭的就好笑了,你们瞧见没有,她那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又是看地上的东西,又是看姑娘,一双眼睛简直忙不过来。”
地上是一地箱笼,因为正在收拾,箱盖都是打开的,里面一片绮丽辉耀。
“她是不大规矩。”白芙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大约没在主子身边伺候过。看东西还罢了,看姑娘也一眼接一眼的,姑娘性子好,才不跟她计较。”
蹲在地上的红榴忽然冒出来一句:“我看她是看姑娘好看。”
许融一本正经地点头接话:“我不比你们白芙姐姐脸皮薄,我觉得,应该是。”
一屋子丫头都快活地笑了起来。
这么气氛和谐地到傍晚,一屋子物事拾掇得差不多了,就到了摆晚饭的时候。
萧信终于从东次间里出来了,他双目无神——不是真的失去神采,而是好像还陷在他专注的领域里而漠然漠视于现实的一种状态,同中午时一般,他一声不吭,埋头就是吃。
吃得倒着实不少。
许融见此,就不操心了——不管模样多疯魔,能吃就没问题。
她心底还觉得有点亲切,哪个高考生不是这么过来的,候到萧信风卷残云吃完,终于有一点闲适地停下喝茶,她就乘机问道:“二公子,你这样废寝忘食,学问一定很精纯了,今年有打算下场试一试吗?”
亲眼看见萧信如何读书以后,她觉得之前也许低估了他,可以大胆地把时间线再拉快一点。
“……咳咳!”
萧信忽然呛到,茶水是热的,他不但呛着,还被烫到了舌头,他丢下茶盅,皱眉捂嘴抬眼瞪人。
那双眼睛一下子有神了。
白芙忙拿了布巾过来擦被茶水打湿的桌面,许融半起身倾过去:“烫着了?我看看,没事吧?”
萧信不肯放下手,舌尖在腮帮里顶着,过好一会,才摇了摇头。
许融放下心来,抬头替他重新倒了杯茶,道:“二公子,我刚才说——”
萧信忽然站了起来。
许融不解:“嗯?”
“我,”萧信终于开口,不知道是不是烫了舌头的缘故,声音显得含糊,不似平时冷沉,“我今年不去。”
许融习惯了他话少,就点头:“明年去也好,明年把握更大些。二公子,我没有催你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你不要有压力。”想了想,又赞美道,“以二公子的辛劳,将来金榜上必会有二公子的一席之地。”
萧信:“……”
他没说话,转头挥开东次间的帘子又进去了。
白芙愣了愣,小声道:“二公子还没喝茶呢。”
两盅茶一盅撒了,一盅没动。
话音刚落,萧信又倒回来了,看着许融道:“我今晚就在那边睡。”
许融与他对视片刻,微笑点头:“好。”
白芙茫然又慌张地左右看了看——这件事来得突然,但两人间又好像有什么她插不进去的彼此心照的默契。等萧信的身形一从帘边消失,她忙道:“姑娘,二公子这——他不过来新房了吗?”
许融自然道:“二公子要读书,你等会儿送壶茶过去就可以了。”
白芙有点迟疑,但萧信的苦学她也看在眼里,加上许融与萧信对话自如,并不是吵了架才导致分房的样子,她说不出什么来,就只好还是应了声。
许融自己用完饭就没什么事了,洗浴后径自上床休息,一夜安眠不提。
**
晨起。
所谓敬茶,某种程度上算是新媳妇到了婆家后开展的第一项社交活动,主要目的在认人,兼收支礼物。
白芙很谨慎地把面前螺钿盒子里的物事又点了一遍:“大姑娘的,二姑娘的,三公子的,四公子的……”
萧家丁口多,萧信除了顶上一个长兄萧伦外,底下还有几个弟妹,其中大姑娘和四公子也是庶出,生母即是萧侯爷的另一个妾室阮姨娘;二姑娘和三公子则归属于二房,因为共居一府,排行是一起算,不出意外今日都会出现,需要许融给出见面礼。
白芙确认无误后,才向许融汇报:“姑娘,都准备好了。”
“好,走吧。”
帘子掀开,萧信修长身躯倚在堂屋门边,一只脚踩在门槛上,是个等待的姿势。
听见动静,他冷俊面容扭过来,眉梢微微扬起。
许融扬手示意:“二公子,请。”
萧信站直了身子,与她往外走。
白芙抱着盒子跟在后面,见两人背影并肩,隐在心头的那点担忧渐渐就没了:姑娘和二公子看上去相敬如宾,还是很般配的嘛。
他们今日太太平平、又依礼提前了一些时间前往正院,到的时候,萧夫人还在房里用早膳。
丫头出来回话:“大奶奶正服侍太太用膳,请二公子和二奶奶等一等罢。”
于是他们就在院中等着。
许融若有所思。
萧信看了她一眼,移开,片刻后又看了她一眼。
许融感觉到了,抬头问他:“二公子有事?”
萧信忍了忍:“——有事的是你吧。”
许融诧异道:“什么?”
她安静站在这里,什么也没说没干啊。
萧信却不说话了,神色淡淡,不像生气,却也不愿意再谈下去的样子。
许融只觉得摸不着头脑,白芙忍不住了,悄悄扯了下她,把声音压到极低:“姑娘,你听见‘大奶奶’……脸色就不对了。”
变得还有点明显,连她都一眼看出来了,怎么不叫二公子多想。
这个“大奶奶”,谁不知道本来应该是谁呢。
“哦。”许融恍然大悟,解释,“你听那丫头说的,大奶奶现在就在里面伺候了,比我们来得还早,她岂不是天没亮就得起床了?”
她也把声音压低了点,“我在想,要是以后也这么要求我怎么办?我起不了这么早。”
又不是数钱。
白芙表情僵住:“……”
萧信忽然别过脸去。
许融觉得他应该听见了,明明偷笑又硬要憋住,看不见也猜得出来,她成熟地不拆穿他,只是向他请教:“二公子,府上这样的规矩一向执行严格吗?夫人一般要几个媳妇伺候她吃饭?”
“我不知道。”萧信清了清喉咙,才转回脸来,表情平静,“太太去年底才有了第一个媳妇。”
许融一想,不错。再一想,就把这个问题抛去了脑后——她没打算做萧夫人的孝顺儿媳妇,萧夫人应该也有这个准备才是。
萧夫人这顿早膳吃得慢条斯理,许融又等了一会,屋里院中并无人来理会他们,倒是自院门外面,缓缓走进一大一小两个人来。
慵来妆 慵来妆 第26节
一个是年约不惑的中年男人,朱袍玉带,气度不凡,许融眯了眯眼,觉得眼熟——跟她见过一回的萧伦很像,不单指五官,更有那副官相,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许融立刻就可以确认,是萧侯爷。
“侯爷。”
“奴婢见过侯爷。”
从四面来的丫头们柔和的请安声印证了她的猜测。
许融目光往下落,萧侯爷手里牵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男童穿着打扮无一不精致,脚踩的一双羊皮小靴上都镶着明珠,相貌也是粉妆玉琢,眼睛大大,下巴尖尖,人虽小,不到四尺的身高透着一等富贵锦绣乡里浸出来的矜贵。
许融看罢他,又转头看去。
男童在长相上不随萧侯爷,倒和她身边的萧信有点像——他的下巴也是尖的,不像萧侯爷和萧伦都是方下巴。
但这一大一小也就这点相像了,萧信的鞋上别说明珠,鞋边都磨毛了一层,气质也不矜持不贵重,而是又冷又烈,随时要结冰还会崩人一脸冰渣子。
“二哥!”
男童率先扬声叫道,毕竟生得好,笑起来也甜:“二哥,这是新二嫂吗?”
萧信向萧侯爷行了礼,简短回答他:“嗯。”
“新二嫂真好看。”男童嘴也甜。
许融向他笑了笑,同时又看了眼他。
她认出来这个声音了,就是前晚昏礼时在道旁说“新嫂嫂有什么好看,上个月才看过一回”的那个。
男童像是有种孩子特有的话多,又道:“二哥,你知道栖霞书院的大儒苏先生吗?他到京里来了,爹今天要带我去拜访他呢。”
许融心中一动,去看萧侯爷,萧侯爷并不说话,松开了男童的手,往东跨院里去。
男童留在原地,大眼睛把萧信张望着,直到萧信道:“不知道,不认识。”
他失望地“哦”了一声,旋即又精神起来,道:“没关系,二哥,我告诉你。”
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一通那位苏先生的学问,总而言之,学问很大,名气也很大,许多学子都想见一见他的金面,最好能拜到他门下。
许融听出来了:这是在炫耀吧?
这就是在炫耀。
她简直啼笑皆非,才多大点的孩子,哪生出来的心眼?
萧信始终没给出什么反应,男童自己说到无趣,才停了下来,走到堂屋边上去往东跨院里张望。
许融侧头低声问道:“二公子,这是你四弟吧?”
萧信点了下头。
许融便感叹:“府上竞争真激烈啊。”
这么小孩子就要搞宅斗了。
萧信:“……?”
许融笑道:“你看章哥儿,十五六岁了,还会在泥地里滚呢。”
这说的是许华章来找萧信打架那一回,萧信嘴角抽了抽,想起来了,不予置评。
许融觉得打萧侯爷出现以后,他的心情就不大好,这也正常,萧侯爷偏心得没边,萧信苦读之事连许华章都拐弯抹角地听了一耳朵,萧侯爷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有大儒可以拜见,他带小儿子去,却不提带萧信去。
许融想了想,大儒她是没有,一时也变不出来,不过好话还是可以说两句的,就道:“二公子,我们院门旁那棵树只怕不活了,我打算过一阵子叫人拔了,另外栽一棵桂花树,预祝二公子蟾宫折桂。”
她是真的有这个打算,眼神便真挚而诚恳,又充满信任,好像已经看见了萧信的大名在金榜上闪闪发光。
萧信神情震动了一下,他像是有点挣扎,好一会后开口:“我不一定——”
“二公子一定可以的。”许融鼓励他,“功夫不负苦心人。而且,这只是取个好意头,好些读书人家都这么做呢。若是二公子实在不喜欢桂花,就算了。”
“没有。”
萧信顿了顿,语调放低也放缓下来:“你想种就种吧。”
第27章 敬茶
萧侯爷在东跨院的时间不长,大约几句话的工夫就出来了,一直翘首以盼的男童忙迎上去:“爹爹——”
叫了一声忽然顿住,而后小小的身体躬下去,声音也低了:“太太。仪儿给太太请安。”
萧夫人自萧侯爷身后步出,面色淡淡应了一声。
仆从之外,另有一名极年轻的少妇跟在萧夫人左侧,仪态娴静,行走时裙上禁步只轻微晃动,几近无声。
男童萧仪又乖乖向她行礼:“大嫂。”
常姝音笑微微地点头:“四弟。”
她目光只垂下片刻,便似不经意般抬首向外掠去——然后正正与许融对上。
常姝音瞳仁不由一缩。
许融坦然将她打量过一遍,才移开视线。
挺俏丽的,还有点仕女图的感觉,单看面相看不出会勾搭别人的未婚夫。
这交锋只在片刻间,门边丫头的通报声随之响起来:“二老爷二太太,大姑娘,二姑娘,三公子来了。”
这么多人一下子到了,连上跟随的仆从,阔大的庭院变得拥挤热闹起来,二房的萧二太太是个身材圆润的妇人,面庞也圆圆的有福相,一进门就笑:“我和我们老爷来迟一步,叫新人久等了!”
说罢在人群里找了找,找见许融便笑看着她。
许融没有被打趣要含羞的意思,也向她笑了笑。
萧二太太被笑得一怔,才反应过来,啧声夸赞道:“瞧侄儿媳妇这大方气派。”眼神一转,又把常姝音也捎带上,“我们大奶奶就更是个好的了,我真羡慕极了大嫂,迎进门的一个又一个都是佳妇。”
常姝音在阶上向她屈了屈膝:“二太太谬赞了。”
萧夫人却没有接萧二太太的话,目光在院中扫了一圈,便道:“好了,人齐了,都进去罢。”
她要转身往中间的堂屋走去,萧侯爷想起什么似的,道:“慢着。伦儿呢,怎么还没过来?”
他话音一落,院子里静了一瞬。
萧仪本来正拔腿往一个穿豆青色交领袄、下配樱草色马面裙的少女走去,为这寂静所慑,脚下都不由顿了顿。
还是少女伸出手去,将他揽到了身边。
“大郎衙门里有事,已经出门了。”萧夫人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冷,“大郎媳妇在也是一样的。”
从萧侯爷的表情上看,他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言——萧伦和许融之间的关系尴尬得人所共知,日后缓缓地相见也罢了,这众目睽睽之下,认亲见礼,那是唯恐酝酿不出故事来。
许融眨了眨眼,看来这爹不但对萧信渣,对萧伦也不怎么样嘛。
真关心就不会想不到萧伦是有意暂避,也问不出这种话来,没看连萧二太太都很识趣,夸了常姝音却只字不提萧伦么。
“是吗?”萧侯爷咳了一声,干干地抛出两个字来,便走进去堂屋。
诸人跟随进入以后,气氛才慢慢活过来,这其中萧二太太起了不小作用,她很能操持场面,满面春风地东一句西一句,几句之后终于将氛围带了回去。
堂屋内已经布置好,敬茶的过程就不外是那么回事,一杯杯茶奉上,换来萧夫人的一对珠钗,萧侯爷的一个荷包,基本上没说过话的萧二老爷和话一直没停过的萧二太太也是一个荷包,再有常姝音,许融与她是同辈,不需敬茶,福礼便是,常姝音起身回了半礼,而后赠出一对玉镯。
玉镯由常姝音身后的丫头奉上,点螺匣子半开,匣身绚丽,匣中物清润,彼此映衬,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白芙接过的手都迟疑了一下,她不是没见识,相反,她恰恰是识货,这对玉镯较萧夫人的珠钗是差了一点,但跟萧二太太给的荷包一比明显贵重不少——那里面放的是一双耳珰,一入手能捏得出来。
平辈之间,其实不必这么重的礼。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萧二太太笑了起来:“可见得大奶奶是长嫂了,真是会疼人。”
常姝音微笑了一下,显得矜持而端庄,然后介绍起坐在她右手边的少女:“这是府里的大姑娘,珊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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