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慵来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溪畔茶
白芙又去找出一套朱红缠枝梅花纹袄裙来,俏丽又合时气,正要帮忙许融穿上,青枣跑进来通报,说萧夫人派了个嬷嬷,等在外面要求见。
这就是来验看元帕的了。
许融虽捏着鼻子提前做了准备,不表示认同这等腐朽的歪风邪气,直接向白芙道:“你去吧,衣裳我自己穿。”
白芙只以为她不好意思,应一声出去应付了。
过一时回来,向许融报告:“姑娘,那嬷嬷倒还客气,看过了就告辞了,没说什么。”
许融低头系着裙带,“嗯”了一声。这在她意料之内,再苛刻的人家不会在这一关上胡乱留难,事关清白,脾气烈的新嫁娘搞不好当场自尽明志。
她摇摇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信这些东西,自食其果容易得很。”
因为造假也太简单了,几乎零成本,像她,就设法弄了点鸡血而已——萧信那个可能要高一点。
许融想一想又觉得好笑起来,理好了裙摆往外走,边问白芙:“早膳取来了吗?”
白芙应道:“新橙去了,有一会了,应该快回来了。”
许融点头,掀帘出去,外面就是堂屋。
她往堂屋门边站定,深呼吸了一下,晨间空间清冽,放眼放去——没什么好望的,院落空且小,白石铺成十字甬路,只有院墙左边各种了株矮树,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下人给它缠了圈红绸,乍一看算喜庆,仔细一瞧秃得枝干都灰了,根本就是棵枯树,到了春天也回不了春。
但这院中并非毫无希望。
许融侧一侧头,就听到了从另一边的东次间里传来的低低诵读声。
新橙于此时拎着一个食盒出现在院门口,许融微笑起来:“请二公子出来用早饭吧。”
萧信很快出来了,他也换回了常服,一身玄青直缀,发覆方巾,装束俭朴,没什么钟鸣鼎食的富贵气息,更像个小书生。
许融琢磨着他闻鸡起舞,该及时夸奖两句,话没来得及出口,新橙已经走到了跟前,委屈地叫:“姑娘!”
不用许融问,她主动把食盒的盖子揭开来,给许融看:“我去厨房领姑娘和姑爷的早膳,她们就给了我这些。”
许融看了一眼,有粥有点心,没觉出什么问题,便道:“怎么了?”
新橙指着其中一道点心:“姑娘看这个虾饼,边上都发褐发焦了,闻着味道也走了油,分明是拿着不知道哪儿没用完的菜又炸了一遍,来糊弄我们!”
“是吗?”
许融将那盘虾饼从食盒里端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说实话,她没看出什么炸焦又走油的,小半年的咸鱼贵族生涯还不足以培养出她真正(挑剔)的贵族品味。
萧信瞥过来一眼,没说话,但目露了然。
许融见状,请教他:“二公子也瞧出来了?”
萧信才说了一句:“昨晚的宴席上有一道虾饼。”
许融听了点头。
对上了,这就没跑了。
她又看了一眼虾饼,品相都算完好,应当不至于破底限到是从席上撤下的剩菜,更大可能是备菜备多了,转头填到她这儿来了。
这样隔夜又回锅的点心坏是没坏,但通常由下仆们自己消耗,不会有哪家送到主子的饭桌上。
许融看向新橙:“好了,先放下吧。”
新橙不肯,急了:“这样的东西我们凑合罢了,姑娘怎么能吃?我叫厨房换,还不肯换,说什么府里的主子们都这么吃,我们新来的倒难伺候。怎么可能呢,分明是存心欺负我们——”
“不要说欺负不欺负的话。”许融打断了她,“我相信人家没有这个意思。”
新橙愕然:“姑娘?”
虽说姑娘出嫁到了婆家都得矮一头,可她家姑娘不是这个性子,不往远了比,就昨晚还不是这样呢。难道一觉睡过来,忽然醒神了,想再往回找补显一显新媳妇的柔顺?
新橙可不乐意,她到许融身边时候不长,已经迅速习惯了许融原来的作风,主子撑得起,下人才有倚仗,谁想把日子过回头。
许融望着她气鼓鼓的脸,好笑道:“你怎么还不放下,总拿着手不酸吗?”





慵来妆 慵来妆 第23节
新橙不能真顶着来,只好把食盒搁到桌上,不情不愿地往外摆碗筷。
许融却阻止了她:“不用,我不吃,你们也不用吃。”
新橙又惊讶:“啊?”
许融慢悠悠起身,道:“我不知道长兴侯府这么艰难,到了阖府俱食隔夜剩菜的地步。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该给侯府和夫人增添负担,还是自谋生路去吧。”
她在堂屋内环视一圈:“去把青枣红榴还有外面凡我们以及这院里的人都叫上,出去找一家饭馆吃。”
新橙愣了,片刻后大声道:“——是!”
兴高采烈扭头就冲了出去。
院中很快传来喧闹声,丫头们从各个角落跑了出来,有欢喜的,有茫然的,也有挣扎要反抗的:“做什么呀,我不去,不禀报太太,怎么能随便出门,放手,彩蝶,你快去告诉太太——”
“翠庭姐,我也被人拉住了,跑不了啊。”
“那二公子呢,二公子难道不管吗?”翠庭在院中伸脖张望,一下望见了萧信,眼睛一亮:“二公子——”
许融也笑望向他:“二公子,肯赏脸吗?”
萧信将目光从院中收回,言简意赅只说了一个字:“走。”
倘若许融没有听错,他这一个字非但坚决,简直跃跃欲试。
**
这么连主子带下人一大群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出了府,门房上既不知该不该拦,也拦不住,只能飞快遣人禀报了萧夫人。
萧夫人已经起来了,穿戴整齐,正用早膳,闻言乌木筷僵在了半空中:“——什么?”
传话的丫头也很茫然,道:“说是要去外面饭馆吃饭。”
交待得倒很清楚,正因清楚,才显其荒诞——新婚第一天,不拜父母(公婆),不敬茶,跑出府去下馆子?!
萧夫人震怒,又怒得找不着头绪,派人去追的话似乎大题小做,且家丑外扬,不追这口气梗着没处消化——
立在一旁布膳的少妇轻声解劝:“太太,二弟和二弟妹也许是玩心重,待他们回来,太太再教导就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
萧夫人深吸了口气,眼前丰富新鲜的早膳她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丢下木箸吩咐:“去告诉侯爷一声。再有叫你二叔二婶他们也不用着急来了。”
长兴侯府在人丁上比吉安侯府兴旺不少,萧侯爷这一辈共有兄弟三人,其中三房因是庶子,早已分出去了,如今还有二房的萧二老爷一家同在府中居住。
少妇——即萧伦之妻常姝音屈一屈膝:“是。”
萧夫人再转向那传话的丫头,目光一厉:“去说给门房,二郎和二郎媳妇回来了,立刻带到我这里来!”
丫头胆战心惊,连忙应了,转身跑走。
第24章 你猜,二公子兜里还有几……
许融领着人愉快地出府,愉快地选定一家有口碑的老店,一群人乌泱泱进去,分楼上楼下共坐了四桌。
楼下大堂的三桌是下人们,楼上就是许融与萧信,店家一下子迎来这么大客流,伙计们楼上楼下地跑着奉承,乐呵又殷勤得很。
热腾腾的各色粥点不多时就端上了桌,这个点许融也饿了,不与萧信客套,埋头自顾开吃。
萧信也不出声,两人对面而坐,只见盘碟一个接一个地空,用饭到尾声时,萧信放下喝空的粥碗,道:“我在这里有个熟人,去打声招呼。”
站起身出去。
许融望着他的背影,心念一动,想叫住他,终究又没出声,只是微笑托腮,手指在桌面上闲适地点了点。
不一会儿,白芙悄悄跑上来了,喘着气道:“姑娘,我看见二公子去跟掌柜的说话了,好像要付账,我们这么多人——他钱够吗?”
对于萧信的窘困处境,不但许融知道,丫头们也都心中有数。
许融道:“他既然去,总是付得起这一顿,由着他吧。”
白芙忧心:“姑娘叫我们随意点,他们都是难得出来的,可没客气,早知我拦着些了。”
许融陪嫁的下人除了四个贴身丫头外,还有两个管在院中洒扫的粗使婆子,另有不入内院、负责承应府外事宜的几房家人,其中包括了红榴和青枣两个的爹娘兄弟,这么多张嘴,一顿就有可能把姑爷吃成赤贫。
“没事。”许融安抚她,“有句话叫穷且益坚,二公子穷一点,更有助他磨练意志,坚定好好读书的信心,书中自有黄金屋么。”
她随意把诗文一通歪解,白芙不懂这些,但本能地对学问有所敬畏,就信了,安心不提,转而担心起另一个问题:“姑娘,以后怎么办,我们总出来吃吗?”
许融立即摆手:“哪能这么浪费钱。就破费这一回,以后不用了。”
“姑娘的意思是?”
“除非萧夫人想让全城人都知道长兴侯府揭不开锅,否则,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她固然舍不得这么砸钱,而萧夫人更丢不起这个脸。
这个道理不难解,白芙明白过来,犹豫了一下:“姑娘,我们一来就这样,会不会太得罪萧夫人了?她毕竟是姑娘的婆母了。”
她又有点欲言又止,许融鼓励她:“你说完。”
白芙的声音有点不确定地低下去:“我觉得,这也许不是萧夫人的主意,她就算要给姑娘立规矩,不用这么急,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
太掉价了,如萧夫人这样的豪门贵妇,手段狠的毒的都有的是,这么搞就不对劲了,怎么讲,跌出她应有的阶层。
许融笑了:“你说得没错。这件事跟萧夫人的关系应该不大,没猜错的话,我多半是受了二公子的连累——嗯,不该叫连累,算是同甘共苦吧,他从前在府里是什么待遇,现在落到我身上就是什么了。”
萧信那么爽快地同她出来,又抢着找借口去付账,种种因由多在里面,不过他不明说,她也不去点破。
白芙惊了:“那姑娘还——”
“你觉得我不该把事闹到这么大,去跟厨房理论就够了?”
白芙想点头,又不好意思。
许融理解地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坚决地摇了头:“不够。我最横不过能去把厨房砸了,砸完能管一阵子,然后呢?厨房故态复萌,我再去砸第二次、第三次?那时道理还能在我这边吗?”
白芙瞠目:“姑娘可以告诉萧夫人——”
才说了一句她就停住了,因为意识到自己天真到了什么地步。她惭愧地叹了口气:“姑娘太难了。”
“不难。她早晚要给我个下马威的,你知道最有效的阻止的方法是什么吗?”
白芙睁大眼睛摇头。
许融笑吟吟地站起来:“就是我先给她一个。”
白芙哭笑不得:“姑娘!”
许融轻松地招呼她:“走了,二公子的账该付好了,早点回去,免得耽误他读书。”
叫萧信默不吭声地抢着把账付了这事有点有趣,许融想着又在门边转回头来:“你猜,二公子现在兜里还有几个铜板?”
白芙不说话,面露陪笑。
许融多机智的人,一转头,果然,萧信正在门外,眼神冷冷地瞪她。
**
回府路上,许融除了叫白芙去分外买了一包糕点外,就是跟在萧信旁边赔不是,赔了一路,终于把萧信的脸色哄转了回来,愿意开口了。
“进府以后,你不要说话了。”
许融一愣,这是嫌她话多?
萧信接着道:“今天的事是我的主意。”
他话说得简洁,意思非常明确——他要把私自出府这口锅揽自己身上去了。
许融明白过来,又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这感觉有点新奇与陌生,她还没试过被人这么挡到后面去,尤其萧信的肩膀看上去不算伟岸。
她弯了弯眼睛,道:“恐怕夫人不会相信。”
萧信瞥一眼过来,目光质疑。
许融先指了指自己:“二公子,你看,”又将手臂抡成一个半圆,向身后浩荡人群划拉过去,一套动作做完,她忍不住笑开来:“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一目了然呀。”
一大帮全是她的人,何况里面很可能还有萧夫人的眼线,比如那个硬被拖出来的“翠庭姐”。
萧信:“……”
他无语了,拔腿就走。
许融跟他旁边:“二公子,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萧信冷道:“没担心你,我比较担心自己。”
“什么?”
萧信先没理她,只是一边走,一只手缩回去在袖子里摸索,摸索了好一会,才伸出来,手掌摊开,掌心一字排开四枚铜板。
许融一怔,旋即拥着斗篷笑到肩膀都在颤抖:“二公子,你——”
萧信亮了那一手,就把铜板收回去了,许融兀自又笑了好一阵,眼看长兴侯府大门在即,她才停下来,终于说出一句整话来:“二公子,你心情不错呀?”
以萧信的脾气,不是心情好,绝不会和她玩这种花活,也因为是由他做出来的,才显得额外好笑。
萧信道:“一般。”
说着一般,可是他嘴角勾了起来,朝阳映照之下,整张面孔竟好像有一点柔和。
许融追着他问:“二公子,你只剩四个铜板了吗?”
萧信惜字如金:“嗯。”
许融被戳中了笑点,闷声又笑起来,她就这么笑进了府门,门前小厮看见她都卡壳了一下,才道:“——太太有命,请二公子和二奶奶回来后,立即前去正院,太太有话要问。”
许融头也不回:“知道了。”
把大半陪嫁仆从都遣走,只留了白芙新橙跟在后面,这两个大丫头以后要在府中行走办事,该跟着见见世面认认人。
新橙没有白跟,他们到正院时,刚巧一个人从里面出来,新橙眼睛瞪大了,那个人同时也像是吃了一惊,而后才若无其事般避开了新橙的目光,低头自顾向外走去。
“姑娘,”新橙连忙凑到许融旁边,低低叫道:“就是她!”
许融:“嗯?”
“就是这个穿鸦青比甲的女人给我那盘虾饼。”新橙瞪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忿忿又笃定地道,“我记得她,听人叫过她姜嫂子。”
许融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新橙告完状心满意足地退了回去,进去通传的丫头于此时出来,站在门边脆声道:“太太说,请二公子和二奶奶进去。”




慵来妆 慵来妆 第24节
萧夫人所居的正院位于侯府中轴线上,各项材料尺寸都依朝廷规制而建,因此和吉安侯府也差不多,只是细节陈设上不同。
一般没有贵客临门或重要事情,正院正中的堂屋是不启用的,萧夫人日常起居理事,在堂屋东边连着的一个跨院里。一室锦绣铺陈,角落香炉轻吐烟气,萧夫人端坐在炕上,脸色本来沉着,待许融与萧信一前一后进去,她拿眼角一扫,脸色当即控制不住又黑了一层——
这一个两个,晃晃悠悠的,非但没有一点紧张犯错的样子,倒像从哪里冶游回来了似的?
萧夫人含怒不语,将手中茶盅重重放到炕桌上。
她拿架子不说话,许融有话说,将半途中买的那一包点心从白芙手里接过来,放到那个茶盅的旁边,福一福身笑道:“夫人,这是迎明斋的点心,京里出了名的老字号,用料上成又实在,做出来的糕饼香甜可口,他家的玫瑰饼、沙糕尤其是一绝——”
她滔滔不绝夸个没完,萧夫人很快听得不耐烦起来,而许融毫无自觉地继续拱火,话多而密,萧夫人硬是没找着打断的机会,直到她濒临发怒的前一刻,许融终于收了尾,“夫人,我才知道府里情形不好,不过不要紧,这包点心是我和二公子孝敬的,夫人可以放心享用。”
她的尾音里带着唏嘘同情,又加入了两分轻巧的优越感,整个人的感觉怎么说,浮动着浅薄的喜气,几乎快秀到萧夫人的脸上去。
萧夫人:“……”
她的怒意淡去了,涌上的是一股称得上匪夷所思的离奇感:“你说什么?什么情形不好?”
许融喜气洋洋地道:“夫人不要瞒着我了,我又不是外人,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吃上昨晚喜宴的剩菜了,还不算艰难吗?唉。”
她这口气叹得与表情截然相反,堪称幸灾乐祸得活灵活现,而从前因论起,她这反应居然完全圆得起来。
萧信望向她的侧脸。
她一直在笑,但他发现她笑得和路上不一样,眼睛始终没有弯起来,上扬的只有嘴角,露出皓白牙齿,唇齿间含着锐利,笑容里带的是锋刃。
萧夫人则被关键词“剩菜”戳中了神经,终于怒了:“这是哪里来的胡话?谁说的?是不是二郎?!”
她寻上了萧信,萧信收回目光,脸冷了下来,道:“我没说。”
许融愉快接话:“夫人,不是二公子,是厨房的姜嫂子。”
“今早我的丫头去厨房领早膳,姜嫂子给了她一盘隔夜炸焦的虾饼,我的丫头不懂事,和她吵了几句嘴,她就是这么说的。”
第25章 蟾宫折桂
“把姜家的给我带来!”
萧夫人一声令下,才从此处出去不久的姜嫂子又被提溜回来了。
她是个精明强干的面相,高颧骨宽脸膛,周身整洁,挨着门边跪下:“奴婢见过夫人。”
萧夫人劈面就问她:“今早上北院的人去提饭,你都张嘴胡浸了什么?”
北院就是新房所在的小院,因为偏远及闲置多年,连个正经名号也没起,人提起来只按方位来叫一声。
“回禀太太——”
姜嫂子不由向着许融和萧信的方向瞄了一眼,她先前来时撞到过,但惊讶了一下就走了,哪知道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二公子就不去说他了,这位新娶进来的二奶奶也不过是落了架的凤凰,萧夫人喜欢不喜欢,做下人的再清楚不过了。
清楚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姜嫂子自如地推脱:“各房来领用饭食点心,奴婢都是依着厨房的惯例办事。偶然忙乱,办错了一两件也许是有的,但若说冒犯主子的话,奴婢发昏了也不敢。”
“你明明说了,我听得真真的!”新橙沉不住气地叫起来,有许融明白在前面做主,她也不怕,一五一十地将那些话都复述出来。
“——府里的主子们都这么吃,我们不愿意就是难伺候,是不是你说的?”新橙直问到姜嫂子脸上去。
她也有自己的压力,话是她回去传的,要是对证输了,一口大锅可就扣在她头上了。
姜嫂子愕然语塞。
她知道新妇八成就虾饼事件告了她一状,所以一开口已打了埋伏,即所谓“偶然办错一两件”云云,但没想到许融会直接绕过去,抓住她随口而出打发乃至嘲讽人的一句话,别出心裁做出这么一篇文章来!
“夫人,奴婢没、没——”
这一顿一迟疑,就晚了。
萧夫人不是耐烦跟下人扯皮的性子,当即吩咐:“革了姜家的差事,拖出去——”
她忽然心中一动,看向许融。
她回过味来了。
就不应该将人叫过来,不对这个质,可作为的余地才大。就是直接训斥许融胡说,她作为婆母也有这个底气。
许融微微一笑,看来萧夫人毕竟不是她便宜娘许夫人,没那么容易糊弄。
不过,也够了。
果然,萧夫人盯了她片刻以后,慢慢地仍是把话说完了:“打二十板子。”
做事不利落、令她损了颜面的,就是应该处置。
“太太,太太开恩哪,奴婢不是有心的——”
在凄厉叫声中,姜嫂子被拖走了。
萧夫人伸手去拿茶盅,目光回到许融身上。
确实有一点自作的小聪明,从前倒没看出来——
“太太。”
门外有丫头来报,大约因着姜嫂子的余音绕梁,丫头的语气也显得谨慎,“侯爷打发奴婢来说,今日时候晚了,侯爷有事要出门,新人敬茶不如就推到明日罢。”
萧夫人的手指顿在茶盅盖上:“有什么事?二郎成亲,侯爷这两天不是都往衙门里告了假吗?”
丫头小心回道:“似乎是要去访一个从旧都进京来的人,里头的详细缘故,侯爷没说,奴婢也未敢问。”
萧夫人皱了皱眉:“我知道了,去罢!”
丫头连忙退了出去。
“你去——”萧夫人要吩咐身边的一个大丫头,说了两个字停住,目光扫向许融与萧信,不咸不淡地道,“都听见了?这样大的人了,为一点误会咋咋呼呼,闹得误了侯爷的工夫。行了,都去吧,敬茶的事儿明天再说。”
就将两人打发了出去。
**
走出院门的时候,许融听见了姜嫂子的哀叫声。
她被拉倒在外面不远处的地上,二十板子还没有挨完。边上已有了些听见动静赶来围观的人。
许融不欲多看,可是萧信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板子抬起又落下,面无表情。
许融了然。几个月前韦氏那一碗亲手下的面,今早送来那一盘隔夜的虾饼,虽是管中窥豹,已可知这母子俩从前吃过多少暗亏——或者就是明亏。
她往萧信身后避了避,理解归理解,不表示她就看得了这种肉刑。
1...1011121314...6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