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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风云(全二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笛儿
“琥珀小姐这个想法很好,只是酒吧那种地方,拉得再好,也是暴殄天物。”
几个人齐刷刷转过身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人——宋书宁教授。秦笠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沙楠:他怎么来了?沙楠冷哼:这还用说,看笑话来了。
宋书宁一派大师风范站在那里,看了看众人:“环境对一个人养成良好习惯是很重要的。像我的学生,宁可不演出,也绝不将就。我看了一下你们上次在音乐厅的演出,还不错。你们的合奏有现在的水平,可以看出盛教授是用心了,他给你们找对了方向,清楚独奏的能力不及合奏。因此,我很难理解,他怎么能让你们去那种不入流的地方演出呢?”
沙楠和秦笠耳语:“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盛教授不在?”宋书宁说了一大通,几人默然以对,他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盛骅不在,琥珀虽也是指导,但人家是女生,又是外援。裘经纪人觉得自己就是大家长,上前说:“教授去大剧院看他老师彩排了。”
“他倒是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为人师长,哪能这样自私?这是对你们的极不负责。”宋书宁愤懑道。
沙楠乐了:“开始挑拨离间了。”
“你找教授有事吗?有事的话给他打电话。”裘逸冷了脸,没指望这人鼓励他们,可也别泼冷水啊!
“没什么事,盛教授年纪轻,很多地方想不周到。我毕竟是弦乐系的教授,教过你们,想着过来给你们几句忠告。人生的路,每一步都得慎之又慎,一不小心,就会给自己留下污点,以后想擦也擦不掉。”
沙楠他们三个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这位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宋书宁指着三人:“别以为我危言耸听,日后你们进乐团,人家一调查,这人在酒吧混过,立马刷掉。”
裘二代财大气粗地一挥手:“无所谓,人家不要,我要。我建个音乐厅,成立乐团时就招酒吧乐手。”
宋书宁脸色铁青。一旁好不容易弄清他来意的琥珀皱起了眉头:“我不赞成你的说法,什么叫独奏能力不及合奏?只有独奏能力强,音乐修养更完善的乐手,才有资格和别人合奏,不然就成了你们爱说的猪队友。至于酒吧,很多演奏大师都是独奏极其辉煌,但同时又兼顾合奏的音乐家,他们演出的地点有时就放在酒吧。”
“是吗?那大概是中西方文化差异太大。反正我尽了一个老师的本分,你们听进去多少,是你们的事。”宋书宁挺直身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等他一走,几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沙楠说道:“咱们今晚在华城之恋演出,华音里很多人说要早早去占座。他一定是听说了这事,嫉妒了。”说完,又悄悄告诉琥珀,“她也去。”
她?哦,明白了,这个“她”说的是“沙华音”他妈。琥珀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立刻看向秦笠,秦笠淡淡一笑:“怜惜没空,她要练舞。”
琥珀“嗯”了声,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裘逸找了辆七座的商务车,将几人一块儿拉走了。
“谁的短信?”因为大家拿的都是队机,短信提示音一样,响一声,个个都掏出手机看一眼。
“是我!”琥珀不太熟悉手机功能,手忙脚乱地点开。是盛骅发来的短信:到哪了?
沙楠拿过琥珀的手机,替她回道:“还有五分钟到酒吧!”
“多一分钟,我就不等了。”
沙楠问:“盛骅也在酒吧?他不是去大剧院了吗?”
“大概是不放心,特地过来看一眼。”秦笠接过话。
果真就一眼。白色绝影卓越不凡地停在路边,车窗半开着,盛骅人都没下来。确定了几人一个不少,目光落在琥珀身上,说了声:“我走啦!”喑哑的嗓音,有如低沉的大提琴声,就像他等在这里,就只为了和她说这一句话。
琥珀的头一下子晕了,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什么回应都没有。
盛骅想着琥珀那一脸的呆相,上扬的嘴角就怎么都下不来。今天是第三次彩排,梅耶发现了不少问题,要和乐团开个短会,总结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会议结束,还要再排一次。盛骅在下面坐着,突然就坐不住了,和江闽雨打了声招呼就离开。盛骅不担心红杉林的演出,他就是想来看一眼。大剧院到华城之恋还挺远,开车要半个小时。他等了一刻钟,终于看到了琥珀。
他并没有要求她陪同红杉林来酒吧,看来她很有做音乐指导的自觉性,真是乖巧!
回去时盛骅的心情如同五月的晚风,轻如柳叶。前方发生了一起车祸,他不得不绕了很远的路,虽然多走了二十分钟,可他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前面即将拐弯,他刚打开转向灯,就有一辆救护车大响着从绝影旁边呼啸而过,好像也是去往大剧院的方向。
盛骅的右眼皮倏地一跳,他下意识地踩下油门,紧跟着救护车追上去。手机响了,是房楷的来电。他戴蓝牙耳机时手直抖:“是我。”
“你现在在哪儿?”房楷的声音也不稳定。
“我看见你了。”盛骅把绝影往路边随意地一丢,跑向一脸沉重地站在音乐厅前的房楷。
房楷握住盛骅的手:“你要冷静。”
盛骅深吸一口气:“你说吧,我很冷静。”
房楷悲痛地看着他:“太突然了,我就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
盛骅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江老师现在人怎么样?”
房楷侧过身,盛骅越过他,百米冲刺般跑进音乐厅,每迈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往下沉一点。
越过观众席时,想起昨天老师坐在这里对他说:“即使上天明天就拿走我的生命,我也没有遗憾了。”老师那是在说笑,不是真的。老师说过,再难,总有路可走。老师孤身一人,唯一的挚爱就是音乐,他好不容易复出,状态正佳,不会的,不会的……
盛骅停了下来,围在乐池边的团员给他让开了道,他看到他们脸上的同情,看到了梅耶脸上的绝望与无助,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向这边走来,看到了乐池中央,静静地躺在血泊中的江闽雨。
“轰”的一声,盛骅听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倒塌了。这个声音,他在十五年前也曾听到过。只不过,十五年前,他会哭,此刻,他的眼睛却干得像被烈日炙烤的河流,水流枯竭,河床干裂,看不见一线生机。





首席风云(全二册) 第十一章 骑士的凝视
房楷不是个经不起事的人,不然,大剧院总经理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音乐会前发生意外对于大剧院来讲不是个罕事。去年九月,一位瑞士单簧管演奏家来大剧院演出,不知在外吃了什么闹起了肚子,整个人都虚脱了,房楷连夜把人送往医院。新年之际,晚上下了场小雨,再一冻,路上都是冰,一位俄罗斯钢琴家出门散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折了胳膊。处理类似的情况,要么取消演出,要么找人替补。江闽雨这样的意外,一般是找人替补,只是这事不是房楷能定的,得和乐团开会好好商议。也不是随便哪个钢琴家都可以当维乐的替补,首先要梅耶看得上,另一方面,还得看人家演奏家有没有档期,愿不愿意来。
所以房楷只能陪盛骅在手术室外待两小时,之后就必须回大剧院了。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下手术室,门上方的红灯亮着,门口安安静静,就像从没有过乱作一团的景象出现。和别的病人比,江闽雨送来时可能算冷清了,盛骅跟着上了救护车,房楷和维乐的音乐总监一块儿开车过来的。三个大男人,没人哭,没人慌,看上去都很冷静。
房楷心里非常难受,就像气管被什么塞住,上下气的通道被堵住了。这种难受不单单是因为倒下的是自己好友的恩师。他清晰地记得两周前,江闽雨在大剧院里激动地弹奏了一曲《春》。那天他只弹了一半,说还有一半留着下次再弹,那时候他的神情是有些失落的。第一次和维乐彩排,结束后,房楷对盛骅说:“江老师今天的状态太好了,我觉得正式演出也不一定能够超越。”结合突然发生的意外,这一切像不像……回光返照?房楷不敢说出这四个字,可是这种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大剧院的乐池是可以升降的,演出歌剧和舞剧时,乐池降下去,由乐团入场。演出音乐会,如果票卖得非常非常好,就会把乐池升上来,增设几排座位。维乐的音乐会门票当然不愁卖,但他们有原则,也许是为了剧院的整体圣严感,原先多少座就多少座,不允许加座搞得像流行歌星开演唱会似的。因此,乐池也就没有升上去,谁也没想到会在乐池上出事。这次是江闽雨和维乐的第三次彩排,在这之前,他休息了近一个小时,即使先前消耗了很多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从候场区走上台,就在面对观众席鞠躬时,突然栽下了乐池。房楷把这个画面用慢镜头在脑海里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他确定没人与江闽雨接触过,舞台上也没有绊脚的障碍物,就像是……命中注定是这样的结果:不管江闽雨能不能醒来,他都将与这场音乐会失之交臂。
房楷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回头看向盛骅,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那边……我也会告诉你的。”房楷拍了下盛骅的肩,不忍说出“定下谁”这几个字,急忙走了。
盛骅默默点头。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他也可以以过来人的口吻说一句:我也曾历经沧桑。这沧桑历多了,再大的意外,有过五分钟的震愕,他就会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不然能如何呢?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必然会阻止一切意外的发生,正因为做不到,怨天尤人就只是短暂的发泄,于事无补。那就只能以最冷静的态度面对,理智地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现在没有别的奢望,老师活着就好。
他记得自己在汉诺威时,有一年,好像是复活节假期,江闽雨带他去柏林看音乐会。在公园门口,有一个流浪汉在弹钢琴,很多人围着看。他和江闽雨站在最外围,流浪汉弹奏的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江闽雨低低喟叹,说道:“当你想用一首乐曲来表达你哭不出来说不出来的心情时,你首先想到的就是肖邦,只有肖邦才能表达出深刻的痛苦、绝望和孤独。”老师语气中压抑的情感,就好像弹琴的那个人是老师自己。他担心地看着江闽雨,江闽雨却只是短促地一笑:“没什么,我很好。这个人原来也是汉诺威的老师,我认识。他的妻子去年出了车祸离去了,他心如死灰,再没有精力教书育人,他选择了流浪。他说‘最爱的她已不在,我的灵魂无处安放,只能飘着’。”
老师失去了曾经温馨的家,痛苦且孤独,可是老师没有绝望,因为还有钢琴。所有人都看到老师弹奏钢琴时有多么的愉悦,不仅仅是外表,就连老师的灵魂都像在闪闪发光。天堂里没有钢琴,没有音乐会,那么老师一定会挺过来,留在这个连空气里都飘着动人音符的世界。
盛骅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凝视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行李箱的滚轮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焦躁,由远及近。盛骅睁开眼睛,看到柳向栋一副热带打扮,大t恤,花哨的沙滩短裤,脚上一双人字拖鞋。是盛骅通知他的,很巧,他刚下飞机。
“手术室现在什么情况?”柳向栋扔开贴着航空标签的行李箱,气息不稳地问盛骅。
“医生还没出来。”柳向栋那身与时节很违和的装束让盛骅很不适应,他转开视线。
柳向栋瞪大眼睛:“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木呢,不出来就干等着?你文伯伯不是也在这家医院吗?快,给他打电话,让他问问。”
“还是不要打扰医生吧,里面正在急救,有什么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的。”盛骅看了眼手术室。
柳向栋气得两眼发黑:“你还真是淡定,是,闽雨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的老师也不止他一个,你做到这份上好像是不错了。可是你知道闽雨有多疼你吗?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去了汉诺威,他早就回国了。那个时候,他那样的演奏家在国内就像是凤凰下的蛋,金贵无比,回来后必定被重用,说不定华音的校长现在就是他,而不是那个什么指挥。他等于是为了你放弃了事业、放弃了青春、放弃了全部。盛骅,做人要有良知,是不是?”
“柳叔,按你的意思,我现在痛哭流涕、跪地求神,就是有良知?”盛骅平静地问道。
柳向栋被问得一愣,抱着头一屁股坐下,闷声闷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太着急了,有些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觉得我们需要为闽雨做点什么。”
如果能做什么他早就去做了,很遗憾,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柳向栋不死心,还是去把文伯伯找来了。文伯伯爱莫能助地摇摇头:“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最好不要给手术室打电话。”
打听消息和特别重大怎么也挨不着边,柳向栋没办法,只能在手术室前一圈圈地转着。医院手术室门前,柳向栋这样的,是一般病人家属的正常表现,反而是盛骅这种显得有些异常。
文伯伯心疼地看着盛骅,他若还小,自己还能摸摸他的头,拥在怀里拍拍,现在他只能陪他坐着,说几句话。这个孩子真是命运波折啊!
“文伯伯不要担心,我比谁都能调节心绪。”说着,盛骅想笑笑,但没笑得出来,“对了,我学生的事,让文伯伯费心了。”
文伯伯回道:“谈不上费心,只是件小事。”
“您估计她什么时候可以拉琴?”
“她恢复得很快,现在手上的水泡已经全消了,死皮也剪掉了,虽然皮肤还不能恢复成原样,但是拉琴不受影响的。”
盛骅定定地看着文伯伯,沉默了两秒钟后问道:“她最后一次复诊是哪天?”
文伯伯想了想:“过去三四天了吧!”
“那时她的手指就能自如地伸屈?”
“她伤的是皮肤,又不是筋骨,当然能自如地伸屈。”文伯伯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
盛骅目光涣散,像一时无法消化这句话似的。手术室的门开了,戴着口罩的主治医生走出来,环视一眼:“哪位是江闽雨的家属?”
柳向栋急忙举手:“在这儿,在这儿。”
盛骅和文伯伯也疾步走过去。医生和文伯伯很熟,点了下头,对柳向栋说道:“江闽雨以前的病案在哪里?”
柳向栋被问住了,扭头看向盛骅。盛骅回道:“在德国,我现在立刻打电话过去,让人发邮件过来。”
“要快。”医生转身走向手术室。
柳向栋一把拽住医生的胳膊:“人现在怎么样?”
医生迟疑了下:“我们尽力了,但是情况很不乐观。不仅大脑受伤严重,其他地方……我要看到病案再确定。”
盛骅的心倏地一沉,又剧烈地跳动起来,耳后的动脉也突突地跳动着。
柳向栋哀求道:“医生,你要是确定不了就找专家们来会诊。再不行,咱们找国外的,花多少钱都可以。”
医生叹息:“这不是钱的事,人的能力有限,总有些事是超出人的能力范围的。我很喜欢江先生,年轻人或许对江先生不熟悉,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如果喜欢古典音乐,就没有不知道江先生的。我也预订了他音乐会的票。”
柳向栋的手指一点点地松开,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老师人呢?”盛骅把沉到谷底的心一点点地硬提上来。
医生回道:“病人现在先转到icu去了。”说完,手术室的大门又“啪”地关上了。柳向栋拉着文伯伯一同去了icu,看能不能探视病人。
盛骅慢慢地走向先前坐着的长椅,坐下,搓了搓冰凉的手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和江闽雨在汉诺威的助教联系。房楷的电话先打过来了,询问了江闽雨的最新情况后,他说道:“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有工作,不能一直待在医院,我找了两名工作人员去医院专门负责看护江老师。有什么事,他们会和你联系。”
盛骅没有逞强:“好的,谢谢!”
“谢什么呀,人是在大剧院出的意外,本来就该大剧院负责。我们也就只能做做这些了。”房楷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替补江老师的人定了。”
“谁?”盛骅抬起眼睛,看着另一边哭得快断气的中年女子,半小时前,她做建筑工人的老公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刚送进手术室。
“许维哲!”
用沙楠的话说,这是一个很燃的周末。
可能是因为华音来的学生太多,生生把弦乐三重奏演出的气氛搞得像一场摇滚音乐会。曲目还是原先定下来的,先是《g弦上的咏叹调》,接着是季颖中的独奏。稍作休息后,红杉林演出《哥德堡变奏曲》,余音还没散去,不知谁喊了声“大提琴帅哥再来一首”,然后很多人跟着附和。季颖中红着脸先看了眼琥珀,琥珀点点头,他又看了下沙楠,沙楠朝他挤挤眼睛。季颖中会意地一笑,拉起了《卧虎藏龙》里的一首配乐。
苍茫天地间,一袭青衫的侠客手执宝剑纵马驰骋。大提琴的低沉忧郁在天地间回荡,它是风,无处不在的风,不狂虐,也不轻盈,深沉而不凝滞,似乎在低低地诉说,悠长地叹息。天尽头,小提琴忧伤的应和慢慢地飘了过来,它应该是欢快而又悠扬的,此刻,却让人觉得欢乐不过是浮光掠影,只有忧伤无处不在。两把琴,演绎着风和雨的交融、天与地的迷失,怅然像漫天的雨纷纷扬扬。旋律一遍一遍地叠加,不断地回环往复。
酒吧里一片寂静,酒保调酒的动作放慢了,服务生的脚步也放轻了。
这首曲子只是沙楠和季颖中平时戏耍时拉着玩的,没当一回事,没想到效果这样好,两个人越发自信起来,演奏更是精彩。
秦笠不是一个特别有表现欲的人,大概被沙楠和季颖中焕发的激情影响了,当两人的演奏一结束,他便拉起了《船歌》。他的技巧是三人中最稳定成熟的。中提琴的音色温暖又清晰,又是这样一首经典名曲。他记住了琥珀的提醒,运弓时要像鸟儿自如地飞翔。他从没有这般享受过,什么烦恼、困扰都被屏蔽在外,他的世界里只有一枚枚动人的音符。
美妙的音乐怎么能少得了酒呢?啤酒一瓶瓶地打开,白色的泡沫喷洒在空气中。季颖中的学姐送上了一个特大号的蛋糕,把气氛直接推向了燃点。
先不提红杉林今晚多了多少迷弟、迷妹,单说酒吧老板,就已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碰了碰正襟危坐的裘经纪人,说道:“你有没有和婚庆公司接洽下?现在很多人结婚都喜欢请乐队,他们去拉一次,赚得可比在我这儿拉一晚多多了。”
裘经纪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一脸严肃道:“我们红杉林可不是普通乐队,我们将是国内第一支职业的室内乐重奏乐队。我们在你这儿演出不是为了赚多赚少,只是为了增加点演出经验。”婚礼助兴什么的,找别人去吧!
酒吧老板连忙朝他拱手赔礼:“抱歉,抱歉,是我眼皮子浅了。”这酒吧的装修是他亲力亲为的,每一块砖、每一条缝隙他都熟悉,这会看过去,好像很不一样了,像是光鲜了很多。想必是因为这支不普通的乐队,让他的酒吧也跟着金光闪闪了。
夜风在头顶掠过,无声胜似有声,树影在眼前摇曳,看似移动实则静止。像很多春日的夜晚,一切安谧而美好,可惜不和谐的歌声却一次次破坏了这种美好。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红杉林的三人勾肩搭背,占了半条马路,还嫌不够,把反抗无效的裘经纪人也拽上。
琥珀走在四人的身后,这都唱的是什么呀?歌不像歌,调不成调。她圈起双手,叫道:“我讨厌猫,不要叫了。”
“哈哈,那我们一起学狗叫,一起汪汪汪汪汪!”
“我们一起学鸭叫,一起嘎嘎嘎嘎嘎!”
“去,你才学鸭呢!”
“哈哈,那我们一起学狼嚎,嗷嗷嗷!”
裘经纪人实在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嫌弃道:“再叫下去,就成动物园搞全民联欢了。”不就今晚的演出凑合能听嘛,有必要兴奋成这样?
沙楠理直气壮道:“把一百万放在一个富翁面前,他会无动于衷。可是把一百万放在一个穷人面前,你让他怎么淡定?”
“那就装淡定,别在别人面前丢脸。”裘经纪人甩开沙楠的胳膊。
“这不没别人吗,所以……来,我们一起学猫叫,哦,哦,不学猫,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沙楠唱着唱着,调又一转,开始舞起双臂,仿佛面前有千根万根的荧光棒在挥动,“再一次我淹没在掌声中,眼前的你竟如此激动,黑暗中世界仿佛已停止转动,你我的心不用双手也能相拥。如果有一天我迷失风雨中,我知道你会为我疗伤止痛。也许我们的世界,终究有一点不同,可是我知道你将会陪我在风雨中……”沙楠转过身来,想给琥珀一个深情款款的眼神,歌声忽然一停。
他埋怨道:“教授,你以前是不是没玩过手机啊?这一晚上你都没专心看我们演奏,光顾看手机了。”
“我在看时间。你刚刚唱的是什么?”琥珀把手机放进口袋,紧跑几步,跟了上来。
“《给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
“有很多人吗?”
“以后会很多的。”
秦笠和季颖中都“扑哧”笑了,一人一边圈住沙楠:“收敛点吧,哥们,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沙楠竖起食指:“错,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人要及时行乐。”
裘逸气得“呸”了他一声,对琥珀说道:“咱们才刚开始,明天会越来越灿烂,他却说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真是丧气。”
秦笠笑着安慰暴躁的裘经纪人:“童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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