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风云(全二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笛儿
可能是四手联弹的缘故吧,高低声部的对比更加强烈,层次更加分明,细节处理得更加细腻,让这首曲子如梦幻般美。
琥珀再也忍不住,她不能出声问,只能拿笔在纸上写:“这是什么曲子?”
沙楠的小眼睛得意地弯成了一条线,回她:“《彩云追月》!瞧,咱们中国也有这么美的古典音乐。”
果真有月也有云,她从没有质疑过中国作曲家的才华,她知道中国有很多杰出的作品,只是出于东西方乐器的差异性,不太好改编。这首重新编曲的四手联弹让她一下就爱上了。她写:“四手联弹的编曲是谁?”
看到沙楠笑起来的样子,她一拍额头,真蠢,还能有谁?
沙楠写:“每节课的开始,盛骅都会让学生四手联弹或双钢琴演奏一首中国的古典音乐作品,都是由他重新编曲的。”
“双钢琴?”琥珀只看到一架钢琴。
“如果有双钢琴演奏,盛骅会让人把他办公室里的那架钢琴也搬过来。”
琥珀不得不承认,盛骅在室内乐和推广中国古典音乐这件事上真的很用心。可仅仅如此吗?怕是他心里面也忘不了和向晚的合奏,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怀念吗?
琥珀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向晚直直地看着电视屏幕的眼神。
演奏完毕,两位女生似乎还沉浸在乐曲中不能自拔,许久,才双双抬起头,相视而笑,牵手起立,鞠躬,回到座位上。
掌声雷动!一切都和音乐厅的正规演出一样,只是场地小了点,座椅不够舒适。
琥珀发现她们的手里没有谱子,竟然是背谱演奏!
盛骅没有点评两位女生的琴技,只是问道:“这首《彩云追月》好听吗?”
“好听!”下面异口同声。
盛骅摊开双手,走到阶梯教室中间,朗声道:“音乐没有高雅和低俗之分,只有好听与不好听的区别。让你感动的音乐,让你听了还想再听的音乐,让你一下子就觉得悦耳的音乐,这些就是好听的音乐。有时候,出版商和演出商们为了能取得更大的市场效益,会疯狂地炒作、制造话题,拼命地抬高某个作品,你却发现自己对它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而一首无人问津的作品,你却一下和它产生了共鸣。不要怀疑自己的欣赏水平,真正好的音乐,哪怕你不识乐谱,不懂音乐,它也能自然地叩动你的心弦。今天的课,我想讲一位创作出很多好音乐作品的作曲家,他的名字大家应该都很熟悉,而且最近好像还越来越火了,他的名字就叫肖邦。对于我这样的说法,同学们没有意见吧?”
“没有!”又一次异口同声。
琥珀心道,能有吗?你这么霸道!
盛骅满意地走下台阶,回到讲台上,拧开水杯的盖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又拧上。
“我很喜欢肖邦,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作品完美无瑕。事实上,他的作品很单一,大部分都是钢琴谱,他连一部大部头的歌剧都没有。很多人觉得遗憾,我却觉得这就是他。他从不哗众取宠,也不讨好别人,他的内心单纯而又素净,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他的作品,单从难度上看并不高,可是很多人却弹不好,甚至有的人都成了大家了,还不敢碰,为什么?因为他的作品,特别是晚期的作品,一个作品只有一个高潮,而且都是由铺垫一层层精心构建而成的,高潮几乎都出现在靠近结尾的地方。稍微处理不好,整首曲子的演奏就有可能前功尽弃。肖邦的个性内敛、敏感,但他并不软弱,他是个内心非常丰富多彩的人,很多时候,他其实都是豪情满怀的。舒曼评价他的音乐是‘鲜花中的一尊大炮’,有肖邦在,波兰就不会灭亡。这样讲其实有点神化,肖邦没有那么伟大,当然也绝不渺小,他只是坚持了他所坚持的,从不动摇。有很多演奏家喜欢演奏他的作品,诠释得非常到位。但哪个版本才是真正的肖邦呢?这个问题没法回答。我觉得想要通过作品去认识一位作曲家,也许电影音乐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因为电影画面的场景感会直接把人带入到音乐中,让作品变得非常易懂。像《钢琴家》里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这首作品,平静中含着深情,舒展中含着细腻,像是肖邦在深情地诉说着什么,时而会流露出一些伤感和无奈,像是预料到未来要有什么灾难发生一般。影片中,伴随着这首钢琴曲的响起,映入眼帘的是黑白色的一九三九年的华沙街头……”
盛骅打开多媒体系统,屏幕上显示出《钢琴家》的画面,随之,肖邦的音乐在教室内响起。
这是一个安逸的城市,人们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男主人公,也就是钢琴家斯皮曼在电台录制音乐,突然,一声巨响袭来,整个房间都被震动了,但演奏仍在继续,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坚毅和自信……
琥珀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前面伸来一个大号的水杯。也不知盛骅什么时候把水喝完了。
“去,倒点水,不要太烫,不要太冷,温开水就好。”
琥珀向沙楠求证,是她听错了,还是盛骅不太正常?
沙楠眼见不好,摸摸鼻子,忙接过水杯:“好的,马上来。”说着推了推琥珀,拉着她一块儿走出了教室。
琥珀还在震惊:“他竟然敢叫我给他倒水?他……”
沙楠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推着她直跑:“不就是一杯水嘛,没多大个事儿。”
就算不是个事儿,但盛骅那颐指气使的模样真是让她反感!
楼梯口的对面就是茶水间,开水是免费的,饮料要投币买。琥珀看沙楠倒了大半杯开水,准备再加点冰时她一把抢过,又加了点开水:“他不是要喝水吗?烫死他好了。啊,烫、烫,快接着!”水倒得太满,没烫着盛骅,反而把她自己的手指烫红了。
沙楠心中琥珀教授那高大伟岸的形象轰然倒地,她其实就是……一小孩儿啊!
两个人回到教室,多媒体已经关闭,盛骅坐在钢琴前,额角的头发淋了点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阳光,整个人看上去柔和又淡然。他似乎是感受到了琥珀的瞪视,抬起脸来与她对视。
琥珀本来想当着他的面掉头就走,这一对视,却有些魔怔了,身子像被定住,动弹不得。
盛骅用目光示意两人坐下,今天的重头戏要来了,他准备演奏。
“肖邦在梅杰凯岛上疗养时获得灵感,创作了二十四首前奏曲。他的前奏曲并不是一首较长作品的前奏,而是一首首钢琴小品。《雨滴》就是其中一首,它的正确名称应该是《降d大调前奏曲》。至于《雨滴》这个名,有可能是第一段左手弹奏的重复音,好似淅淅沥沥的雨滴,也有可能……”盛骅无奈一笑,“ 即使是‘钢琴诗人’,也难免被‘标题党’,说这是一个雨天,肖邦因为挂念出门采购的他深爱的如姐如友的乔治·桑夫人,所以写下了这首曲子。好吧,随他是什么,咱们听雨吧!”
盛骅看了眼琥珀,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还在。琥珀不由得把坐正的身子又挺直了些。
通过书记的大力推销和坊间有关snow的传说,琥珀知道盛骅会是一位出色的演奏家。
书记说,盛骅每天再忙都会挤出两个小时练琴。这样的人,怎会甘心只事教育,远离舞台呢?
很多人都以为《雨滴》的旋律哀婉缠绵,充满着对不确定的感情的凄苦忧伤,整首曲子的情感应该是孤寂的。但其实是恐惧,有位权威的钢琴家认为《雨滴》的名字应该是:死神在这里,就在那阴影中。那一下一下的重复音,不是雨声,而是死神的脚步声。事实上,肖邦在写下这首作品后不久,就和乔治·桑夫人分手,并在两年后过世。也许他在创作这首作品时就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结局。
那么这才是真正的《雨滴》?不。
不论是雨滴还是死神,一个优秀的演奏家能让每个人在音乐中听到的都是自己。
琥珀听到自己的心一下一下跳得很急。
旁边的沙楠不住地抚摸着胳膊,他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盛骅的演奏就是这样的酣畅淋漓。
“怎么样,很厉害吧?”沙楠傲娇地问琥珀。
琥珀在最后一个音消失在盛骅指间时,把憋着的一口气一点点地吐出。片刻后,她的情绪恢复正常,轻描淡写道:“哦,很一般!”
其实是很好、很好的。
算好时差,琥珀给许维哲打了个电话。北京时间七点多,美国那边是早晨七点多,许维哲勤奋,应该已经起床准备练琴了。
电话一拨就通,许维哲温雅的声音里带着调侃的笑意:“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我一定要记下来,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说得我从前好像多失礼似的,不是也经常打电话给你吗?”
“以前你身边有米娅,你疏忽了什么,有她提醒。现在不一样,你独自在外,你要是挂念一个人,是出自心底的挂念,不是礼貌的挂念。”
“哪有那么复杂?”琥珀没觉得这前后有什么差别。她要是真不想和谁联系,绝不会勉强自己,才不理会什么礼貌不礼貌。
许维哲不多解释,仿佛要她自己体会:“是有事找我吗?”
许维哲的声音听着很轻,身边好像有很多人。琥珀隐约听到机场广播,像是在通知飞往华城的航班正在办理登机手续。
“你在机场吗,准备回中国?”
“不是我,是我妈妈,她今天回华城,老家那边有点事。我来机场送她。”
哦,是严苛的周晖女士,没劲。
“你怎么不一起回呢?你来了,我也有人说说话。你不知道,中国有很多方言,有的完全就是另一门外语。”琥珀小声抱怨道。
许维哲听了乐不可支:“中国人多地广,语言种类当然很丰富。不仅语言,新疆和西藏那边连文字也不同,过的节日也不一样……”
“知道,知道,中国很大,世界第三。”琥珀怕许维哲给她科普个没完没了,忙抢着说道,“上次我们不是聊了几句盛骅嘛,你知道他那个双钢琴组合为什么要解散吗?”
许维哲沉默了一会儿,浅笑道:“你很在意他呀!”
琥珀忙不迭地反驳:“我怎么可能在意他,我、我都讨厌死他了。整天拉着个脸,有话不好好说,动不动就吼我、挑衅我,还让我在课堂上给他……给他倒水!”
许维哲这次沉默的时间长了点,以至于琥珀都要以为断线了,差一点准备重拨时,他才说:“讨厌他,怎么还要打听他的消息?”
琥珀理直气壮道:“多了解一点,才能发现他的弱点,我好反击啊!”
许维哲无奈地一笑:“你呀,真让人担心。”
“担心什么?”
“你一个人在外……”许维哲欲说还休。
琥珀立刻显摆道:“我一个人很好呀,我现在在华音里面不会迷路,会自己做早餐,洗衣服、整理房间也都可以。”
“哎哟,进步很大啊!”
“是呀,我也被自己吓到了,可见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许维哲对snow解散的原因也不是很清楚,他说道:“你看世界上那么多著名的组合,古典音乐、流行音乐、摇滚乐,他们不管合作多久,最终都会分开的。分开的理由可能是对音乐的理念有了冲突,也可能是彼此的能力渐渐悬殊,或是其中一人有了更好的发展,又或是市场不看好他们……”
琥珀断定:“snow一定是盛骅有了更好的发展才解散的。”
“盛骅现在发展得很好吗?”
“至少他的路很宽阔,而向晚的路很狭窄。她再和盛骅合作,会非常吃力。”
许维哲很想问她,你这是贬低还是夸奖啊?他失笑摇头,琥珀的世界就是一座精美的象牙塔,塔外的一草一木,一滴雨、一缕风、一片云、一点阳光,都会让她觉得惊奇万分。他又何必说太多呢,她开心就好。
这天晚上,琥珀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舞台上演奏,不是独奏,而是小提琴钢琴二重奏,曲目是舒曼《童年情景》组曲里的其中一首《梦幻曲》。她快乐地任轻盈的旋律将自己包裹,不时抬眼看向钢琴前坐着的那个人,那个人感觉到她的注视,徐徐抬起头……上帝,是盛骅!
琥珀生生把自己给吓醒了。
首席风云(全二册) 第六章 失态的天鹅
第二天真的降温了。琥珀听《晨间新闻》里的气象女主播说,这种现象叫倒春寒。时间不会很长,一两天后气温就会回升。女主播还提到了一个节日,叫清明节,说是祭奠过世亲人的节日,人们可以去扫墓时顺便赏春。
郊外,油菜花、桃花和杏花都陆续开放了,柳树已经成荫。
米娅给琥珀收拾的行李很齐全,差不多四季的衣服都备上了。她还给琥珀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小礼物,上次琥珀送给沙楠他们三个的就是其中的几份。导师的那份包装得格外精美,琥珀把精美的小礼盒拿出来掂了掂,哼了一声,又把它扔进了箱子里。
琥珀把刚挂进衣柜的大衣又拿了出来,还裹了条围巾,她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在包里放了把雨伞,这才提着琴盒走出门。
沙楠说盛骅狡兔三窟,不是天天都在公寓。琥珀昨晚刻意竖着耳朵听,没听到下方的动静,只听到对门拉美帅哥铿锵有力的鼓声敲了大半夜。但经过盛骅的公寓时,琥珀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狡兔,这个词语似乎愉悦了琥珀,她一路乐到了沙楠他们的琴房。他们今天没大课,全天都待在琴房。琥珀按书记的指示,借着为他们指点的名义,也准备一整天都泡在这里。
三人都到齐了,沙楠在检查琴马的姿势,秦笠在擦拭琴弦,季颖中在给琴弓上松香。他们边保养琴,边聊着明晚的芭蕾舞演出。琥珀从三人的话语里听出他们是第一次去看芭蕾舞剧,她诧异地问秦笠:“以前你都没去看过你女友演出?”
秦笠不好意思道:“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登台,以前……她是编外人员。”
沙楠在一旁补充:“所以咱们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去给她捧场。”
琥珀听懂了。秦笠的年龄比她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他的女友应该和他差不多,或小一点,这个年龄才从编外转到正式,在芭蕾舞者里属于比较晚了,估计是跳多人舞。和演奏家不一样,芭蕾舞者吃的是青春饭。琥珀也曾见过一位六十岁还在舞台上演出的首席舞者,前提是,她的名气很大,她有演出机会。像秦笠女友这样,再跳个几年,演出机会会越来越少,差不多就要退出舞台了。但她能一直坚持到现在,想必是很爱芭蕾吧,说不定上帝会心生怜悯呢!演奏家里,很多替补一奏成名,这就是上帝的温柔。
秦笠显然很为女友能登台演出感到高兴,他虚心地向琥珀请教:“看芭蕾舞有什么讲究?”
“没有什么讲究,和音乐会差不多。明晚是哪个剧?”
“《天鹅湖》。”
对,那天兰博先生也提到过去年各大剧院都重新排练了老柴的舞剧。《天鹅湖》简直就是芭蕾艺术的代名词!世界上没有一个芭蕾舞演员不会跳两段《天鹅湖》的选段,它是真正的扛鼎之作,用极致的美展示着芭蕾舞的魅力。
沙楠坦言道:“要不是听说过《天鹅湖》的故事,看她们在台上跳来跳去,一句台词都没有,除了欣赏下她们曼妙的好身材,其他就是一睁眼瞎。”
琥珀说道:“有台词呀!”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不过,是哑语。”琥珀站起来,把双手贴在胸前,“这表示‘我’。”三人点头,这个很好理解。琥珀又把双手放于身体胸口左边的位置,右手在里面,左手在外面,掌心向自己,“这是‘爱’。”
沙楠咂嘴:“真复杂。”
季颖中答道:“爱本来就不简单。”
沙楠给了他一拳:“说得像个专家似的,是不是作曲系的学姐告诉你的?”
季颖中脸色一变,忙朝窗外看过去。窗外有人,不过不是让季颖中胆战心惊的学姐,而是悄然而至的盛骅。盛骅朝他轻轻地摇了下头,让他不要声张。
沙楠和秦笠在专注地看着琥珀演示,谁也没有发现这一幕。
“这是对天发誓。”琥珀把食指与中指并拢,将手举向天空,然后她非常活泼、俏皮地一左一右地交替拍着手,还转了个圈,“这是高兴……”
琥珀的笑意冻结在嘴角,太突然了,她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盛骅。盛骅大方地回应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灿烂明亮得让琥珀无法直视。
“不必对天发誓,我相信你很高兴见到我。”他越过她时,轻声道。
“……”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航班飞往外星球,琥珀想立刻、马上离开地球。
裘逸跟在盛骅后面,也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他优雅地一弯身,执起琥珀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琥珀小姐,这其实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上一次是在医院的急诊室,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叫裘逸,裘,名贵的衣服,逸,轻盈的身姿,你可以把我的名字简洁地理解成漂亮而又名贵的衣服。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什么事……”
“裘逸?”盛骅叫了一声。
“来了!”裘逸大声地应着,朝琥珀挤挤眼,把名片往她手里一塞,赶忙站到盛骅身边。
沙楠他们三个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裘逸这孙子怎么来了,盛骅不会是想把三重奏改成四重奏吧?如果是,他们就用生命来抵制。
琥珀用了超强的意志力,才一脸平静地转过身,平静地坐到椅子上,平静地把琴盒拿过来,平静地去开琴盖。在做了昨晚那样一个梦之后,在演示哑语时被撞见后,换谁都不能从容优雅地面对吧?她要找点什么事来做,显得自己很忙,这样就能忘记发生过的事,不用和盛骅对视了。平时一转开关,琴盒的盖子就会弹开,今天怎么转也没个动静。琥珀急出了一身的汗,恨不得去找把榔头把琴盒砸开。
一只指甲修剪得整齐漂亮的手无奈地落下来,拂开她的手,开关向左一扭,“啪嗒”,盒盖开了。
“方向错了。”
琥珀僵成了一尊雕像,简直想死。
盛骅的眼角不着痕迹地弯了一下,站直身子,看着沙楠他们:“在练琴前,我有几句话要讲一下。既然你们仨已经正视我提议的走职业路线这件事,那么我们现在就要开始步入正轨。首先,你们需要一位经纪人来为你们打理一切对外事务,让你们可以不受外界打扰,静心练琴。我考虑了下,这个经纪人就由裘逸来担任。”
裘逸在心里大笑三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昨天你们对我爱搭不理,今天我让你们高攀不起。
“现在,经纪人来说两句吧!”盛骅在琥珀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把位置让给裘逸。
裘逸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眼睛飞快地眨个不停。怎么回事,他们三个怎么不仅没有反抗斗争,反而两眼晶亮,像是无限惊喜?
必须惊喜啊,在两秒的心理冲击之后,沙楠他们瞬间回过味来,盛骅真是太英明神武了,虽然裘逸的琴弹得一塌糊涂,但是做经纪人却是再合适不过,凭裘家在商界的号召力,以后什么样的赞助拉不来?有他在,他们的职业之路一定会越来越平坦。他们瞧不上的是钢琴系的学生裘逸,却非常欢迎经纪人裘逸。
“啪啪啪……”三人热烈地鼓起掌来。
这下目瞪口呆的人换成了裘逸。他用眼神询问盛骅,他们没疯吧?
盛骅神情淡然,眼中却还是溢出了一丝怡然自得之色。这叫什么呢,物尽其用?不,应该叫能力最大化。每个人的能力不同,在这个领域不显优势,说不定在另一个领域就能发光发热。裘家让裘逸来华音,既是想结识下艺术界人士,也是想准备一下进军古典音乐市场。目前古典音乐看似并不赚钱,单靠票价,根本举办不了一台音乐会。但有朝一日,当古典音乐被中国大众所接受,票务收入、专辑销量、演奏家的影响力等,在商人眼里,不仅可以带来巨大的利润,还能兼有风雅的名声。裘家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目光比别人超前。裘逸以后有可能就负责这一块,现在让他来打理一个弦乐三重奏也算是实习了。当盛骅向裘逸的父亲提起这件事时,裘家掌门人立刻大手一挥,给了一大笔赞助,就当是裘逸的实习资金了。
资金到位,弦乐三重奏终于可以正式启航。
盛骅朝裘逸鼓励地点了下头,这也算皆大欢喜吧!他瞥了眼身边的琥珀,椅子上有钉子吗?动来动去,人都挪到椅子边了。
琥珀察觉到盛骅在看她,立马直起了身子,不动了,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就是不看盛骅。
裘经纪人不知怎么做的心理建设,终于镇定下来,开始发布自己的就职宣言:“喀,喀,喀……各位同学。”
沙楠牙根一酸,哎呀妈呀,真心吃不消。秦笠和季颖中也是紧抿着嘴角,生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我有言在先,别看我平时温和有礼,很好相处,但在工作上,我却是一个非常严肃认真的人,一是一,二是二。咱们这个弦乐三重奏,你们给我听好,要么不做,要做就给我做好。做好了,我是不会让你们吃亏的。我会给你们设个底薪,这个底薪不高,但绝对不会让你们饿死,免得你们扛着生计这面大旗不好好练琴。然后再视你们的表现实行绩效考核,所谓表现,一是到勤率,二是练琴的认真程度,三是演出的质量。盛教授说想让你们去街上和酒吧增加点演出经验,不是我对你们不够信任,事实上也确实信任不了,你们现在的水平,去哪儿都是丢人。我还想着你们能在外面一炮打响呢,这丢人,就先丢在华音吧!周六晚上,琥珀小姐在音乐厅会有一节大师课,课后,我为你们争取了一个演出机会。”
对呀,大师课,琥珀已经把这件事给丢在脑后了。这一被提起,琥珀的心情就不太好,重心有些倾斜,这一倾斜,椅子跟着倾过去,人差点跌倒在地,她吓得一把抓住椅背。椅背怎么会有温度?她扭过头,哪里是椅背,分明是人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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