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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指云笑天道1

    刘穆之冷笑道:也是秦国的敌人最多的地方,苻坚当年灭国无数,为了显示他的宽大仁慈,把鲜卑,羌,匈奴这些给他消灭的国家的贵族与部落,很多迁入了关中,一来方便看管,二来也能就近控制,如果在平时,秦军兵力强大,这些人不敢有异心,但是现在,秦军大败,苻坚在长安的精锐近卫羽林军几乎全军覆没,到时候失去了弹压力量的这些异族,只怕会趁乱而起了,苻坚若想保命,只有收缩战线,把邺城和洛阳这两大据点的氐族军队撤回关内,撤邺城的兵,则慕容垂有在河北复燕的可能,而撤洛阳兵,你说得益的会是谁?

    刘裕脱口而出:那一定是离中原最近的荆州桓氏得利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笑论天下狼烟起
    刘穆之叹了口气:不错,事实一定是这样的,谢家北伐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而桓家北伐是为了建立功业,好篡位夺权,这是两家的根本区别,慕容垂一定是看清楚了这点,才会跟桓家作这样的交易,他的本意是让秦军与北府军在淝水这里大战,两败俱伤,秦军主力尽失,而北府军也损失惨重,无力北伐。

    刘裕点了点头:然后苻坚回到北方,收缩各地的氐族兵力,死保关中,中原和河北就出现了巨大的真空,无力北上的谢家,北府军会退回江南,最多是保有两淮之地,而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的桓家军,却是会挥师北上,不仅收复南阳盆地,还可以兵出宛洛,收复中原。

    刘穆之正色道:所以慕容垂不惜指使慕容兰在寿春城背叛你,让秦军得了寿春,逼北府军提前与之决战,就是想最大限度地消耗北府军的实力,就算北府军战败,秦军也是损失惨重,无力征讨江南,这时候慕容氏和桓家军联手,一样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看,都是一个有胜无败之局啊。

    刘裕恨恨地一跺脚:只可惜,今天没有杀了苻坚,破了他们的这个如意算盘!

    刘穆之摇了摇头:祸福相倚,苻坚不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刘裕的心中一动,看着刘穆之:有什么好事啊?刚才分析了这么半天,只会便宜了慕容家啊。对我们大晋,对我们北府军,可是有百害无一利啊。

    刘穆之笑了起来:这事情总有好处和坏处,哪可能只有单方面的呢?寄奴,就算桓家可以进军中原,就算慕容家可以崛起于河北,但是这样也会给北府军带来机会。你想想,对于皇帝来说,是谢家的威胁大,还是桓家的大?

    刘裕点了点头:当然是桓家的威胁大,谢家最多只是把持了朝政,但还不至于威胁他的帝位,可桓温当年是真正地想要取而代之的,说起来,还是谢家和王家一起硬顶,才保住了司马氏的帝位。现在的皇帝,虽然对相公大人把持朝政有所不满,但还不至于为了取代谢家,就让桓家控制大权。

    刘穆之笑道:这就是了,桓家跟慕容家如果有私下的协议,夺取了洛阳,那情况就会跟当年桓温北伐,灭巴蜀,入关中,取洛阳,最后进军河北,想要一统天下的情况差不多了,有此惊天功业,桓冲势必再次起了异心。这一点,桓玄跟你见面的时候,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

    刘裕正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桓家的荆州兵马夺取了洛阳,那皇帝和建康城的世家,也不会再为谢家,为北府军的北伐制造障碍了?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谢家毕竟有底线,至少是相公大人在位时,不会谋夺皇位,但桓家是完全不受控制的,一旦让他们得了整个中原,甚至是关中,那势必行桓温之事。所以,谢家就会给放出来,与桓家抢时间,去占中原,占齐鲁。

    刘裕奇道:那桓家军不会转而去攻取关中,建立基业吗?还有,他们如果占了洛阳,只怕谢家再想北伐,也来不及了吧。

    刘穆之摇了摇头:洛阳是四塞之地,周围有各路关隘防守,如虎牢关等,北边则是黄河。但另一方面,想从洛阳出去,攻取关东的广大地盘,也不容易,反倒是从两淮出发,顺着汴水西进,或者是向北入齐鲁之地,都很方便,在进军的速度上,北府军不会比荆州军慢的。

    至于关中,那里羌氐杂居,已有数百年,迥异于中原汉地,而且按慕容垂的这个计划,苻坚如果收缩兵力,力保关中的话,荆州军是无法吃下的,当年桓温倾荆州之军力,打进关中,却始终拿不下长安,最后只能粮尽而退,损失惨重,好几年都无法缓过劲来,有了这个教训,我想桓冲是不会轻易进军关中的。

    刘裕咬了咬牙,正色道:可是慕容垂如果在河北起兵,那应该能很快地夺取河北之地,他慕容家鲜卑人野心勃勃,绝不会满足于只占河北之地的,到时候与我们隔河对峙,只怕我们很多年都无法收复失地了。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只要邺城的秦军不撤,慕容垂没这么容易平定河北的,这点,我想玄帅和谢家,会想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上次让你去找丁零人,也是布下的一步暗棋了。

    刘裕奇道:丁零人?你是说翟氏部落的那些强盗吗?难道在乱世之中,他们也能有所作为?这回洛涧之战,我们几乎尽灭丁零主力,他们自保都难,又怎么可能自立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强弱之势,本就是可以不断转化的,河北的鲜卑人不多,丁零人却是散布大河南北,翟氏多年来,打家劫舍,凶名显著,在治世的时候,显得势力不强,但乱世之中,肯追随他的散兵游勇一定不少。所以寄奴,你不要小看了这些人,虽然在你的面前,他们不堪一击,但是如果是在乱世之中的中原和河北,还真能让他们成事呢。

    刘裕咬了咬牙:怪不得玄帅严令,不许让我杀了翟斌,放了他一条生路。可是就算翟氏自立,跟邺城的苻丕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穆之正色道:要是丁零人率先扯旗造反,河北大乱,那苻丕就有借口不回关中了,他是庶长子,回了长安后只能交出兵权,居于太子苻宏之下,这显然是他这个有野心的皇子不愿意的,之前秦国攻荆州之战,这两个皇子的明争暗斗就很厉害了,所以苻坚在攻下襄阳之后,只让另一个皇子苻晖留守,把他们两个都调离。有苻丕和几万秦军顶在河北,无论是丁零人还是慕容垂,想迅速起兵自立,都没这么容易,更何况

    说到这里,刘穆之眼中冷芒一闪:我想以慕容垂的精明,不会这么轻易就起兵的,没猜错的话,他还要观望一阵!



第五百六十八章 风声鹤唳天王叹
    寿春北,一百三十里外,荒野地。

    苻坚一动不动地伏在马背之上,张夫人已经坐到了他的背后,紧紧地拉着缰绳,娇躯也是死死地贴在苻坚的身上,基本上不太会骑马的她,在苻坚中箭之后,就成了驭手,不知是不是上天的神灵保佑,居然在半昏迷状态的苻坚的指点之下,她还算是控制好了这匹西河天马,一路狂奔,四个时辰之后,终于逃到了这里。

    苻坚的右肩之上,一片血渍,这一箭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也把他疼得不行,只是刚才在逃命的阶段,身后杀声震天,似乎所有人都在高喊着:休要走了苻坚,休要走了苻坚!

    而被这声音所惊吓,苻坚基本不敢停下来包扎一下伤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喊杀之声,才渐渐地减小,终于,苻坚意识到了肩膀上的疼痛,哎呦一声,叫了出来,而张夫人给这一惊,紧握住了马缰,西河天马顿时收住了四蹄,直立原地,巨大的惯性震得苻坚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外一歪,就滚下了马鞍。

    周围一阵惊呼之声:天王,天王!

    苻坚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漆黑一片,看不清东西南北,只听得凄凄的风声,还有天空之中似乎有人在鸣叫:休要走了苻坚,休要走了苻坚!

    苻坚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惨然的笑意:难道,孤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一声鞭响,啪地一声,把苻坚那混沌的意识从下落的深渊之中拉回,他感觉自己的腰上一紧,被什么东西卷住,然后一股大力发起,自己的身体高高地腾空而上,随着一声断喝:天王,请恕臣无礼!一只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挟持住了自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苻坚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踏上了地,而整个人,也终于站定了。

    苻坚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只见一个伟岸的身影,正跪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地:是,是张将军吗?

    紫面无须的张蚝抬起了头,他的眼中泪光闪闪,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天王,您可千万要保重啊,臣救驾来迟,死罪!

    苻坚的心下稍宽,一边的权翼的声音响起:天王,刚才您落马的时候,可是吓死臣等了,幸亏慕容都尉及时赶到,用长鞭卷住了您,抛向空中,才给了张将军接住您的机会。

    苻坚转头看向了另一边,只见慕容兰已经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沉声道:天王,卑职救驾来迟,刚才事出突然,只能行非常之事,若是伤害到天王的玉体,还请治卑职之罪!

    苻坚勾了勾嘴角,上前两步,扶起了张蚝和慕容兰:张将军,慕容都尉,你们忠心于孤,孤怎么可能责罚你们呢。这笔功劳,孤一定会记下的,只是现在兵败至此,孤也无法赏赐你们什么东西,只有暂且寄下,以后再行封赏了。

    说到这里,苻坚的眼睛看到了张蚝的披风之上,这件本来非常威风,漂亮的将军披风,早已经破破烂烂,上面一块一块尽是烟尘与血迹,苻坚的眉头一皱,脱下了自己的披风,亲手系到了张蚝的身上。

    张蚝先是一愣,转而连连摆手:天王,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苻坚叹了口气:今天兵败如此,全赖将军忠义相随,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孤虽然此战战败,但有各位忠心的臣属,将士们,孤相信,上天不会抛弃我们的,张将军,你奋战至此,衣甲尽裂,孤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穿成这样呢?这是你应得的,不要推辞!

    张蚝感动地热泪盈眶,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末将愿誓死追随天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苻坚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些,他摇了摇头,那奇怪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着:大家有没有听到,有人一直在叫着要追杀孤?好像这声音,还有些是从天上传来的。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抬起了头,只见两只白鹤从空中翔过,振翅而鸣,配合着这风声,倒真有几分象是喊杀之声呢。

    张夫人恍然大悟,说道:天王,怕是你把这风声和鹤唳之声,当成了喊杀之声了吧。咱们这一路逃来,早把晋军远远地甩在后面了,现在方圆十里之内,并没有别的军队,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苻坚点了点头,突然心中一阵巨大的悲凉袭来,就在一天之前,他还是不可一世,想着一统天下的霸主,可是现在,却落得如此的境界,苻融的脸,在他的眼前一直晃动着,让他热泪盈眶,一瞬间,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慕容兰的声音突然冷冷地响起:天王,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才护你突出重围,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咱们只有继续向北走,才能安全。

    张蚝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大胆,慕容兰,你竟然敢对天王如此放肆!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在这非常时期,遵守平时的那些繁文褥节,那是愚蠢,我们这些人现在是在逃命,没有时间和功夫去思考,现在兵荒马乱,就算晋军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也会有无数的散兵游勇,会对我们构成威胁的。

    张夫人勾了勾嘴角,疑道:我们大秦的将士,也会对天王不利?

    慕容兰点了点头:平时里的将士,自然是军纪严明,但现在兵败如山倒,几十万大军,只怕战死三分之一到一半,余皆溃散,失去了建制,没有军法约束的这些散兵游勇,没吃没喝,要想不饿死,就要抢劫和杀戮,若是有些人起了歹心,看我们人少,更可能谋害天王,去邀功请赏呢。

    苻坚心烦意乱,叹了口气:兵败如此,居然连自己人都会打孤的主意,天哪,孤怎么会到这一步?!



第五百六十九章 穷途末路遇忠仆
    苻坚说到这里,突然肚子叫了一声咕,这一下响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从早晨到现在,只吃了早晨战前的一顿,还只是个六成饱,拼杀一天,逃命一天下来,早已经是腹中空空了,刚才全神贯注地逃亡,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现在随着苻坚的肚子一叫,大家全都感觉到头昏眼花,两眼冒金星了!

    慕容兰也觉得腹中饥饿,毕竟她在看押张夫人的时候,也没捞到吃喝,这一路狂奔,对于一个女子,既然是强壮如她的女杀手,也有些支持不住了,但她仍然沉声道:天王,卑职愿意四处去寻找一些军粮来,请您在这里暂避,有张将军在,除非碰到大股的敌军,不然应该没事的。

    苻坚举目四顾,只见四面风吹草低,一片萧条,是不折不扣的荒郊野外,空中除了几只白鹤外,成群结队的乌鸦和秃鹰在飞舞,而草丛之间,时不时可以看到野狗那绿油油的眼睛在闪烁,都是向南奔跑,看来淝水一战,两军加起来十余万的尸体,足以把方圆几百里的食腐动物全都招来。

    苻坚叹了口气:罢了,咱们再加把劲,快要到彭城了,只要进了彭城,咱们就不缺吃喝!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边的草丛之内响起:天王,万万不可入彭城啊!

    苻坚的脸色一变,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张蚝一下子抽出了佩刀,厉声道:什么人?快出来!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带着二十余个面黄肌瘦的中老年汉子,拉着十几辆车,从草丛中走了出来,车上装载着不少又黄又黑的面饼,还有十几坛酒,若是平时,锦衣玉食的苻坚是根本看不上这些东西的,但是现在,对于这些饿得前心贴后心的人来说,无异于满汉全席!

    苻坚的双眼开始放光,看着那个老者,他的头发编成一条条的小辫子,正是氐人最标准的发式,苻坚咽了一泡口水,说道:老人家,你是何方人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老者叹了口气:小民乃是天王您的子民,关中人士,姓名不足挂齿。这次天王南征,小民带全村男丁随军出征,壮丁们都进了军队,而小民和这些老伙计,身体羸弱,无法作战,只能作为民夫落在后面,为大军输送粮草饭食,今天正好是我们向前线运粮,可没曾想到说到这里,这个老人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苻坚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之意:都是孤,妄自尊大,指挥无方,方有今天之惨败,不仅连累了忠勇的将士们,你们这些本不应该卷入战事的民夫,也受苦了!

    这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不,天王,咱们是氐人,更是大秦子民,不论是为国还是为了我们氐人部落,跟着您,都是我们的荣耀,小民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从军灭过燕,击过凉,平过代!把我们大秦的旗帜,插遍了九州大地,您给了我们作为战士的荣誉,也给了我们在这个乱世中得享太平的大秦,所以就算再让我们选一次,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跟您南下。这次胜不了晋国,还可以休整再战,我相信,老天有眼,一定会让我们胜利的!

    苻坚的眼中热泪盈眶,手在微微地发抖,他抓住了这个老者的手,看着他手上那一道道的裂纹,哽咽着说道:孤这个天王,太不称职了,这么好的百姓,却让你们受孤的连累,吃了这么多苦!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别的不要多说了,天王,刚才这位姑娘说的对,兵荒马乱,外面的乱兵都有可能对您不利,这里不可久留,赶紧吃了这些东西,然后上路吧。

    苻坚点了点头,上前拿起一个饼,环视四周,说道:列位臣工,各位将士,你们今天辛苦了,来吧,吃了这些东西,咱们继续上路。

    张夫人的眉头一皱,轻声道:天王,这些食物她说到这里,警惕地看了这老者一眼,欲言又止。

    苻坚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作为一个帝王,他以前不管吃什么,都会有人先行去试吃,以防有人下毒的,但刚才自己一激动,直接就拿了这个饼,现在若是不吃,那就是明着怀疑这老者,人家看起来一片赤诚,在危难之中还跟随自己,若是这样公然怀疑,实在是有失自己一向的仁义之风,甚至是违背基本的做人原则了。

    苻坚正在犹豫间,身边一阵伴随着少女芬芳的香风飘过,慕容兰从他的身边走过,从车上又拿了一个饼,自顾自地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笑道:老人家,饿死我了,我这小女子先吃个饼,你们没意见吧。

    那老者刚才也看出了苻坚的犹豫,正不知所措时,有慕容兰这样解围,一下子笑了起来,点头道:姑娘,你慢点吃,我这里还有酒肉呢。

    他说着,一挥手,身后的那些汉子们纷纷取下了车上的布盖,肉香四溢,有十几只烤鸡也露了出来,随着几坛酒的封泥给打开,浓烈的马奶酒的味道也飘了出来,这回除了慕容兰外,张蚝等人也都纷纷上前,饮酒吃肉,啃饼充饥,片刻之后,苻坚见没有人有任何中毒的异样,也算放了心,也笑着上前吃了起来。一时间,刚才还气氛紧张压抑,充满了悲伤的这片小荒地,变得笑语风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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