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指云笑天道1
刘裕的心中一动,孙无终的话让他意识到,此人乃是荆州桓家的公子,只是桓家与江东的这些世家大族一向形同水火,荆扬两大藩镇的矛盾也贯穿东晋立国的始终,为何这桓公子,会和那两位高门贵女在一起呢?
那个叫婷云,身着碧衣,如同一朵盛开荷花的贵女勾了勾嘴角,说道:孙叔,不是桓公子要硬闯军营的,是我想要桓公子轻车快马,好体验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你也知道,在家里,在城里,大人们是不让我们这样放飞自己的。
妙音微微一笑,正要帮婷云开口,秀目流转间,突然看到了孙无终身边站着的刘裕,先是一愣,转而粉脸微微一红,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轻轻地摆弄起自己的裙角来。
刘裕却是没有注意到两个贵女,他的目光,完全落在了这个桓公子的身上,不知为何,在这个人身上,他总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与从不同的气质,这是他自出生以来,从没有人给过他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气质,一时也说不上来,不仅与刘敬宣,檀凭之这些武夫兄弟们不一样,与刘穆之,徐羡之这些文人子弟也不同,甚至与谢玄那种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也不一样。
这个人谦和的外表之下,隐约间有股子说不出来的阴森气氛,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骄傲,从他那嘴角边勾起的笑意,可以看出,刘裕的心中感觉并不太好,即使刘敬宣那样一来就吹牛逼,咋咋呼呼,要跟自己争队长,但他知道,刘敬宣这样的人,是可以当生死兄弟的,但这个桓公子,不知为何,给他的感觉却是一种让人难以透过气,也不能与之平等相交的压迫感。
这位桓公子,正是那日在京口出现过的桓玄,他对着孙无终笑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晚辈的错,毕竟赶车的是晚辈,孙将军如果要责罚的话,请按军令惩处,晚辈绝无二话。
孙无终叹了口气:罢了,你虽然纵车放马,但毕竟是在营门之外,若是在营中驾车乱跑,你这个车夫,本将军定然斩杀!但现在的话,本将军也无权处置于你。桓公子,今天你和二位小姐都是来劳军的贵客,入了军营之后,希望能严格遵守军中规则,不然的话,本将军也无情面可讲!
桓玄点了点头,正色道:自当从命!他一回头,对着后面那几十名骑马的护卫沉声道:全都下马步行入营,不得喧哗,有违军纪者,本公子绝不回护!
所有的护卫齐声喝道:诺!然后纷纷翻身下马,两个护卫把这些马匹全部牵到一边看管,而其他的人则都站到了桓玄的身后。
孙无终点了点头,对着一边的刘裕说道:刘军士,把拒马拿开,准备迎接贵客入营巡视。
那刘婷云终于注意到了刘裕的存在,她也是先是稍稍一愣,转而不屑地歪了歪嘴:哟,这人还真的从军报国了啊。
刘裕听到这话,微微一笑:得蒙小姐的指点,男儿应该从军报国,建功立业,现在的刘裕,已经不是那个京口讲武的魁首,而是北府军飞豹营的普通军士,还请小姐多多指教。
刘婷云给这不卑不亢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粉脸通红,而桓玄则对着刘裕微微一笑:刘壮士,前日里你比武夺魁的时候,我正在一边亲眼目睹,拳横腿霸,京口刘大,果然名不虚传啊。
刘裕那天比武之时并没有看到桓玄,甚至也不知道刘婷云和王妙音也在一边观看,他还以为这两个贵族小姐早就去了广陵呢,听到这话时,有些惊讶,转而疑道:桓公子当日在京口?
桓玄点了点头:正是,我正要去义兴接任郡守之职,得去建康的吏部报道,听闻京口之地民风强悍,五月五日有讲武大会,所以正好借机一观。
说到这里,他对着身后的两位佳人微微一笑:说来也巧,当日不仅目睹了刘壮士的英雄气概,也得遇两位璧人,还结识了孙将军,可谓人之之幸事啊。
刘裕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怪不得孙无终好像早就认识这桓玄,原来那天孙无终也带着两个小姐去看讲武大会了。
孙无终在一边开了口:婷云,如果这回知道是你前来劳军,我是不会同意你来参观的。罢了,大战在即,还希望你能记得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你是来鼓舞将士们的士气的,不是让大家都不痛快。
刘婷云不满地勾了勾嘴角:知道了,孙叔叔,我不跟这人一般见识了,您就让我们参观一下你那赫赫有名的飞豹军吧。
孙无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北府军,飞豹营。里面请!
第一百四十六章 桓玄入营观演武
孙无终走在最前面,与桓玄并肩而行,而刘裕则稍落后两步,跟在两位世家贵女的身后,四五个扎着双鬟的婢女,提着香炉,拾着前面主子的裙摆,亦步亦趋,一行人就这样穿过了两行标枪也似直立,全副武装的将士们,而这些人的目光,也随着桓玄等人的移动,而一直跟随,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坚毅镇定的神色,军容严整,不动如山!
桓玄一边走,不边不停地点着头,笑道:北府军虽然是新组建,但果然名不虚传,早就听说两淮一带的流民帅,个个手下都有一帮英雄好汉,先父当年出镇京口的时候,也一直说京口酒可饮,兵可用,以这些地方的兵源组建起来的军队,一定是所向无敌的铁军。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刘裕一眼:看看刘壮士这样的人也来从军,就知道此言非虚了。对了,不知道刘壮士现在军中担任何职呢?
刘裕平静地回道:我们现在正是在新兵训练期,还未授予军职,卑职不才,临时给授予了伍长之职,协助官长进行管理。
刘婷云冷笑道:我还以为刘里正一旦从军,那起码能当个幢主呢,那天给你打的那个什么刁球,不就是幢主吗?你既然比他厉害,怎么连个幢主都做不到呢?说到这里,她笑着向孙无终说道:孙叔叔,你们是不是埋没人才了啊?还是说,这军中有不少比这刘里正更强的?
孙无终摇了摇头:婷云,军中不要乱说话,这桓公子刚才已经问过了,刘伍长也回答过,现在是新兵训练期,暂时不授军职的,这个伍长,也只是临时授予代管的。等到训练结束时,至少他们这一队人,是要选个队正出来的。
王妙音的秀目流转,不经意地扫过了身边的刘裕一眼:难道以刘裕之能,也只能最多当一个队正吗?刘姐姐刚才说的不错,那刁球还不如刘裕呢,不也是身居幢主吗?
孙无终笑道:不是这样说的,刁球虽然输给刘裕,但他以往剿匪平叛,立过不少战功,那个幢主也是靠军功升上去的。这点,我想皇甫护卫和吴护卫应该很清楚吧。
跟在桓玄身后的两个熊罴一样的壮汉,正是那天出现在京口的皇甫敷与吴甫之,这二人今天也跟着桓玄一起入了军营,所过之处,都是不停地打量着这些飞豹军士的身形,尤其是看这些人的胳膊与腰,一路走来,不时地暗中点头。
听到孙无终的话后,皇甫敷笑道:不错,军队有军队的规矩,无功不赏,有过必罚,铁一样的纪律,才能出天下强兵,才能与北方的胡虏军队一争短长。王小姐,刘裕就是再有本事,也得立了功后,才能升官,不然,按大晋军律,新兵训练后,最多也就是队正,可管五十人。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即使隔着幂离,也能看出,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就希望刘壮士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早点升迁吧。
刘婷云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为什么这些军士们都是站成五排呢,而且刚才这个刘裕说什么他现在当伍长,管五个人,怎么不是管三个,或者七个人呢?
刘裕平静地回道:刘小姐,这是军中的一向规矩,五人为伍,十夫一伙,五伙一队,十队一幢,三幢一军,这些是大晋的基本军制。
王妙音微微一笑:那为什么要五人为伍呢?小女虽然知道这个规则,但一直不知其原因,还请刘伍长释疑。
刘裕点了点头:因为自古以来,大凡征发兵士,往往是直接从百姓平民之中征发,自汉以降,五户一保,若是国家遇战事,需要每户出丁,这就需要五户的保长,带头负责每户的丁壮从军,而这个保长,就自然地成为军中的伍长了。
王妙音点了点头,幂离之后,星眸闪闪:原来如此,那刘伍长带的,就是你们京口的老乡,正好五户一保了?
刘裕摇了摇头:不,这回北府军是募兵,与平时的征兵不一样,我们都是自愿投军,并不受那种五户一保的限制,但军中的制度,还是按平时征兵时的五户一保,十丁一伙,五伙一队来安排的。因为,这已经是我大晋的基本作战单位了。
刘婷云对这些军中的规则,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趣,她从袖中掏出一方秀帕,伸进幂离之中,擦了擦脸,嘴里说道:这天热死了,妙音妹子,我看你们也别说个没完了,早点安排些有意思的演练,让我们也开开眼吧。
孙无终的嘴角勾了勾:婷云,你今天来这里是想干什么的?
刘婷云笑道:桓公子说了,今天来军营,除了看到军中的情况外,还可以看到军士们的操练,演武。那天刘伍长是跟人擂台上一对一地打斗,这回能有几百人在这里列阵而打,不是更有意思吗?
孙无终的嘴角勾了勾:可是本将军接到的任务,只是安排你们来参观军营,并没有要安排演习啊,而且,他们都是刚刚投军的新兵,训练不过两个月不到,还未熟习战阵之事,只怕未必能让大家满意吧。
桓玄淡然道:孙将军,这么说来,你的部下,还没有作好上战场的准备了?
孙无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桓公子此言何意?我的部下,随时可以投入战场作战,就是刘裕他们这些新兵,也已经掌握了战阵之法,完全可以打。22
桓玄点了点头:想必孙将军也知道,秦虏已经大举南下,攻我襄阳,荆湘一带,大战一触即发,而这东线扬州,也不可能平安无事。也许随时就会有战事爆发,你的部下,随时可能开赴战场,我们这回奉了朝廷之令前来劳军,一来是鼓舞士气,二来也是要为朝廷检验军队的战备情况,以决定用哪支部队首战!
孙无终咬了咬牙:既然桓公子这样说,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了,请各位上讲武台一观,我这就安排两队新兵操练战阵!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要的是,实兵演练!让两队人放开了,真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沙场点兵排槊刺
孙无终对着身边的一个副将吩咐了几句,此人点了点头,拿起了两面令旗,沉声道:第四小队听令,各自分开,准备演练,刘裕,刘敬宣各带半队,排槊刺击,时间,二刻钟,最后站立者为胜!说到这里,他低头对身边的传令兵小声道,让檀凭之也过来。
刘裕与刘敬宣对视一眼,这个排槊刺击是要大家都用真实的步槊,去掉槊头包上布裹,沾上白灰,然后两队相列,就跟战场上一样,列阵而刺,以军中的演习规则,若是身上沾了三处白色灰记,也就是说给对手刺中三次以上,则判定为失去战斗力,需要退出演练。
以前大家的格斗对刺,只是一对一地这种较量,还从没有过列阵而战的演习,今天,孙无终在桓玄等人面前,下了这样的命令,那显然是要大家拿出所有的本事,按实战的要求来进行演练了。
刘婷云格格娇笑,不停地拍着手:好啊好啊,太好玩了,这真的就跟打仗一样呢。妙音,你说,这回谁能赢呢?
王妙音微微一笑:不好说啊,两边都是精锐之士,看起来胜负难料,也许,要看运气吧。说到这里,她的秀眉微微一蹙,转向了桓玄:桓公子,刘伍长他们都是新兵,可能这战阵之事还没有演练纯熟,真要演练,只怕不太好吧。还是让已经训练了长时间的老兵来演练,会不会更好些?
桓玄摇了摇头:王小姐,这北府军全军都是新募的各地壮士,并没有什么老兵,再说时间不等人,如果秦虏明天就南侵,难道我们能说,军队还没有训练好,要等等再打吗?会稽王让我等前来劳军,不就是要看看现在北府军的真实战备水平吗?
王妙音朱唇微抿,似还有话说,站在一边的刘敬宣突然中气十足地大声道:桓公子说得对,要是明天就打仗,那我们明天就要上战场,请桓公子,两位小姐放心,我们随时作好了为国征战的准备!
桓玄哈哈一笑,看向了刘敬宣:果然是条壮士啊,不愧是将门虎子,敬宣,你
孙无终突然咳嗽了两声,桓玄一下子意识了过来,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军中,私谊以后再叙,刘敬宣,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刘裕的心中一阵疑惑,一边从医士营偷跑过来的檀凭之小声道:这刘敬宣是何来路,怎么连这个桓公子都认识他?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啊,也难怪这么嚣张。
刘裕微微一笑,低声回道:他不是来的时候就说自己是官家子弟,但就是要靠本事来争取队正嘛。象他这样的很难得了,我想,阿寿会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公开他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孙无终似乎也听到了后面的人对刘敬宣身份的议论,他的脸色一沉,大声道:没听到本将军的军令吗,分为两队,排槊演练,现在!
刘裕与刘敬宣互相点了点头,各自往一边走去,这些天来,隐约之间已经形成了刘裕和刘敬宣的两个带头大哥,全队的新兵也是分为两拨,分别在两人的带领下每天操练,较劲和竞争,也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看着二人各自转向一边,所有人都按着平时的分队,各自站到了刘裕和刘敬宣的身后,而其他队的军士与闲杂人等,则各自散开,很快,这面大旗之下的校场之上,只剩下了第四小队的四十八名军士。
刘裕的身后站了二十三个人,魏咏之,魏顺之,檀凭之,虞丘进等人都在他的一边,而刘敬宣的身后,孙处,向靖,谢停风等人也是站成了一排。辎重营的辅兵们匆匆地跑进跑出,把一杆杆包了槊头,沾了白色灰粉的一丈四尺长(四点二米)的步槊,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中,拿到槊的人,一个个扶槊而立,一边套上皮甲,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个小铁块,系在槊尾。
刘婷云睁大了眼睛,这会儿她们已经和桓玄一起,坐在了一边早就准备好的一处高地上的凉棚之内,在这个位置,下面的举动一览无余,她一边吃着一片西瓜,一边对边上的桓玄奇道:这步槊怎么这么长啊,还有,他们为何要在槊尾挂小铜块呢?22
桓玄微微一笑:步槊是用上好的榆木或者乔木所打制,第一作用是在战场上顶住对方步骑兵的突击,尤其是骑兵,刘小姐,要知道北虏的骑兵众多,冲起来速度快,力量大,往往一下子能把人撞飞出去十几步呢,排成密集队列的整队士兵,有可能都会给一下子冲倒五六列,甚至是十几列,这就是我们大晋的步兵,打北方铁骑吃力的原因。
王妙音的眼中光波流转:是啊,在南方江河纵横之处,北方骑兵难以发挥,但一旦到北方平原,铁骑就是无敌的存在了,我大晋几次北伐,都是因为在平原上打不过骑兵而失败的,这一丈四尺的步槊,就是为了对付骑兵而专门制作的吧。
桓玄的眼中光芒闪闪,语调也变得沉重起来:说起这事,我桓家其实最有发言权,先父大人三次北伐,除去第一次消灭了割据巴蜀的成汉国外,后面两次一次在关中,一次在黄河边上的枋头,都是无法战胜对方的精锐骑兵,防不住他们的突击,而功亏一篑的,他老人家回来之后,就改进兵器,制作了这些超长步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以步克骑!孙将军,我没说错吧。
孙无终点了点头:不错,这些长槊是当年宣武公和令叔在先后出镇京口时下令制作的,这十几年来,我们已经把这槊法和阵列演练纯熟了。
刘婷云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这么长的槊,用来顶骑兵的冲击,这个我明白了,但槊尾加上铜块,是什么意思呢?
王妙音微微一笑:姐姐可曾见过乡间农人挑扁担?这些木头竹担也有重量,要想两边平稳,只有居中拿取才行,但军士们持槊,是只持一头,那前端就会因为重量而下垂,无法击刺,只有象这样在槊尾加个小铜块,才能配平两边的重量,如此一来,前方的槊尖,才可平直啊。你看,就象刘裕现在举的这样。
她春葱般的素指一指站在东边队列最前,横槊前举,不动如山的刘裕,秋风吹拂着他那张岩石般坚毅的脸,更显男儿的豪情,配合着他气势十足的大吼:北府军飞豹营第四小队左队,呜呼!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战阵怒吼壮胆色
刘敬宣也不甘示弱,跟着大吼道:呜呼,呜呼!
随着两个队长的战吼之声,后面的军士们列成了一排,全都端平了长槊,大声吼起:呜呼,呜呼!一边吼着,一边列起整齐的队列,向前行进。
桓玄轻轻地点着头,对着一边的孙无终笑道:孙将军,你们北府军的呼喝之声,都是这种呜呼呜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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