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指云笑天道1
一众押了刘裕的赌徒们,爆发出了阵阵的欢呼之声,涌向了那堆满了钱的供桌,而十几个维持着秩序的胥吏衙役们则拼命地分开众人,高声道:别抢,不许抢,一个个来,都有份!
远处,刘林宗和杨林子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刘林宗笑而不语,而杨林子则长叹一声:看来我低估了这个刘裕了,没想到他不仅武艺过人,勇力绝伦,更是有这样的心机啊。
刘林宗点了点头:不错,我第一眼看刘裕,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人,粗犷的外表之下,心细如发。
也许你是觉得他文才一般,甚至识字不多就轻视他,但城府心机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文才不足可以学,但是这智谋,却不是可以随便学到的。
说到这里,刘林宗叹了口气:从这个赌局一开始,就是刘裕设的一个圈套,甚至他肯从渡口来这里,也是存了要镇住天师道这帮人,让他们不至于在京口乱来之心。
杨林子的脸色一变:什么,他还有这种心思?不可能吧。他一个京口小吏,不过一个里正,也就比平民百姓好那么一点,连流内官都不是,要得罪天师道的人做什么?
刘林宗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他少年时的那场天师道卢悚作乱吧,他儿时的玩伴因此而分别,周围的熟人乡亲也多有人死难,所以天生就反感这种宗教。
刘裕虽然位卑,但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要不然,又怎么会为了几个素不相识的北方流民,就去得罪本地的刺史吗?
杨林子喃喃地说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吗?
刘林宗微微一笑:所以当刘裕听说天师道的教主又来这里布道传教时,他就跟过来了,想看看这里有什么名堂。
他亲眼看到了这天师道在这里的影响力,又是搞仪式,又是请这些北方流民和十里八乡的京口百姓里吃喝,施些小恩小惠。
你看,那檀凭之等人一来,就穿上了新衣服,以后若是有人生病问药,或者是欠债无法偿还之时,这天师道就会让教友互助,甚至到时候可以煽动民变,酿成事端,这些,都是历代这种打着宗教,信众旗号的野心家起事,所惯用的伎俩啊。
杨林子咬了咬牙:那就不应该让他们在这里传道。哼,我回去后就要向陛下上书,让他禁止天师道在大晋境内的活动。
刘林宗摇了摇头:我再说一遍,阿宁,现在大敌当前,天师道是可以利用的力量,等扛过秦国这一波再说,北方信佛,天师道没有发展空间,所以保大晋就是保自己,等我们能平安地渡过这一次,再谈处置天师道不迟。
说到这里,刘林宗看向了刘裕:至于这刘裕,今天恐怕是有意地要打压一下天师道的气焰,让本地的民众和那些从北方南下的流民知道,天师道也不是真的神仙,也不是万能。这回他之所肯跟那个徐道覆比掷石,只怕是有意先输一阵。
杨林子奇道:什么,故意先输?
刘林宗微微一笑:聪明人不会在对对方不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就一下压上所有,徐道覆和他一别多年,入了天师道,能练到何种程度,他也不知道。
所以第一次,他只压了四十钱,就是为了游刃有余,即使输,也只是一部分,并非全部。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四十三步,也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而徐道覆一把就扔出了四十五步以上,尽管是吃药,但这说明了他的实力,而且是不是有更厉害的药,还未可知。
比掷石,刘裕大概并没有把握,但他玩了个花招,比站着砸,又是先用言语相激,惹得徐道覆在盛怒之下答应。
这回他再押上所有,信奉天师道的人,包括立场摇摆不定的人,这回把钱都押上了徐道覆,而他一把胜出,不仅赢了徐道覆,还赢得了比第一次多出几倍的钱!
说到这里,刘林宗叹了口气:此人有天生的头脑和灵敏的嗅觉,今天他的表现,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是个上好的人才啊。
杨林子咬了咬牙:有如此人才,岂能不用?幼度,这回你如果不要他,那我可要把他保举到朝廷之中了啊。
刘林宗摇了摇头:不,现在不行,刘裕是最低等的士族,形同寒门,一下拔到朝中,会有无数人攻击他,别的不说,就是刁家,能放过他吗?好钢需要千淬百炼,璞玉需要层层打磨,他的未来,我会安排。
说到这里,刘林宗负手背后,转身就走:好了,今天就看到这里吧,明天就是五月五了,传说中的京口大比武,我们可以大饱眼福!
第二十六章 千金散去还复来
刘裕抱臂而立,面带微笑地看着孙恩指挥着手下们抬起徐道覆,恨恨地离去,而孙恩最后回头狠狠地瞪了刘裕一眼,拔腿就走。
卢循摇了摇头,向着刘裕稽首行了个礼,也转身而走,本来遍布这个小村周围的天师道徒众,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无忌拿了一个布囊,微露的袋口看起来,起码串了四五串钱,晋朝时没有银两,也不流行隋唐之时用绢帛来作为中高档的等价物,一般的交易还是用铜钱,而每一千钱则串在一起,成为一贯。
出外的旅人经常会把几贯钱缠在腰上,既当裤带又方便知道钱是否失窃,而腰缠万贯,就是这么来的。今天,从这布囊里粗粗一看,刘裕起码赢了四五千钱。
何无忌把布囊递给了刘裕,说道:刘里正,今天你赢了四千七百二十三钱,请你数数。
刘裕微微一笑,看了看袋子里的钱,自己的那一百二十钱捆成一串,在那些成串的钱里,显得格外地明显,而除了这一百二十钱,六百多个散币则是沉在囊底,显然,这个本钱和赢得的钱,是分开计算的。
刘裕取回了自己的那一百二十钱,又从散钱里数出了六十钱,放进了自己的搭链里,然后把整个布囊递给了一边的檀凭之,笑道:这钱,就给大家分了吧。
檀凭之的脸色一变,连连摆手:不不不,使不得,这是刘大哥你赢的钱,我们怎么好意思要呢。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你天师道的那些师兄弟们,道友们给你,你会不会要?说着,他指了指檀凭之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应该是他们给你的吧,你收下不也是没有问题吗?
檀凭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这不一样,这是,这是道友啊,我们是捐了五斗米入道的,既是同道,互相扶助是应该的。
刘裕摇了摇头:可是我并不是你们的同道中人,不也是仗义出手吗,你们的道友是兄弟,难道跟我就不是了么?
檀凭之哈哈一笑:刘大哥教训得是,这倒是小弟见外了。好,那我就代我们这平虏村的四百七十三户道友,谢谢刘大哥啦!
他说着,拱手行礼,直接到腰,在这个时代,除了下跪外,这已经是最隆重的礼节了。
刘裕也还了个礼,说道:不,这笔钱,你给昨天跟你一起来,或者是这两天一起来的那两百多新流民兄弟就行了,你们刚南下,缺钱买农具和耕牛,需要这钱,而本地已经定居过的居民,他们是有家底的,并不需要。在这里扎根,就好好地过日子。
虽然说道友之间要互助,但我还是得提醒一句,你们是大晋子民,要忠于国家,忠于朝廷,即使是大祭酒甚至是教主说的话,也得留个心眼,先想明白了再听。
这几句话刘裕说得很严肃,檀凭之也正色点头不已,他也听说到了卢悚的事情,知道刘裕意欲何为。
放心吧,刘大哥,你的意思我清楚。我们会留个心眼的。
刘裕微微一笑,对着何无忌说道:何从事,在你看来,这些经你手介绍来京口的流民,安置得如何呢?
何无忌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很好,非常好,老实说,我就是怕他们在京口这里得不到妥善的安置,才要过来看看的,毕竟是我给他们开的路引,虽然说已经不在我职责范围内,但若真的出了事,我心里也不会安宁的。
而且接下来胡虏随时可能南侵,我们也需要这些对北方情况熟悉的流民来从军,帮助我们抵抗胡虏,檀兄弟,如果国家有难,需要你们从军,你们会来吗?
檀凭之一挺胸,沉声道:我们早就做好这准备了,跟胡狗,我们不共戴天,保家的同时也是报仇雪恨,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大晋皇帝一句话,我们二话不说,老少爷们全上战场!
何无忌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他转头看着刘裕,勾了勾嘴角,刘里正,你是英雄好汉,现在国家有难,何不从军报国,建功立业于沙场之上呢?
刘裕微微一笑:还有些家事需要处理,一旦安顿下来,会好好考虑何从事的提议的。
何无忌笑道: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刘从事,我们可以回去了。
刘毅点了点头,对刘裕说道:刘里正,明天就是五月初五了,你懂的。
刘裕会心一笑:明天见。
何无忌和刘毅招呼着手下们离开了这个村边的空地,人群渐渐地散开,檀凭之在一边睁大了眼睛:五月初五,什么意思?
刘裕微微一笑:这是我们江南之地的风俗了,自古以来,每逢五月初五,乃是恶月恶日,传说中各种邪气会涨,蛇虫出没。而为了镇压这些邪气,江南各地的百姓,都会自发地组织演武格斗大会,以镇慑想要害人的妖孽。
我们京口这里,年年如此,到了明天辰时,各地的宿老们就会宣布格斗大赛开始,所有京口地区的成年丁男,都会开始格斗大赛,挑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的人打。
打趴了求饶的人则淘汰,剩下的人继续打,一直打到一个村决出一个胜者为止。到下午的时候,十里八乡的胜者们会集中在一起,再继续这么打一轮,最后的胜利者,就能得到京口真好汉的称号,为期一年。
檀凭之听得两眼放光:太好玩了,这种打架大赛,没有限制吗?万一打伤了人,或者结了怨,怎么办?
刘裕笑道:都是乡里乡亲,怎么会下重手打伤人呢,一是不许插眼睛,二是不许捏蛋子,三是不许抄家伙,打到服为止。
檀凭之嘿嘿一笑:那我们能参加不?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是新来的,到时候问你们的村长或者里正吧。他说了算。我记得你们平虏村的村长,姓高名衡,三十多年前就搬来了吧。
檀凭之笑道:正是,一会儿问他去。不过
他四下张望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后,小声道:晚上有精彩表演,刘大哥想来看不?
第二十七章 天人交合之仪式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精彩表演?什么意思?
檀凭之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昨天晚上教主说了,晚上会有祈福的仪式,之后,会有天人交合的表演。
刘裕的眉头一下子就紧紧地皱了起来:就是祭祀那种吗?这可是有违国法的,我身为朝廷官吏,见到了肯定要制止!
檀凭之摇了摇头:不,这个不一样,这是我们天师道的内部仪式,也是教我们道友们如何导气行气,阴阳交融,最后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果。朝廷禁止的是那种杀人祭祀的邪恶仪式,但我们这个,是允许的。
刘裕奇道:这怎么可能允许呢?
檀凭之笑道:刘大哥刚才也看到那个徐师兄,在喝了一小瓶的丹药之后,马上就力量大涨了吧。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第一次胜得过你?
刘裕点了点头:我知道,天师道是以这种丹药秘方进献给达官贵人们,以求得他们的庇护。可是朝中的那些世家子弟,需要象徐道覆那样一下子变得力大无穷吗?不需要吧。
檀凭之摇了摇头:不不不,刘大哥误会了。这种增强力量的丹药只是一种,更厉害的,是那种称为逍遥散,或者是五石散的东西,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刘裕的眉头越皱越深,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正色道:这个当然听过,听说这东西能让人血脉奋张,毛孔里都要向外喷出热量,需要与女子交—合以泄火,如果是趁着酒劲,那就更厉害了。
非但如此,还可以让人产生出各种各样的幻觉,能让本来行房不行的人,一下子变得威风八面,如上云霄。那些建康城中的不少门阀世家子弟,就是每天里痛饮酒,然后服用这种五石散,然后行那荒淫无耻之事。莫非,这些个五石散,就是你们天师道提供的吗?
檀凭之笑道:具体的事情,我一个普通道民哪知道,但是教主和大祭酒都说过,我们的天人交合仪式,跟那建康城中,达官贵人们的那些聚众行淫,没有什么区别。以前在北方,我是没有见过这东西,昨天夜里教主说了,为了庆祝我们这些北方道友新来,会进行这个的仪式让我们开开眼界的。同时,也会向天师上尊祈福,以保佑我们身体安康,京口之地能风调雨顺。
刘裕的心中一动,说道:可是我并非你们的道友,又怎么能去参加这种仪式呢?
檀凭之凑了上来,低声道:昨天我留了个心眼,多要了一套这种道友的衣服,刘大哥,咱们的身形差不多,你穿上我的这身衣服,晚上举行仪式的时候都是要蒙面的,我想,只要离得远一点,不会有人认出你来。
刘裕奇道:蒙面?为何要蒙面?有这个必要吗?搞得鬼鬼崇崇的,你不是说这个是公开允许的仪式吗?
檀凭之叹了口气:难道刘大哥没考虑到一个问题吗,就是这种天人交合仪式,是谁来进行这个表演啊。
刘裕倒吸一口冷气:对啊,这个我怎么会疏忽了,听说北方胡人进行这种仪式是用战俘和奴隶,而那些高门世家们搞这种集体的,也是用自家的奴婢,你们天师道要行此事,男人自然是乐意,可是女子从何而来?
檀凭之咬了咬牙:听说这样的事情,是让道友家属中的女性成员自愿献身,但行此事,毕竟有违礼教,即使是同道中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女做此事,也会出离愤怒。
以前神教之中也有过因为有人受不了这种事情,愤而杀掉主持仪式的祭酒和自己的女儿之事。所以后来教中定下规矩,凡参加此仪式者,都需要蒙面进行,心中必须虔诚,不得有淫邪之念。
刘裕冷笑道:如果不是淫邪,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仪式?我是搞不明白,当众表现这种天人交合,图的是什么?难道贵教的神仙们喜好这一口?
檀凭之的脸微微一红:这个,就非我等底层道民所知道的了,不过以前我们那里的祭酒说过,此事一是教普通的道民们熟悉房中之术,毕竟我们很多人从小连春宫图都没看过,房事不过是为了生儿育女,黑灯瞎火地一通乱拱就草草完事,毫无乐趣可言。
第二,这种阴阳交合仪式可以让人强身健体,导气调理阴阳五行,达到延年益善的效果,甚至练到极致,可以洗经换髓,羽化飞仙呢。
刘裕冷笑道:你信这个?真的靠修仙就能成仙?檀兄弟,不是我说你们天师道的坏话,但真正的能成仙的仙人,你可曾见过一个?
檀凭之勾了勾嘴角:刘大哥,虽然你我一见如故,称兄道弟,我也知道你因为卢悚的事情,对我们神教一向有看法,但也请你稍微尊重我一下。
我们家在北方世代信奉神教,我的父祖辈也多蒙同道兄弟们帮忙扶持,才能共同渡过那艰难的岁月。就是这回我全家南下,不也是响应教主的号召吗?
刘裕叹了口气:不是我有意要说你们天师道的坏话,但是这种飞仙成神之事,本是虚妄,作不得数。你若是真信了这个,一辈子为之努力,要是达不到效果,那岂不是会很失望?
檀凭之哈哈一笑:这种飞升成仙之事,是要讲仙缘的,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一辈子心存希望,为之努力,最后即使不成,也可了无遗憾,哪能做都不做,就去认命呢?
我亲眼见过家父,家大父过世之时,仍然是满面红光,眼中尽是希望,说这辈子修仙不成,但来世还会继续走这条路。这就是我们檀家对于神教的信仰,人有了信仰,才有希望,才有盼头,刘大哥,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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