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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美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骑猪上清华
这会子出了大太阳,热的人出汗,刘乾捏着粉帕子擦了擦脖子,冲她抛媚眼,“能跟九殿下一道,是咱家的福分。”
他身上应该抹了粉,汗一出,裹着粉香汗臭还隐约能闻到一股尿骚味,直冲姬姮的鼻子,姬姮这时也不知怎的想到先前在暖池里遇见的小太监,他身上倒没有这些令人恶心的脏味儿。
刘乾没等来她说话,眼瞧要分道,突然低声跟她笑,“咱家听皇后娘娘说,丽妃娘娘病的有些重,前头皇后娘娘还想叫咱家去探望,没成想咱家空不出时候,今儿个将好跟九殿下一路,可还是没得去,咱家这样卑贱的奴才,进了娘娘殿里都是玷污,哪比得上昨儿个娘娘宫里呆着的人呢。”
姬姮摇扇的手一顿,寒着面盯他。
刘乾手拿着拂尘挥挥,拱手道,“咱家还得替陛下去检兵,就不随九殿下一道了。”
说完就走。
姬姮闭上眼又睁开,心头火气无处发,连扇了好几次风才勉强镇定。
厌翟车停下来,她下了车进黎翠宫里,骤然听到一声孩子嚎哭,她匆匆入内,就见内殿左边阁房里人影晃动,她的母妃搂着半大孩子在哄,眼眸温和慈爱,完全看不出背地里的龌龊。
姬姮走到她跟前柔笑道,“母妃,皇弟怎么了?”
丽妃拍了拍姬焕,“你父皇也不过来看他,他想见父皇谁还拦得了。”
姬姮把团扇给京墨,侧身坐到杌子上,摸一下姬焕的小脸,“你闹什么?还有没有体统?”
姬焕乌溜溜的眼珠子朝丽妃瞄,“不是我想哭的,母妃掐我,我疼……”
丽妃一瞬难堪,松开他让嬷嬷抱了下去。
姬姮阴恻恻的瞪着她,“您做什么?他是您的儿子,您也下得了手?”
丽妃身体微颤,“连你也不体谅本宫吗?”
“父皇宠爱您,皇弟是父皇唯一的皇子,您有什么不满的?”姬姮问道。
丽妃睁大眼,“那他为什么不立焕儿为太子?”
“立太子不是父皇一人决定的,您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还要儿臣来明说?”姬姮甚为不解,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把这种事怪到父皇头上。
丽妃眼底泛泪光,未几抬袖抹去,她凉声道,“你真是你父皇的好女儿。”
姬姮翕动着唇,“儿臣也是您的女儿。”
丽妃低笑,“我们黎国人,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你怎么就不一样呢?”
姬姮沉默住,倏忽起身道,“母妃糊涂了,这里是大魏。”
丽妃嗤的一声,“本宫告诉你,你向着你父皇,他却只念着他的江山,你不过是他养出来巩固统治的工具,如有必要,他也会将你送出去。”
大公主和四公主远嫁鞑靼和亲,二公主嫁给了吏部尚书的儿子,三公主嫁去了高句丽,皇家的公主生来就由不得自己,一生也只能在权势中沉浮。
“母妃若顾念儿臣,就安分的呆在宫里。”
姬姮踱出门,远远见到几个太监抬着花木往殿后去,她伸手掐断挡在眼前的枝桠,红唇紧抿。
那个叫胡苏的太监赫然在其中。
——
陆韶在监栏院一宿未睡,早起就直奔内官监后苑,那院里做着个守门的老太监,正靠在门前嘬烟袋。
陆韶蹲到他跟前,“干爹。”
陆富贵拿烟袋敲他头,“灰头土脸的,不是犯了太岁吧?”
陆韶面露纠结,片晌还是将事情原尾告诉了他。
陆富贵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好半晌才平息道,“也是你的造化。”
陆韶闷声不语。
陆富贵将烟袋放旁边,给他分析,“跟了九公主是享福去的,旁人几辈子也修不来,你就偷着乐吧。”
陆韶想起姬姮淡漠潋滟的脸,愁眉不展,“我只怕她过河拆桥。”
陆富贵点点头,“富贵险中求,你这次得机灵点,好歹这些年也教了你拳脚功夫,不动声色的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不被揪到小辫子,九公主也没法把你踢出去。”
陆韶说,“干爹认识叫胡苏的太监吗?”
陆富贵搓两下手,回忆道,“这名儿取的怪,我倒有些印象,十几年前黎国曾送来一个贡女,那贡女就是九公主的母妃丽妃,当时随贡女一起的有十来个人,里边儿多是姓胡的,那些男人很多在入宫前就被阉了,经我手查过没一个落下。”
陆富贵年轻时是净身房的刀儿客,经他手里的就没子孙命,现在老了,眼睛花,刀也拿不稳,才被调到内官监衙门当个看门的,再过些时候就得出宫去了。
陆韶沉目,“我得找出胡苏在哪儿。”
“我在马厩找了半天,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院外跑来王欢,插着腰喘气。
陆韶冷着脸道,“我还当你要明天才病好,没想到现在就活蹦乱跳了。”
王欢手提着一袋子零嘴塞给他,赔笑道,“咱们弟兄,你还为这事跟我置气。”
陆富贵哼一声,“你个皮猴儿,我乖儿子差点就因为你没了命。”
陆韶瞧他一眼,将零嘴给他,他板着脸没再往下说,扒开袋子自顾啄瓜子。
陆韶推一下王欢,“你在暖池做洒扫,各处都熟吗?”
王欢拍拍胸口,“这后宫就没我王欢不熟的。”
陆韶问他,“太监胡苏你认得吗?”
王欢哎呦道,“这不凑巧?我今儿个才跟他做过事。”
陆韶从陆富贵手里抓来一把果子给他,道,“你和他一处的?”
“什么一处不一处的,我平日里也闲,黎翠宫要是忙起来,我还得帮着搭把手,这不早上黎翠宫栽种花木,我就帮着胡苏他们一起去埋土了,这会儿估摸还在浇水呢,”王欢也不嫌地上脏坐到陆富贵旁边,剥掉果子皮吃的津津有味。
陆富贵倒掉烟袋里的灰,叮嘱陆韶,“不早了,回去喂马吧。”
陆韶点着头,抬脚离开了内官监。
——
陆韶到黎翠宫后门时,胡苏一个人挑着水桶往井边打水。
陆韶站过去和他搭话,“你累的满头汗,我帮你挑吧。”
胡苏的脸上都是汗,他岁数不小了,长时间挑水桶也觉得累,可是黎翠宫里的太监宫女都瞧不起他,没有谁愿意和他亲近,陡然有个人过来给他帮忙,他还犹豫起来。
陆韶看出他迟疑,主动接过他的水桶舀水。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陆韶替他挑了几担子水,他跟在后面感激不尽,只等他把园里的花木都浇了才谦意道,“这都午后了,饭堂可能也没饭了,劳你累的,倒让你大中午没饭吃。”
陆韶露出憨笑,解下腰边小袋子,“我这里还有早上剩下的包子,我分些给你吃。”
胡苏不好意思的笑笑,随他一起坐到井盖旁。
陆韶分了两个包子给他,看他吃的缓慢,没有那种饥饿时露出的狼狈感。
“宫里人都不帮你吗?”
胡苏怔了一下,看向他。
陆韶温声说,“你瞧起来比我干爹小不了几岁,我干爹过些时候就能出宫享清福,你再过几年也能过好日子。”
胡苏露出诡异的笑容,“我的好日子不用出宫也能过。”
陆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也没再问。
他们很快吃完了包子,胡苏收拾东西准备回殿。
陆韶帮他提好桶,站在一旁道,“你有没有亲人?”
胡苏点头又摇头,转身要走,后颈骤然巨疼,还不待他转身,就晕了过去。
陆韶两手直颤,倏尔蹲下身托住他扔进了井里。
第4章 你真是太监?
胡苏的尸首当晚被打捞了起来。
彼时姬姮在御花园中随一众公主赏菊品蟹。
她和姬绣坐一起,姬绣剥好螃蟹肉放进她碗中,软笑道,“前儿你不懂事,我说了你两句,就不见你过来寻我,怎的还跟我生分了?”
姬绣是皇后所出,自来端庄秀雅。
蟹肉鲜美,姬姮却停了筷子,两手置桌下,低眉道,“没有。”
她垂着脸时表情很乖巧,姬绣抚她的背,面上挂着笑,“难得这么温顺,可别心底生怨,我都是怕你跟世子起冲突,到头来还落不着好。”
姬姮眉心皱了一点,状似无意般撇开她的手,与她笑道,“我是公主,为什么要怕一个藩王世子?”
姬绣微讪,“没叫你怕他,这是朝政,你本来就不该插话,会被底下人传出去不服教。”





笼中美人 笼中美人 第4节
姬姮神色肃冷,没回嘴。
坐在她们对面的六公主姬芙噗嗤笑,“我还当你们两个不会吵架,今儿还闹上了。”
姬姮闭唇不答。
姬绣净过手,也取笑她,“六皇姐不回去清点嫁妆,还有空笑我们。”
姬芙脸一红,小声嘀咕,“我连面儿都没见着,谁爱嫁谁嫁。”
“户部侍郎王大人家的公子,六皇姐还不知足,”姬绣给她斟一杯酒道。
姬芙啄着酒惆怅道,“我还是羡慕五姐。”
五公主姬鎏和姬绣都是皇后所出,但姬鎏自幼习武,成年后也常跟着她的舅父英国公在外从军,和皇家的这几位被养在深宫里的公主相比,她当真自由。
三人一瞬安静。
这时空青上前来弯腰道,“殿下,丽妃娘娘遣人过来寻您。”
“什么事?”姬姮问。
空青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胡苏死了。”
姬姮眉一挑,唇边荡出笑,随即起身退席。
“神神秘秘的,”姬芙道。
姬绣笑看着她们走远,“可能听说黎翠宫死了个太监吧。”
——
黎翠宫冷寂的不像有人住,那些宫人悉数站在外头,姬姮踏进门时,能听见左右两侧的窗纱被风吹的咯吱响。
殿内飘着层层黑布,她穿过那些布就看到丽妃跪在神案前。
丽妃的身上穿着一件红边金色长袍,那件袍子背后用黑线绣着月亮,她神色悲怆,眼睛看着神案供奉的碑牌泪流满面。
那碑牌上写着胡苏二字。
姬姮立在她身后浅薄道,“母妃叫儿臣过来就是看您发疯?”
“你叫人杀了他,”丽妃哑声道。
姬姮微抬颚,“儿臣还不至于对一个太监动手。”
“本宫养你这么大,你从没为本宫着想过,你和他们蛇鼠一窝,帮着他们欺负本宫,”丽妃缓缓说出话,她的声音很疲惫,仿佛随时会晕过去。
姬姮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道,“母妃累了,儿臣送母妃回床歇息。”
丽妃猛地摁住她,死盯着她道,“你以为你是谁?”
姬姮一愣。
丽妃的眸光又变柔,张手搂住她浅笑道,“我的小乖乖,阿娘最疼你。”
姬姮的睫毛轻动,抬手想回抱她。
“我十七岁被送来大魏,胡苏哥哥陪着我一路走来,这宫里人都看不起我们,他们笑话我是个亡国奴,笑话我们黎国贡女不过是个玩物,”丽妃喃喃自话。
姬姮垂下手,“儿臣知道您苦。”
丽妃低低笑,骤然将她推倒在地,讥诮道,“你被我宠到大,便以为事事都要顺你,我宠你是因为你是我的骨肉,陛下宠你,是因为你是黎国贡女。”
姬姮的眼眸睁大。
丽妃擦掉眼泪,没头没尾说了一句,“陛下久不立太子,我也知道是我的缘故,如若焕儿是皇后所生,大概他早就入主东宫,终归是我耽误了他。”
姬姮道,“他是儿臣的弟弟。”
丽妃道,“若是能过继到皇后膝下……”
姬姮一口截断她的话,“他是儿臣的弟弟!谁也不能将他抢走!”
丽妃欣慰的点头,摸着她的脸柔声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姬姮直直望着她。
“南有黎女,体生异香,骨血入药,百病皆除,”丽妃微微吐出话。
姬姮闻到了空气里的香味,有她的也有母妃的,她笑了一下,“母妃说的儿臣听不懂。”
丽妃捋起袖子,在腕肘处有一道疤,凹下去一大块,瞧着像被人挖掉一块肉。
“你很小的时候,你父皇得过一场大病,连太医都说他活不了了。”
姬姮记得这回事,当时所有人都说父皇会死,甚至朝官都在议论推哪个藩王为帝,可是父皇没死,他在一夕之间病好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好的。
“他吃了我的肉,”丽妃的眸低灰暗,说话声低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姬姮心口窒住,愣着忘了该说什么。
丽妃站起身,摇摇晃晃往隔门里走,“我不该把你生出来,你别怨阿娘。”
姬姮眼眶赤红,“我不信!”
丽妃没回头,在纱布的遮掩下不见了身影。
——
这天夜里姬姮睡的很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她听见四周人声嘈杂,有男人声,也有女人声,还有不阴不阳的太监声,他们围着她垂涎不止,纷纷拿着刀想割她身上的皮肉。
姬姮惊慌失措的后退,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你的父皇把你送给了我!你想往哪儿跑?”
她霎时一声尖叫,挺身坐了起来,后背汗湿,她才惊觉是一场梦。
卧室的门被推开,京墨气喘吁吁冲进来。
“怎么了?”姬姮勉强平静道。
京墨两眼含泪,手捧着一件金袍跪到床前,痛声道,“殿下,丽妃娘娘自缢了……”
姬姮喉间腥甜一片,“你说什么?”
京墨伏在地上哭出来,“殿下节哀,丽妃娘娘去了。”
姬姮顿时吐出一口血来,京墨忙环着她道,“奴,奴婢给您请太医。”
姬姮挥开她,下地想往出跑。
“陛下命令各宫都不准乱动,您别去,”京墨死死抱着她道。
姬姮眼前雾蒙蒙看不清,眼泪一颗颗往下落,她轻声问道,“皇弟呢?”
京墨揩去她嘴边的血,小声道,“小殿下已经被刘掌印接到皇后娘娘宫中。”
姬姮死咬着唇,脑海里不停回荡着那句“若是能过继到皇后膝下”,她忽然明白了过来,母妃用自己的死给皇弟铺路,逼着她去争,去跟父皇和皇后撕扯。
她背身靠到墙壁上,微合着眸静默。
京墨将金袍放到床头,“这件袍子是娘娘身边的嬷嬷送来给您的。”
姬姮凝视着袍子许久,说了一句话,“去把那个养马奴叫来。”
京墨道是,悄声退开。
姬姮拉开那件金袍披到身上,蜷身卧倒成一团。
——
陆韶被京墨偷偷带进了西殿,他们候在门前,京墨轻唤了一声,“殿下。”
里面传出女人微弱声息,“让他进来。”
京墨便开门将陆韶推了进去。
屋里昏暗,陆韶杵在门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敢朝里去,慢慢走到屏风前曲身道,“奴才给殿下请安。”
床上的女人没应他。
陆韶大着胆子抬一点头去看,只见她着一身金色镶红的袍子侧卧,身段纤细,腰肢软塌,那脸白的出奇,唇却红的丰润,凭白叫人盯着她看,纵然不想生出邪念也觉着惹眼。
“你过来,”姬姮看着他道。
陆韶忍着忐忑近床畔。
姬姮朝他伸一只手,他想都没想要扶,谁知那只手转了方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陆韶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跪到地上,“殿下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犯上。”
姬姮面无表情的俯视他,“你手脚很快。”
陆韶凝声道,“奴才已经替殿下做完事情,求殿下放过奴才。”
姬姮道,“胡苏死前跟你说过什么?”
陆韶抿过唇,“他没来得及说。”
一片沉默。
过一会姬姮道,“去倒杯茶给本宫。”
陆韶佝偻身站起来,倒了茶站回床前,这回他学聪明了,将茶端到她手边,身子离床远。
姬姮仰头睨他,“喂本宫漱口。”
陆韶没伺候过主子,但在之前也叫上边的太监管事教过怎么服侍人。
他学着样将茶水端到她嘴边,她饮了一口,随即吐到床底下的痰盂里,空气里能闻见混着香气的血腥,她嘴里有血。
他拿出干净帕子轻拭她的嘴唇,等擦完才觉得不妥,一抬头果然和她视线对上,那茶色瞳孔里全是疏离。
“扶本宫下地。”
陆韶忍住心慌将手背伸在她手边,“殿下当心。”
姬姮抬手搭在他的腕上,趿着木屐走到窗边,不远处的黎翠宫亮着灯火,有许多人在奔跑,她听不到谁在哭,她母妃的死好像没有人在意。
那只纤白手指覆着陆韶,陆韶的注意力时不时被吸引,这是只女人的手,纵使它的主人狠毒,也不妨碍这只手看起来柔弱无力,或许被人扣在手中都挣脱不了,但没人敢这么做,只有她可以玩弄人命,谁若染指了她,只怕求死不能。
姬姮慢慢转过脸,白皮在昏黄的灯火下越发剔透,她望着他,眼中是审视。
陆韶屏住呼吸。
她微微倾身朝他凑近,他不自禁朝后退。
姬姮撇唇,“你真是太监?”




笼中美人 笼中美人 第5节
第5章 干架
陆韶低头不语,心间突突跳。
姬姮在他的神色里品出那么几分羞愤,她挑着眉,“回话。”
陆韶两手伏在身侧,极老实道,“奴才六岁入的净身房,给奴才净身的师傅是……”
姬姮不耐烦的抬手,他立时闭嘴。
“你身上不臭。”
陆韶微怔,片刻后说,“……奴才每日都洗澡。”
养马的太监不仅臭,还登不上台面,是连太监都看不起的行当。
姬姮刚才那一问也不过是随口来的,她挪步子转到梳妆台前,手点在一只小盒子上,低声问他,“怨不怨本宫?”
陆韶揪紧衣袖,“殿下是主子,奴才为主子赴汤蹈火是应该的。”
姬姮提眸定在他面上。
陆韶身体俯下,静静受她忖度。
姬姮捏起那只盒子扔给他,“赏你了。”
陆韶只愣了一下,连忙伏地叩谢,再起来时,她已经躺回床,窈窕背影在这宽阔的卧室内显得异常孤寂。
——
丽妃死后,在黎翠宫中停灵,姬姮守着她的棺木七日,这七日不见皇帝过来,黎翠宫中阴冷破败,一如冷宫。
半夜时外面听见乌鸦叫,姬姮木着脸对身旁两个丫鬟道,“叫人把这晦气东西赶走。”
空青回身朝守在灵堂内的宫女们打手势,各人忙不迭退出灵堂去赶鸟雀。
堂内空寂,片晌就见一个老嬷嬷从角落里站出来,跪到姬姮跟前给她磕头,“殿下,娘娘生前让奴婢交待您,定要寻机回黎国一趟。”
这世上已经没有黎国了,那片土地被边陲小国瓜分,又被大魏收复,如今那里叫建陵,不过是大魏一个小小的县府。
姬姮默了良久,老嬷嬷低叹一声准备退走。
她张唇问道,“你不跟着本宫吗?”
老嬷嬷眼含泪凝望她,“殿下是个好孩子,奴婢不舍得拖累您,就让奴婢守在这里吧。”
姬姮紧闭着唇,耳边听那脚步声渐渐走远,她的眼睫濡湿,胸中积攒出的怒气竟无处发作。
“皇后那边有什么动向?”
空青矮身道,“殿下,皇后娘娘并没有跟陛下开口要过养小殿下,小殿下目前暂养在她的偏殿,不知她如何打算。”
姬姮哼笑一声,“母妃终究算错了,她怎么可能养一个五岁的孩子。”
五岁不小了,能知道很多事,谁也不愿意要一个养不熟的小崽子。
殿外忽听嘈杂声,空青和京墨立时挺直身保持原先跪姿。
刘乾单手托着圣旨进门来,见着棺木假模假样的擦两滴泪,才对姬姮道,“还请九殿下接御旨。”
姬姮直板板的跪着,似乎没把这句话听在耳朵里。
刘乾只当她伤心过度,拉开圣旨宣道,“奉天诰命,九女温敦忠孝,品性谦和,册封建陵公主,特赐浣香台为公主府,钦此!”
他将圣旨放到姬姮手中,眼见她神色恍惚,人也憔悴,看的他露出怜爱。
“九殿下也不要太悲切,这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才有盼头,”刘乾蹲下来,一双招子挂在她脸上,不自禁想伸手揽她的肩,“殿下这小脸儿瘦的,咱家瞅着都心疼。”
姬姮阴冷乜他。
刘乾的手一震,到底没敢按到她肩上。
姬姮咧嘴笑,“滚。”
刘乾表情一讪,随即站起来扭身翻了个白眼,“九殿下早早收拾出宫吧,宫里不留闲人。”
姬姮抓着圣旨难以遏制怒火,直看他出了殿,登时将圣旨砸地上。
京墨赶忙捡起来,“殿下息怒。”
姬姮合眸按耐火气,她彻底明白了父皇的意思,他不喜欢她讨论政事,或许在他看来,她的所有话语都是母妃授意,母妃死了,皇弟被皇后带走,她成了一个废物,他可以随意将她打发出宫,等以后需要了,也能拿刀切割她的皮肉。
只有黎国人死绝了,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儿子推到储位上,也或者他根本不想要姬焕这个儿子。
她仰头望着天边明月,呢喃道,“给本宫盯紧了那个养马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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