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一只甜兔
“摊位上冒着熏人的烟,辣椒面像雨一下往下落,街上有人骑着自行车,车铃叮叮当当地响,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三三两两,拿着扇子摇晃,有时候散步,有时候下棋,嘴上挂着家里长短。”
“等入了秋,洛京就变成了黄色...”
山岚微怔,忽然止住话。
赵行不知怎的,不往前走了,就这么在地上坐下,手背捂着眼睛,背脊抽动,他竭力克制着,但终是没忍住,放着大哭起来——
“我想回家...我想我妈。”
“想回洛京去,我后悔了,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山岚微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盛霈。
盛霈朝她轻摇摇头,没出声,就让赵行哭了个痛快,等哭声收得差不多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他顿了顿,说:“我会带你离开这儿。”
赵行哭完心里畅快不少,随手擦了擦眼泪,也不怕人笑话,说:“先带你们看船去,这船当时破了,我修修补补,修得差不多了。”
“我怕被他们发现,一直把这船藏在林子里。我怕木头烂了,就用布罩上,藏在浅坑里,为了显得自然,我还移了几株树过去,再放点杂草什么的,一点都看不出异样来。”
盛霈挑眉:“比我想得聪明点儿。”
赵行也不和人计较,熟练拐过几个弯,走了近十分钟,在一处草木茂盛的地方停下,指着正中间说:“到了。”
盛霈和赵行合力将这些树木移开,扯开满是泥土的布,露出那艘近两米高的木帆船来,如赵行所说,陈旧而狭小。
它停泊在地面。
软刀 软刀 第38节
桅杆下,帆布静静地躺在甲板上。
不起航的船,就像废弃的刀。
长久地停在那儿,它便渐渐失去了生命。
盛霈钻入船舱,仔细打量了一眼,又出来检查外围修补的地方,半晌,他瞥了眼赵行,说:“十分钟就得沉。”
赵行:“......”
“那怎么办?诶,盛二,我有个想法。”赵行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悄声说,“过几天他们来送物资,我们把船给截了,怎么样?”
“我们就能直接回岸上去了!”
他一脸兴奋。
盛霈蹲着盯着船体,随口应:“船上那么多人,你打算怎么截?你知道一艘大型渔船启动需要多少人吗?”
赵行蔫吧下来,也是。
他们这儿就三个人,再怎么厉害,无法控制船上那么多人,一个部门不配合,他们就没法儿回去,还容易把自己赔进去。
盛霈看了一阵,淡声说:“重新补,能修好。但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赵行一愣:“什么事?”
“上他们的船,到驾驶室把罗盘偷来。”盛霈的神色云淡风轻,“别人的船上不会有罗盘,但他们的船一定有,你拿到了,我们当即就离开,两天送你到南渚。”
“......”
赵行瞪大了眼,顿时紧张起来。
盛霈轻飘飘地说完方案,不管赵行内心的纠结和挣扎,开始指使人:“把能用的工具都拿过来,再去砍树,修个三四天就能用。”
赵行反应了一会儿,冷静下来,说了句行,匆匆离开去拿日常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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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林子里只剩山岚和盛霈。
山岚摘下帽子,露出清凌凌的面容来,右手轻晃,以帽为扇,丝丝清风拂过她鬓边的湿发,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们修船,我做什么?”
她问。
盛霈定定看她一眼,问:“你想做什么?”
山岚慢悠悠地扇着风,还真凝神想了想,这岛上没什么可玩儿的,天又热,想来想去,只能下水去玩儿。
她抿着唇,轻声问:“我可以自己去玩吗?”
盛霈想都没想:“不可以。”
山岚听了也不恼,退而求其次:“想看书。”
盛霈点头:“行,让他去给你拿。”
两人像平时一样说完话,又安静下来。
林中风声簌簌,只有彼此视线偶尔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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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时光静谧而缓慢,这几日盛霈和赵行忙着修船时,山岚便捧着书坐在一侧,偶尔磨她的石头刀,或是把玩岸边捡的贝壳。
渔船来的前一晚,岛上下了雨。
赵行最后一次检查完藏着的船,迎着略显狂烈的海风,按着帽子匆匆跑回来,喊:“都准备好了,就等明天我去偷罗盘。”
山岚和盛霈坐在凉棚下,躲着雨。
瞧着安安静静的,似乎没有交谈。
赵行瞧他们一眼,抖落身上的雨,问:“盛二,你怎么知道他们船上一定有罗盘,万一没有怎么办?总得给我个备用方案。”
盛霈垂着眼,指尖转着只空螺,嗓音低低凉凉的:“他们找船和我找船,用的是同一个方法,不依赖现代的海图,用旧时的罗盘把握航向,用漏刻或焚香计时,完全按照旧时航线记载行驶。”
“要是没有罗盘,你就看一眼卫星显示的海图,记住形状,回来告诉我。其余的还是按照我们说好的来。”
赵行知道盛霈费这么大的劲是为了找人。
但把他关在这里的人呢?
他问盛霈:“你说,那些人找这艘船也是为了那些财宝吗?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偏偏是这艘。”
盛霈:“或许这船上有别的东西。”
赵行一愣,冒出一个念头来,说:“不会为了山家那把刀吧?”
说着,他看向山岚。
山岚坐在煤油灯下,腿上摊了本书,却没看。她先前坐下才看了两眼,盛霈便作势要将书抢走,说要看坏眼睛。
她倒也老实。
说不看就不看了。
“可能性不大。”山岚温温吞吞地说,“制作垂虹刀的铁纯度极高,虽然做了防锈处理,但在海里近百年,大概率是生锈了。假使不生锈,这刀对别人来说,最大价值就是用来收藏,费这样长的时间和精力,不值得。”
赵行嘀咕:“这船上还有什么呢?当年我们从各个渠道找这艘沉船的信息,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当时他们出海遇见了海贼,船沉没了,其余的零碎信息没什么用,更多的我们也没能查到。”
山岚道:“可能只有看到那份手札,才能知道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盛霈眸光微顿,没应声。
赵行摆摆手:“不想了,我还是准备明天的行动。别说,还怪紧张的,我很久没有那么紧张过了。先洗澡去了,你们聊。”
说完,赵行一扭头,去了屋后。
雨声似珠散落,叮叮咚咚,恼人的很。
同时隔绝了屋前屋后的声音。
山岚看向盛霈,问:“怎么了?”
盛霈侧过身,凑近她,低声说:“或许沉没的不只是那一艘船,既然他们遇到了海贼,经历了暴风雨,海贼的船可能也沉没在那里。”
山岚微微睁大眼,眼睫轻动。
对上他的视线。
盛霈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这背后的人和把我们引到月光礁的人是同一个,他想引开我,或者试探我。”
“...会有危险吗?”
山岚下意识问。
她近在咫尺,呼吸很轻。
煤油灯散落的光将她笼罩,映出她温柔的眸。
自那晚后,他们没有再亲近。
似乎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盛霈视线下移,落在她的唇畔,颈间的凸起滚了滚,压着声:“暂时没有,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合作关系。”
他在靠近她。
轮廓渐深,气息发烫。
山岚抿唇,轻声说:“我们...”
回屋亲吧。
“我洗完了!”赵行啪嗒嗒绕过屋子,躲过雨,用毛巾擦着发,“你们洗了吗?盛二,你今晚总得回屋睡吧,那么大雨。”
“......”
无人回应。
赵行纳闷地去瞧。
盛霈正盯着他,神色晦涩不明,视线像两把刀子似的,看得人心止不住地发慌,他咽了口口水,莫名发慌。
“怎、怎么了?我衣服没穿好?”
赵行扫了眼自己,又摸了摸脸,好好的啊。
半晌,他听盛霈冷不丁地问:“你会游泳吗?”
赵行:?
第24章 罗盘 盛霈,我想学接吻。
物资船靠岸的这一天, 是九月一日。
距离山家的祭祖大典还有十三天。
天微微亮,木屋里便有了动静。
赵行紧张了大半宿才睡着,起来一瞧, 天居然还在下雨,阴沉沉的, 云层翻涌聚集, 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他嘀咕:“不会要刮台风了吧?”
说完, 他看向院子。
雨棚下, 盛霈已生了火,炖了海鲜粥,神色不如前两日轻松,偶尔抬眼一望阴沉沉的天, 猜不出心思来。
“盛二,他们通常下午到。”赵行洗漱完, 往盛霈边上一坐, “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上岸,卸了东西就走。安全起见,你和小师妹先躲起来。”
说到小师妹,赵行看了眼山岚睡的木屋。
门开着,空荡荡的, 似乎没人。
“小师妹呢?”
赵行昂头找人,到处没看见。
盛霈没出声,只抬眼往左侧看, 赵行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呆了一下,山岚正坐在一棵矮树上吹风淋雨。
说是淋雨, 山岚倒没怎么淋到。
软刀 软刀 第39节
雨势还不大,茂密的林子再一挡,只有雨丝飘在她身上。
山岚不明白盛霈的担心。
她坐在树枝间,靠着树干,轻晃着脚,望着雨蒙蒙的林子,雨雾笼罩树群,散去南海火热的暑气,竟有点儿像在山里的感觉。
她在云山时,时常能看到山林间大雾弥漫。
这会儿在海岛上看见,心情渐渐阔朗,她很快就能回洛京去了。
想到这里,山岚低头看向盛霈。
几日没剪头,他的寸头比先前长了不少,这会儿软塌塌地伏在他脑袋上,压下他眉眼间藏着的锐利,看起来竟有点乖。
她想,处理完山家的事,该回来给他一个交代。
“盛霈。”
她轻声喊他。
盛霈闻言,把勺一丢,起身到树下,靠近她晃动的脚,问:“怎么了?想下来了还是饿了?”
山岚眼睫垂落,问:“你会送我上岸吗?”
盛霈仰头注视着她,没有犹豫:“会的。”
山岚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而松开手,纵身一跳。
盛霈轻啧一声,上前张开双臂,稳稳将她接住,颇有些无奈:“在岛上呆了几天,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山岚坐在盛霈铁一样的手臂上,抿着唇笑了,长发晃过他的脖子、肩膀,带起火燎般的痒意。
她想,盛霈也是一棵树。
坐在这棵树上更舒服一些。
赵行捧着碗喝粥,左看右看。
不知怎的,福至心灵一般,一下子全明白了!
难怪山岚说没有婚礼了,原来是看上这保镖了,说起来,这两人居然还有点儿落难大小姐和贴身保镖的意思了。
盛霈把人放下,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问:“下午也想藏树上?”
山岚微微颔首,补充:“我们藏一棵。”
“......”
盛霈看着她因高兴脸颊上泛出的点点红晕,想起昨晚荒唐的夜来,雨雾间,他们相拥在狭小的椅子上,唇齿相触,所有喘息都藏入雨里。
原本赵行那么一打岔,他歇了心思。
可山岚睡到半夜,忽而开门出来。
水一样的眸像海潮将他淹没。
她轻声在他耳边说,盛霈,我想学接吻。
盛霈在雨声中回过神,喉结滚了滚,给山岚盛了碗粥,说:“路上顺利,后天我们就能到西沙,去猫注坐飞机回南渚。”
山岚应了声,安静地喝了粥,在雨声中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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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静谧时光只持续到中午。
一吃过午饭,赵行和盛霈便忙碌起来,两人将计划过了一遍,赵行便戴了顶帽子,匆匆赶到岸边。
海岸边浪潮涌动。
雨幕轻下,风算不上大。
赵行随便找了块礁石坐下。
明明心里紧张得不行,还要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来,望着无尽无际的海面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林间树叶摇晃,雨幕遮掩。
看不到半个人影,这岛上似乎又剩了他一个人。
赵行发起慌来,克制着自己别频繁转头,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忽而听得那林间响起一声清透、尖锐的鸟叫。
他一愣,这鸟叫耳熟。
没间隔多久,又一声脆响。
是盛霈在学鸟叫。
赵行后知后觉,忽而镇定下来,但他又忍不住想,那晚听到的叫声难不成也是盛霈叫的?大晚上的不睡觉,学鸟叫?
“......”
赵行决定老实等船。
约莫过了一小时,他忽而瞥见那遥遥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起身眺望,渐渐的,渔船显出身影,五星红旗迎着风雨,离他越来越近。
不久,鸣笛声响起。
渔船靠岸了。
船尾处显出几个身影来,扛着两个箱子,在岸边放下就回去了。只有章船长,拿着包烟朝赵行走来。
赵行做了个深呼吸。
上前一步。
“章哥。”他如常般打了声招呼,又面露苦色,“我到底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你看我,每次想起来一点,就告诉你一点,能说的都说了。”
章船长瞥他一眼,递了根烟过来。
“抽一根?”
两人就这么望着茫茫大海,坐在岸边抽起烟来,好一会儿,章船长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说:“我劝你,把没说的都说了,说完就能回岸上去。”
章船长在海上多少年了,了解这些人。
他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怕我得了消息就翻脸不认人吧?我和你说句真心话,你老实说了,我放你回去,我当晚就会出境,你报警也无济于事。”
长久的沉默后。
赵行用力吸了口烟,吐出烟圈,说:“我可以说,但我不和你说,要单独和你背后的人说。”
章船长顿了一会儿,看他一眼。
片刻后,丢下两个字:“等着。”
说完,章船长回了船上,没一会儿走至船尾,朝他摆了摆手。赵行不动声色松了口气,上了船。
渔船上的座式卫星电话在驾驶室。
赵行被人带到驾驶室时,里面只有章船长一个人,他看了他一眼,把电话给他,说:“一分钟,我就在门口,你别耍什么花样。”
赵行用余光打量着驾驶室,卫星海图居然关着。
他紧张起来,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当扫过一个角落,赵行居然真的看见了罗盘,他藏住自己的反应,赶紧背过身,压下狂烈的心跳,接电话。
他攥了攥发凉的手心,说:“喂?”
电话那头是一道模糊的嗓音,难辨性别,语气却温和:“下午好,赵行。想要和我说什么?要抓紧时间。”
赵行咽了咽口口水,瞥了眼驾驶室外盯着他的人,说:“我不确定有没有用,但我只记起来这个,你应该注意到过。”
“你说。”
“我们回航的前几天...”
赵行微侧过身,用身体挡住自己的手,一点点朝着角落挪去,嘴上还说着话:“回航前几天,海上刮过超级台风...”
“赵行,你在和我开玩笑?”
对面的人不温不火地打断他。
三年前的那场超级台风,南海没有渔民不知道,等了一年多就等来这么一句话,令人恼火。
赵行摸到那块罗盘时,豆大的汗水冒出。
又去推边上的仪器,挡住那个角落。
他忙应:“我是认真的,你……”
“叫他进来。”
对面的人已不欲和他多说。
赵行攥紧罗盘,走到门前去敲玻璃窗,章船长开门进来,他立即让开路,趁着两人错身的时刻,把罗盘塞进了裤子里。
章船长低声应了几句话,然后看了他一眼。
赵行问:“...怎、怎么了?”
不多时,章船长挂了电话,说:“下个月物资没有了,具体什么时间到再议。你自己下去,还是我帮你?”
“......”
赵行就这么被赶下了船。
雨渐渐大了,渔船驶离岛屿。
苍茫的海面黯淡下来,变成失落的灰白色。
赵行一抹脸上的雨水,搬上物资,转身慢吞吞地往回走,背影看起来寂寥又可怜。他担心船上有人拿望远镜看他,不敢露出半点不对劲。
等一进林子,赵行把箱子一丢,摘了帽子喊人。
“小师妹!盛二!”
“我拿到手了!”
不一会儿,树上跳下来个人。
他悄无声息地落地。
盛霈站稳,转身一伸手,不用开口,山岚便跃入了他怀里,稳稳地把人抱住,再往地上一放,两人一起朝赵行走来,一连串配合行云流水。
赵行轻咳一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软刀 软刀 第40节
盛霈:“罗盘。”
赵行赶紧手忙脚乱地往裤子里掏,掏了一阵,最后瞎摸了一把,朝着盛霈一笑:“找到了,给!”
盛霈:“.......”
许是他久久没反应,山岚也好奇地往他脸上瞧。
盛霈接过罗盘,走到林子边缘看了一阵,道:“我算了时间,等半小时,我们就出发。有没有重要的东西要带走?”
赵行摇头:“没有。”
对这个破岛,他没有半点儿留恋。
只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走。
盛霈看了眼物资箱,拿出他们这两天需要的水和食物,其余的必备物品提前已备好,剩下的便是把船拉到岸边。
要拉一艘船不是容易事。
赵行那会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藏起来,近二十分钟,他们合力将船推到了岸边,让它成功到了海面。
盛霈微喘了口气,去看山岚。
她似乎许久没这样用力气了,这会儿脸上泛着红晕,双眸水盈盈的,还做了几个拉伸,瞧着还挺舒服。
他挑了挑眉,问:“累不累?”
山岚弯唇笑了一下:“不累。”
盛霈手心发痒,想摸摸她的脑袋,但公主不随便让人摸,他只好忍着,抓紧时间和赵行去升帆。
这是山岚第一次见到木质船扬帆。
她仰着脸,看那陈旧发白的帆布一点点升高,最后稳稳地停在桅杆上,像半边洁白的羽翼展在空中,慢慢的,风将它鼓涨起来,风力推动渔船,船慢慢往外飘去。
盛霈朝她伸手,黑眸看过来:“招儿,上来!”
山岚上前几步,扶住他的掌心,被他攥住,轻轻一跃便上了船,甫一落地,盛霈去掌了尾舵。
狂烈的海风推动他们前行。
船渐渐驶离孤岛,山岚不由回头看去。
摇晃中,他们离海岸越来越远,海波荡漾间,沉默的树群和小岛一起变成了一个点,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赵行怔怔地看着茫茫的海面,四顾周围,辽阔无际,浪潮间再也没什么能困得住他,他忽而仰头,大喊:“啊——”
男人激荡的喊声回荡在海面。
远远的,深海似乎有鲸在回应。
沉而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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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日到夜幕,盛霈顺着航线,沿着罗盘所指,顺风开出去很远、很远。
到了晚上,风雨渐渐大了。
木船在海浪中晃荡。
船尾挂了一盏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山岚拿着块饼,啃得认真,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盛霈:问:“盛霈,我能开吗?”
盛霈瞥她一眼:“想学?”
山岚点头:“还想看罗盘。”
盛霈说了声行,往船舱里喊:“赵行,过来掌舵。”
“……我?”赵行正剥着早上烤的地瓜吃得开心,这么冷不丁地被一点名,心里发慌,“我、我不会开,万一迷航了怎么办?”
盛霈:“过来。”
“......”
赵行几口,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盛霈指着尾舵,说:“你握着,让你往哪边打就往哪边打,动作要快,别发呆,就看前面,注意看信号灯。”
赵行苦着一张脸,双手发颤。
被迫握紧了尾舵。
盛霈指使完赵行,便拿过罗盘,饶有兴致地和山岚说:“这条,正中间的是指南针,圆周用四维、八干、十二支分成的,二十四等份,相对的字分成组,代表不同的方向……”
摇晃的雨幕中,他的声音轻落下来。
山岚安静地吃完饼,闭上了眼,听他一字一句说,说子午线要对准这艘船的中轴线,说要听风、看云,再观海,看这渺渺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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