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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精通茶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木桃逢新
江慈看着面前俏丽的少女,挤出笑来:“我本也是借口随便逛逛,无事的。”
玉桑:“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江慈点点头,正准备吩咐碧桃送她,玉桑却道:“姐姐可以送送我吗?”
江慈看向她,玉桑笑了笑:“之前姐姐问过我一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姐姐,今日我好像想好了,姐姐想听吗。”
江慈神情微变,点了点头。
……
连接两府的小道边,石座灯稀稀落落,脚下的路都变得昏暗。
江慈撑着笑催问:“怎么不说话,你的回答是什么?”
玉桑看着前方的路,想了一下才道:“姐姐是纯粹好奇我与殿下的事,还是借人喻己?”
江慈笑僵了僵:“怎么这么问?”
玉桑:“姐姐忘了在益州时与我说过的那个心上人吗?你的心情我都明白,所以这个情况,也不难想。”
“你拿我与殿下作比,是将你自己与殿下对等,而我与三殿下对等。”
“三殿下在姐姐面前,或许有不同于人前的样子,一如我在殿下面前,已经坦然到无需任何遮掩。可是,这不同的。”
江慈:“哪里不同?”
玉桑抿抿唇,娓娓道来:“我与殿下,不是门当户对金童玉女的天作良缘,相遇的偶然,纠缠的磨人,我与他之间,有过虚与委蛇,也有坦诚相待;我算计他也救他,他报复我也帮我。他看过我的狼狈,也见证我的风光。”
“有生以来,我大概只同他一个人有过这样错综复杂的纠缠。”
江慈听得满脸震惊。
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发生这么多事的?
玉桑:“我们一直在改变,并且彼此接纳这种改变,因为我们心里清楚,这些改变是朝着好的一方去的。可姐姐与三殿下,似乎不是这样。”
“年少时光之所以珍贵独特,是因为长大成人的过程极意让人变得面目全非,褪去了简单纯真的心境,好坏往往一念之间,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你们少时相识,应当有过许多干净美好的回忆。”
“姐姐所有的期待和向往,皆是源于分别前的过往,然后靠着这份过往支撑着回到这里,达成夙愿。”
“你们有共同的过去、少时情谊奠基,可除了这些,你们也看清了彼此这些年的变化,接受且因此更期待将来吗?”
“若你真的看清了,也接受了,何必靠一对儿过去的手镯来汲取回忆,继而频频提及过往,凭这些来造出欢喜,结果坚持不到一日,又给摘了?”
“你在胡说什么?”
江慈站定,笑着打断她的话:“虽然我去了益州,但这些年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我们知道彼此的近况,更了解彼此。我当然看的清楚,也完全理解……殿下他……”
剩下的话,江慈忽然说不出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直直看向玉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玉桑:“从太子殿下借古道伯伯之手将我安置在江家那天起,姐姐不就在为这一日做准备吗?怎么真到了这一日,姐姐反而疑惑无措起来?”
江慈摇摇头,退了两步:“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当时……”
“当时姐姐说,你的意中人心怀抱负,是个让你想要变得更好,好到足以与他匹配的人,你还说,他并无过多奢求与野心,是身份令他难以施展,是兄弟存心压制阻碍,可如今姐姐为他做的改变,让你觉得自己变得更好了吗?而他当真未存异心吗?”
“你别再说了!”江慈慢慢后退:“你根本不懂他,你也不懂我。你说得对,你与太子纠缠不清,我老早就该知道你我会有这一日。既然如此,往后你我也该划清界限,你放心,你还没卑鄙到用你的事来迫害你,凭这件事,你我情谊两清,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我便不送了。”
说罢,江慈转身要走。
“我懂!”玉桑忽然扬声,江慈顿住。
玉桑双拳紧握:“被真心在意的人所需要,成为意义特殊的存在,的确是一件很难抗拒的事情,为此刀山可闯,火海可渡,命也可丢!”
“可这并不代表无度纵容!”
“若得到被所爱之人需要的满足感,代价是让更多爱你的人对你失望甚至受到牵连,这也值得义无反顾吗?”
……
夜色沉黑,白日里杂乱的城南地界也渐渐沉寂。
一辆马车从城北而来,停在了偏僻的巷道里。
有人早已候在这里,瞧见车夫挂到马车外的信物灯,这才自暗中出来,悄入马车。
马车内,稷阳穿玄色圆领袍,面沉如冰。
“怎么回事?吴洋身上为什么会出现第二处伤口!?又为何会有天香云锦?你们的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来人显然愣了一下:“什么第二处伤口?什么天香云锦?”
稷阳目光一垂,伸手拽住来人衣摆:“你们的人是用什么料子做的衣裳?那晚到底是如何行事?”
“去告诉兰赞,再给我捅娄子,索性鱼死网破。我自是豁出去的,而太子一旦向古剌开战,便是不死不休,且第一个就是要他死!”
来人显然也慌了:“三殿下,御田是你打点,人是你指派,我们的的确确看着他去到御田,误触机关毒发身亡,也是听了你的提醒知道有夜巡所以很快撤离。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办的,如今出了意外,岂可尽怪我们?”
稷阳:“那天香云锦怎么解释?难不成是我让你们割下来放进他身上的?”
来人莫名其妙:“殿下所言越来越不着边际。总之,你让我们做的我们都做了,可兰普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难不成是三殿下在捉弄我们?还是早已反过来与兰普合作,想反将我们一军?”
稷阳闻言,忽然怔住。
和兰普合作?
难道这么久没有搜寻到兰普的下落,是因为他早已寻到庇护?
这头的会面,结束的并不算愉快,彼此之间薄如蝉翼的信任,在屡出意外间变得更加薄弱。
这个时辰已回不了宫,稷阳直接去了大理寺,借查案耽误为由留在那里。
夜深人静,房中烛火摇动,稷阳的面前跪了好几个人。
稷阳转着扳指,冷声道:“自益州向南的气候观测如何?可有来信?”
“殿下放心,益州至云州线上多山水,今汛期在即,又是漕运路线,凡遇雨水充足时,随时可动手!”
稷阳冷眸更沉,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加急传信,我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直接动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139章 、四更
玉桑没有再陪着江慈进宫,?孙氏问及此事时,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揭过了。
接下来一段日子,她和之前一样呆在府里,?可即便她不去打听,依旧能从四面八方的风声里得知,?外头并不安宁。
先有行宫图纸泄露,?后有御田命案,嘉德帝变得格外重视,?又因太子身兼数职分不开身,?这事便落在了韩唯手上。
韩唯不负所望,?仅仅四五日的功夫,京城的药庐被查了个遍,就连四方城门都严格了数倍。
结果,?与案件有关的事没查到,倒是意外撞见几宗销赃买卖。
对方惊慌失措不听官兵劝阻弃货逃亡,竟被当场射杀。
当江薇同玉桑描述着韩唯在这事上的杀伐果断时,?不由轻拍胸脯感慨:“往日那些京中贵女暗暗留意他,?是看中他的出身和才貌,?如今一个个被吓得,?别说是肖想这人,就是听到这名字都不敢谈。”
她神神秘秘凑近玉桑,?“有人还揣测,他原配王氏未必是病故,说不准是他的真实面目给吓得!”
真实面目……
照江薇所说,如今的韩唯倒真有几分前世的行事作风。
……
韩唯雷厉风行的行为,引得御史台连韩家面子也不顾,口诛笔伐。
其父韩甫对此事格外淡然,?全然没有帮韩唯解围的意思。
旁人便明白,这次怕是连韩甫都不赞成他所为,有心利用舆论来压制他。
可面对这个情形,韩唯处之泰然,在东宫饮茶饮得颇为安逸。
“韩大人近来动静不小,活生生将京中安逸搅乱,孤听朝中诸多反对声音,等着要你给个交代,韩大人若有所获,即便不在意他们,也该向父皇回禀,怎么有功夫上孤这儿来饮茶?”
韩唯官服工整,坐姿端正,闻言竟是笑了一下,淡淡道:“论搅混水,殿下才是一等一的好手,岂是臣可轻易作比的。”
稷旻挑眉:“韩大人这话,孤怎么听不懂呢?”





夫人精通茶艺 夫人精通茶艺 第202节
韩唯微微眯眼,“原本可以顺水推舟将祸水直引古剌,殿下却选择将局面布得扑朔迷离,御田中死去之人身上的两处毒伤略显矛盾,掌下所藏符号与身上所藏云锦又是一处矛盾,刻意制造种种矛盾,指使疑云重重难以辨析,难道不就是为了将‘勾结卖国’的罪名引出来,让背后之人心慌?”
“殿下似乎并不旨在出兵古剌,而是另有目的,又或者,殿下的目的不止古剌,如今步步为营,来日自会一一达成……”
韩唯点到即止,笑笑:“臣早已说过,殿下如今剑走偏锋,出手总让人防不胜防,臣若不早早讨教以作准备,恐会措手不及,届时误了大事,才叫糟糕。”
稷旻手中转着一直茶盏,边听边饮,神色纹丝未变,等韩唯说完,他才笑笑,说:“韩大人行事周密小心,孤一直很欣赏,只是过度的防备小心,往往是庸人自扰。”
韩唯:“是庸人自扰还是有备无患,结果出来自然知晓。”
稷旻:“既这般小心谨慎,那就顾好自己手里的事,切莫顾此失彼。”
韩唯:“若殿下指的是治田一事,大可不必操这份心。相较之下,赶着汛期动工,殿下这头的风险似乎更大。”
稷旻:“不劳挂心。”
韩唯笑了笑,缓缓道:“殿下事事成竹在胸,又诸多告诫,不知可有什么指点,比如,臣该直接去哪里搜,才能找到乌兰草相关的线索?”
稷旻也笑了:“韩大人不是亲尝过此药威力,理当更有看法,怎得反倒问起孤来?”
韩唯笑容逐渐淡去,冷眼看着稷旻。
乌兰草本身无非是毒是药,只是靠其特殊药性作辅助之用。
行宫那日韩唯的酒水被下药,这药里就含有乌兰草,在闻到玉桑身上的香气后,乌兰草独特的药性令药力大增,韩唯才会那么快不受控制。
韩唯并非毫无线索,他有仇必报,算计他的人绝不会轻饶。
可他也不傻,乌兰草这条线若由他先揭发,兴许就成了这位太子殿下借来的刀。
所以,他索性来个打草惊蛇,将那人逼一逼。逼急了,那人只会抓紧时间去对付自己本想针对的人,以乱避乱。
“既然如此,便不叨扰殿下了,告辞。”
……
韩唯刚离开没多久,一道人影便从东宫附近离开,直奔竣阳殿。
“殿下,韩唯已出宫。”
殿内寂静无声,稷阳死死的抓着一只茶盏,面冷如冰。
“韩唯……”他低声念着,脸上的冷色逐渐转为怒色。
这时,又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殿下,皇后娘娘那边已经散学。”
稷阳脸上冷色渐渐融化,平声道:“去将江娘子请来吧。”
……
江慈没让玉桑继续陪同,也没换别人,每日独自进出宫廷。
稷阳一见到她,眉头便皱了皱,“你脸色不好。”
想了想,他伸手握住江慈的手,把她牵到茶座中坐下,温声宽慰:“若是学规矩太累,便暂时放一放,又不是东宫迎太子妃,哪怕真的有小错处,也没什么大不了,别累坏了身体,得不偿失。”
江慈垂眼听着,笑了笑:“照殿下这样说,若你今日是太子,我是要嫁进东宫,便该好好学规矩,半分不可错,即便累坏身子也是值得?”
她语气并不似抱怨,像是随口一提,然稷阳脸色骤然凝住,连那点笑都淡了。
江慈眼神一动,像是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道:“殿下恕罪,是阿慈胡言了。”
稷阳沉默片刻,抬手挥退殿中其他人。
江慈看着殿中只剩自己与稷阳二人,又道:“怎么了?”
稷阳似在沉思,片刻才道:“近来韩唯将京城闹得人仰马翻,你可听说?”
江慈点头:“听说了。府里好些姐妹都在谈论这事,说……”
“说什么?”
“……说他有些可怕,以前竟是没瞧出来。”
稷阳轻嗤一声:“你们没瞧出来的,可多了去了。”
江慈听出他有话要说。
果然,他道:“韩唯虽是韩氏出身,但他骨子里自成一派矛盾傲气,既以贵族出身为荣瞧不起寒门出身,反过来,也同样瞧不起族中旧老凭旧日风光指手画脚。所以,当太子显露要重用寒门子弟时,他才会生出不满。”
“阿慈,是我先看懂的他,我先给他机会。”
江慈微微一怔。
稷阳在她面前时,多半是吐露心中的不快情绪,但并不会具体说出这些情绪是因何事而出。
今日,他显然说的更多,也更坦白。
稷阳:“当日,我曾向他许诺,只要他帮我争取到治漕大权,我拥有多少机会,他一样拥有多少机会。他所欣赏的人,坚持的事,都可以在这些机会里得到圆满。”
益州的事?
江慈心头一沉,想起了益州那几日的心惊肉跳。
所以,韩唯会出现在益州,让刺史府经历虚惊一场,此事稷阳应当也知道。
“明明是我先察觉他心思,抛出揽枝,可当太子作出同样举措时,他便毫不犹豫投向太子阵营。因为太子的地位和权势,可以让他更好,更快的达成心愿……”
他苦笑一下,“这样来看,东宫就是不同,不是吗?”
江慈:“权势再高,若无能无心,一样无所建树,况且殿下并非无权无势无能之人,单说司农司的革新,就已是值得称道的功绩。”
稷阳垂眸笑了一下,像是不屑,又像是无奈。
江慈看他一眼,交握在身前的手不由使了几分力。
稷阳眼珠一动,细心察觉,看向她:“怎么了?”
江慈默然片刻,缓缓道:“殿下提及益州,叫我想起些往事。还在益州时,之前太子曾与父亲和演一场戏,因韩大人被蒙在鼓里,误以为父亲与地痞帮派勾结,甚至上门拿人,若非桑……”
稷阳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江慈的话却生生顿住,然后拐弯。
“若非虚惊一场,今日我便真成了罪臣之女。”
稷阳:“这事我的确听韩唯提过。太子连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倒也叫人意外。”
江慈摇摇头:“我想的并不是这个……”
她看向稷阳:“倘若当日父亲并未与太子合作,而是真的罪有应得,今日的你我,也不知会走到何种境地。”
稷阳神色一松,说:“自然是救你。”
江慈:“可即便殿下救了我,但凡父亲罪名不得洗脱,再想嫁你,也成奢望。”
稷阳:“即便事实如此,我也会极力保你。”
江慈神情动容,与稷阳四目相对。
稷阳:“人活于世,但凡尚存一息,结果如何都不该过早定断。”
他握紧江慈的手:“别说那只是一个局,就算是真的,又与你何干?”
江慈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定定道:“殿下说的对。易地而处,若是殿下身负罪责,我也不会轻易放弃殿下。”
稷阳神色一凝,勉强笑了笑:“怎么忽然这么说?”
江慈敛去笑,认真的看着稷阳,不答反问:“殿下觉得我为何这样说?”
稷阳握着她的手微僵,又慢慢松开,“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江慈摇了摇头。
稷阳眼神几动,竟是从她的神情和动作中看出深意。
“你……”
“殿下,”江慈眼中带了几分灼热:“无论旁人如何揣测,我只知你永不会叛国,或许对你来说,只是在一场局中略施小计,不会让大夏蒙受什么实在的伤害,可一旦事态失控,对你的影响却是无可估量的……”
稷阳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不错,她不会道听途说什么就对他妄加揣测。
若她知道了什么,一定是亲自查探,眼见耳闻为实。
稷阳慢慢握拳,冷声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江慈像是豁出去了,“你暗中与古剌人有来往,是不是?”
稷阳没说话。
江慈语气渐渐激动:“行宫里揭发古剌奸细行迹的是你,所以没有人会怀疑你与他们有勾结,我也从未想过你会与此事有关,可亲眼所见,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我不信。”
稷阳眼眸轻抬:“你调查我?”
江慈:“若我说是想帮殿下,殿下信吗?”
稷阳却像并不在意,只问:“还知道什么?”
江慈眼眶已泛红,却强忍泪意:“我知道些什么并不重要,殿下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才是关键。至少我绝不会加害殿下,而殿下所为,却会加害自己。”
稷阳加重语气:“阿慈!”
江慈直直盯住他,稷阳却像是在闪躲,移开了目光。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江慈笑了:“你我已是未婚夫妻,夫妻一体,我为何不能过问你的事?”
“既然夫妻一体,你就该懂我立场。”
“你的立场,就是让太子深陷舆论,让被认为德不配位,然后便取而代之?”
江慈每个字都说的艰难,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殿下,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比起王孙贵胄追名逐利的斗争,你更在意民生国本!若要借农事革新,你大可任用贤能省下力气,即便真要做戏,也多的是偷工减料的机会。可我知道你从未如此。日间田地泥泞,夜间挑灯苦读,那些功绩是你一日一日攒下的……”
稷阳慢慢看向面前的女子。
江慈眼泪滑落,“在旁人会选择弄虚作假只摘成果的事情上,你都是一步步走过来,面对旁的人事,你总是表现的温和谦逊,我知道这些并不是你生来就有的真貌,但这是你想要成为的模样。就好像我想成为能与你匹配的妻子,所以努力变成更好的样子……”
稷阳呼吸微乱,眼神再次移开。
江慈主动握住稷阳的手,“我已与殿下定亲,便是你的妻子,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背叛你,也请殿下不要背叛自己的心,再别去碰那些事,好不好?”
江慈的语气近乎请求,然稷阳在略略动容的片刻后,又冷静下来。
他将手抽出来,重新覆在她手上,指腹摩挲。




夫人精通茶艺 夫人精通茶艺 第203节
良久,稷阳清润的声音缓缓道来:“幼时读史时,我也从旁门野史中领略过皇室兄弟相互残杀的惨状。那时我也曾想,血浓于水,何至于到这个地步?可是阿慈,你随江大人前往益州为刺史,应当看过更多寻常百姓家的境况啊。”
“百姓农户,亲兄弟间会因分田抢地大打出手,富贵商贾之家,子嗣为分家财,也是手段层出不穷,到了皇室贵族,只因面临的诱惑更大,掌控的权势更大,这种斗争也就更深远。”
“所以,无分出身高低,王室还是百姓,当你知道这种斗争寻常至极时,便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只是争取罢了。”
“况且……”稷阳笑了一下:“你以为那个被我针对的太子殿下,又有多么无辜清高?你说得对,原本我只是想给他一些压力,并未想过真的损伤本国利益。可若无他暗中使手段,我何至于走绝路?”
“不过,”他无所谓道:“若斗争便是如此,那我只能走下去。”
他重新看向江慈,淡淡笑起:“你知道这些,主动来与我说,我信你不会骗我,也不会害我,若你愿意陪我走下去,你我大婚依旧,但若你……”
“总之,我愿用最体面的方式放了你。”说着,他抽回自己的手。
江慈的拇指忽然死死掐住蜷起的食指侧面。
她当然知道。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想利用玉桑来做监视太子的眼线。
她希望他能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倘若太子忌惮他的存在,有所动作,也好利用玉桑提前知晓。
可现在,一切全不同了。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做好为国为民的事。
他要的是无上权力,是不受约束的绝对地位。
是她怎么样都给不起的东西。
稷阳看她一眼,道:“但这些事,我希望你能为我守住。”
少顷,江慈的手松开,终于开口:“好。”
稷阳:“今日叫你过来,只是想问问你近况,却不想说了这些,似乎也只能说到这里。你先回去吧,若有什么事,我们再聊。”
江慈心头一沉,慢慢看向稷阳。
稷阳已恢复温和笑容,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江慈喉头轻滚,只觉浑身重如千斤,好半天才站起来,屈膝道:“那……阿慈告退。”
稷阳起身,把她送到殿门口,“回去慢些。”
江慈交握端于身前的手紧紧互拽,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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