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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灰山妒
“我的朋友很少,你算其中一个,当然要请你分一杯羹。”
林雅顿了顿,露出些许为难神色:“俊彦,你知道我的性格,能帮到你的地方我肯定会尽力,但我从不和朋友谈生意。”
“我明白。”
她何等聪明,向来明哲保身,绝不踏入这摊浑水半步。和聪明人聊天不妨说得更清楚一些,我微微一笑,轻声说:“我准备和你谈的是另一件事……你应该没有忘记薛可茗。”
“怎么会忘?她现在不应该安安稳稳在s市做她的局长夫人吗?”
林雅的笑意转冷,我垂下眼睫。
薛可茗的大伯已经内退,有些事上早不如从前,当初她选择草率嫁人或许也有这层原因。而林雅成为亚娱最年轻的人力资源总监,正顺风顺水、有条不紊的走在规划好的康庄大道上。
她们俩的恩怨纠葛要追溯到初中,两人从各自的学校被选拔出,参与同一只舞蹈队。
舞蹈比赛的后台忙乱,薛可茗在比赛前夕失手摔碎水杯将林雅的脚背烫伤,林雅被迫退让位给替补。伶牙俐齿如她自然不甘受气,当众质疑薛可茗的别有用心,让从未吃过亏的薛大小姐气到痛哭。
说起来都是些幼稚得出奇的小事,两人却从此结下梁子,抓住机会便针锋相对。在高中时期薛可茗试图靠莫须有的脏水和舆论攻势击垮林雅,林雅也抓住机会利用我给她重重一击。
当然,明面上一派和气,林雅甚至做了薛可茗婚礼的伴娘,手挽着手言笑晏晏。然而撕破表层的花团锦簇,内里依旧腥风血雨。
如果爱慕能持续数年之久,那么憎恶也能。当年那个水杯坠落前,恐怕料不到竟因它的碎裂开启无数争端。
我挑了挑眉:“我在s市的三年倒没有白待,起码知道了几个你感兴趣的故事。可惜这些暂时不成气候,不如林大小姐你亲自排一出戏。”
林雅没有立刻答应,于是我轻飘飘将话题揭过。
说说笑笑间最后一道甜品送了上来,林雅拭了拭唇角,抬头与我对视:“俊彦,我收回那句话,你变了很多。以前的你就像是这颗巧克力。”
她用勺子在沾满糖霜的脆壳上轻轻敲了下,那层看起来十分坚硬的外壳应声而碎,里面的巧克力夹心缓缓流出:“看起来有些难啃,其实里面是柔软的流心。”
我不置可否,敲碎外层尝了一口,香醇浓郁的甜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味道很好,令人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可我不准备做桌上的甜点。”
林雅长叹一声:“作为朋友,我认真的想劝你别折腾了。俊彦,你玩不过杨沉,怎么有信心对上宋城?其实你应该知足,大部分人活在世上连被吃的资格都没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不愿意做刀,也不愿意做案板上的那条鱼。
“我想当人,仅此而已。”我平静地开口,“林雅,我不是求你帮忙,而是邀你合作。”
不在b市让我错过了很多事,比如林雅撞了薛可茗的车,最终却由薛家出面赔礼道歉;又比如一向高傲的薛大小姐突然退出了二代三代们的圈子,选择专心相夫教子。
这些不合常理的只言片语拼凑出可以捉摸的线索,让我手中多了一份筹码。
“那就要看现在的你有没有能力。”林雅向我举杯,亮晶晶的杏眼令她像只瞄准猎物的猫,兴奋中带着隐秘的刻毒,“我会认真考虑,三天后给你答复。”
薛可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丈夫侯广岳。林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我抬手和她碰杯,相碰时倒映出杯壁上扭曲的微笑面孔。
“……俊彦,俊彦。”
温柔低沉的男声从远处模模糊糊传来,听不明晰。
柔软的热毛巾轻轻贴着脸颊,滚热水汽抚慰了酸痛的眼皮,我舒服的喟叹一声,困倦的靠在那人怀抱里。等我彻底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宋城英俊的脸,他眉头微皱:“你怎么会在沙发上睡着?小心着凉。”
我摇了摇头:“没事,房间里有暖气。”
宋城握了握我的手,不赞同道:“你身体不好,我不在的时候自己也要多留心。手这么冰,我去给你煮点姜茶。”
他动作利索,系上围裙就开始忙活。宋城本就修长高挑,因为曾经受过军队训练,背影挺拔如青松,在衬衫西裤的衬托下更显得肩宽腰细。
“今天穿得这么正式?”我帮他挂起随手脱下的大衣,今天外面很冷,衣服上面还能触到些凛冽寒意,“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整天在做什么。”
“帮我叔叔处理一点问题。”
宋城对自己的事并不多谈,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他递给我一盘切好的番茄,上面细细密密撒着一层绵砂糖,殷红的番茄片整齐铺在盘底。
“糖拌西红柿。”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嘴唇柔软,“帮你切好了。”
“……谢谢。”
我取了叉子一片片塞进嘴里,酸甜汁水在口腔爆开,室内温暖得过分,我又有些昏昏欲睡。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参与这些诡谲阴谋,按着之前和陆惊帆商量好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也颇觉艰难。
但我没有退路。
五年,十年,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腻味,然后欣然回归正常生活,留下腐烂的我。
如果他们不放手呢?我真的要这样生活一辈子吗?获得的一切都仰仗虚无缥缈的喜爱,在几个人的拉锯战中无法逃脱,这种身份与禁胬有什么区别?
“吃不下不要勉强自己。”宋城接过盘子,将装着滚热姜茶的玻璃杯塞进我手里,“喝一杯再去睡觉。”
我做的这些小动作,他知道吗?我凝视着宋城的眼睛,瞳仁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他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看呆了?我有这么好看吗?”他弯起嘴角,笑意柔和,伸手在我鼻梁上轻轻一刮,“你好可爱。”
我别过脸,想起在旁人形容下宋城的真正本性,还有他曾经偶尔露出的冷硬面孔,轻声说:“你不用这样对我。”
他愣了下:“哪样?”
“做家务,说情话,还有这种小动作。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太累了,不想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陷入宋城的陷阱。明明占有欲强到恐怖,恨不得时刻控制我,却偏要装作温柔小意的模样,我都替他累。
“……照顾你和留住你,这不冲突。”过了半晌后宋城微微笑起来,他的手指按住我的下唇用力抚摩,另一只手从衬衫下摆伸上去勾住我胸口的金链,“俊彦,你似乎很害怕我对你好。可是我对你坏一点你又会哭,像昨天晚上一样……”
我顿时耳根发烫,连杯子都快端不住:“宋城!手放开……不要这样对我。”
他很吃这一套,示弱的语气,轻微颤抖的身体,如同被雨淋湿的幼鸟,能轻易拢在掌中。宋城果然松手示意投降,他亲了下我的耳廓,笑了笑:“不逗你了。你这么单纯,我要是放开手,迟早被人卖了还替他数钱。”
辛辣的姜茶滑过喉管,冷汗却爬上我的后背,我克制不住的在脑内回想宋城刚刚的语气。别有深意,还是无心戏言?
将杯子递还给他,我忽然叫他的名字:“宋城。”
他应了一声,语气里仿佛有无尽温柔体贴:“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头,露出乖乖的笑容,主动伸手拉住他的手,让脸颊贴在他的掌心,“没什么。”
——我早已尝过你放开手的后果,怎么会怕再来一次?
第202章
一个星期后,林雅打电话给我,她开门见山的问:“你有多大把握?”
我刚开完会——指在会议室充当面带微笑的吉祥物,对叶志凡的决策发表几句满意感言。回到办公室坐下,座椅转向落地窗的那一侧:“你问哪件事?”
“每一件。”她轻哼一声,“别说什么你能让我全身而退。俊彦,上贼船容易下去难,从过去的经验来看你并不是合格的商人,我不放心。”
我对林雅的想法十分理解,毕竟我一直情感用事,毫无可信度。斟酌片刻后我说:“百分之五十。”
“那还行,比我想得要多。”
“如果有林大小姐你加入,这个比例还会上升。”
胡茹轻轻敲门,贴在我耳边说下午的另一个安排快到时间。
我扬手示意她出去稍等,继续向林雅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再完美的计划都经不住我这么个不靠谱因素在其中搅和。”
她在电话另一边咯咯笑:“我可没这么说。”
“我记得你以前告诉我的,但凡能借刀就不要切身参与,不仅廉价,更容易被溅一身血。”我看了眼腕表,“现在我挺身而出自己动手,真有什么事会冲着我来,怎么不愿意欣然参与?”
“杨沉自己的公司风生水起,这样下去他不用接过他爸的担子也能独当一面。”林雅突然岔开话题,“宋城进入京城圈子后动作不小,他后台硬,高调点无可厚非,但这么明显的转变我不信你不知道。”
“还有,许家已经是你妈妈的一言堂。她前不久解聘了你弟弟在董事会的所有职务,这件事和你回来的时间点刚好撞上。”
我早就得知这个消息,也大概知道原因——显然,安德烈主动找我这件事激怒了妈妈。
“在外人眼里,许家就算不会全留给你,也有你的一大份。你猜你那两个表哥会怎么想?”她轻声说,“大家都想借别人的手。俊彦,你恨的人太多,恨意又太明显,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真实世界的复仇故事并不都是大杀四方,有时候也可能是任人宰割的肥羊回到阔别数年的狼群。
“看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没白混,起码你劝了我这么久,换做我们刚认识那会儿肯定一拍即合。”我无声地笑了笑,“不舍得拿我当替死鬼?”
“有一点,也只有一点。”我听见林雅幽幽叹息一声,“许俊彦,为了报复他们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这不划算。你走的三年里谁都不好过,有些事……”
我问:“你为什么不放过薛可茗?”
许久后她才开口,声音低哑:“我曾长期注射吗啡上瘾。我原本只是觉得自己那时候交友不慎,并没有多想。”
“后来我哥哥查一些事,查来查去,发现背后是她在指使,而且她原本想做得更过分,只不过没有找到机会。如果被她得手,我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
我微微低头,身上穿的这套深色西服裁剪优良,款式高雅;然而在看不到的地方有颜色肮脏的纹身,有淫乱放荡的乳环,被包裹着的身体破败不堪。
我的人生早就被毁得什么都不剩。
“林雅,你把一切想得太沉重。”我的语气笃定而平静,“这是一笔生意。有投资,才会有收益。也许在你眼里我得到的报酬一文不值,但我有得到它的理由。”
沉默在通话中弥漫,胡茹又进来提醒了我一次,随后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你还真是万年不改的实心眼,一条道走到黑。”林雅轻嗤一声,声线恢复了以往的狡黠活泼,“既然如此,我也不说什么废话了,我同意合作,具体内容下次见面详谈。”





逐盐 逐盐 第127节
挂断电话,我负手在窗前站了一会儿。
楼下长长的车流一辆接着一辆,不留半点缝隙。这些车款式颜色不同,里面坐着的人目的地不同,可他们此刻却首尾紧随,行驶在规划好的路上。
仿佛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多米诺骨牌,只要依次倒下,总有一天会推倒最后的目标。
待会还要去赴另一个约,司机早已在楼下等候多时。我此刻坐的这辆车汇入车流,从高处看,也不过是毫不起眼的一滴墨点。
但我不是靶子,而是第一张牌。
许育城向前迈步,每一步都极其艰难,却尽力走得稳重而从容。在旁边帮忙的一个中年妇人将轮椅推过来,他摆手拒绝,又硬撑着走了两个来回才坐下。
“小彦,你瘦了。”
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变得陌生,或许是如今我站着,许育城坐着。我俯视他的脸,他抬头对我笑,额头微微出汗,笑容依旧像一缕春风。
这丝风太过微弱,已无法叩动我死去的灵魂。
我说:“育城哥。”
复健室的四面都有镜子,好像无数个我们在这里汇合。那女人离开房间带上门,我在许育城面前半跪下,试图找到曾经无数次仰望他的感觉。
修长手指拂过我的面颊,他的眼睛仍然是漂亮的桃花眼,然而人一旦失意,从气质到外在都会改变。
我想,我们真的很久没有再见过面,以至于我注意到许育城嘴唇翘起的弧度不复柔和,俊雅的眉眼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郁色。
“自从知道你回来后我就在等今天,等了很久。”他收回手指,瞥到之前胡茹大包小包带来的礼品,不禁莞尔,“小彦长大了,知道看望病人不能空手。可惜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拿回去吧,不要浪费。”
我忍不住问:“你平常只有一个人住在这?”
“有帮我复健的钟点工,你刚刚见到的那位,吴姐。”
许育城微微一笑:“她每天来四六个小时,顺便负责我的饮食。助理三天来一次,毕竟我还在许氏挂着职位,什么都不做不太好。”
我的视线在他瘦削的双腿上停留,他淡淡道:“粉碎性骨折,没有伤到脊椎已属万幸。”
我深知无法行走的痛苦,因此闭了闭眼,低声说:“……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又不是你的错。”许育城摸摸我的头,“如果当时没有小彦你阻拦,现在我恐怕在地底下躺着了。”
如果当时我没有说出尽快离开许家的愿望,安德烈不会步行险棋激化矛盾,找人挑唆许育忠做出这种事。
我压下愧疚,和他聊了几句亲戚们的近况。舅舅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由于两个儿子兄弟阋墙,最宠爱的小妹乘机夺权,被刺激得病情反复,不得不做了数次大手术。
二儿子残废,大儿子行事越来越荒唐,不知是真的想开了还是被迫,舅舅和妈妈谈判过一次后彻底放手不管。
这几年妈妈雷厉风行,当机立断剔除了不少家族企业里的蛀虫,许氏在她手里重新焕发生机,老爷子看在眼里,渐渐放弃了和妈妈较劲。因他的妥协,去年主宅的团圆宴上一派其乐融融。
最落魄的大概是我那位二姨,竹篮打水一场空,根本没脸回许家过年。
“其实小姑对我不错,许氏有些问题会和我商量,也会重视我的想法。反而是许育忠,整天在公司上蹿下跳,成了个笑话。等小姑把许氏给你之后,我能帮你点忙也说不定。”
许育城说这些时神态自若,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姑是妈妈。心情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曾经野心勃勃的他如今看起来十分知足,荒诞得令我笑不出来。
我站起身,许育城平静的看着房间一角,没有和我对视。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他眉眼间投下的深深阴影。
我垂下眼睑:“我不会接手许氏,妈妈也不会交给我。”
许育城笑着摇头:“不给你,给谁?”
“当然是安德烈……”我忽然抓住了一丝不对劲,“为什么你觉得妈妈不会给他?育城哥,妈妈从来都不喜欢我,你难道不记得?”
他愣了下,张了张嘴却没出声,最后说:“安德烈不听话,小姑对他很生气。”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母子间没有隔夜仇,比起一直惹她厌恶、甚至被直接宣布死亡的我,安德烈再叛逆也是妈妈的心肝宝贝。
心思缜密如许育城,怎么会犯这种错?
我的诧异表现得有些明显,他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去年的年三十晚上,三姑妈问小姑,安德烈怎么一直在国外不回来,既然以后要当家,也该对国内的情况多点了解。”
我轻轻皱眉。以许家众人的精明程度,作为默认接班人的安德烈被送去“疗养院”强制治疗的事不可能隐瞒得天衣无缝——起码三姨不可能一无所知。
不过是大家心知肚明,不戳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许育城道:“小姑当众说,安德烈有他爸爸那边的事,抽不出身。许家应当由姓许的人继承,三个小辈齐心协力,才能长长久久往后发展。”
到我们这一代,除了旁系远亲,姓许的直系里只有我、许育忠、许育城三个人。
话里的含义如此明显,令我一阵茫然: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亲手将“我”送进墓地,为什么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宣布我的继承权?
“……为什么?”我问,“我应该已经死了,是妈妈举办的葬礼。”
“葬礼只是一场仪式,想办的话能办无数场。”许育城的语气平静,“你不知道当时的局面,杨家和宋家同时施压,闹得很厉害。到处找不到你,说出去他们也不相信,小姑刚稳住许氏局面,不想多生是非才会这样做。”
他笑了笑,低声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没有。”我深吸了口气,“我很抱歉。”
我们对视几秒,许育城叹了口气,笑容里有点无奈的苦意:“你不用抱歉,小彦。我曾经觉得你太任性,后来想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不该由你承担后果。杨家和宋家对峙的主要原因是利益冲突,那些事摆不上台面,才拿你当发作的幌子。”
“以前我不是个好哥哥,承诺保护你却从没做到。”他伸出手,我俯身让他能触到我的脸颊,轻柔吐息落在我脸上,“幸亏那时候你不在,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心疼才好。”
这种温情时刻总是催人泪下,我以为我会回忆起过去我们彼此温暖的画面,然而实际上我在想,许育城当初不能夺下许氏,也要归因于他个人的性格缺陷。
他实在放太多心思在操控他人上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懒得再兜圈子,主动说出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育城哥,正好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嗯?”
“你应该知道宋城把铭德传媒给了我。我不止想要一个被架空的位置,可是我自己什么都不懂,不明白怎么做……我需要一个足够有能力的人帮忙,但其他人我都不敢相信。”
许育城抬头看我,他眼里流露出一如既往的笑意,某种我熟悉的神采重新迸发:“小彦,我说过,我一直在等你。”
“我相信育城哥,从小到大都相信。”
我再次在他面前半跪下,将脸贴在他消瘦的大腿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最后一张多米诺骨牌被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许育城,我也一直在等你。
第203章
尹文君染了满头金色,发梢带点粉。颜色很跳脱,好在那张脸依旧清隽,勉强压得住发色,只是不像成年人,倒像个泡吧的叛逆少年。
他见我挑眉,指了指自己的头:“谈了个学美发的小朋友,非要给我染,还说这样比较嫩。我才比他大几岁,他就敢嫌我老了,真是青春无敌。”
“小朋友?多小?”
“上个月成年,在东城那边包场给他过生日。”
他给我倒酒,我一手遮住杯口,示意不喝了。尹文君收回手时左手无名指处微微一闪,是个银色素圈。
他没遮掩,眯了眯眼睛说:“协议婚姻,事先谈好她玩她的,我玩我的。可惜结婚的时候你没来,我还想请你当伴郎,看到下面坐的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非常有趣。”
我没做评价,尹文君坐到我身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了他一眼,笑着调侃:“听说你爸这几年势头不错,他才五十多,照这个势头下去还有的施展拳脚,考虑过回去做个孝子贤孙吗?”
“不去。”尹文君一摆手,“除了我们这些私生子私生女,家里还有俩嫡少爷。现在不也过得挺好,我争那个闲气做什么?”
我笑了下:“你说得对。”
尹文君又拍了拍我的肩,深沉的叹了口气——鉴于他还顶着这个过于特立独行的发色,这声叹息顿时显得十分滑稽。
我没笑,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并不幽默:“俊彦,我劝你也别争这个劲,真没意思。你看,你回来才多久,那些风风雨雨都飘到我这儿了,一波接着一波的人请我搭线引荐。香饽饽不好当,谁都想逮着狠狠咬你一口,我看你这小身板,受不住那群人狼吞虎咽。”
尹文君顿了顿,“再说,杨沉不是好惹的。当然,我知道你背靠大树不怕,但强龙难压地头蛇,杨家的背景稳固,这是京城,宋家根基在西北……”
我嗯了声,剥开一个橘子,细细撕下橘瓣上的白色经络。他满脸无奈的停下:“我在这长篇大论,你倒好,还给我吃上水果了。”
“怕你说得嘴干,给你润润唇。”我递给他,“尹总,你做人不地道,都林全国开了那么家分店,怎么果盘里还有橘子凑数?这玩意吃多了上火,很掉价。”
尹文君清秀的脸被气得扭曲,咀嚼橘瓣时咬牙切齿:“你管得着吗,我乐意。”
“我也乐意。”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抛起一个橘子,没接住,橙色果实满地乱滚。
宋城和杨沉对上,放出争端因我而起的消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的一些事瞒得不彻底,加上宋城何等大手笔的将铭德传媒给我,在外人眼里我和他已经牢牢捆绑。
闻风而动的不是投机主义者就是杨沉的对头,想方设法借我搭上宋城这条船。
就算是只鸡,一旦被端上上流的餐桌,那也是只要小心伺候的鸡。
更何况许家虽曾内部崩溃,但最近隐有起势,我看样子还能分一杯羹,更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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