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掌天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王命急宣
席间的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张谨南恨道“那或许就是西华子老道暗中害我父亲,此人所创西华观下,多数弟子历年都往各地佯装普济世人,去年他大弟子来江北拜访父亲,虽未曾开什么丹药秘方,却在院中逗留许久,多与父亲接触。”
张谨南毕竟年过四十,推断事情比他儿子更加成熟,只经钟紫言一提,便说出了关键所在。
“此界律令束缚,修士不得轻涉凡俗民事,那西华观主再是了得,也难入练气之境,今番重归故里,我却要查一查当年秘史,看看是否有修真门派暗中干预。”钟紫言抬头望向堂外天际,尤记得当年断水崖神霄紫雷现世,那等威力,精准而凶骇,便是金丹巅峰修士怕也吃不住一记。
这二十多年来,他自陈勰处探听得许多关于界律之事,无量山神霄紫府监理天地,六域二十八星君各个道法通天,负责东洲巡查之职的乃是天水、枪匠、邱元三位星君,都是自其它五域派来的元婴老祖。
这三位在东洲执法少有徇私舞弊之事,倘若让他们发现有修真门派肆意干涉凡俗国朝,必会纠察到底。
人是需要被某些东西束缚的,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若是没有禁忌,很容易祸乱天地,致使妖魔四起,民不聊生。
多次听陈勰说过,近千年来,是此界最混乱的时候,且往后若是没有强人诞生,六域只会越来越乱,现下只是魔灾作乱,倘有一日各地修真大派互相攻伐乱战,那才是天地浩劫。
张明远和张谨南今日听了钟紫言一番讲说,得知除凡俗以外,这世界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辽阔无垠,对于钟紫言要查清前朝钟家灭门之事非常热心。
晚间散场时,张明远拉着钟紫言劝他留在府中休寝,钟紫言笑着婉拒,比起张府,他更喜欢三里桥那个篱笆小院。
离开张府的时候,张寿阳蹲在门口,完全不像是富家公子的模样,张谨南弯腰拜礼
“辛城多有繁华之处,不如让阳儿陪同先生逛一程,您久居仙家妙境,偶尔看看俗世烟火,或许对修行也有帮助”
盛情难却,钟紫言不好再推辞,张谨南便叮嘱张寿阳“阳儿,改了往日那般跋扈脾性,陪同你钟爷爷游览一番城内各处。”
虽然是冬日,可城内的人气并没有因为寒冷而衰降,张寿阳应是早些时候听了安排,特意等在府门口的,现下笑嘻嘻领着钟紫言向繁华的街道走去,边问
“钟爷,我爹说您会法术,能不能教我两招”
只有没见过世面的才会想着怎么和大人物打交道,那些真正出生世家的子弟,很多都如张寿阳一般赤诚耿直,问出来的话没有丝毫谄媚或者贱求,只像是亲人一样随口说出来。
钟紫言温和一笑“法术是什么”
张寿阳愣了愣,“法术就是……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点石成金这些!”
“那你想学什么”
张寿阳欣喜道“您愿意教我”
钟紫言含笑无声,张寿阳接着道“我想学能令我增强力量的法术,挥剑出拳间,开山裂石不在话下,还想学招控风雨的法术,您能教我”
钟紫言一边慢步行走,一边捋须笑着问“为什么要学”
“领兵打仗啊,我在军中有不少好朋友,但是他们私下里没一个服我的,只说我是张府的独苗,精贵的很,让我老老实实享清福,别成天想着尽忠报国、战场杀敌。
可我才二十岁,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去做那些软弱文官。
钟爷若是教了我法术,我必定能在军中赚得偌大名望,届时定不辱您的声名。”张寿阳言语之际,手掌比划来去,那把剑挥舞的还有模有样。
快要临近最繁华的街道时,他见钟紫言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向着一条小路穿过去,没走几步便登上观星台,原来这里是辛城少有的清静观星之地,石台高有三丈,也能看清那条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糖油茶饼,炉火烤鸡,赌坊酒楼,杂货铺面,尽收眼底。
“神了,这条小路一般人不知道,您头一次来尽然能晓得”张寿阳大呼神异。
也许是今日父亲和爷爷给他灌输了太多关于钟紫言身份的事,导致现在他看钟紫言有一种看活神仙的感觉。
钟紫言笑道“五十多年前,这处高台本是祭祀神灵之所,破败不堪,常被一家戏班占用唱戏,供穷人观赏,彼时我年岁尚幼,偶尔也会在戏班做些文墨之事,赚几颗雪花银,如今竟然被改成了观星台,却是好事。”
张寿阳呆在原地,挠了挠头,好不尴尬,他想的是钟紫言通过追寻风水宝地的法术,才寻来这里,没想到老人家年少的时候在这里打过短工。
钟紫言负手立在高台之上,观看那条街道上各类人的言行举止,眼中古井无波。
再没得到钟紫言回应,张寿阳暗自琢磨,思量是否自己说错了话,怎么先前还谈论着教授法术的事,当下又没音儿了。
良久,他见钟紫言忽而抬头望去,自己也跟着看,一见之下心神震骇,久久不能言语。
只见天上正飞浮着一个巨大的朱红葫芦,那葫芦上立着三个人影,一大两小,先头那个憨厚男子正对着钟紫言抱拳执礼。
待张寿阳稳定心神后,斩钉截铁指着天上
“钟爷,我决定了,我要学飞空之术!”
随后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他这次是真相信钟紫言是神仙人物。
第346章 泥炉夜谈
眼看着那葫芦受人驾驭飞向城外,张寿阳停止磕头,忽而有些失落,疑惑那人既然和钟爷认识,怎也不降下来谈论两句。
很快,他的疑惑被钟紫言主动解释“此地虽是僻静,也难免有人瞧见。”
张寿阳瞬间明悟,露出‘我懂得’神情,方外之人嘛,自然不好在俗世胡乱现身。
又听钟紫言道“法术的修习需要身据灵根,凡人身据灵根者百不足一,修真悟道强求不得。
若只是想战场杀敌、通晓星象变化,我这里有两卷秘经可供你参习,如能尽数领会,凡俗武道后天一境或许难有人能敌你。”
张寿阳先是失落片刻,少顷见那两卷经书已经被钟紫言递了过来,又转变面容,喜色照着密卷念道“《天星水经》《演鹤武纲》,这是……”
他迫不及待翻阅观览,不知不觉投入其中,越看越入迷,回神时,哪里还见钟紫言的身影。
知道自己修不得那些传说中的法术,固然失落,但刚才将两卷经书翻动一通,其中所涉及的天地风水、星象运转之道、凡人躯体能修炼到的极致地步,无不清晰入脑,字字珠玑,通透精髓。
张寿阳只觉得这个世界再也不是那么模糊未知,凡尘里,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双膝再跪地上,正色抱拳拜礼,对着钟紫言消散身影的方向道“多谢钟爷,寿阳定不负您今日受法之恩。”
不管钟紫言能不能听到,张寿阳的礼数不能不尽。
城外三里桥上,一股清风吹过,钟紫言显现身形,常自在带着两个孩子就在桥边等到。
钟紫言慢步走去,常自在拱手“掌门,幸不辱命,您这两位侄孙被我从一群快要成精的稔兽爪下救得。”
钟紫言和蔼看着那两个孩子,那两人也在瞪着大眼睛看钟紫言。
常自在于途中已经告诉过他们,要带他们见一位钟家最年长的人,是他们爷爷的兄长。
可当下看,面前的这个中年人一点儿也不老,只瞅着比父亲更沧桑厚重一些。
钟紫言初一见那两个孩子,就觉得血脉相连甚是亲切,此时慢步走过去,微笑道“受苦了,我们回家。”
好像是一个长辈自然而然的牵起自家孩儿的手,钟守一和钟守灵一左一右被牵着向篱笆小院走去。
“你是爷爷么”钟守灵稚声嫩气,银铃般问道。
“是。”钟紫言温和回应。
却不想钟守一坚定倔强说了句“不是,爷爷已经死了。”
看着钟守灵较为迷惑的小脸,钟紫言和蔼笑了两声,“谁说爷爷只能有一位”
钟守灵双眼忽而眯成了月牙,“你长的好像爹爹,就是头发比爹爹白。”
“哈哈哈…”钟紫言爽朗笑着,将两个孩子拉进篱笆小院。
他就像一个凡俗的老人一样,把屋里的泥炉烘热,内里红彤彤的散出温暖,四个人围着泥路欢笑交谈,钟紫言起初问钟守灵“饿么”
丫头翻开哥哥背的布包,将里面的肉饼拿出来递送给钟紫言“有饼,你吃。”
他们还不习惯叫钟紫言‘爷爷’,但关系显然在逐渐变得融洽,钟紫言浑身散发的温和气息以及他的长相,好像有一股魔力,教两个孩子生出这的确是自家不曾多见的长辈。
人是需要安全感的,失去了亲人的两兄妹最希望的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和他们有关联的长辈,哪怕即便是骗局,他们也希望有,心底里,他们承受不得失去爹娘的痛苦。
钟紫言显然是个合格的爷爷,小的时候梁羽是怎么养育他的,他现在正在以同样的方式给两个孩子温暖,或许他比梁羽更优秀、更会教养这两个孩子。
血浓于水,这世间的许多情义,亲情是能排在第一位的,没有什么比亲情更令人放心,所谓的反目成仇,最后终归于释怀和解。
到了半夜,丫头困意上头,钟紫言哄着她入睡后,将钟守一唤去屋外,寒风吹过,这孩子也不觉得冷,只沉默站在那里,等着钟紫言开口。
钟紫言负手立在院中,天上漆黑一片,也不知他在观望什么,二人站了良久,钟紫言道
“静修守念,紫序天成。钟家传到你这一辈,已然是第八代,祖上自一代开始邦威、安民、成誓、天墨、序宁,无一不是朝堂统官,家风以忠义仁礼立事,本想绵延万年,不曾想到了我这一代已然无以为继,整族都被屠灭了。
凡人寿命短暂,躯体羸弱,实是难求千万年的长久安宁,世间芸芸众生,朝代兴亡更替,如四时有定,难逃轮回。
而今钟家只剩下我们三人,你我即身俱灵根本命,自该寻求超脱之法,再不能继续陷入泥潭,无止境的耗损渺茫灵运。”
见钟守一低头不语,钟紫言平静问道“凡俗之中,你可还有心愿未了”
钟守一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想让六哥活!”
他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睛道“大爷爷,我知道您和常前辈神通广大,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救活六哥,只要您救活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求您了!”
钟紫言目光惊诧,怪不得这孩子刚才的谈话中一直黯然神伤,原来还是走不出那件事。
探出温厚的手掌摸在钟守一头上,钟紫言叹了口气“痴儿,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杨传福天命如是,强求不得。
凡人寿命短暂,我辈自该将精力耗在前路之上,才算没有辜负死者之意。”
钟紫言经历的风雨比自家这小辈多了去,他深知这世间的很多事难受自身意志掌控,唯有潜心苦修一步步攀登高峰,才有可能掌控命运。
他本是一段宽慰劝说之言,没想到反而激起了钟守一的情绪,面色逐渐变得狰狞自责“既然修真可以求长生,为什么六哥就得死他是无辜的,该死的是我,我一定要救活他!
大爷爷,我这一生一定要救活他,求您教我复活之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要救活他!”
他举着一瓶内里闪烁微弱白光的蓝云罐,这是不久前常自在收集的杨传福仅存的一丝灵魄。
钟紫言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沉吟良久,一道清神灵力注入钟守一体内,使得他放缓了情绪,并说道
“好,你即有此执念,爷爷便告诉你一条路,最终能否救成,全看你机运!
凡人躯壳和魂魄脆弱,但凡断了气息,魂魄必散,除非之中有执念深重者,会化作阴物为害世间,凡化鬼邪,必是恶念,你若能在那残魄之中激出恶念,再去恶修灵,收集诸多天地灵物,或可让他有修行鬼道的一丝机会……”
这方法几乎不可能成功,但钟紫言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对照着钟守一,他在这不长的时间里,突然有了新的感悟。
等劝着那孩子回去休寝后,常自在来到院中,“掌门,您另一位血亲呢”
钟紫言负立哀叹“紫玉和其看护人早已化作白骨,死去足有四十余年,钟家如今就这两个孩子了。”
常自在也跟着叹息一声,又问“您方才怎还骗他呢,那法子不可能实现的。”
钟紫言望着屋内已经睡下的钟守一,道“此子本性纯良正直,我若堵了他这一个希望,将来必会因杨传福的死暗生心魔,故而将那法子说出来暂定他心神。
此事我亦有深悟,他执念深重,对金丹以下的修行之路未必不是好事,非常之人,当走非常之道。
去仁义之华,取道德之实,息浇薄之行,归淳厚之源。何时他能悟透这个道理,何时便能证得金丹之位。”
第347章 天伦之乐
清晨的时候,钟守一自睡梦中醒来,一番收整很快去到院中打桩,他从四岁开始坚持,已经坚持了九年。
人的源自父母,父母的眼界、地位、资源实力,很大程度决定孩子是否能远超同龄人,是否能在短暂的一生中有所成就。
钟守一的父亲显然继承了钟家先辈某些卓越的品质,在‘持恒’这方面,把钟守一教育的很好。
他站在院中打桩,而钟紫言和常自在盘坐在屋檐下对弈,看二人的情况,很可能一整夜未曾入睡,修真之人,天不合眼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待到上午时,暖阳照在院落,驱散了些许寒意,常自在眯着眼睛看那盘无子可落的棋盘,良久‘哎呀呀’犯愁,丢落手中的黑子
“真是不能让我一回,每次都在最后一子定局,掌门不厚道!”
“哈哈哈”钟紫言轻捋短须,温笑而出。
屋内一个小身影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大爷爷,饿了。”
钟紫言忙将丫头抱起来,“好好好,爷爷这就准备饭食。”
此时钟守一正在院中练剑,见钟紫言冲他招手,收剑擦汗加入饭食制作中。
“自在儿,你也一同来帮忙。这俗世的佳肴,讲究温烹调小r,一尾狸花鱼可以清蒸、红烧、架烤,每一种方式都有别样体验,小酥豚肉最好是油浇,龙骨要温炖,雪菜要冷腌……”
钟紫言就像是尝过人间万种烟火之物的老人家,将各种菜的制作之法连贯说出,站在木凳上看着三个男人劳作的灵儿开心的笑出了花儿,这一顿饭,就好像过年一般,说不出的温暖。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