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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糯米的尾巴
“与外男私相授受”的指责犹如一记耳光甩在脸上,她忍不住争辩道:“阿爹,女儿冤枉。”
事情已经被父亲知晓,否认只会适得其反,她按捺心中的羞耻与屈辱,略去和那陌生人交谈的内容,解释了前因后果。
“……他撞翻我的灯,便说要赔我一盏。”她顿了顿,“但女儿并未接受,也没有与他多言。当时丹桂就在女儿身旁,阿爹如若不信,可以将她传来求证。”
“休得顶嘴!”时文柏叱道,“丹桂和青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玩忽职守,任由你胡作非为,另一个护主不力,害得皎皎在外丢人现眼,全都该罚!”
时缨一怔,全然不知时绮出了何事。
她记得上车的时候妹妹神色如常、并无异样,不由道:“阿爹……”
“阿鸾。”林氏轻声制止,用眼神示意她别再火上浇油。
时缨深吸口气,俯身拜下:“女儿知错。”
时文柏却未作罢,语气平缓了几分:“你错在何处?”
时缨不想自讨苦吃,顺从检讨道:“我作为皎皎的阿姐,不该丢下她独自离开,作为卫王殿下的未婚妻子,不该与外男产生逾礼之举。”
“还有,”时文柏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作为女儿,你不该出言顶撞父亲。阿鸾,你素来明事理,今日行差踏错,想必只是一时糊涂,往后几天你闭门思过,好好反省。你须得牢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安国公府的庇佑和卫王殿下垂爱,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时缨低声:“阿爹教训的是。”
少女跪伏在地,素色衣衫反而增添了几分清丽绝尘,裙裾堆叠绽放,宛如一朵鲜妍的花。
时文柏的目光在她手背上停留了一瞬,血珠溢出,在如雪肌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他忽然有些后怕,倘若瓷片飞得再高些,划伤她的脸,自己只怕要悔不当初。
林氏为他诞下一子四女,大女儿和二女儿不幸早夭,小女儿内向怯懦,唯有这个三女儿容色倾城,前途不可限量。
如若她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安国公府的荣华富贵都将系于她一人之身。
他叹了口气:“下去吧,以后切莫再犯。”
-
时缨向父母告退,前脚刚回到住处,林氏后脚便跟了过来。
青榆正替她清理伤痕,丹桂在旁递药端水,突然听闻外面通报,连忙一同起身行礼。
林氏屏退一众下人,携女儿落座,柔声安慰道:“阿鸾,你阿爹方才一时着急,说了重话,他怕你伤心,便叫我过来看看。”
时缨念及那句“私相授受”,依旧有些难过,可母亲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只能点点头:“女儿知道阿爹是好意。”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守口如瓶。
那人冒犯她在先,又故意毁掉她的灯,她怀疑他另有目的,想要套话,才与之交谈。
否则非亲非故,无论出于礼节还是避讳,她都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但父母不可能相信,只会指责她强词夺理。
而且她无法直言,为何能够识破那人暗中动用了内力。
因卫王喜欢温柔贞静的女子,父亲严禁她接触与武学相关的任何事物,尤其是曾经向舅父舅母习得的本领。
好不容易才让父亲息怒,她不想再自找麻烦。
林氏轻声问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时缨摇摇头:“女儿戴着帷帽,未能看得太清,只觉并非旧识。”
林氏眉宇间染上忧色,几度欲言又止,末了,语重心长道:“你有幸得卫王殿下垂青,将来便是太子妃、是皇后,对你心存嫉恨之人不计其数,更有甚者并不想看到安国公府与皇室结亲。他们碍于你的身份,明面上不敢如何,但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腌臜的手段。近来你一定要谨慎行事,以免遭歹人算计,我和老爷别无所求,只想看着你平平安安地出阁。”
见时缨应下,她取出一只瓷瓶:“这是上好的金创药,你阿爹特地托我送来。给阿娘看看,可千万别留下疤痕。”
说着,便要去拉时缨的手。
“阿娘,不碍事的。”时缨卷起衣袖,露出手背上的纱布,借机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触碰,“青榆已经为我包扎过了。”
林氏也不勉强,放下瓷瓶,絮絮道:“你阿爹一路走来实属艰辛,因着他的出身,那些世家大族瞧不起安国公府,只等着看我们的笑话。阿鸾,你可要替你阿爹争气。”
同样的言辞,时缨从小到大听过太多,虽理解父亲不易,但却难免耳朵起茧。
她乖乖应答了几句,送母亲离开。
净房已烧好热水,室内灯火通明,白玉池雾气氤氲,泛着粼粼波光。
时缨让其余婢女退下,只留了青榆和丹桂伺候,褪去衣物,慢慢走进汤池。
二婢为她梳理头发,突然听她低声问道:“青榆,皎皎那边是什么情况?”
青榆如实交代了时绮在河岸边的遭遇,又道:“回府后,四娘子去给老爷夫人问安,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丹桂愤愤不平:“定是四娘子告的密,否则老爷和夫人怎会知……”
“不是皎皎。”时缨打断了她的指控,“她虽对我有些意见,但还不至于使用这种伎俩。她若想让我难堪,何不在卫王殿下面前揭穿我?而且……”
她没有说下去,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知道妹妹险些落水的只有青榆,可她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时绮从小就爱与她斗气,但却从未公然讲过她这当姐姐的一句不是。
父母对她和妹妹的行踪了如指掌,就仿佛亲眼所见,难道他们——
她望着水面上跳跃的光影,陷入长久沉默。
沐浴过后,二婢为时缨擦干头发,服侍她就寝。
继而熄灭灯烛,轻手轻脚退出内室。
-
出了门,丹桂压低声音,大惑不解道:“青榆姐,三娘子为何待四娘子这般好?虽说血浓于水,但……也就咱们三娘子宽容大度,换做别人家阿姐,谁会由着阿妹整天给自己摆脸色。”
她入府的时间晚,青榆却是跟在时缨身边多年,随她从江南来到京城。
青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有所不知,四娘子出生时未足月,从小体弱多病,差点没能立住,直到进京,老爷请了宫里的奉御来诊治,才逐渐好转。以前她常年卧病在床,三娘子与林家表兄表姐玩耍的时候,四娘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长此以往,她不亲近三娘子也是情有可原。”
她轻叹口气:“大娘子和二娘子去得早,三娘子就剩这一个嫡亲的阿妹,自然要对她好些。”
又道:“以后莫再编排四娘子了,免得惹三娘子不快,给你好果子吃。”
“是。”丹桂赧然,却不禁反驳,“三娘子宅心仁厚,才不会怪罪我。”
她在三娘子身边伺候也有些时日了,还未曾见过她动怒,她似乎永远波澜不惊,对一切情绪都极其克制。
但她却不是苛刻的主,今日她和青榆被老爷罚了月钱,三娘子非但自掏荷包还给她们,还额外添了许多,说是作为她犯错牵连她们的补偿。
丹桂像模像样地举起手对天起誓:“我要留在她身边伺候一辈子。”
青榆扑哧一笑,却是悄然在心底许下了同样的诺言。
-
屋里,时缨并未睡着。她在黑暗中摊开掌心,怔怔地出神。
她的手背细腻柔软,指节纤长犹如玉雕,唯有掌中覆着些许薄茧,完全不像是属于一个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贵女。
这是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得益于英国公府帮忙,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近十年。
如今,她庆幸自己和曲明微的家人足够谨慎,否则恐怕早就通过眼线传到父母耳中。
她出门在外的时候,父亲会派人密切监视,而且今日绝非头一回。
只不过以往她循规蹈矩,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也就无从知晓。
心里五味陈杂,这种感觉就像是尊长对她全无信任,生怕她惹是生非、辱没门楣一样。
而且她能想通的关窍,父亲绝无可能遗漏。
但他并不介意被她发现,以他的脾性,或许还希望她得知后会更加严于律己。
万籁俱寂,时缨合上双眼,压下心中千头万绪。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可闻。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阿鸢,阿鸢。”
是了,她曾经叫做“阿鸢”。
这个小字是舅父所取,来长安后,父亲认为“鸢”不好,大笔一挥改为“鸾”。
“鸾”为鸾凤,寓意她有凤凰命,没多久,她便与卫王定亲,应了父亲对她的寄望。
而曾经叫她“阿鸢”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阿鸢,我们比试一下,看谁能将河灯推得更远。我赢定……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愿赌服输吧表兄,表姐在旁边瞧得一清二楚,你比我先出手,但最后是我的跑在了前面。”
“没错,阿鸢是胜者,阿爹和阿娘也看见了,阿兄你可不能耍赖。”
“阿鸢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回头我们须得督促大郎勤修武艺了。”
“阿爹阿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
欢声笑语在河岸边传开,旋即被滔天巨浪吞噬。
时缨猝然惊醒,才意识到是在做梦。
她望着头顶幔帐,失落之余,却不禁莞尔。
彼时的画面清晰如昨,舅父趁表兄全神贯注盯着河灯,神不知鬼不觉地碰了一下她的竹竿,然后她的河灯便乘风破浪地飞了出去,将表兄远远甩开。
后来她才知道,舅父看出表兄用内力作弊,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帮她扳回一局。
她缠着舅父想学这招,舅父却说这只是雕虫小技,不值深究,他可以教她更有趣的玩意儿。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6节
再之后……
回忆纷至杳来,时缨摩挲着掌中薄茧,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冒险去趟英国公府,再任性最后一次。
趁眼下还有机会。
等做了卫王妃,就永远都不可能了。
-
与此同时。
红烛罗帐内云收雨歇,卫王轻抚怀中少女香汗淋漓的面颊。
少女筋疲力竭,依偎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光线幽暗,映照出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几乎与时四娘一模一样。
若非年龄和生辰对不上号,他甚至要怀疑两人是孪生姐妹。
此前他从未见过时四娘,被这女子吸引,是因为她与时缨有六七成相似。
出于不可告人的心态,他收她为外室,将她当做时缨的替身,想象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时缨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千娇百媚。
然而渐渐地,他发现她也有时缨难以企及之处。
他和未婚妻之间隔着礼仪道德、以及他多年来精心营造的君子声名,但对她,他可以为所欲为,无需存在任何顾忌。
况且时缨那种空有美貌、内里却乏味而无趣的女子,永远不会像她一样懂得讨他欢心。
“弯弯。”他轻唤她的名字。
旋即像是恶作剧般,低声哄诱:“……阿鸾。”
她睁不开眼睛,仿佛没有觉察到他口中陌生的称呼,喃喃道:“公子。”
“叫夫君。”
“夫君。”
他如愿以偿地听到她的回答,感受到她将自己抱得更紧,嘴角勾起,满意道:“我的好阿鸾。”
第6章 她总觉得他另有所图。……
翌日,时缨没有外出,遵循父亲的命令闭门思过。
她取出前些天寻得的一幅卷轴,小心翼翼地铺展在桌上,全神贯注地临摹起来。
当年刚入京的时候,时文柏嫌她过于活泼,打算杀一杀她的性子,便让她练笔墨。时缨与父亲久别重逢,想要讨他喜欢,自然学得格外认真,她在这方面有些天赋,曾经跟随外祖父修习基础,而今受教于名师,更是日进千里,没多久就超过兄长时维,甚至将卫王也比了下去。
那次年节,她为皇帝和淑妃献上字画,引得两人赞不绝口。然而回到府中,等待她的却非夸奖,父亲严肃地告诫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要她以后切莫掐尖,尤其是抢卫王的风头。
未满九岁的时缨懵懵懂懂,不知父亲为何前后矛盾,曾经催她用功,如今又叫她隐藏真正的本事。但她已经不敢再提出反驳和疑问,父亲与母亲分开六年,期间纳的几房妾室皆有所出,母亲总是对她说,如果父亲生气,就会更偏爱那些庶弟庶妹,将她抛诸脑后。
时缨只得对父亲唯命是从,生怕自己被他反感,连累母亲和妹妹也遭受厌弃。
她收敛锋芒,学会了恰到好处地藏拙,每逢宴席,她拿出的诗文字画都经过仔细掂量,不至于给父亲丢人现眼,也绝不会衬得未婚夫面上无光。
彼时她年纪尚小,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便是仿照名家风格,如此一来,即使她做得再好,人们称赞之余,也总会添上一句“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的评价,惋惜她将来只能“瞠乎其后”。
而且那些溢美之言不过是夸她模仿得相像,归根结底并不属于她。
时文柏对此倒是十分满意,在他看来,女儿家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他广为搜罗珍贵字画,交给时缨让她继续练习,其中不乏出自数百年前的名家之手、而今残破褪色的古董。
时缨依样誊写、转绘下来,与真迹几乎别无二致。长此以往,她逐渐从中找到乐趣,看着濒临失传的墨迹和色彩在自己笔端复现,也是一件颇有成就感的事情。
日头渐高,透过窗棂在地面洒落暖金,庭中花繁叶茂,鸟雀叽啾清脆悦耳,光景诱人。时缨却一丝不苟,每次取墨都不多不少、分毫无差,运笔行云流水,不见半分滞涩。
青榆在旁伺候,而丹桂早已站不住,走神看了一阵子麻雀争抢地盘之后,便自告奋勇出去烧水煎茶。不多时,她从外面返回,一同出现的还有两位不速之客,安国公长子时维及其妻杨氏。
兄嫂造访,时缨有些意外,搁下笔问道:“阿兄阿嫂找我何事?”
时维年长她八岁,因从小分开、性情志趣也迥然不同,除了表面的兄妹情分之外,时缨跟他算不得亲近,还比不上与长嫂杨氏投缘。
但通常都是她去杨氏那里小坐,鲜少劳烦对方走动。
“听闻你被禁足,我们过来看看你。”时维落座,劝道,“阿鸾,下次阿爹说你,你低头认个错便是,惹恼了他,你自己也落不着好。更何况阿爹怎会害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考量。”
时缨不想再提昨天的事,连忙应了几句,及时制止他的长篇大论。
她岔开话题:“阿兄近来如何,官署那边可还忙?”
“别提了。”时维托着父亲的关系在户部做员外郎,闻言没好气地抱怨道,“我就说,岐王大老远的回京准没好事,果然,开口就是要军费,北疆已经休战,天晓得他要哪门子的军费,而且谁知道他拿这笔钱是想……”
说到此处,话音一顿:“姑娘家少打听朝堂上的事,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提早为婚礼做准备。”
时缨没能从他嘴里套出消息,也不再追问,转而望向杨氏。
杨氏略微颔首,不动声色地示意她放心。
时维未曾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他的视线停留在端茶倒水的丹桂身上,几天不见,她似乎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他对这婢子一直有些想法,可惜她不识好歹、推三阻四,妹妹也不肯放人,他只得望洋兴叹。
丹桂觉察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硬着头皮为他斟茶,忽然瞥见他抬手,她一时紧张,便将热水洒在了他的袖子上。
时维猝不及防,惊叫着一跃而起,丹桂吓得面无血色,扑通跪下:“少爷恕罪!”
“你——”时维抖抖衣袖,自觉在妻子和妹妹面前丢了脸,正待出言训斥,看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又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怀疑她是欲擒故纵。
然而没等他说什么,时缨已开口道:“快收拾干净,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旋即,朝时维歉然地笑了笑:“阿兄,我这婢子笨手笨脚,弄脏了你的衣裳,真是过意不去。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见识,回头我定会严加惩罚,让她长个教训。”
她打圆场,时维也不好再计较,扫兴地摆了摆手:“我去更衣,你们慢慢聊。”
说罢,瞪了跪在地上擦拭水渍的丹桂一眼,大步离开。
他走后,时缨支开青榆和丹桂,让她们做些时绮喜爱的点心送去她那边。
待屋里恢复安静,她迟疑道:“阿嫂……”
打从知道兄长想要收丹桂为妾,每逢他来,她都会让丹桂避嫌,谁知今日不巧狭路相逢。
杨氏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轻描淡写道:“无妨。”
她嫁给时维完全是遵从父母之命,成婚多年,早就对丈夫拈花惹草的脾性一清二楚。只是她出身清贵、父兄皆有要职在身,时维顾及岳家,从不敢让那些莺莺燕燕在她面前乱晃。
横竖他没有做出宠妾灭妻之事,仅有的一双儿女都是她所出,她也懒得计较,索性由他去。
因杨氏待字闺中时经常与父亲兄弟们讨论政事,对此驾轻就熟,时维便不吝于告知她朝堂上发生的一切,甚至还要反过来征询她的意见,以应付官署政务以及父亲的考校。
虽然他顾及脸面,从未与旁人透露过,但时缨已然知晓他的秘密。
她对朝中之事的了解大都源自长嫂。
而在杨氏看来,与她聊天也远比指点资质平庸的丈夫更有趣。
杨氏知道时缨想听什么,开门见山道:“岐王索要军费确有其事,陛下以国库空虚、户部拿不出这么多钱为由,暂且压了下去。岐王究竟是何意不得而知,但要说北疆已定,却还为时过早。”
她气质偏冷,嗓音也清淡,说到最后一句,嘲讽之意昭然若揭。
时缨没有为兄长开脱,只微微叹了口气。
历朝历代,北方游牧部落对中原土地的觊觎从未停止,前些年,他们的新任首领力排众议,效仿中原各项制度,设国号为“夏”。
上一任灵州大都督便是在与北夏的战事中阵亡,所幸岐王及时挺身而出,重整旗鼓,率领灵州守军夺回失地,再次稳固了边疆防线。
然而北夏明面上与大梁休战议和,妄图有朝一日南下取而代之的野心却无法掩藏。
“陛下对岐王终究还是心存戒备,唯恐他在北疆屡立战功。”时缨暗忖,“但边防不容忽视,否则灵州失守,长安在劫难逃。谨慎起见,陛下定会借机将岐王留在京中,再另外派驻将领。”
“你与我想到了一处。”杨氏难得露出几分笑容,安慰道,“无需担忧,至少在陛下心目中,卫王殿下的分量无人可及。而且京城是卫王的地盘,岐王一旦留下,只能任人宰割。”
时缨点点头,却仍有些不安。
岐王十七岁接管朔方军,将北夏铁骑拦截在阴山外,他有如此胆识与智计,她和阿嫂能想到的,他怎会不知,可他还是以身涉险回到长安,甚至枉顾皇帝猜忌,直言军费之事。
莫名地,她总觉得他此行另有所图。
或许下次与卫王见面的时候该提醒他一句。
但她立马否定了这个念头。卫王和兄长一样,不喜欢她主动谈论这些。
罢了。
他有幕僚建言献策,他们个个足智多谋,必定远胜她这种闺阁女子。
杨氏又陆陆续续说了些近期从时维那里得到的消息,临近午时方才离开。
送走她,时缨抽出几页空白纸张,将今日见闻条分缕析地记录下来。
旋即晾干墨迹,步入内室,将它们放进角落的橱柜中堆叠整齐。
这是她来长安之后养成的习惯,至今已攒了满满一大箱。
彼时她人生地不熟,又怕问东问西让父亲厌烦,便尽己所能将得到的信息归类整理,有时是父母的一句闲谈,有时是兄长顺嘴一说,她用这些细枝末节逐渐拼凑出了京中各大家族的来历、姻亲关系,乃至某些官员、命妇以及公子贵女之间的亲疏好恶。
所有人都说她身为女子,永远无法参与朝政,因此不必知晓太多,但同时,他们又要求她言行妥当、上得台面,在日常交际中游刃有余。
她别无选择,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寻求平衡。
关上橱柜,她回到桌案前,继续描绘那张未完成的画。
-
两日后。
时缨惦记着之前的决定,大清早起来,拿了本书坐在桌前随手翻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被困府中,想出门只能寄希望于友人相邀,父亲好面子,也愿意她与同龄的小娘子们多多走动,因此会高抬贵手收回禁足令。
可她在浴佛节那天婉拒了曲明微,不知她今日还会不会再来。
这时,青榆匆匆推门而入:“三娘子,曲娘子登门拜访,请您去英国公府陪曲夫人一叙。”
时缨松了口气,当即放下书卷,令她为自己更衣。
青榆走近,低声道:“三娘子,您……”
“最后一次。”时缨仿佛明白她所想,指腹划过掌心的薄茧,不知是在说给她还是自言自语,“我保证,再也没有下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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