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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糯米的尾巴
第61章 “我愿与你白首偕老,此……
五月十八, 岐王携王妃离开长安。
同日,宣华公主赴北夏和亲,先前进京和谈的北夏使臣一并归返。
皇帝亲自出城相送, 因淑妃抱恙缺席,便由德妃和受封昭仪的北夏玉清公主随行。
母女惜别,德妃泣不成声, 最终当场晕厥,反倒是玉清公主出面宽慰了宣华公主几句,还与她讲了好些北夏的风土人情。
同样是和亲公主,她从未表露出半分愁眉苦脸, 即使被年龄足够当她父亲的皇帝收入后宫,也浑然不以为意,整天在宫里寻欢作乐,今日还特地穿得花枝招展, 不亚于嫁衣似火的宣华公主。
“我们大夏的国师是汉人, 便是他教会我贵国官话。”玉清公主拉着宣华公主的手, 笑语盈盈,亲近宛如姐妹, “到时候你若想家,可以找他聊聊, 我们大夏的宫城才不似贵国这般,严得仿佛铁桶, 进去就出不来, 更遑论与外男接触。唉,着实无趣。”
她的话音飘进皇帝耳中,险些没将他气得仰倒。
这异国女子时常语出惊人,但性情热烈奔放, 是个极其玩得开的,他尝到甜头,对她也颇有几分纵容,眼下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跟她辩驳,索性装聋作哑,任由她大放厥词。
宣华公主情绪低落,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这番不着调的言论,出于礼节,只轻声谢过。
北夏那位汉人国师她有所耳闻,早些年,他们各部落分崩离析,是此人挺身而出,帮助如今的北夏皇帝谋得首领之位,平息境内动荡,效法汉人制度,重振国祚。
大梁的官员们、包括皇帝提及他,都称他为吃里扒外的奸贼,但她却觉得他多半是有苦衷。
倘若能在家乡安居乐业,谁又愿意跋山涉水远赴千里之外,或许终生都无法再回归故土?
她隐去眼角泪光。
心想,自己这一走,怕是也永远回不来了。
另一边,时缨和慕濯作别皇帝,慕潇立时派人呈上一坛酒。
“堂嫂,这是淑妃娘娘托我和皎皎带给你的桂花酿,她今日无法前来为你送行,只能以此聊表心意。”慕潇面不改色,却暗自感叹时缨料事如神,“娘娘还说,这坛是去岁秋天酿成,本想今年中秋与你共饮,可惜却是不能了。她让你留着路上喝,也算作对您二位过往缘分的纪念。”
一瞬间,时缨感觉到慕濯和时绮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她微笑道:“淑妃娘娘有心,还请世子代我谢过。刚巧我今日颇想饮酒,不妨现场开封,容我遥敬娘娘一杯,作为辞别。”
说罢,她令宫人开启酒坛,斟出两杯,其中之一洒向地面,另一杯由她饮尽。
“再会。”时缨莞尔,青榆和丹桂抬起酒坛,随她朝马车走去。
时绮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强行忍住没有哭出声,眼泪却已决堤。慕潇拍了拍她的肩膀,将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因是顺路,两支队伍同行,比起浩浩荡荡的送亲人马,岐王夫妇的阵仗便显得寒碜了些,前来饯行的官员们见状,纷纷唏嘘不已。
想当初,岐王妃也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名义上的亲王妃,实际却与和亲公主无差,不过是皇帝用来搪塞岐王的工具,而且看待遇,还不如宣华公主。
时缨却表现得风平浪静,她让慕濯先行上车,自己走到宣华公主身边。
宣华公主望着她,想到昔日在宫中无忧无虑的光景,眼中泪水摇摇欲坠。本以为她会嫁给卫王,自己也将觅得如意郎君,却不料天意作弄,两人的命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望公主殿下保重凤体,”时缨压低声音,语气却坚决,“有朝一日,你我都能重回故里。”
宣华公主听得这句不似祝愿、而更像是承诺的话,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
时娘子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帮她呢?但莫名地,她稍许生出几分期盼,若有生之年能看到北夏覆亡,她的牺牲与付出也算值得了。
她点点头,转身登上马车。
时娘子遭受卫王背叛,不得不委身岐王,却未曾因此消沉,还予以卫王一场漂亮的还击、让他成为京中笑柄,自己该当以她为榜样,也试着做些什么。
总之还是要努力活下去,如果等不来好事发生,她便亲自去寻找希望。
一阵微风平地而起,她闻到清甜的桂花香,似乎还带了些酒气。
抵达北夏国都的时候,应当正值秋季,不知那里是否也有金桂飘香,一如长安盛景。
时缨回到马车,展开衣袖,露出上面的水渍。
她虽然大致猜出淑妃的意图,但也不敢完全豁出去,万一淑妃一反常态,就是要置人于死地,她命丧黄泉岂不是太冤枉。
思及淑妃,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早些年,她是真心实意地将淑妃视作一位可敬的长辈,而今得知对方的本来面目,理智虽清醒,却难免有些莫可名状的怅然。
车驾辘辘而行,将长安恢弘的城门抛在身后。
她在这里度过的十载光阴,充满了谎言与欺骗,到最后,可信之人寥寥无几。
好在这次离开京城,与梦境中凄凉的情形截然不同,她挂念的人各有归处,而她也摆脱了道貌岸然的未婚夫和贪得无厌的家族,奔赴一段全新的人生。
时缨收敛心绪,从酒坛中舀出桂花酿,灌进一只青瓷小瓶,递给慕濯:“殿下可以寻个机会让大夫瞧瞧,里面下的药是否如我猜想。”
淑妃让她路上喝,定是因为在宣华公主的陪嫁宫人中安插了眼下,她这里一出事,那边就能接到消息,迅速派人回京复命。
如果她所料不假,只要当众演一场戏,便可将对方搪塞过去,也证明慕潇和时绮没有告密。
慕濯接过,装作交代事情撩开窗帷,交给骑马伴驾在侧的萧将军。
因事先有过安排,萧将军会意,不多时去而复返,假借回话,将大夫写的字条送来。
——绝嗣药。
时缨松了口气:“幸而不是毒,否则我方才当众‘喝下’,非得在人前死一次才不至于穿帮。”
慕濯却不似她神色轻松,他凝视字迹半晌,复而看向她:“阿鸢,你怎会猜中她要走这一步?”
此药不至于夺命,但通常药性猛烈,会留下终身难医的后遗症。
他早知淑妃手段下作、阴险狠毒,却仍有些心惊。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她一手带大,深宫后宅中的事情殿下不知,我却耳濡目染,了解甚多。”时缨轻叹,“那里的女子争宠,不能直接取对方性命的时候,几乎都会选择在子嗣方面大做文章,因为这是她们飞上枝头最有用的工具。她从未对我明言,我也鲜少恶意揣测她,但离开安国公府之后,我回忆她曾经说过的话,才发现她和卫王一样,根本不是什么善茬。这些年,后宫不知有多少人遭她毒手,陛下未必被蒙在鼓里,但比起权势滔天的孟家,几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此处,她自嘲一笑:“当初我也是糊涂至极,竟会相信卫王的鬼话,上梁不正下梁歪,陛下和淑妃娘娘尚且如此,他又能好到哪去?”
如今卫王吃了大亏,淑妃要为他出口恶气,也只能给她下绝嗣药。
一来是为报复,觉得她定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因此痛不欲生,二来,或许是等着慕濯休弃她,让她无处可去,给人看笑话。
但……
她突然想到什么,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寂静之中,慕濯忽然覆上她的手背,答非所问道:“阿鸢,以后你不必再考虑这些勾心斗角的事,终此一生,我心中唯你一人,绝不会有旁的女子。”
时缨怔了怔,想提醒他这桩婚姻只是交易,但不知为何,却沉默着没有接茬。
半晌,她避重就轻道:“殿下不必跟他们比较,‘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并非适用于任何人,若不然,我便要把自己和舍妹都骂进去了。”
她怕他再继续这个话题:“殿下与我讲讲灵州吧,作为回报,我可以与你说杭州。长路漫漫,总要想些办法消磨时间。”
“好。”慕濯见她心存躲避,不愿强迫她,便顺水推舟答应她的提议。
但他却清楚地看到她一刹那的慌神。
再等等吧,她必须自己想清楚。
-
傍晚,两支车队在驿站歇脚。
因空间有限,大多数人在外安营扎寨,只有岐王夫妇、宣华公主和一些近臣得以入内。
时缨下了马车,步履虚浮,似是酩酊大醉,旁人看在眼里,不由心生同情。
原来岐王妃也只是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苦闷,刚出长安,就借酒浇愁,喝成这副模样。
突然,她一皱眉,面露痛苦之色,旋即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倒向地面。
“娘娘!”青榆和丹桂一声惊叫,慕濯迅速抱起她,大步流星朝驿站走去。
众人被动静吸引过来,就看到她的裙摆沾满星星点点的血迹,沿途滴落一串暗红。
屋内。
一阵忙活后,确保风声已经透出去,青榆和丹桂退下,榻边仅剩慕濯和他从灵州来带的大夫。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眉头紧锁,并未因演戏结束而如释重负,他重新为时缨诊脉,许久,斟酌言辞:“娘娘……当真没有喝一滴桂花酒?”
“没有。”时缨见状,料想是自己在车厢中想到的那件事坐实,主动替他道,“您是否想说,我以前就服过此药,这玩意儿已经起效了。”
大夫默然,肯定了她的猜测:“只是先前的剂量不如这次猛烈,娘娘受孕艰难,但并非毫无希望。老夫为您开些药方调养身子,兴许会发生奇迹。”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时缨的表情,却见她依旧淡然,仿佛只是件无关紧要之事。
“有劳您。”最终是慕濯率先开口,吩咐他下去煎药。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63节
大夫走后,时缨抬眸望向他:“其实我早该告诉你,淑妃和卫王认为我非世家女,不配诞育皇长孙,迟早会对我动手脚。而且,如果我婚后迟迟没有子嗣,卫王就能名正言顺地纳妾。”
她终于明白卫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承诺只要她生下皇长孙就绝不纳妾,如此胸有成竹,便是料定她绝无可能孕育他的孩子。
现在回想,许是千秋节那天,淑妃就已经将药物放在了她特制的食物中,若非她和卫王的婚事突然告吹,只怕往后她进宫,都会得到同样的待遇,日积月累,待她嫁给卫王,早已无药可医。
慕濯见她平静如水,不禁有些担忧,思索片刻,终究却只说出一句:“阿鸢,你不要难过。刘大夫医术极好,我许多次在他手上捡回一条命,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必定难不倒他。”
时缨却摇摇头:“我不难过。说实话,我对于孩子……并没有什么执念。我成长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有那样一对父母,我被侵染日久,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教养好子女,所以……”
她有些语塞,难得感到词穷。
按理说,她该正巧借此机会回答他的真心表露,他若有意争夺储位,绝不能没有子嗣。但她没由来地想起梦里,他终生未再续娶,至死孤家寡人,将皇位传给了慕潇。
可现实中也要如此吗?
他对她执念难消,宁肯对抗世俗的流言蜚语,也要与她相守。
霎时间,她心底泛起些许不知名的涟漪,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或许可以称为遗憾的东西。
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那就好。”慕濯似是放下心来,“我和你一样,自幼被父母抛弃,从来不知该如何养育孩童。你若不介意,往后余生,只有你我相伴,不会存在任何人打扰,也是件难得的幸事。”
“阿鸢。”他看着她清澈剔透的眼瞳,半日前“徐徐图之”的念头蓦然烟消云散,郑重其事道,“他们对你的伤害,我会令其如数奉还,但现在,我想请你留在我身边,事成之后也不要离开。”
“我愿与你白首偕老,此生不离不弃。”
第62章 “殿下今晚就睡在此处吧……
话音落下, 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时缨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想起梦中,他将这句话写在漫天孔明灯里, “她”取出一份保留,后来又落到他手上,一直陪伴他到生命尽头。
而今, 字字句句由他亲口说出,清晰地在她耳畔响起。
霎时间,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卷土重来,让她怀疑梦里发生的事情曾真实存在。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被梦境影响、适才产生动摇, 还是她潜意识里已经对他打开心门,逐渐接受了他。
如果是前者,于他未免不公,但说后者, 她也不敢肯定, 现在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成分。
倘若没有那场梦, 她不会萌生与他共谋大计的念头,两人更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她无法将梦境的影响排除在外, 在心无旁骛的条件下对他说句“愿意”。
慕濯没有催促,只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墨玉般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
他在旁人面前似乎永远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唯有对她会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
时缨无法将那个玄而又玄的梦如实相告, 认真想了想, 迎上他的目光,以同样郑重的语气道:“殿下,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觉得口头承诺是世间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即使我现在答应,哄得你一时开心,到最后仍然能临阵变卦,选择背弃誓言,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略一停顿,似是怕他起身离去般,轻轻地勾住了他的手指:“过往已矣,前路未定,我只想活在当下,至少此时此刻,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待你我相约的期限来临,我没有更改主意,那么……”
“我愿与殿下白首偕老,此生不离不弃。”
她鼓起勇气,将他所言逐字逐句复述,说罢,便看到他眼底泛起一抹浅笑,渐次浸染开来。
“一言为定。”慕濯反手与她拉钩,轻声道,“阿鸢,我很期待那一天能够成真。”
略显幼稚的动作,却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两人小心翼翼,如同在进行一项缔约。
慕濯虽然没有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答案,但时缨能说出这番话,已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不会再孤身登上高阁,怀着恨意一跃而下,留给他无边无际的梦魇。
这时,青榆通报:“殿下,娘娘,宣华公主在外等候,说有事询问娘娘,不知可否方便。”
“请她进来吧。”时缨道,旋即拿起床头的小圆镜,确认自己“面色苍白、神情憔悴”,放心地倚在靠枕上,反手将镜子塞到枕头下。
慕濯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和她聊,我去外面看看情况,以免有疏漏。”
说罢,他转身离开。
宣华公主进来时,刚巧与慕濯擦身而过,双方见礼,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
她对这位异母兄长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彼时她年纪尚小,依稀记得他性情外向、爽朗大方,会动作麻利地爬上树,帮她摘下挂在树梢的风筝。卫王在旁边摇头叹息,指责两人贪玩不懂规矩,他便揪了几枚小果子,准确无误地砸到卫王脑门上,然后迅速收回动作,假装一无所知。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宣华公主在床榻边落座,担忧地问起时缨的病情,得知她没有性命危险,松了口气,复而欲言又止地望向青榆和丹桂。
时缨令两人退下,宣华公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声支吾道:“阿鸾,我知道不该在这时候问你,但……但我别无办法,我……我想问,那个……淑妃娘娘给你的桂花酒还有富余吗?”
时缨怔了怔:“公主殿下,您要做什么?”
宣华公主沉默了一下:“我听说,那里面放着……放着绝嗣药,所以……我也想喝一杯。阿鸾,算我求求你,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无力违抗陛下的命令,但我着实……着实不想给北夏人生儿育女。到了北夏,我绝无可能接触到这种药品,可若现在服用,过十天半月就会不留任何痕迹,更别说我抵达北夏国都,最早也要在九月。阿鸾,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你可以成全我吗?”
说着,她的眼泪簌簌而落,兀自站起身来,竟是要给时缨下跪。
时缨连忙拉住她:“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她望见宣华公主充满哀伤与请求的双眼,深吸口气,传青榆入内,吩咐她去马车中取酒。
那坛酒她一口未沾,本想着回头偷偷处理掉。
宣华公主见状,连声道谢,眼底仍含着莹莹泪光,娇艳如花的面庞上却露出一抹解脱的笑容。
-
另一边,慕濯问过属下,果不其然,有人状似无意,悄悄检查了门外的血痕。
那些都是动物血,倘若被他们取到新鲜的,定能发现其中端倪,然而驿站外皆是黄土铺路,血渗入泥土砂石,转瞬就会干涸,从颜色看,不见任何蹊跷。
淑妃留着后手,时缨已悉数考虑在内。
少顷,大夫提着煎好的汤药赶来,慕濯接过,朝内室走去。
却被丹桂拦住:“殿下,娘娘和宣华公主有些事情处理,您不大好进去,可否稍等片刻?”
屋里飘来浓重的血腥味,全然不似作假,慕濯暗自心惊,见丹桂虽脸色发白、却并无慌张,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时,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宣华公主的身影绕过屏风,步履缓慢,面上没有丝毫血色。
“岐王殿下。”她轻声致意,旋即搭着青榆的手,径直离开。
慕濯进入内室,血腥味愈发浓烈,时缨失神地坐在榻上,不远处立着一架屏风,气味正是从那里飘来。
丹桂匆匆跑去屏风后面,强忍着没有发出惊叫,屏住呼吸,飞快地将狼藉收拾干净。
听到脚步声,时缨抬起头:“宣华公主喝了桂花酒,她说不想……”
她的嗓音渐弱,再无以为继。
宣华公主与她不同,从前在宫里,她见过她和那些年幼的皇子公主玩得不亦乐乎,她对孩子的喜爱完全写在脸上。
但如今,宣华公主毅然决然饮下绝嗣药,没有哪怕一瞬的犹豫。
皇帝避而不战,一边将和亲视作耻辱,一边却听从朝中主和派的建言献策,送女儿远赴漠北。
他不肯出半点军费给北疆守军,但又幻想慕濯可以成为一把有用的刀,荡平北夏,再回京自投罗网,接受鸟尽弓藏的命运。
她按捺心绪,嗓音沙哑:“殿下,她做梦都想回来。她不会永远留在北夏的,对吗?”
“不会。”慕濯握住她冰凉的手,“待我攻破北夏国都,定将她以功臣的身份迎接归乡。”
时缨点了点头,看向他另一只手里的瓷碗。
“这是刘大夫给你开的药,趁热喝了吧。”慕濯坐在榻边,亲自用汤匙喂给她。
汤药苦涩,时缨不禁蹙起了眉,待她饮完最后一勺,他将事先准备好的蜜饯放入她口中:“我小时候生病不愿喝药,祖父便是用这种方法哄我,可惜我不领情,非要他拿出别的东西作为交换,比如一把新匕首,才肯乖乖吃药。我只当自己了不得,还会跟人讨价还价,现在想来,不过是恃宠而骄罢了,祖父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手段雷厉风行,只对我会有求必应。”
时缨难得听他提及老摄政王,虽然心生好奇,但却不想惹他伤感,便故作打趣道:“殿下莫非是在暗示我,也对你提一些‘恃宠而骄’的要求吗?”
慕濯哑然失笑:“你想提什么?”
“我……”时缨本是揶揄,见他认真,反而不知该作何选择。
忽然,青榆疾步而来:“娘娘,宣华公主身边的宫人求见。”
时缨心头一跳,唯恐是宣华公主服药的秘密泄露,便将人传了进来。
宫人对她行了一礼:“娘娘,奴婢扰您歇息,还请恕罪。公主殿下不慎弄丢一件首饰,奴婢奉命寻找,想着可能会遗落在您这边。”
她搜寻过后,再度道歉,毕恭毕敬地退出内室。
时缨与慕濯对视一眼,皆有些神色凝重。
淑妃对她防备至极,非要派人亲眼查看她的状况。宣华公主待嫁那段时日,德妃悲伤难以自抑,嫁妆和随行宫婢都是淑妃这六宫之主安排,她往里面安插自己的人易如反掌。
若没有宣华公主的插曲,她原本准备闭门谢客,但那样指不定又会引起淑妃的怀疑。
宣华公主代她喝了酒,倒是误打误撞弄出满室货真价实的血腥味,将淑妃的眼线蒙骗过去。
青榆和丹桂进来开窗通风,燃起幽幽熏香,驱散那股令人不适的空气。
不多时,晚膳呈上,驿站中一切从简,只有些清粥小菜,慕濯生怕时缨不习惯,但她压根不以为意,陪他用过后,拿了卷书靠在床头翻阅起来。
天色渐暗,直至夜幕笼罩。两人像还在苏家旧宅的时候那样,共处一屋,默契地做着自己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时缨渐渐觉出困意,正想着洗漱就寝,青榆再次匆匆而入,神情复杂道:“娘娘,安国公夫人来了。”
时缨一怔,青榆接着道:“她说自己是瞒着安国公来的,只想见您一面。”
“让她走吧。”时缨不假思索地回绝,“我累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是。”青榆领命,正待出去答复,却被慕濯制止。
“让她在外间等着。”他吩咐道,“就说王妃已经歇下,她有什么要事可以向我禀报,如若不愿,就多些耐心,待王妃睡醒之后再考虑见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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