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全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龟哥
杨宗志奚然一笑,暗想:“小十四啊小十四,作甚么还这么拐弯抹角的呢,你若要赞那可儿,便直接说出来岂不好了”
果然院内史艾可不满意的嗔怨道:“你不说这个发环,我还想不起来,你看看你送的这个金发环是个什么东西啊,圆环不是圆环,发钗不是发钗,上面还有这个傻乎乎的狮子头,难看的死了,一点一点也比不上他手中的那一个。”
杨宗志下意识的收紧手心,又想:“可儿这鬼丫头怎么连这个都要比一下,再说了,小十四也是一片好心,她可一点也不领情。”
顾磊嘀嘀咕咕的小声道:“那不是那不是这个最贵重么,那狮子头看着多大多气派啊,成色也好。”
史艾可怒道:“你还说,我就是觉得不好看。”
秦玉婉咯咯咯咯的解围道:“好了好了,可儿妹妹,我来看看,嗯挺不错的嘛,金灿灿的又很耀眼,衬着你这般青春年少的女儿家,最是合适。”
对起秦玉婉史艾可显然不敢那么放肆,而是委屈十足的幽怨道:“婉儿姐,我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发环,又不是谁最大谁最重,便就是最好的了,筠儿姐,淼儿姐,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筠儿和淼儿只是咯咯的娇笑不止,却未接话,杨宗志却是听得哑口无言,暗想道:“可儿这是说的说的发环呢,还是说的人”
史艾可又静悄悄的问道:“淼儿姐,紫儿姑娘,你们说,要让那小子看着喜欢,看着开心,我我到底还要怎么做,怎么改变”
何淼儿慢悠悠的答道:“他嘛我过去性子也不好,易怒易躁的,平日里没少了跟他吵闹,后来我也问他,说我也变成死丫头这般乖巧的小丫头,再也不对他发火发怒了好不好,你猜猜他怎么说”
史艾可急声问道:“他怎么说”
何淼儿咯的一笑,甜腻的学着杨宗志的口气,道:“他说,你就是你,为何要去学别人呢,你的性子虽然急了点,而且又如此的刚烈难驯,但是也只有这样的淼儿,我将她征服了才会真真的快意。”
“征服啦”
史艾可无比羡艳的回味了一句,索紫儿又笑嘻嘻的接话道:“对啦对啦,哥哥他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哩,他说紫儿你这小丫头最不知书达理,也不懂得尊卑贵贱,可我偏偏喜欢你这不善作伪的模样,若是有一日,你在哥哥的面前拿捏住小样子,说一句留半句,你瞧瞧哥哥会不会将你的小屁股打肿了。咯咯咯”
史艾可听得顿时傻了眼,喃喃的自语道:“那我也不要有任何的改变咯可我可我平素都是个假小子的性子,他他也会真的喜欢么”
杨宗志听得头大无比,他这几日躲着史艾可便是想着剩下最后几天,自己便要远遁了,日后山高皇帝远,青山绿水间,哪里还管得着这丫头的小心思,只怕过得了一些时日,她便将自己给淡忘了,也说不定,眼下可儿正在院内发着雌威,又得了淼儿和好事的紫儿一番搅和,自己此刻进去,恐怕是讨不得半分的好来。
他想个清楚,便想脚底抹油转身开溜,只是他还没来得迈步,身前的木门忽然被人从内推开,接着一个头梳双丫髻的小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那人显然没想到杨宗志此刻正站在门外徘徊,幽暗中只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面前,她浑身乱抖的一惊,便要惊叫起来。
杨宗志赶紧迈前一步,凑到那小脑袋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温软如玉的娇唇,仔细看看,就着依稀的夕色和院内透出的微微灯火,见到那人杏眼圆睁,粉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待得看清楚杨宗志的模样,才是轻轻的吁了一口香气,便想唤道:“公”
杨宗志对她打了好几个眼色,又轻轻捏住她红嘟嘟的香唇,凑近道:“别说话。”
印荷乖乖的点了点头,杨宗志生怕惊醒院内坐立不安的可儿,便轻笑着松开捂在印荷小嘴上的大手,将她轻轻的牵了出来。
他翻身合好房门,侧耳听着院内并无异动,史艾可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众人说着话,才是吁了一口气出来,印荷凑到他的身后,娇滴滴的轻唤道:“公子爷,你”
杨宗志回头笑道:“你怎么出来了,是要出去么”
印荷摇头道:“不是的,我我只是想出门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杨宗志心头微微感动,这小丫头从江南跟在自己身边后,将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全心全意,而不求任何的回报,他嘴角弯住正要说话,印荷又瞟了木门一眼,低声道:“公子爷你既然回来了,怎的怎的不去叫门”
杨宗志嘿嘿嘿嘿的干笑几声,沉吟道:“唔我回来之后忽然想起来又要出门,所以所以便不进去了。”
印荷失望的哦了一声,垂头道:“这么夜了,外面又这么冷,你还要出去的么,公子爷你等等,印荷这就进去给你再拿件厚些的外套出来,你穿好再走。”
杨宗志慌忙拉住她道:“不用了。”
他说出去本是个借口,只是怕见屋内的可儿罢了,眼下既然被印荷撞见,再让她回去给自己找衣服,那岂不是画蛇添足,他脑中一动,又拉起印荷的小手儿笑道:“我今夜要去的这个地方,在城外有些远,你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便跟我一道出去走走,好么”
印荷高兴的抬起小脑袋来,忙不迭的娇声兴奋应道:“好啊,好啊。”
杨宗志眉头一动,又赶紧伸手捂住她稍稍放声的小嘴,凑过来道:“嘘”
印荷与他相聚甚近,就着昏黄的光亮看到他双眼炯炯有神,嘴角却是怪异的撇住,印荷想笑,却又飞快的晕红了小脸,便神思不属的被他牵着出门巷尾而去。
两人静静的走了一会,印荷忽然抬头道:“公子爷,你你要带印荷去哪里”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乖乖的小印荷,自从你跟着我来洛都之后,我还从来没有带你出去转过,现下回头想想,我实在是愧疚的紧。”
印荷任由他牵着自己温暖的小手儿,眼露浓情的娇笑道:“公子爷印荷跟着你是给你做最最听话的小丫鬟的,可不是来享福纳福的哩,你事情忙便不用管着印荷。”
杨宗志抬头道:“你还记不记得,过去我在江南景村你家中的厨房里,跟你说起过一位姑娘的事情。”
印荷凝眉回想一会,娇婉道:“记得呢,公子你说过,那位姑娘在大婚前的最后一夜找到你,对你大哭了一场,又又对你作了一件让你大吃一惊的事情,后来那位姑娘果真嫁给了别人,你你说你心里有些后悔。”
杨宗志叹气道:“这几日我听到别人说起,才知道才知道原来她根本没有嫁人,而是要出家去做个女尼。”
印荷吃惊道:“作女尼她她可是也好生后悔了么”
杨宗志摇头道:“今夜太冷了,我们去雇一辆车来代步,我再跟你慢慢的说起这事。”
二人走到城南找了个车行雇车出城,马夫在前面赶马,由于距离不过几十里路,因此马儿走的也并不快,印荷侧身斜靠在车棚边,幽幽的吁气道:“原来是这样呀,哎那位岳姐姐倒是可怜的紧,她以为你死在了武当山上,本来也许是想随你一道去了,可是她又害怕自己死后,外人对她悔婚的那夫家说三道四,坏了那家的名声,所以便要遁入空门,既为你守了一辈子的活寡,又让外人觉得她只是一心向佛,保全了那家的面子,哎这位岳姐姐一心里只为别人考虑,可一点也没照顾过自己。”
杨宗志忆起岳静那温婉纯净的高挑万般风情,心底也是一叹,印荷轻轻依偎过来道:“公子爷你今日去找岳姐姐,是要去求她回心转意跟你在一起了么”
杨宗志迷茫的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怎么也不能见到一位二八出头的佳人从此青衣孤灯为伴,过那数也数不尽的空虚日子。”
印荷旖旎无限的耸起鼻尖道:“公子爷呀,你你真真是秀凤姐姐说的那般,求你不成,反而要激你才行呢,岳姐姐为何投身空门,还不是都为了你么,你若是乍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哪怕只需轻轻勾个手指头,她说不得也要跟着你走了。”
杨宗志苦笑道:“若是半个月前,我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将她捉也捉回身边了,可眼下”
屈指一数,距离皇上赐婚的二十四号,还剩下短短不 过一两日的时间,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这几日来皇宫内不断催人来问,让他单独参加一些祭拜,走一些礼仪的过场,可偏偏就是到了这个节骨眼,爹娘的事情还是分毫没有着落。
杨宗志隐隐的能感觉到,此次大婚之时自己暗中的安排,也许进展的不会那么顺利,不管筠儿淼儿她们多么真心的依照自己的嘱托,只说自己这边,便可能万难脱开身去,自己此次一旦离开洛都,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如果爹娘的事情梗在这里,便是自己一世的羁绊,半点也不会快活起来。
杨宗志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弄印荷柔顺的黑黑秀发,这小丫头自从离开江南后,便按照自己的要求,将两根又长又直的乌黑大辫子都放低下来,只微微在脑后用一块洁白的方帕包裹住,看着乖昵而又温顺。车窗外响起呼呼的风声,窗帘被狂风刮得卷起,风过再又放下,一股又寒又湿的冷气随窗而入,杨宗志暗自打了个抖,便将怀中印荷温软的小身子抱的又紧了些。
印荷心头甜蜜的发酸发胀,软腻的紧,乖巧十足的依偎在他的怀中,仿佛一只缠绵的金丝猫,眉目半张半闭,耳听着马车的车辙骨碌碌的慢慢 滚动,在这幽静的夜里形成一种奇异的节奏,马车一路向南,出了城防南门,跨过洛河上的缤纷桥,不一会便入了南方的山道,洛都向南一路尽是群山峻岭,山道不如官道那般平坦,马车行在上面,车辕和车辙处不时发出咿呀咿呀的木板摩擦声。
悠悠然走了不知多久,印荷半是迷迷糊糊的时候,马车才倏地一下停住,印荷睡眼惺忪的抬起小脑袋来,抬眼间看出去,见到公子爷伸手推开车帘,面前显出一条漆黑的山道,弯弯曲曲的一直向上蔓延去,那山路的尽头,有一处幽幽的灯火传来,恍惚是一颗即将熄灭的夜明珠,矗立在不高的山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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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全本) 第419章 冬雷 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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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沉,由这曲折蜿蜒的山道向上拾阶而去,不吝于直达天际,印荷抬头稍稍看了会,便觉得有些头晕脑涨,山道近乎笔直的绝壁,台阶一级一级,越往上走,越觉得已是处身悬崖峭壁边上。
不一会,走的高了,风声涌来更是呜呜的作响,山壁上有一个中空的石洞,风从洞口灌入,咿咿呼呼的声响大作,这山便好像是传说中住满鬼神精灵的魔山,一旦到了夜间,各种藤精树妖,千年灵狐俱都出来祸害人间,所发出的阴森恐怖叫声。
印荷在心头呀的一声惊叫,忙不迭的将整个颤抖的小身子都缩进杨宗志的怀抱内,两只小手儿死死的攀住他的脖子,再也没有一丝力道迈上台阶了。
风声中,杨宗志转头笑道:“怎么怕了么”
印荷想要勉力的摇头,可是无奈抬起螓首来,上下的牙关却是磕嗤一声打了个哆嗦,杨宗志哈哈大笑,低头凑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别怕,我小时候爹爹跟我说,人敬鬼神,却不必怕鬼神,鬼神为何物无形无质之体也,而人却是精气神皆在,何惧之有”
话虽这么说,但是印荷只是读个胆小拘谨的小丫头,此刻得了杨宗志的轻言安慰,稍稍心头宁定一些,但是小身子依然攀在他的身上,兀自不敢下来,杨宗志看在眼底,索性将她放下来,然后背过身去,道:“上来吧。”
印荷呆住道:“公子爷,你要做什么”
杨宗志笑道:“我背着你上山去,免得你如此惊恐,万一失足跌下去可不好办。”
印荷转头看看,这山道甚为狭窄,而且夜色漆黑,她心头却一阵激荡涌起,娇声道:“公子爷,我不怕啦,吟”
杨宗志不待她分说,只是两只大手向后一掳,捉住她丰挺秀色的小丰臀,然后向前紧了紧,便将她整个小身子都按住在了后背上,身躯向前再一转,又依着台阶向上爬去。
印荷两只小手儿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心中好一阵犹豫,既想:“若是这山道真的长的没有边,一直通往天庭那该多好,这样自己就可以一直赖在公子爷的背上,永远不用下来,也永远和他抱在一起不用分开。”
一时又想:“可公子爷这么背着我,他也会渴了累了困了呀,他为人心细,对待人家又是这般的好,印荷你就便该知足,怎么还能让他就这么背你一辈子啊。”
山道依然陡峭无比,越到山巅越发笔直垂直,印荷软绵绵的躺在他的背上,心底再也没有一丝惊慌失措,而是心儿飘啊飘啊的盼望着永远爬不上顶。可无奈这山不是大山,杨宗志脚下的步子又甚快,过了半晌,山顶已是历历在望。
杨宗志抬头看上去,这里乃是荒野,人迹罕至,山巅上只有一座古刹一般的破旧房子,从那房子中依稀射出温馨的灯火来,身边风声更疾,到了山顶上更是狂风怒吼,吹荡起他头顶的发襟和身下的衣角,猎猎作响。
印荷却是恍惚着小心思,又暗暗遗憾起来了:“没想到这山道这么短啊,不过走了一小会,便便到了尽头哩。”
她又觉得自己这傻丫头方才呆呆愣愣的,根本来没来得及品味黏在公子爷身后的甜蜜滋味,便又要落下地来。
只不过杨宗志半点也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又或是心有旁骛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还背着一个软绵绵,轻柔柔的小娇娘,他踏步向前,径直走到古刹的前面,举目见到古刹上一个高高的牌子屹立“栖霞庵”这古刹年代久远,墙壁和木门已然斑驳,依稀还能分辨出当年繁盛时期的风骨来,可惜现在却是门庭败落,一如自己和爹娘倩儿在洛都住过的老将军府。
转头一看,这里崇山峻岭,一个山头接着另一个山头,俱都是挺耸的巍峨壮阔,“依山观日出,栖霞落满洲。”
想来从这里看出去,便能每日清晨看到红日浮出云海的盛况,也能看到夕阳落下天边时的晚景,端得是个观景的圣地。
杨宗志背着印荷一直走到古刹的高门下,站在门前心头好一阵欲前又止,印荷在他身后轻轻伸出一只小手儿去,在古刹的木门上按了一按,那木门便咿呀一声打了开去,抬头见一座佛祖的金像端坐正中,金像下的香案上供奉了少许的果蔬,案头一根细细的红烛,想来从外间看到的灯火,便是这根红烛透过门缝发出的,门内安静的紧,一个人影子也没有,就连那佛祖的金像也斑驳凋零的萧条,金漆的表面下,露出了泥塑的黝黑底座来。
杨宗志与印荷踏步入内,转眼四处看看,见到四处尽是蛛网密布,而地面上却是一尘不染,想来还有人做些清扫的功夫,不一会,金像旁的一个幕帘内传来当当当当的小小声音,仿佛是木鱼之响。
这里已不如方才山道的险要,印荷期期艾艾的扭着小蛮腰,想要下来,杨宗志却是大手一按,将她丰挺的小屁股顶在腰后,印荷小脸一红,转头轻瞥了他的侧面一下,见到红烛印照后,他的侧脸刀削般坚毅,眼神定定的望向了幕帘的方位,印荷心头一痴,眉目中荡起秋水无限,便也不再拂逆他的心思,而是娇婉的低头侧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哼你整日里念经诵佛,阿弥陀佛个没完没了,那小子便真的能死得瞑目了么”
幕帘后传来一个低沉的怒气嗓音,杨宗志听得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若红师妹对自己道:“岳师姐她在她在洛都城外的栖霞庵里,她她本是被我拉到了洛都城里,可是人家劝不住她,而且师叔她不愿意我们峨嵋派驳了武当派的面子,一直不同意岳师姐的主张,所以也跟了过来。”
杨宗志心头一亮,暗道:“看来师娘真的也跟来了啊。”
他稍稍移步向前,方自来到那漆黑的幕帘前,又听见梅淑芸冷笑道:“静儿,你从小到大最是贴心听话,你师父和师叔们,都暗自心仪你可作我峨嵋派的传宗接代之选,可师叔万万想不到,偏偏是从小什么错事都没做过的你,一旦犯起错来竟是如此冥顽,不思悔改,哎你叫师叔和你师父都好生失望。”
杨宗志伸手轻轻挑开幕帘的一角,这里只能看见内间的一个角落,里面燃了明烛,便能见到两个身影投射在面前的墙壁之上,其中一个高高的站起,另一个却是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拿了个木鱼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并不答话。
杨宗志心头一跳,仔细看向那盘坐身影的头顶,只能见到一个尼姑素常戴在头顶佛帽的模样,而并未见到往昔秀发垂腰后的模样,他忍不住心头一痛:“岳师姐她果真投了佛门了”
梅淑芸气恨道:“哼,静儿你为了谁去寻死觅活不好,偏偏偏偏要为了那点苍剑派的死小子,师叔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多少次,他们点苍剑派的人,个个俱都是人面兽心的无耻败类,哼他们的师父便是这个样子,更何况他一手养大的十五个臭小子,你看看死在武当山上的那沈老七,为了继承门派的衣钵,为了婉儿,便能设下重重毒计,加害那短命的风老九,再说那风老九别看他外表长得好看,谦谦君子模样,你又怎知他不是和他那师父一样,表里不一”
杨宗志听得牙齿一咬,心头大怒,内间里一直静默着不答话的岳静忽然娇声开口道:“哎师叔,人死不能复生,你你怎么还能这么骂他”
岳静的性子乃是最最温婉有礼,不但是面对师门长辈,甚至是面对个寻常的走卒贩夫,她也是礼遇有加,柔和不会怠慢,像这样当面驳斥师叔的语气,显然是心头不满的紧了,才会发出,可即便如此,她语气中听着还是尽多委婉和惆怅,并无太多质问之意。
杨宗志却是心头一动:“咦若红师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没死么,怎么这岳师姐和师娘却还都不知情,难道若红师妹自从见过自己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这栖霞庵”
梅淑芸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帮着那死小子说好话,我问你,武当山上人人都亲眼目睹,那小子为了维护一个加害自己同门的臭丫头,为了维护一个谋夺天下武林同道性命的小妖女,和她一道被天丰打下了山崖,这事情总不是师叔捏造出来的罢他若不是品行不端,被妖女迷了心智,又怎会葬身崖边,落得身败名裂的悲惨下场。”
杨宗志心中怒气丛生,暗想:“师娘对我点苍剑派如此嫌恶,俱都是因为十几年前的那件误会,可奈何师娘的性子这般刚烈,听不见去任何人的劝,更加对我极不待见,此刻我要是掀门进去,只怕话还多说半句,便要被她赶了出来。”
他虽知实情如此,但是心头也暗自不平,眼下年迈的师父就在洛都城内,师父和师娘两人相距不过几十里远,可两人的心又何止相距千万里,杨宗志回头四处瞄了一眼,忽然眉头一跳,暗自想起昔日在凤凰城中的遭遇来。
岳静一袭青衣青帽,杏眸半睁半闭,一眼也不敢去看身边怒瞪自己的梅师叔,她将小手儿中的木鱼敲得更加大声一些,这样便能勉强盖过梅师叔口中不敬之语,只是心下却早已是一片凄苦:“阿弥陀佛情郎啊,你死了之后,师叔甚至是世人都还在骂你,你你可过的太苦了些,静儿没用,不能去帮你到处辩解游说,只能孤零零的坐在这庵堂中给你遥遥祷告,只盼望你在阴间倒能过得潇洒快意,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
梅淑芸忽然捂住耳角,叫道:“别敲了别敲了,静儿,师叔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可是真的铁了心在这一个人也没有的破庙庵中呆一辈子你若是现在回心转意,倒还是来得及的,你师父和师叔都不会怪你,只当你一时迷了心窍,这样对武当派的清虚道长也交代的过去。”
岳静死死的抿紧自己的嘴角,秀眸紧闭,两行凄楚的泪水顺着甜腻的香腮悄悄滚落下来,染湿了胸前的青衣,唇间默默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梅淑芸见岳静好一幅死不悔改的样子,心头又是失望,又是气怒,捏紧自己的拳头愠怒道:“哼”
她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听到外间的幕帘后传来一阵“哈哈哈哈”的阴森笑声飘来,接着又听见咚的一声巨响,狂风灌入将幕帘也吹得横飞起来。
梅淑芸心头一跳,惊叫道:“什么人”
赶紧掀开幕帘蹿了出去,就连一直盘坐敲着木鱼的岳静听到那笑声也眉头大动,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
二人出帘一看,见到外间的大门不知何时被狂风给吹开了,山顶的飓风顺着大门吹进这古刹内,带起一阵阵呜呜呜呜的乱响声,这古刹本就破旧,残垣断壁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便是头顶的横梁都感到有些摇摇晃晃,而那只剩下一橘幽亮的烛火更是时而明,时而灭,眼见便要殆尽于怒风之中。
二人心头都有些砰砰跳动,这古刹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偏僻,四处荒芜不见人烟,孤身呆在这里,再加上漆黑冰冷,饶是这两个女子都是江湖中人,往昔走南闯北,一时也都有些心惊胆战,联想到方才隐隐约约听到那阵鬼哭狼嚎般的哈哈大笑,梅淑芸一跳而起,大喝道:“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好不丢人,有本事便出来见见真章。”
她嗤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七彩宝剑,大着胆子踏出去两步,一边寒着嗓音到处乱喊,只是语音颤抖,与其说是叫骂,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她手间捏着宝剑,剑尖微微颤动,乃是聚气待发,眼神四处乱扫古刹斑驳的木门给大风吹得东倒西歪,在墙壁上撞得咚咚作响,梅淑芸眼神一转,又飞快的跨过去一步,伸手要将大门给合住,忽然面前一阵飓风涌起,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抬手勉强遮住眼帘,忽然身后又有一个惶遽无比的尖叫声传了出来。
梅淑芸心底一沉,再也无法去管那被风吹得乱响的木门,而是转身向内看去,就见到岳静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唇,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颜色,眼神却是痴痴的看向了头顶的金像边。梅淑芸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便见到烛火一灭一灭下,那上面恍惚是挂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瞧着是个坐佛的模样,又似乎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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