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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牛语者
院里的村民仗着人多势众,竟不知害怕,叫嚷着挥舞手里的铁器,往楚望天砸去。农冰衣赶忙施展燕行身法,凌空截住楚望天,扬手掣出慧心短剑,点向楚望天胸口。
楚望天看也不看,随手用斧头一斩,「叮」的脆响,慧心短剑险些脱手,无力地滑落一边。
农冰衣禁受不住斧上涌来的雄浑劲力,娇躯生生坠落,芳心里不禁后悔道:「我怎么忘了先前在楚老魔的酒菜里,偷偷下些「有气无力散」?」
眼看一干村民便要遭受无妄之灾,突听卫惊蛰朗声喝道:「楚望天,我知道真正的恶鬼在哪里!」
楚望天应声煞住去势,在半空中拧身回头问道:「哪里?」
农冰衣心中一凛,已猜到卫惊蛰的用意,欲要阻止,可看着满院子的村民又竭力忍住。
就见卫惊蛰洒然步入院中,从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梁道:「在这里!」
楚望天呆了下,跟着摇头道:「你骗我,恶鬼身上背的是把紫颜色的竹剑。」
卫惊蛰闻言啼笑皆非,这老魔什么都忘了,偏是将丁原所负的「雪原仙剑」记得一清二楚,难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自己的麻烦。
他脑筋急转道:「你说的是我的那柄紫竹仙剑么,早被我换酒喝啦!」
楚望天依旧摇头道:「还是不对,你有影子,不是恶鬼。」
卫惊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大凡道行高深的恶鬼,都会重新炼出影子。」
楚望天沉吟不语,注视卫惊蛰的眼光里却徐徐露出慑人的敌意与杀机,蓦然厉啸一声,甩手将斧头向他面门狠狠掷去。
卫惊蛰纵剑轻点,「叮」地激飞斧头,高声道:「楚老魔,这儿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你有没有胆子跟我去别的地方大战三百合?」
楚望天悬浮半空,眼睛里凶光闪烁不定,不假思索道:「你说去哪?」
卫惊蛰道:「何必问那么多,尽管随我来就是!」
一收任情仙剑,御风飘身出了院墙,他遥遥向农冰衣传音入密道:「农姑姑,我先将他引开再谋脱身,妳留下安抚村民。」
农冰衣岂肯让卫惊蛰孤身面对楚望天?
一咬牙,她道:「你别想扔下我!」
足尖点地追着卫惊蛰而去。
她甫一起身,「呼」地一声,楚望天的身形已如风般从侧旁掠过,先一步追蹑着卫惊蛰的背影向庄外飞去。
众村民见状担心农、卫二人吃亏,也不晓得谁喊了一嗓子,齐齐拿着手里的家伙奔出院子,在地上紧跟不舍。奈何卫惊蛰三人的身法何等迅捷,方一出了老马庄,众村民便失去了他们的踪影,兀自不肯罢休地四处找寻。
卫惊蛰见楚望天中计追来,心下道:「我需将他引得越远越好,免得这老魔回过头来又找老马庄村民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全速向东而行,却觉察到农冰衣也跟了过来,不由苦笑想道:「她总是不听我的。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姑姑呢?」
行出一段,前方钓叟岭的那道山梁赫然在望,卫惊蛰心道:「就是这里了,待与楚老魔周旋一番后再设法哄他安静下来。实在不行,便往山梁下的云层里一跳,而后再藉用此间地势脱身。」
计议已定,他双臂一振飘落在山梁之上,望着楚望天道:「就这里吧!」
楚望天更不多话,犹如一头硕大的苍鹫从夜空里俯冲而下,左手双指直插卫惊蛰二目。
卫惊蛰偏头埋身,任情仙剑使出「碧澜三十六式」中的一招「百转千流」反削楚望天左腕,左手又是一记「流光映霞掌」轻拍对方。
楚望天双指一屈一弹「叮」地将仙剑激偏,右手大袖鼓荡如风,飞卷卫惊蛰左掌。
卫惊蛰自知彼此功力相差悬殊,不宜与对方硬拼,错步收掌闪开袖风,楚望天的左手大拇指一翘,快逾飞电朝他眉心按下。
两人在石梁上噤声酣斗,眨眼已是十数个回合。
楚望天须发戟张、神情狰狞凶恶,显是将卫惊蛰真的视作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恶鬼」,手上灌注十成的铜炉魔气,呼呼破空,有若雷鸣滚滚,朝着卫惊蛰发起暴风骤雨般的猛攻。
卫惊蛰临危不乱、心凝如镜,施展出翠霞派传承千年的诸般旷世绝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任情仙剑紧守门户,与对方全力周旋。
饶是他被誉为翠霞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的最杰出人物,终究难以敌住位列昔日天陆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忘情宫宫主楚望天,十个照面一过,便逐渐落入下风。
农冰衣站在石梁一头紧张观战,见卫惊蛰险象环生,几无还手之力,芳心不禁又急又忧。她虽有意从旁襄助,奈何修为相差太远,贸然上前助阵非但帮不了卫惊蛰半点,反会分了他的心神,令形势越加凶险。
她几次想抽空使出「有气无力散」暗算楚望天,可这老魔的功力委实惊人,双掌挥舞开来,罡风迭荡,呼呼如雷,泼水不进,凭自己的这点修为,实难近身。
正自焦灼忐忑间,战团中响起「砰」地一记闷响,却是楚望天抓住对方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逼得卫惊蛰硬对了一掌。卫惊蛰吃不住楚望天汹涌澎湃的溜火掌力,身形摇摇晃晃往后连退数步。
楚望天趁势猛攻,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压得卫惊蛰难以透过气来,欲要抽身而出亦是不能。
农冰衣情急喊道:「楚老魔,恶鬼早已逃远了,你还不去追?」
楚望天置若罔闻,灰暗的眸子里闪动着令人心寒的光芒,紧紧盯着卫惊蛰狞笑道:「你敢害我,看我掐死你!」
合身凝爪撞向对方怀中。
原来他已完全失去理智,只恍恍惚惚觉得卫惊蛰的一招一式异常熟稔,激起了他潜意识中所有的仇恨与厌恶,更隐隐约约夹带着一丝莫名的畏惧,心中恨不能一抓将对面的这个「恶鬼」撕成碎片,从此彻底从自己的噩梦里抹除。
故而这时不论农冰衣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理踩,一门心思要置卫惊蛰于死地。
卫惊蛰虽败不乱,任情仙剑剑路陡变,化为雄浑质朴的一招以攻对攻,劈向楚望天头顶,全然不顾对手袭来的魔爪,正是天照九剑中的一式「披荆斩棘」。
楚望天虽神志不清,但也明白自己的脑袋无论如何也捱不起对方仙剑的刚猛一斩,急忙身躯往左横移数尺,抬爪扣向卫惊蛰右腕。
卫惊蛰借机缓过一口气,心无旁骛,催发天照九剑纵横睥睨,转守为攻,居然慢慢扳回了些许颓势。
楚望天有好几次眼看就要得手,俱都被卫惊蛰奋不顾身、以命搏命的剑招迫得不得不回掌自保,接二连三之下,他禁不住恼羞成怒,口中发出铿锵刺耳的「天唱魔音」,好似一浪高过一浪的长江大河,不断冲击撼动卫惊蛰灵台。
卫惊蛰被天唱魔音震得头晕心烦,勉力凝聚翠微真气护住心脉,咬牙与老魔纠缠鏖斗。七、八个回合一过,他的头顶已冒起冉冉青烟,粗重的呼吸声连站在石梁另一端的农冰衣亦清晰可闻,手中的任情仙剑渐渐招式凝滞散乱,顾此失彼。
他一边苦战,一边急忖道:「看来楚老魔已认定我是那个「恶鬼」,想用花言巧语哄住他,不啻势必登天。再打下去,不出十招我就得伤在这老魔掌下!得寻个机会赶快脱身而出。只要隐形匿踪躲入到山梁下方的云雾里,以老魔如今的错乱神志,绝难再找到我。」
可这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绝不简单。他此刻已尽落下风,身躯完全被笼罩在楚望天刚猛无俦的掌势之内,想要说走就走,无疑是痴人说梦。
亏得卫惊蛰年纪虽轻,但这些年经盛年倾力栽培,自己又是走南闯北、身经百战,更曾有幸亲身参与两甲子一度的蓬莱仙会,其心智修为俱可堪称同辈中的翘楚。
他略一盘算已有定计,奋力架开楚望天左掌,扬声招呼道:「农姑姑,妳快往下走,我随后就到!」
脚下故意一个踉跄卖出破绽,引楚望天右掌来攻。
楚望天果然上当,想也不想拍出右掌直斩卫惊蛰脖颈左侧。卫惊蛰用出一式「擎天柱石」抱剑指天,剑锋朝外紧贴身侧,迎向楚望天掌缘。
楚望天自不会昏聩到拿自己的肉掌去撞仙剑剑锋,电光石火里手腕一转横拍向仙剑剑叶。
卫惊蛰不惊反喜,将全身功力灌注在任情仙剑之中蓄势以待。
「砰!」
楚望天一掌击实,拍中剑叶。尽管卫惊蛰早有准备,仍是教对方摧枯拉朽般的浑厚掌力打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冒,身子不由自主倒飞而出。
他「噗──」地主动逼出一口胸中瘀血,将对方破入体内的铜炉魔气流转导引化横为直,登时身躯沉重如铅,似一块巨石般急速往山梁下方坠落。
楚望天浑没料到卫惊蛰竟敢兵行险招,藉用自己一掌之势脱出樊笼往山下遁去。
他正自一发愣的工夫,耳中蓦听见农冰衣一声惊呼道:「小卫!」
从石梁那头不顾一切地飞掠而来。
原来农冰衣并未听从劝告先行离开,见卫惊蛰吐血飞坠,只当他早预料到自己三、五招内凶多吉少,故此才竭力要骗开她去。此刻心急之下更没时间多想,仿似全然忘了楚望天正飘立在山梁之上,不顾一切地冲将过来。
楚望天杀得兴起,哪里还管农冰衣是谁?
望着山梁彼端有一女子奔来,他想也不想,甩袖拍向农冰衣胸脯。这柔软轻飘的衣袖此时凝铸蕴藏上楚老魔三甲子的惊人功力,无异于泰山压顶重逾万钧,一旦拍实了,焉还有农冰衣的命在?
农冰衣只感劲风迫面,一股气流狠狠呛入口中,差点将她的喉咙撑爆。急切间她奋尽全身之力,挥出慧心短剑,挑向楚望天席卷来的大袖。
这一剑若是让丁原刺中,楚望天的袖袂不毁也得多出个小孔;如果换作卫惊蛰,好歹也能勉强将对方的攻招化解。
可农冰衣虽说家学渊源,剑法习自当年天陆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神医农百草,无奈功力火候委实太弱,慧心短剑方一触及楚望天的衣袖,便翩若惊鸿,弹射开去。
楚望天的大袖几乎毫无停顿,排山倒海般继续向她的娇躯拍到。
就在农冰衣行将香消玉殒的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束剑光横出,「飕」地飞掠楚望天左肋,却是卫惊蛰去而复返。
方才他拼着硬接楚望天一掌脱出险境,便欲顺势沉身遁入脚下云层。不意耳中听到农冰衣惊呼,眼角余光一扫就见她冲上了石梁。
卫惊蛰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知肚明以农冰衣的修为,较之楚望天实是天差地远,连一个回合都难以接下。
他惊急中硬是煞住去势,险险一口真气走岔,却已顾不得,飘身而回,以围魏救赵之计掩袭楚望天,只盼能救下农冰衣性命。
楚望天察觉卫惊蛰又回来搅局,当真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猛一催加铜炉魔气,大袖回荡迎向任情仙剑。
「啪!」
袖袂击在仙剑上竟不弹起,而是犹如巨蟒般顺着剑刃缠绕而上,锁向卫惊蛰右腕。与此同时他的左掌崩山裂石,朝着卫惊蛰胸口击去。
农冰衣惊得芳心欲裂,下意识一闭双目不敢再看。就听「砰啪」两声几乎无分先后地响起,她纤腰一紧已被卫惊蛰探臂揽住,娇躯腾云驾雾般向下飞速坠落。
原来最后关头卫惊蛰右手逆向运劲猛振,与楚望天大袖上袭来的劲力一顺一反,「喀」地一声,追随自己二十余年的仙剑任情已被拗断。
他心中来不及痛惜,振腕将手中半截仙剑掷向楚望天咽喉,左掌与对方掌力一交。
楚望天大袖顿时走空,眼见面前寒光闪动一束犀利锋芒直刺咽喉。他拧身甩头,急出右掌「啪」地拍飞断剑。可任情仙剑的剑锋仍旧快上半拍,在他肩膀上化出一道血线,远远抛飞进山梁下方的浓密云雾里。
卫惊蛰的滋味却更不好受。他仓促出掌,虽然堪堪封架住楚望天的左掌,可对方沛然莫御的掌力依旧势如破竹攻入体内,翻江倒海般将他的经脉绞得寸寸欲碎,自胸口以上真气轰然涣散一泻千里。
卫惊蛰这一下伤上加伤,险些痛昏过去,却清楚自己与农冰衣命悬一线,不容有分毫的喘息迟疑。
他硬是压住一口几欲喷薄而出的热血,拼命凝聚丹田真气侧身搂住农冰衣,趁着楚望天前招已尽、后招未生的须臾空隙,急速沉身往下飞遁。
楚望天对左肩的伤痛恍若不觉,振声长啸,如影随形追着卫惊蛰冲下山梁。可很快他的眼前一暗,已置身在翻滚起伏的浩荡云海之中,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影在下方数丈外一闪而逝,没了踪影。
楚望天愣了下,也不晓得舒展灵觉搜索,如一只没头苍蝇般在云涛里四处乱撞。
卫惊蛰感应到来自上方的危险渐渐隐没,心情一松「哇」地狂喷一口瘀血,揽着农冰衣的手臂一软,终于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慢慢将卫惊蛰从昏迷中唤醒。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禁不住低低痛哼了声,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松软如茵的一片青草上,身旁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温煦的阳光透过高空的洁白云层,洒落在他的身上。
然后,他便看到了农冰衣那张充满喜慰的笑靥,心头莫名地一定。
农冰衣盘坐在他身边,忽然收起笑容绷紧俏脸道:「伸出左手来!」
卫惊蛰依言抬手,可手臂甫一动,立时疼得浑身直出冷汗,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农冰衣一面将金针扎入卫惊蛰左手背上的经脉,一面数落道:「就你会逞英雄,都逃了开去,干嘛还不要命地回来送死?」
卫惊蛰扭头看着她用春葱般的玉指,灵巧地捻起一枚枚金针,给自己行血疏脉,微笑道:「有妳在,我死不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农冰衣的俏脸蓦地一红,险些扎错了位置,樱唇里轻啐道:「你当我是大罗金仙么?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回头我该如何向盛大哥他们交代?」
卫惊蛰笑笑不答。
农冰衣替他行完一遍金针,轻舒口气道:「算你命大,只吐了几口血就没事了。不过想要完全复原,还得老老实实养个把月。」
卫惊蛰「哦」了声道:「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农冰衣回答道:「不算太久,只有两天三夜而已。你醒了就好,闷也闷死我了。」
卫惊蛰若有所觉地凝目望着农冰衣的玉颊,脸上现出了一缕诧异的神情。
农冰衣羞嗔道:「看什么看,奇怪?」
她忽地一省,伸手往脸颊上抹去,将颊边那两道兀自隐隐可见的泪痕用力擦净,却心虚地不敢再看卫惊蛰。
此刻此地,惟有和风拂过,流水静静淌过。
又不知多久,卫惊蛰似为了打破尴尬,低声问道:「这是哪里,楚老魔没追来吧?」
听农冰衣娇哼一声道:「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么?」
卫惊蛰不以为忤地一笑,目光巡梭到一块溪畔伫立的青石碑上。
但见石碑上有人用铁器龙飞凤舞地勾勒三字:「不羡仙」,下方又有五字,赫然是「俞宽、倪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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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 第十六集 惊蛰篇 第六章 天穹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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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惊蛰情不自禁「咦」道:「难道剑圣俞宽曾经隐居在这个山谷中过?」
农冰衣道:「看来咱们和这位剑圣还真是有缘,两次遇险都无巧不巧撞进他隐居的地方避祸。不知那位倪妤是什么人,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子?」
卫惊蛰道:「也许吧,可惜这块石碑上没标明日期,无法判断俞宽在此隐居的具体时间。农姑姑,妳有在这座谷里逛过么?」
农冰衣没好气道:「你当我很闲吗?我既要给你疗伤,还得随时提防楚老魔寻来,哪有心思瞎逛?」
卫惊蛰苦笑道:「我倒很想立刻就能逛一圈。可惜两条腿不给面子,稍稍一动便似要被锯断了一样。」
农冰衣低哼道:「知足吧,小卫。要是你功底稍差些,别说两条腿,全身的骨头早就被楚老魔那一掌给拍成粉末,你还笑?」
当下卫惊蛰耐着性子在溪畔又休养了数日。期间农冰衣寸步不离日夜照料,他的伤势迅速地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这日卫惊蛰已能试着缓步行走,农冰衣便扶着他沿着溪边小径,往谷内行去。
两人走出一段来到一片偌大的杏树林前。此际已是春末夏初,谷内繁花似锦,莺歌燕舞,充满勃勃生机。轻风里飘荡着阵阵花香,清爽怡人,令得心神豁然开朗。
两人边走边聊,照例还是农冰衣兴高采烈说个不休,卫惊蛰则是她惟一的听众,十句话里也插不上一句。
农冰衣漫不经心欣赏着杏树林中景致,问道:「你说楚老魔会不会还守在上面?」
卫惊蛰少年老成,颇有乃师之风,对于楚望天的动向几日前便已暗暗揣度过。闻听农冰衣问起,他回答道:「此人神志尽泯,行事切不可用常理度之。除非亲眼验证,否则我也无法猜度他此刻是否离去。」
农冰衣赌气道:「废话,说跟没说一个样。要不是害怕你伤势没好,万一贸然暴露踪迹引得老魔追来,我早偷偷飞上去看个究竟了。」
卫惊蛰听了也不生气,说道:「幸亏咱们遇到的,是个年老痴呆的楚老魔,不然断无机会这般在谷底悠游漫步。」
农冰衣顺口道:「是啊,换作二十多年前的楚老魔,哪有那么容易就给摆脱了?他不潜下谷来掘地三尺,定要将咱们碎尸万段了才怪。」
话语出口,农冰衣蓦地醒悟道:「好啊,你早就算准了这点,所以那晚才故意往山梁下逃遁。这几天你躺在溪边养伤,也一点不担心楚老魔会找来。」
卫惊蛰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只是跟楚望天赌一把。不然这山谷再大,以楚老魔的修为无论咱们躲在哪里,也休想能瞒得过他的灵觉。」
农冰衣道:「幸亏你赌准了,要不咱们两个可真要被楚望天打成鬼啦!」
卫惊蛰道:「说不定他的疯病发作只是一时,等下次咱们再遇上时早忘了我们是谁。」
农冰衣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最好别再撞上楚望天了。这老家伙清醒的时候是老魔,胡涂的时候是老疯子,都叫人害怕。」
说着话两人不知不觉已进到杏树林深处,农冰衣左顾右盼流连忘返,由衷赞道:「好清幽美丽的景致。如果能让我每天早晚在林子里走上两回,便是神仙也不要做了。」
卫惊蛰却忽地停下脚步,凝目打量着四周没有应声。
农冰衣诧异道:「小卫,你走累了么,要不要就坐在这儿歇会儿?」
卫惊蛰摇摇头,说道:「农姑姑,现在的日光是从哪个方向射过来的?」
农冰衣仰头看了看,疑惑道:「是从我的右手方向啊,有什么不对么?」
卫惊蛰沉声道:「从我入林后开始注意日光照射的角度到现在,大约有一炷香的工夫,日头已然变换过三次不同的方位。」
农冰衣冰雪聪明,闻言立时明白了卫惊蛰言语中的隐藏的意思,惊异道:「我们是一直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的,既没有拐弯更没有调过头。正常情况下,日照的方向应该始终是在一侧才对。」
卫惊蛰点点头道:「看来咱们刚才只顾着聊天,已不知不觉陷入了法阵内。」
农冰衣晓得以卫惊蛰的谨慎干练,即使在和自己说话时,亦会随时暗中留心四周的动静,却免不了着道。由此可见这座隐藏在杏树林中的法阵,几与天地山谷浑然一体,令人无从察觉。
卫惊蛰冷静道:「我猜俞宽的旧居必定藏在杏树林左近,甚至就在林中。因不愿受到误入此谷的外人打扰,才利用这座阵势将自己的居所与外界隔开。」
农冰衣道:「这么说,即使咱们御风从高空飞出杏树林也是无济于事。」
卫惊蛰道:「倒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只需沿着这条小径走下去,就能出林。」
农冰衣一怔,旋即想起日光连续转换过三次角度的异状。
她眼睛亮起,道:「不错,咱们浑然不觉中已转回头来,往入林的方向行去。这么走下去,没多久就能出了这片林子。小卫,我看你比起丁寂那个鬼精灵来一点儿也不差。」
卫惊蛰淡淡一笑道:「论及机智百出、随机应变的本事,我拍马也赶不上丁师弟。所以只能事事小心谋定后动,尽量少出差错。」
果不出卫惊蛰所料,两人沿着脚下小路又行了片刻,赫然回到了入林前的地方。
卫惊蛰望着去而复出的杏树林,感叹道:「咱们稀里胡涂误入法阵却能毫发无伤地走出来,全是拜俞剑圣宅心仁厚所赐。可惜余生也晚,无缘亲睹先贤风采。」
农冰衣盯着林内道:「我可不甘心被俞宽几百年前摆下的阵如此轻而易举地送了出来。小卫,咱们得想个法子破了林中阵势,探一探俞宽剑圣的生前旧居。」
卫惊蛰苦笑着一摊手道:「农姑姑,妳可给我出难题了。要是玉姨又或丁师叔在这儿,他们两人兴许会有办法。我对奇门遁甲之术只能说稍有涉猎,眼下没有丝毫把握能破解林中法阵。」
农冰衣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我不管,你一定得让我见着俞宽的旧居。」
那口气哪有半分「姑姑」的架子?
卫惊蛰瞧着她冲自己扬眉毛瞪眼睛、似笑非笑的模样,忍不住呆了呆,急忙收摄心神,暗自警觉。
「我怎可以胡思乱想起来了?农姑姑心思单纯,对我亲如子侄,我该加倍敬重相守以礼,方不负农神医和恩师的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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