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公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闲云公子
「既然江姑娘吃得过油,晚上就吃清淡些的吧,晚点,请到『双云榭』用饭。」
她道了谢,又坐在那里照本宣科,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说着一天琐碎事,直到一炷香结束后,公孙纸才放她出楼。
天边已抹上朦陇的灰色,夜晚即将要降临,近日来访的江湖人遽增,庄里子弟会在主要道路点上明亮的灯火。
烛灯一夜,至薄白天光才会熄去,这样的烛油终年结算下来,所费不赀,云家庄哪来的钱耗在上头?
她本以为他们刻苦耐劳,人前无比光辉,人后缩衣节食,但这些人不但衣着追求舒适,连生活也十分讲究,嗯,根据她的推敲,公孙云可能发现金矿了。
有人拉着她的衣角,她低头一看,据说是她小弟的小江弟正看着她。
「大、大、大姐……」面目清秀,还有点婴儿肥的八岁小男孩,脸红红,小手紧抓着她的衣裙,结结巴巴道:「四公子说,今天你上双云榭吃饭,在去之前,请先到女眷房那头打转。」
她想了一下,虽不解其意,但点头道:「好。」
反正她是寄人篱下,人家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好比,这小江弟本来就是云家庄新进小弟子,—切还在塑造重整中,为了替她捏造身份,这小男孩就这么成为她的小弟,从此,对她晨昏定省。
她还得负责检视这只的功课……算了,小事一桩,她也能忍。云家庄喜欢把一件捏造的事件模仿得这么真实,她照办就是。
这只小的对她晨昏定省,奉她为姐,她也没占多少便宜,必须对楼里那只晨昏定省。
楼里那只,正是当日悬崖上迹近气绝的七公子公孙遥,听说他是公子里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数字公子里最崇拜闲云公子的一个。
公孙纸虽然救回他一条命,但他始终昏迷不醒。
在道义上,她确实该负些责任,所以,当云家庄提出要求,要她每日上公孙遥那儿家常几句,她也欣然同意。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对昏迷的人讲几句话又不会削肉去骨,她绝对能忍受。
「大、大、大姐,请跟我走。」小江弟小声道:「这次你不能走错了,上次你走到男子那头,六公子气得骂你,这回要小心点。」
她扬眉,应了声,跟着小男孩走。
人家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正是她悲惨的写照。
她王芸,曾是白明教左护法皇甫芸,如今改名江无波,隐姓埋名寄住在云家庄。
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她是寄生虫,自然得完全地低头,所幸,低头不必太费力,她颈子还负荷得了,于是就这么忍了下来。
☆ ☆ ☆
其实,当日的记忆她不太愿意去回想。
那样的痛,她能忍下来已非常人所及,再去回忆,等于是再度疼痛。
她只记得她在大雨中走着,不理中途跌了几次,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气绝身亡,就这么一直走着。
她听不见雨声,也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雨势过大,林间雾气渐浓,已局限她的视野,巨大的痛感更令她开始模糊眼力。
一抹人影,若隐若现地,就在不到十步外的距离。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那人一直与她对视,而后慢慢张口说了什么。
与其说她无动于哀,不如说她根本听不真切,只知那人疾步来到她的面前。
他徐徐伸出手,她目不转睛,发现这手是要摸上她的额头,她直觉避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后他垂下目光,惊痛地瞪着她的左臂。
他痛什么?她不懂。
他疾手封住她几道大穴,她却连动也没有动。
「芸姑娘,我来晚了吗?」他目光直视着她。
那声音,带点沙哑,竟奇异地渗进她的听觉里。[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
她想了想,礼貌性是该回他话,遂道:
「不算晚,至少我还活着。」她不知她有没有把声音发出去,只知他还在望着她,她只得再道:「闲云公子,何哉呢?」
「我没有注意,也许,他正想法子下崖。」
她以为她走了很久,公孙云与何哉他们已找到下崖之路,才来救人,但听他意思却又不尽然如此。
「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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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公子 闲云公子_分节阅读_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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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带你回云家庄好吗?」
这不再温润也不清冷的沙哑声音,一直困扰着她。如今她的思绪不像以往活络,停顿半天,她才恍然大悟,苍白的唇微地上扬,眸中却无笑意。她道:
「闲云公子不必介怀。我并未记恨你们,人在遇难之际,先救自己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她,不算是他或何哉的自己人。
事实就是这样简单。言知之易,行之难,其实,就算何哉许了一生一世,她心里高兴,却也不怎么相信,今日的事情,只是验证她所想而已。
现在,她真正心如止水了。
他还是凝视着她。她淡淡道:
「它日若是我遇上这种事,自然也先救自己人。」
「我第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第三次,总要救到你。」
这客套话她听多了早习惯了。「多谢闲云公子,恕小女子无法施礼了……剩下的那两块玉还在我袖袋里……」要讨回去就自己拿吧。
「那就放在你那里吧。」顿了下,他轻声道:「你愿意让我救你吗?」
她轻怔,总算明白他站在那里不敢动弹的原因了。
她垂下眼,没有感情地笑了声,而后,她低声道:
「那就麻烦公子了。」语毕,她终于放掉忍字,任着痛感蔓延全身,双眼一翻,倒进他的怀里。
当她再度清醒时,是在云家庄里。
「我真讶异,你受这么重的伤,竟然能步行这么远。」公孙纸劈头就说。
刹那间,她真想呻吟出声。放过她吧,她是重伤,但她的听力还在,这个人的长舌功夫足以毁灭她的忍字,为什么要让她看见这个人?
「你放心,现在除了咱们几人,再也没有人知道皇甫芸还活着。那天大雨下了三个时辰,雨势结束后,闲云建议跟车艳艳下崖寻人,我们安排尸身,换上你的衣物,尸身面目全非,车护法没有怀疑。」公孙纸轻声道:「那是其中一名弟子的尸身。在闲云安排下,暂时在那里入坟,等过两年,才带他回庄正名。」
「……」她垂眸。
「闲云负着阿遥、托着我,无法再分身救你,当时雨势已经过大,车艳艳他们已退往山下,我们是最后走的,闲云把阿遥交给我后,自崖上跃下。」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她,被迫听着陈年旧事。
公孙纸眨眨眼。「他可不是殉情,他轻功极好,平日要他飞走崖壁,那是轻而易举,但那天视野不清,他敢在乱石还在崩塌的悬崖行走,实也不易,芸姑娘等能说话后,一定要感谢闲云的。」
她这才发现她张口似无声音。其实……公孙云跃下山崖又如何?如果不是她运气好,他寻到的只会是具刚断气的尸身。
公孙云够义气了,果然是江湖大家长,虽有先后顺序,但他能救的一定会下手。
皇甫芸能自世上消失,正是她所期盼,从此不用勾心斗角,不用应付那个走火入魔的疯子教主。她该感谢他了,不是吗?
据她盘算,教主最多再撑一年,就得找人接任,在那之后,就算她被人揭穿,她也不在乎了,从此当个真正逍遥的闲云野鹤。
从极苦转到极乐,她还真是不能适应。但,终究一个忍字,只要能忍,她就不信她撑不下去。
公孙纸忽面露疑惑,道:
「你知不知道你躺了多久?回到庄里才两天,你就清醒过来,这绝不是你身子底打得好的缘故,你头破血流,肘骨断裂,五脏六腑稍有移位,你左脚也扭了,怎能走那么远?更别谈其它伤口了。另外,虽然我加重麻沸散,但也绝不可能一点也不痛,为什么你没有流露出痛苦?」
「……」反正她不能说话,就避谈此事好了。
公孙纸笑笑,而后点开她的哑穴。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之前我怕你痛得哭天喊娘,但现在,嗯,你真的可以说话了。」
她瞪着他看半天,公孙纸耐心等待。
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她终于开口了——
「……痛……」
「什么?我没听清楚。」他一脸无辜。
「……好痛!我很痛!」她哑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她绝对能配合喊痛。
「真的很痛?那你为什么不哭呢?」
「……」她咬住牙根。
「五弟,别欺负芸姑娘了。」低哑的声音,在角落。
她这才发现公孙云一直站在那里。他上前,遮住床头大半光明,让她看不清他的面目。
「你醒得太早,这不是件好事,我知道这是你的习惯,但还是得放松下来,这样好睡点吗?」
掌心轻压在她的双眼上,逼得她不得不合眼。
「闲云,你就在这里陪着她吧,我去看看阿遥。」
「嗯。」他移坐在床缘,声音还是沙哑的,令她怀疑他的喉咙坏了。
男人的掌心带着暖意,很快就烘暖她的眼皮。她记得,一路被送往云家庄的途中,痛得发狂,她绝对能忍,但她必须清醒着忍,就是这双手覆住她的眼,沙哑地在她耳边重复说着:再睡一下,睡过去就不会太难熬了。
现在,她再睡一下应该不打紧,她想,云家庄暂时是安全的。闲云公子跟公孙纸都算是客气到有礼的正人君子,在这样的地方养伤,绝对是万全之策。
于是,她小小放纵,任着眼皮上的温暖覆去她的意识。
一直到后来,她才发现……才发现……
她被骗了!
第六章
她被骗了!
这半年来,她彻底发现云家庄人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她老牛慢步,一步步走上桥。每走几步,遇到有灯之处,小江弟就熄去,到最后整座桥都没入黑暗之中,只剩双云榭的灯火。
长桥灯灭,只留榭中灯火,表示此路不通。
她待在庄里六个月,很明白云家庄的作法,云家庄来往外人不少,偶尔,云家庄人也需要独处空间时,便会采取这种作法。灯不明,勿往前走。
上个月,就是用这招,公孙纸让厨房依着他的食谱,做了全桌药膳食补,招集留在庄内的公子们躲在这里品尝,她会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也被迫在场。
「大、大姐,我先走了。」小江弟红着脸,取过桥上暗格灯笼,迈出有点胖的小腿跑回岸边。
她慢步走上双云榭,主人早已入座等着她。
他清一色的精绣白衫,衬得整个人玉树临风,只手托腮,正作短暂的养神,垂于身后的黑发融入夜色,偶尔被风吹起,真有那么抹出尘的味道。
人不动时,倒也是上等的天仙,就是可惜啊……
他动了动,俊眸张开,瞧见是她,不由得笑道:
「你总算来了。」
「你要饿了,可以先用饭。」她道。
他闻言,嘴角又是上扬,笑得十分可爱。可爱到,竟然让她发现他有两颗虎牙,有没有搞错?天仙是不可能有酒窝跟虎牙的。
「无波还跟我客气吗?都算是自家人了。快把东西拿出来吧。」
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她深吸口气,贡献出小竹篮,道:
「这是全油小烤鸡,食用完毕,请务必毁尸灭迹。」她也不想问,为什么这人能得知她的一举一动。
他以小刀切分,分于她一半,而后抬眸问道:
「你今天上酒楼听见什么闲事?」
「也没什么。」
「酒楼闲话极多,古少德与黄门子弟都在,他们正值风光,所聊的话题必是以大事为主。」他道,看了她一眼,嘴角依旧噙笑。
她想了下,道:「就是聊……海棠仙子跟屠三珑的婚事。」
「原来是这事。我正要跟你提,邓家堡有心与屠三珑结这门亲事,这婚事绝对能结成,到时,云家庄是一定要到场,你身子若是许可,不如一块去看看。」
「公子,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个海棠仙子……总是第一大美人……」她内心有疑问。
他深深看她一眼,并没有答话。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她默念着,而后深吸口气,道:
「……闲云,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个海棠仙子,总是第一大美人,难道你不曾动心过?」
他闻言,展开笑容道:
「照你这样说,我一见美色不就晕头转向了?」
「也对,娶妻当娶贤,相貌倒在其次,以后闲云娶妻,妻貌虽丑,但品德必是天下无双。」她有意无意这样说。
他定睛望着她,嘴角还是噙着那亲昵的笑。
这样亲昵无比的笑,令他整张俊容活了起来,眉啊眼的,连那上等的姿色都沾了春,春风漫漫无止境,这正是她的感觉。
她不得不承认,他能拒美色于千里之外,她当然也能,只是眼光会小小的贪恋一下,这是人之常情、人之本能,不能怪她,尤其当他冒充洛神时。
同时,这样的春风,令她想起她卧床养伤的那一阵子。
她的意志力惊人,不出两个月她已能自行起床,并想下床练走。本来公孙纸不同意,但公孙云说了一句:
「这几个月,我都在庄内,不如我来帮忙吧。」
帮忙?他能帮什么?她内心疑惑,但人家是救命恩人,她忍习惯了也不敢多言,便由得他帮忙,后来才发现他这个忙帮得真是……
每天早上他扶着她下床,初时只在房内绕圈子定就已满头大汗,他也不阻止,她要走多久他就扶多久,后来她发现不对劲,她的精神力远远大于肉体的支撑,第一天走太久了,第二天她想要起床,但只能瞪着床顶。
因为她的身子完全拒绝她的配合。
他就坐在床缘,又化身洛神,绽出绝艳的笑容。
「无波,如果你走不动,我可以背你走,意思意思也好。」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妖孽啊!
从此,她非常规炬,练走累了绝不硬撑,到最后,他也不帮扶了,就坐在院里的亭内,明明是秋老虎的时节,他却笑得如春风拂面,满地都是春色。
「这样吧,我就坐在这里,提供点美色,女孩儿爱俏,希望你能因此有动力,走到我这儿来便可休息。」他鼓励着。
第一次她听见时,差点扑地,以为闲云公子被人调包了。
第二次她听见时,已经麻痹。
她适应很快,非常非常快。
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平日道貌岸然的人,背后以奸淫掳掠来发泄都有可能,公孙云人前清若冷泉,人后腻笑腻得紧,不仅如此,当他笑时,便是真心诚意,开怀至极,从无虚假。这点,她倒是佩服得紧。
他彷佛看穿她的想法,又笑:
「无波可曾想过,如果连对自家人都戴着面具,那这一生一世也真是辛苦到底了。」
「闲云说得是。」可惜她没有什么家人,自然无法发掘她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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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公子 闲云公子_分节阅读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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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两人静静吃了一阵。她难得什么也不想,就这样享受悠闲的时光,最近这样的时光增多了,她不知好不好,但她总是放纵自己。
一桌菜色偏属清淡,壶里装的不是酒,而是养生茶。天天都在养生,还不如一刀杀了她还快些。活那么久做什么?想要看尽天下变化吗?
她被迫喝了一杯,不由得暗叹口气,悄悄把清淡的药膳转到对方面前,她改吃全油小烤鸡。
油滋滋、香喷喷,吃了心情多好。
他看了她一眼,又替她倒了一杯养生茶,道:
「任何东西,总是要平均分配的好。」
「我身子虚,要养胖些才妥当。」她理所当然道。
他有点无奈,终究还是替她解决了那些药膳。食后,她恭敬地呈上鸡骨盘,他走到栏边,一一运气,鸡骨顿成粉末进了湖里。
高招啊!她感动到崇拜了,以后偷吃不怕被抓。
他取出雪绢汗巾,擦干手指。他见她也拿出同样的汗巾拭手,不由得笑道:「我以为你用色彩鲜艳的帕子。」
她也坦白:「既成江上无波,就改用跟云家庄同样帕子,比较妥当。」
「依你习惯,任何东西都不可沉迷,不可久留,方为保命之道,是不?」他含着笑,在月光下显得十分雅致,甚至带着几分怜惜。
她撇开视线,负手望着暗沉沉的人工湖面,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无波,你不觉得奇怪吗?不管是我,或者云家庄人,甚至大部份的江湖人,若携汗巾,都是素白面居多。」他忽然道。
这些日子只要他在云家庄,就很喜欢跟她闲聊,她不否认她也喜欢这样的闲聊。她想了下,道:
「我以为这是中原人的喜好。」
「实不相瞒,我二十岁那年,有个救命恩人……」他笑意盈盈。
她瞟向他。
「那救命恩人以素帕为信物,我瞧出她不情不愿的给,我回庄后,全庄改用统一的汗帕,没有多久,江湖上的年轻男女,皆以云家庄马首是瞻,以素帕为贴身汗帕。」他轻轻晃了下手中雪白无瑕的帕子。
那举动,配着这人,当真是淡雅风情无边,难怪人人选用这帕子。
她暗自深吸口气,恼声道:
「你早就看穿救命恩人的心思。连白明教护法车艳艳都因此改用同样的帕子,它日你一见到一个拿出艳色帕子的人,这人,就值得怀疑了,是不?」她这根本是自跳陷阱了。
公孙云但笑不语。
她摸摸鼻子,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与他一块欣赏月色。
今晚不到十五,圆月被乌云遮了大半,但月辉仍然均分在每一处上。远方的庄楼灯火通明,生气勃勃,她几乎可以想见前头云家庄弟子忙着待客,后头却是自成天地的宁静。
「夜深了,小心着凉,我送你回房吧。」他道。那声音又有些怜惜了。
在这里看月亮看到天亮她也是愿意的,但这话她没有说出口,只道:
「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嘴角含笑,道:「这可不行。你伤势是康复了,但身骨尚未养好,如果遇上示爱少侠,你想避也避不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她闻言,又差点翻栏落湖。
示爱少侠……她没有遇过好不好?
「何哉的功夫不弱,甚至是上等了。」他道:「他功夫传自于你,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但照说你这小师父功夫应该比十四岁时要强许多,不料,你……功夫实在过弱。」
你就直说了吧,她暗自失笑着。他以为她功夫高强,却没有料到她落崖后情况惨不忍睹吧。
反正底子被他看穿,她也就直说无妨了:
「我十四岁那年冬,不料惨遭教主道儿,功夫可以再练,进展却是大慢,我也没那么多心力于武学,所幸那时有何哉,我本姓王,是遗腹子,先父生前改姓皇甫,我把王家武学全授于何哉,各人天资不同,他算是上等资质,学了十足十。」她淡淡地说道,提及何哉时,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她瞟到公孙云的衣袖动了动,却不知是被风飘动,还是他想搂住她安慰她?但他神色自在,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样吧,反正你在庄里闲来无事,功夫慢慢练也好。」他沉吟一会儿,粲光抹过那双深潭。「不如,从现在开始吧。」
「……敢问,如何开始?」她有点发毛。
他在月光下笑得好迷人。「我不是严师,你用不着防我。双云榭到岸边不算远,但中间并无使力之点,你轻功行吗?」
她观望一阵,迟疑点头。「应该可以。」[手 机 电 子 书 . 5 1 7 z . ]
公孙云笑道:
「你要不成,我就在你身侧,喊一声即可。」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她暗自运气,随他跃出栏外。
他白衫飘飘,在月色下果然俊得令人觉得接近他的周遭,便是进了天界一般。衣袂泛银,全身朦胧如幻,这衣色简直彻底衬脱出他清冷的气质,却又将他的春色,不,春笑融得极好,可见此人十分会穿衣,不知道像这样穿衣像谪仙的人物,脱了这身衣物,赤身裸体的还会像仙子一样吗?
这念头令她微地一怔,脚下顿时落陷,随即她被人自左侧稳稳扶住,翩然落在岸边。
明明在眼前的人,竟在转眼间退至在她身侧,她连捕捉都不及,难怪那日他敢冒险在乱石中跃下山崖……她心如止水了,是不?
「无波?」
「没事,只是……一时虚软。」她低头一看,看见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上。
他也注意到了,徐徐收回手臂,道:
「失礼了,无波。我本要扶住你臂膀,但你左手不易用力,我只好改勾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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