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恨(完结)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梅子黄时雨
到了这个地步,她谁也不怪,谁也不怨。因为她知道她唯一能怪的人,唯一能怨的人------只有自己而已。她早知道爱上他是飞蛾扑火,根本无法全身而退的。但她却不顾一切的,一头栽了进去。今日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一早就明白了,她只是他身边的花丛中的一朵,或许是最不起眼的一朵罢了。若不是她有些利用价值,他怕是不屑一顾的吧。红颜未老恩先断!却还是有过恩爱的,她与他却是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假像而已,一切皆如梦幻泡影。罢了,什么都罢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什么都过去了。一再提醒自己莫要强求,自己却是没有看透。这次,总算是看了个通透了。
喜鹊在房间外面守了整整一夜,也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宿。她不时的略略推开门看小姐的动静,只见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窗口,一动也不动的。事情到了如此田地,她当真不知道怎么劝小姐,如何劝了。她打小跟着净薇,自然知道她现在的苦楚。老爷再怎么说也是小姐的亲生父亲,有生养之恩。偏偏这件事情又牵扯到了大少-----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净薇的声音响了起来:“喜鹊。”喜鹊忙应了一声,推门而入。那房内没有拉上帘子,屋内如外面的天色般也是昏昏暗暗的。只见小姐一脸的憔悴,正扶着腰,低低的道:“你去放一些热水。”放一些热水,难不成小姐要洗澡啊?但她也没有问出口,进了梳洗间。净薇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月亮也已经隐去了,灰灰蒙蒙的,仿佛前路般,看不到尽头。
赫连靖风自然也是一夜没睡,只在楼下的临时书房里来回走动。张立等人也不敢劝慰,只得站在门外。赫连靖风自然知道净薇的性子,平时淡淡然然的,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她只是不想争什么,要什么而已。此番定然是对他失望到了极处,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原谅他的。
见天色已亮了,便出了房门,上了楼去。张立等人见状,也不好跟上去,只站楼梯口站着。喜鹊服侍了净薇躺下,站在门外守着。见了赫连靖风过来,忙低头轻唤道:“大少。” 赫连靖风应了一声,刚想推门,却好象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手缩了回来,转身问道:“少夫人昨晚睡的如何?”喜鹊回道:“小姐一夜没睡,方才刚躺下。” 赫连靖风也不作声,轻轻将门推开了一个缝隙,只见床上微微隆起,这才略微放心了下来。他本是想进去的,但一想到净薇昨日冷绝的神色,竟有些朦胧的怯意。又怕吵醒她,只得怔怔的呆看了半晌,方才掩上了门,转身走了回去。那脚步丝毫无平时的矫健利落,仿佛犹豫再三却又不得不提步的样子。喜鹊见他也如小姐般神色憔悴的,掩门的刹那依稀听到一声叹息。
净薇只是觉得极累,只想躺着休息一下。但是一夜没睡,加上心也累到了极处,竟然头一沾了枕,便昏沉了起来,一直到午膳光景才醒了过来。微眨着眼睛,还依稀模糊间,只听喜鹊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小姐,你可醒了。肚子定当饿了,你要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准备去。” 哪里有什么想吃,净薇只摇了摇头。喜鹊出了房门,对垂手站着的香兰吩咐了几句。香兰已下了去。
喜鹊帮她穿戴了起来,见她神色已好了许多,眉目间依旧惆怅的。她也不知道找什么话说,但不言语,就觉得房内过于静寂了,只好挑着说道:“小姐,大少今早来过好几趟了。”净薇本是坐着,正在打理长发,听她一说,手立时顿了下来,也没有说话。喜鹊低头一看,见她虽神色如常,心里还是暗暗担心。真恨不得把方才那句话收回去。净薇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暗淡不堪的,她微微笑了笑,却是如此的凄凉,手上继续着原来的动作。
香兰很快便与听差的将膳点送了上来,自然是百里挑一,精致万分的。喜鹊扶了她坐下。净薇却是一点食欲也无,望着往日里自己喜爱的食物,只挑了几筷,便放了下来,只道:“撤下去吧。”喜鹊见她仿佛动也未动,急道:“小姐,你好歹再多吃几口。”净薇只摇了摇头,也不再言语。
第27章
喜鹊扶着净薇在西式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落地窗外的太阳,笑着道:“小姐,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去园子转转?那园子里的花开得可好了!”她一边询问,一边细瞧净薇的脸色,却见她还是如往常般不语,连嘴角的笑着弧度也没有什么改变,但她却明显的感到不同,强烈的不同,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什么,无一丝神采似的。
“那要不--------要不,我们去街上逛逛,把靖琪小姐也找来。去洋行看看,听说啊,那里有很多西洋的小孩子货,有衣服,鞋袜-----跟我们国内的不一样。听说都极好看的。”喜鹊知道小姐心里难受,才一个晚上没睡,竟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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悴成这个样子了。按她的性子,她对大少的这个心结,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解开的。她自小跟着小姐长大,又怎么会不明白小姐对大少早已是情根深种了。这次的事情------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知道小姐自责甚深,老爷竟然会拿着她送的手枪自杀。
净薇只是出神的看着窗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轻微的道:“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喜鹊叹了口气,走到榻上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这才退了出去。净薇却是没有察觉似的,一动也没动,只是静静的望着窗外。那阳光极好,又因是春天的关系,只觉着舒适暖和的。她看着只觉得无力又无奈的,再怎么明媚的日子,对她来说皆是混沉暗淡的。
她怪他吗?不!她不怪他!江山与她本不在同一个天平上的。他雄图宏略,志在天下,又何错之有?错只错在自己而已。如果没有交了心,今日就没有这么痛楚!如果没有给了情,今日也不会如此伤心!!原来她真的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她轻轻的笑了出来,缓步走到落地窗前。那园子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他说过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原来什么都是假的。泪已在不知不觉中滑过了,一颗一颗,滑过脸颊----她轻抚着隆起的肚子,低低的道:“孩子,妈妈只剩下你呢!!”
喜鹊才下了楼梯,已被张立拦着了,只道:“大少吩咐你去书房一趟!”张立身为大少的侍卫总长,平素跟着大少进出,而喜鹊是净薇的贴身丫头,平时交集极多,所以也颇为熟捻。当下也不避忌,直道:“昨儿个到现在大少连盹也没有打过,饭也没吃过。前线也电话不断的,他也不接。这事情可怎么办啊??”喜鹊看着他叹了口气,才道:“我一个小小的丫头能有什么好办法啊?我们家小姐不也是,到早上才睡下。刚起来,我特意要厨房准备了她平日里爱吃的清淡小菜,但只挑了几筷,哪里吃进去??”才说话间,已到了那临时书房的门口,张立行了个军礼,隔着门道:“大少,喜鹊来了。”这才推开了门,让喜鹊进了去。
喜鹊一进门,只觉得一阵的呛鼻的雪茄味道,只见赫连靖风正坐在沙发上,手上正拿着一根雪茄。头发凌乱,神色也极是憔悴的。喜鹊跟着小姐久了,自然知道大少平素难得抽烟,自小姐怀了身孕后,更是从未见他吸过。今日看来已是烦乱到了极点,那几上的烟灰缸里已满是雪茄的烟头了。
赫连靖风见她进来,已开口问道:“少夫人起来了,用过膳了没有?”喜鹊远远站着,应声回道:“小姐已经起了,也用过膳了。” 赫连靖风半天没回应,良久方道:“你先下去吧!”
站在门前,他竟有一丝怯意,竟然不敢推门。他素来行事果断利索,但每每遇到净薇的事情,常常不由自己。她在房内,自然已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么的熟悉,多少日子魂牵梦绕的。今日听来,当真有种绝望到极处的讽刺和难过。
他终究是推了门进去,那么小小的一门,隔着他与她,仿佛相隔了两个天地。只见着她小小的身子侧卧在被中,细细的一团,根本像是没睡人似的。他轻轻的走进了床边。她仿佛正在梦中,气息均匀的如平日般。但那浓密的睫毛仿佛一把刷子,微微的在颤动。他说不出是怜是爱是恨还是懊恼,只得静静的坐在床边。她自然是假寐的,他一推门,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步履声,一俯身,就闻到他那熟悉的味道了。那味道,那气息还是如此的熟悉,无数次的恩爱缠绵中她就是这么呼吸着他的气息,承受着他的给予和掠夺。现在带来的却只是无尽的绝望。
他轻抚着她的眉毛,想要将她的忧愁抚去。平日里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但在她的面前,什么都成了绕指柔了。他如何会不晓得她在装睡呢?但他连摇醒她,与她面对面的勇气也没有。她平日里温柔贤淑,从不过问他的事情,并不代表她没有一丝性子。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不是,让她成不孝女,她气他也是应该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侧坐在床沿上,望着她眉头微蹙的样子,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只盼她能谅解,他亦有不得已的苦衷。赵秉谦这次江南行动,平心而论,是帮他解决了长久以来的难题。按他以往的战略,若是要进攻,必先攻下有“天下粮仓”的江南。但世事的发展又怎么以他的意料而发展呢?若他当时知道自己会对她情根深种,不能自己的话,是否还会选择她做妻子呢?因为有了她,因为爱上了她,所以他转而先攻西部和南部,只打算在攻下,对江南招降而已。但这么一来,所要浪费的人力,无力和财力,不知道要多上多少?赵秉谦的确是个将才,他早已知道了这一点,也知道自己不能对江南下重手,所以趁了机会,一举拿下。若不是爱上了她,如此的爱她,他大可不必如此。天下繁花无数,千姿百态,要什么有什么,但他去只要这么一朵。天下江河无数,他却只要这么一瓢!
整个督军府邸,连续数周气压低旋。张立,彭定力等人自然也不好过,大少虽然还是以往的样子,但各侍从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情。自出事情后的第二日,少夫人要求搬到客房,大少不允后,小洋楼里的日子简直是度时如年。别人日子难过还是度日如年的,但是他们可当真是度一个小时如一年啊。他们现在的好日子全系在少夫人身上了,若今日少夫人多吃点东西,或是大少去看少夫人时,少夫人愿意讲一字半语的,他们的这一日才能好过些。
那天气已是大好,那园子里的花已然大开,风一吹,便清香扑鼻的。张立站在廊下,抽空吸了根烟,道:“你看,少夫人这件事情到何时能解决啊?” 彭定力摇了摇头,朝楼梯口看了一眼,方回道:“我看,少夫人这事情难的很啊------ 你别看少夫人平日里温婉贤淑,通情达理的,但遇到事情,可是极有主见的。拿上次大少受伤的事情来说吧,她一听大少受了伤,定要赶到前线去,我和其他侍卫怎么连也连不住!”张立点了点头:“估摸着大少近段时间是不会回前线了,要回也要等少夫人产下小少爷之后了。” 彭定力吸了一口烟,也点头同意他所说的:“我看也是。前线的事情,大少前几日也作了安排,孔秘书长也派了任务了。”正说话间,只见喜鹊从楼梯上下了来,远远的看见他们俩,打了招呼道:“张总长,大少让你遣人去把吴医生叫进府里,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张立应了一声,忙派了门口站着的小侍卫去安排。
又见喜鹊脸上比平时多些笑意,便问道:“喜鹊姑娘,今日少夫人胃口可好?”喜鹊看了他们一眼,却是叹气:“哪里会好,一天吃的还没有以往一顿多。人也瘦了一大圈了。估计大少看了也担心,否则也不会把吴医生叫进府邸啊!少夫人的产期还没有到啊。”三人皆默然不语。
第28章
平素繁忙的圣约翰医院,现在更是忙到的极点。走廊上医生护士,步履匆匆。门口,楼梯,走廊上又皆是满身装备的卫兵,更平添了一份紧张和肃穆。
窗外天色还未大亮,只是青青的,暗暗的。对于值班的小护士来说,平时本可以打个囤的时间,在今天也已经被剥夺了。一个剪了齐耳短发的护士边打了个哈欠边问道:“戴姐,今天怎么这个阵式啊?”要知道,圣约翰医院本是北地最先进也是最豪华的医院,平时进出的人也都是非富则贵之流,但却是从未见过如此排场的。
那挽了发髻的戴姐,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伸出尖尖的食指点了点小护士的额头:“燕丫头,不知道了吧?今天来的这位是以往的夫人小姐都不能比的?你说咱们北地谁最大啊?”那燕丫头忙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啊!当然是赫连大少啊!”戴姐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道:“里面这位啊,就是我们大少的夫人!”看着燕丫头一幅吃惊的样子,戴姐笑着说:“瞧我们院长紧张的样子?跑来跑去的。我们医院最好的几个医生啊,也全都在手术室里呢!!别说你没有见过了,我也没有见过。能见到这阵势,你我今日当差值班也是值得了!”
在手术室边上的新辟的贵宾室里,赫连靖风不停的来回踱步。那贵宾室的门是开着的,偶尔还可以听到从手术室里传来的叫声,却益发加深了众人的焦急。“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生啊?”靖琪也是紧张极了,情不自禁的问道。大嫂后半夜从府邸送来医院到现在,也快三个多小时了。此问题一问出,赫连靖风也停下了脚步,挑眉看着的圣约翰医院的乔院长。那院长连连搓手,回道:“大少,这-----可能夫人是头一次生产,所以比较久---久一点。”其实说久是久,说不久也不久,有些妇人生小孩子要一天多也是常有的事情。但乔院长自然是没有那胆子说这番话的。
四姨太和六姨太是过来人,见赫连靖风着急的摸样,赶忙接过乔院长的话:“是要这么久的。我第一胎生的时候啊,还要久了。第二胎就容易多了。”六姨太也道:“大少先别急,生孩子是这样的。你先坐一会。”赫连靖风哪里能坐的住,净薇尖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听在耳中,只觉得如刀割般。若他知道生孩子是如此让她痛苦的话,他宁愿不要生的。
众人正紧张间,只听得手术室里有人推门而出,赫连靖风忙赶出去,只见医院里的西洋医生布朗也一脸着急的朝着乔院长道:“胎位不正,可能要难产。我们正尽一切力量!”那言语是用英文讲的,赫连靖风自然听得懂,难产,他脑中轰然一声,只觉得一片空白,若真是难产,大人和小孩都有危险。他已然不顾平时的从容,也全然没有平素的冷静,一把揪住布朗医生的白大褂,又急又怒的道:“你们在做什么?怎么会难产?”四姨太和六姨太又哪里会听得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只知道情况不妙,忙看着靖琪。靖琪也是脸色发白,她听过很多难产的事情,情况糟糕的话----不,不会的,大嫂绝不可能的!
乔院长也是满头大汗,颤声问道:“大少,少夫人近段时间身体也不佳,自然生产时也要困难些。若---若当真难产,是要保大的还是保小的?”这话没有用英文,四姨太和六姨太总算是听懂了。赫连靖风脸色也如白纸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冷冷的道:“你们给我听好了!给我保大的。若保不住,都不用给我出来了!”那声音传入布朗医生耳中,不由自主的打冷颤,顿了一下,忙不迭的跑进了手术室。
赫连靖风盯着手术室的门,恨恨的,狠狠的,她就这么不要他了,就这么要把他孤零零的留下了吗?来惩罚他吗?惩罚他杀了她父亲吗?她当真会这么忍心,连孩子也不要了,要离他而去了吗?
众人也不敢劝他,只安慰着说:“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其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等屏气等着。那时间仿佛如同静止了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慢慢转亮。不一会,太阳已然出来了。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子射了进来,益发显得屋内暗沉紧闷。除了赫连靖风的脚步声,房间静的众人连彼此的呼吸仿佛都可以听见。
正焦急不堪的时候,只听“哇”的一声小孩哭声从手术室里传了出来。那声音对赫连靖风来说当真如天籁般动听。但一瞬间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冰凉的寒意透遍全身,正在莫名的害怕间,只见布朗医生推门而出,脸上不见任何焦虑,一颗心总算稍微放下了些。那布朗虽是满头是汗,却是连连的向他道贺:“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仿佛经历了几个轮回,从人间,到地狱又回到了天堂。净薇只是觉着疲累到了极处,孩子“哇”一声哭出来后,她却像是菩提灌顶般的清醒了过来。她微微睁开眼,吴医生已赶忙抱着孩子来跟她道喜了:“恭喜少夫人,是位小少爷。”那粉色的皮肤,泪朦朦的大眼,还有微撅的小嘴,是如此的可爱,就如同英文书上所形容的天使般。净薇伸手想抱抱他,但却连提手的力气也没有了。那吴医生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少夫人,您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就可以抱小少爷了。” 净薇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满足和喜悦,冲散了连日来的愁绪与心伤,加上人已经累到了极点,便昏沉了起来。
等净薇再醒来时,已然是阳光明媚了。那小小的身子正躺在她旁边,好梦正酣。那温温的光线,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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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透明的玻璃上透过来,落在孩子身上,把他晕染的有几分的朦胧,就如同在梦中般。净薇轻轻是伸出手,慢慢的将他拥入怀中,心中涨满了感动。她本来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上天却赐给了她如此宝贵的礼物。
喜鹊自然是在一旁侯着,见她醒了,自是大喜,笑道:“小姐,可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忙安排香兰和听差的下去将准备好的补品端上来。却见净薇略略抬了头看了一下四周,她心里明白,便解释道:“这里还是医院。大少本是要安排回府的,毕竟府里人手足,照顾的周到。但院长说了,因为小姐身子虚,所以还是暂时在医院观察一下。这里是大少命人特别布置的---”顿了顿,见净薇没有半点不悦,方又说道:“大少啊,也陪了小姐一天一夜了,早上才走了,张立说前线挂了电话来,估计就要回了---” 净薇只是不语。在朦胧醒转的那一刹那,心底还是隐隐想见他的。但看见了阳光,看见了喜鹊,就会不期然的想到那些事情,那些伤心的,欺瞒的,无论怎么想忘却,都难以忘记。
喜鹊见状,知道不好再多说,只得岔开话题道:“小少爷可乖了,知道小姐在休息,也不哭不闹的。连奶妈也说,很少见到这么好带的小孩子。”正说着,孩子像是有感应般,略略的动了动,慢慢的张开小嘴,吐了口气,眼睛也缓缓的睁开了。见了净薇,咧嘴便笑,仿佛知道就是母亲般,双手还朝她舞动。
那喜悦仿佛从内心深出迸发出来一样,绵绵不绝。净薇止不住的笑了出来,双手将孩子搂在怀中,轻轻的一吻再吻。赫连靖风正好从府邸回了医院,转过屏风,便见净薇如此模样,自事情曝光后,从未见她从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了,不禁呆了呆,也忘记了移动脚步。香兰等丫头,婆子和奶妈见他进来,忙行了礼,叫道:“大少。” 净薇自然听到,手上的动作微微的顿了顿,却也没有抬头看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的隐了下去。
赫连靖风笑着道:“醒了,可饿了?” 净薇慢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没有言语。喜鹊忙接了话,道:“小姐刚醒,还未用过膳。” 赫连靖风扫了一眼垂手站着的丫头,婆子,众人皆一凛。喜鹊忙说:“听差的已经在安排了----”转头对着香兰低声道:“快去催一下!”香兰点了点头,忙退了下去。
赫连靖风走到床边,替净薇拉了拉被褥,低声道:“你多休息,不要劳累。医生说这段时间要好好休养。”知她还在气恼,便自顾自的道:“来,孩子我来抱。”伸手便去接,她也没有拒绝,任他把孩子抱过去。
听差的正好将补汤之类的送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堆了一桌,香兰和几个婆子一一掀了盖子,动作利索的倒在不同碗里。一小会,已端到净薇面前,任她挑选。赫连靖风将孩子送到了旁边侍侯着的奶妈身边,动手挑了一盅鸡汤,笑着道:“先喝几口鸡汤,这是用千年的人参熬的。千年估计是假的,但终究是好些年的人参,最补身子了。”边说边将汤吹凉了,这才将汤勺递到她嘴边。
那情节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就在昨天边发生过,如此的触手可及,却已是那么遥远了。他是如此温柔与体贴,却不知道---不知道,这温柔与体贴已将她伤的体无完肤了吗??
第29章
也不知道是因为烈阳逼的人头昏眼花的,还是自个人心浮气躁的缘故,喜鹊只觉得这个夏日极为难熬。那知了在枝叶间,不停的鸣叫,直让人头痛欲裂的。小姐自医院回后,寡言少语的,除了小少爷能博她一笑外,其余皆是无波无浪的,比当日在江南司令府还要淡然。妨若千年的古井,纵然风吹云动,日升星起,花开叶落,也再不起半点波澜般。
本来自老督军去世后,府邸的大小事物,上至郑管家下至各管事,都一一来请示。小姐也视情况而为。如今就算众人再请示,她也只淡淡一句:“按规矩办事!”这句话的分量不轻不重,但听在喜鹊耳里,却是心惊异常的。要知道,平素父母教育子女,常常的爱之深,便责之切的。心里越是在乎,则无论怎么掩饰,表现的也更是关切的。它日她亲力亲为,只为心中有爱。今日淡然处之,却是因为不想再多付出,或是根本不想再付出了------ 喜鹊纵然再不懂,也知道小姐此番表现对大少和小姐来说绝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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