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恨
作者:梅子黄时雨
赫连靖风,他是北方督军之子,表面上纨绔跋扈,实际精明强悍,一面处心积虑地对外扩张,一面提防着自己人的夺权阴谋江净薇,她是江南司令的嫡女,在家族内部不受重视,因为母亲的悲剧,在感情上顺从地接受了和赫连家的包办婚姻,但拒绝付出感情一场政治联姻将这两个陌生人连接到一起,从此豪门婚姻,门阀春秋,你方唱罢我登场他要的是江山社稷,权位名利,她求的却是平淡的幸福他不确定她是否在意他,她不知道她是否只是他的玩物堂皇之家,阴谋诡谲,容得下她的与世无争?门阀相争,重重倾轧,他如何保住众人觊觎的权势?曲终了,灯灭人倦,风华消散夜半无人,只是心里下了一场梅子雨
江南恨 第1章 风雪萧萧
昨夜的雪花在北风的掺合下,没头没脑的下了一整夜,冻得人每吐一口气都化作了白茫烟雾。
江南的江司令府里,更是银装素裹。澄莹雪光温柔的穿过了玻璃窗子,逶迤着书房。
“司令,非得如此决定吗?如此好的一门亲事,怎么也应该lún到我们净蔷的!”江司令最得宠的二姨太长秀正不依不饶的在耳边撒娇。
江海权眉头微皱的看了二姨太一眼,怪不得古书上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原来还是颇有几番道理的。平素二姨太喜欢撒娇,粘人,再加上床第间工夫甚为了得,所以一直还算得宠。今日细细一瞧,不由的厌烦了起来。
现今的局势又岂是他能说了算的!
他别过了头,道:“你先下去吧!”声音低沉而威严。
二姨太辜辜的看了他几眼,知道他有些不快,便怏怏而退了。
江海权又吩咐到:“去将大小姐叫来!”
门口的侍从忙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穿过了几重院落,才来到了江净薇的房前。这是个颇为偏僻的角落,因大夫人在世时不得司令欢心,加上只生了一个大小姐,人单势薄,自她去世后就再也没人为大小姐争取,所以处境也是少爷小姐里头最差的。
但小院里种了不少盆栽树木,倒也挺清幽雅致的。几枝梅花轻轻的从屋角探了出来,溢出淡淡的清香。
还未跨上台阶,只听门呼啦一声被拉开了,丫头喜鹊走了出来,一见许全,机机灵灵的问了声好,道:“今儿个怎么许全哥有空到大小姐院子里来啊?”
许全被她问的脸红了起来,自成为司令侍从后,倒是从未来过的。他清了清喉咙,方道:“司令叫小姐去书房一趟呢!”
喜鹊听了反而楞了起来:“司令叫小姐过去?”她摸着头重复了一遍。她自从跟了小姐后,也已有了数十载的光景了,清楚的知道小姐见司令的次数可是连这几个手指头也数的过来的。每年除了除夕,司令生日,中秋等几个大节外,小姐要见到司令的面是比普通的侍从还要难呢??这会儿离司令生日已过了好几个月了,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啊,怎么会叫小姐过去呢?
许全怎知她的百般心思,只答道:“是的!”
喜鹊这才缓神了过来:“哦,我这就去通知小姐!”转身进了屋子。
几分钟的光景,江净薇便走了出来,向许全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许全领头走在前面,偶尔一回首,只见近午的阳光打在她头上,像碎金子般折出缕缕光芒,走在院内,衬着那满地的白雪,袅袅生烟似的。
一会儿工夫已到了司令的书房门前,许全行了个军礼,方禀告:“司令,大小姐来了。”
“进来!”
许全帮江净薇推开了门,作了个请她进去的手势。
江净薇也不迟疑,走了进去。只见父亲正威严的坐在紫檀木大办公桌前,紧紧的盯着她。她轻轻的叫了一声:“爸爸!”自小就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来就不受父亲宠爱。所以父女两人之间一直也是淡淡的。小时候因惧怕身穿戎装,腰配手枪的父亲,不敢在他面前像其他弟妹一样撒娇亲近。大了,因一惯的养成疏远,更是无话可说了。
江海权静静的看着她,带着审视的目光。这个女儿在他脑海中一直以来是没什么印象的,自小跟他不亲。他子女众多,也实在没有那个心思去一一了解。而且,对他来说,儿子是要栽培的,女儿早晚也要嫁人,所以更是用不着费心了。也只在逢年过节的例行的家庭聚会上看到,也从不留意的。现在细细打量,才发觉原来是个极标致的人儿,特别是一双眼睛更是清清灵灵的。
江净薇默然不语,只静静站着。父亲是何用意,她也不明白。
半晌,江海权才开口道:“净薇,你今年多大了?”
江净薇心中不知为何,竟涌起丝丝的酸楚,但还是语气平静的回道:“今年二十!”
江海权“哦”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你已经二十了。也该是找婆家的时候了!”
江净薇这才微微抬起臻首,略带吃惊的看着父亲,却不答话,等着江海权接下来的话。
“北方八省的赫连督军来我们府上替他大公子提亲了!指明要我们家的一个女儿做媳妇!”
江净薇轻轻蹙起了眉头,北方八省的赫连督军,是目前军阀中名头最盛的一位。他所辖的北方八省,兵力强,武器装备一流,也是目前军阀中实力最强的一位。
“因赫连大少的母亲是赫连督军唯一明媒正娶的夫人,所以我们也不能怠慢了。我所有的子女中,也只有你这个女儿是嫡出的。也方能配得上赫连大少的身份。嫁到赫连家,也不至于让她们有闲话可说。”
净薇不语,只盯着皮鞋的蝴蝶饰物。屋子里因为暖气的原因,十分舒适。但她的指头,脚尖却是冷冷的。屋内的热气虽不停的冲在脸上,但心口xiōng房却还是冰冷异常。
“我也已经回复了过去。这几天,赫连督军就要派专列送聘礼过来了。日子也定了,就赶在年前。具体的事情,你姨娘们会帮你打点的!”江海权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了过来,声线不高,却夹杂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净薇低低的应承了一声。江海权见她头垂的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以为她女儿家害羞,也不以为意。
“你自己也开始好准备起来了。赫连家可不比我们家,复杂的很——”江海权声音顿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窗外,却不再言语了。
净薇等了半天,也不见父亲再说话,只好抬起了头,看了他一下。只见他双眉紧皱,似乎有极多不开心的事情在干扰他。
这些年,军阀们互相征伐,征战连年。父亲一年中也只有少数几个月在家,难得有此机会可以站得如此之近。仔细瞧着,竟发现父亲已白了一半的头发,夹杂在黑发中,显得突兀异常。净薇瞧着,鼻子也微微泛酸了起来。
过了好久,江海权这才回过神来,向净薇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
净薇这才告退而出!
才回到房内,喜鹊已唠叨了起来:“小姐,不是到司令那里去了一下吗?怎么就失魂落魄了?是不是二姨太,三姨太,五姨太她们又欺负你了啊?”
净薇轻扯了一下嘴角,整个府内怕也只有喜鹊会紧张自己了。她看了喜鹊一会,笑了笑:“没有。倒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喜鹊瞪了她一下,也不理她,径自去了洗漱间,拧了一条热毛巾过来,替她细细的搽起脸来:“小姐啊,我跟着你到现在也没听过什么好消息。你就先告诉坏消息吧!”
净薇接过她手上的毛巾,淡淡的道:“坏消息是我要嫁人了!”喜鹊楞了起来,半晌没说话,嘴巴微微张着。净薇极少见她如此模样,禁不住想要笑出来了。
“嫁人?嫁给谁?就知道二姨太,三姨太,五姨太她们看小姐你不顺眼,千方百计的想把你赶出门去——”喜鹊为净薇打抱不平了起来。净薇坐了下来,翻开了许全来时在看的书。她素来了解喜鹊,知道她一时半会也不会停下来。所以还是看一会书比较好。
喜鹊也总算结束了抱怨,定神一看,小姐又在看书了,她实在忍不住,用手一把盖住了净薇正在看的内容:“小姐,那好消息是什么?”
净薇抬起头,淡然而笑:“不就是可以离开这个家了吗?”喜鹊的嘴巴张的可以塞进一个jī蛋了!
过了好久好久,喜鹊才道:“小姐,说了半天,你到底要嫁给谁啊!”
净薇幽幽的望着窗外,院内的傲梅正盛开着,北风丝丝缕缕的从窗缝里钻进来,清冷刺骨,但着清冷刺骨中却有馥郁的梅花香气。
“赫连靖风!”
喜鹊脑中嗡嗡作响,嘴巴更是可以塞两个jī蛋了。她万万没想到小姐所嫁之人竟然是赫连靖风,因这位北地八省的赫连大少,实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自小就被现在的赫连督军作为接班人培养,自从十九岁从军磨练以来,便是他领着北地八省的军队,为北地立下了赫赫战功。
江南恨 第2章 残灯夕照
“小姐?”喜鹊不语,只是看着她,似安慰,似同情,似支持。赫连大少啊!!小姐竟然要嫁给赫连大少!
净薇看着她,挽嘴一笑:“总归是要嫁人的,不是吗?在其他人心目中,他可是个极上品的夫婿!”倒反过来安慰起喜鹊来了。赫连靖风,对于他的名字,就算是江南的妇孺也是如雷惯耳的。对于他的传闻是极多的,净薇努力回想以往所看到的,听的的话,大致的评价总结都可归纳成一句话:“年少英雄!”
“小姐?我又岂是不知你心思之人,你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呢——怎的好端端的司令就要将你嫁出去了?事先一个风声也没有?”喜鹊一边说一边琢磨了起来。净薇倒是回想起父亲刚在书房里说话的神情,怕也是无可奈何啊。她看着窗外迎风颤抖的梅花,低低的,淡淡的道:“其实这也是早晚的事情。你看古时候的公主,又有几个人能觅的佳婿的。多半是赐给将军,状元,朝廷重臣的,以示笼络的。更甚者要被派到蛮夷之地去和亲。古往今来,世上的事情大都如此罢了!今日我不嫁赫连靖风,他日也有第二个人。”
窗外北风正起,呼啦呼啦的抽拉着窗子。屋子里倒是有暖和的,但净薇的声音幽幽的传到喜鹊耳中,竟有中莫名的寒意。她知道小姐一向淡然,从不未自己争取什么东西。但是如此认命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她口中说出来。她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道:“小姐,那这几日你是否还要去学堂啊?” 净薇怔了怔,才转过头:“要去的。”反正学期就要结束了,也就几天的光景了,若年前真的去了北地,怕是这生也难再重逢了。她倒也不是极新式的女子,但学堂中气氛比家里不知好多少倍,虽然她也不大参与同学之间的活动,但那份自由自在和闲适的感觉是家里所不能给予的。
净薇抱着书本从课堂里慢慢踱步出来,她向来是独来堵往的,一来是因为她生性也不主动,二来别人都知道她是江司令的女儿,难免有些畏惧和恐慌,所以也少有人跟她主动搭话,如此一来,几乎在学堂里是没什么朋友的。不过也有两个是例外的,便是云初香和萧扬二人。云初香是个极活泼可爱的女子,她家境殷实,自小极受父母兄长的疼爱,行事一向主动,热情,是个与净薇截然不同的人。但是她倒是一点也不惧怕她的身份,老是粘在她身边,像喜鹊似的,一天到晚唠叨个没晚。日子久了,净薇也习惯了她的存在。若是她在学堂一天不跟她说话,净薇倒觉得不自在了。萧扬——萧扬是个极受欢迎的人物,器宇轩昂,其父亲是江南军中的重要人物之一,所以从小时候开始,每逢江家的大小节日,两人便会见面。所以到了学堂,两人也不陌生,比一般的同学关系相对要好些。也不知道,从学堂的哪一日开始,云初香,萧扬和她三人经常会在外面的茶楼,饭店之类的地方聚聚,聊聊事情。
她方才步出了课堂的门,只听见云初香在后面的叫嚷声:“净薇,等等我!” 云初香三步两步的就追上了她,两人慢慢在走廊上走着。
“呃——净薇??” 云初香有话要说,却一反常态的吞吞吐吐起来。
“什么事?”净薇反倒不习惯起来。她向来羡慕初香直来直往的性子。
“我听我父亲和大哥说,你父亲——也就是江司令要将你嫁到北地去——” 云初香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
净薇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如她所料的看到了初香吃惊的表情:“真的要嫁给赫连靖风吗?”她点了点头。初香的父兄一向与江南军的一些军官走的颇近,又时不时的捐一些大洋给军队做费用,所以知道这件事情也不奇怪。
“那你不是要去北地了吗?”初香急了起来,脸不知因为寒冷还是激动,竟通红通红的,很是好看。
净薇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北地的。”
“不是前年才和北地打过仗吗?怎么他们会跟司令提亲呢?”
净薇叹了口气,轻轻的,却似极明了的道:“南方十省不是和西部七省早些日子有姻亲关系吗?若我们江南和北地不结盟的话,怕是生存不易啊?”云初香盯着她,有些明白了起来:“所以你父亲就把你当筹码,去和北地结盟吗?”
她盯着了无残叶的枯枝,在冷风的吹打下,身不由已的四下乱舞。
正说话间,只见萧扬正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脸的着急:“刚刚老师拖了些时间才下课,我还怕你们先行回了。”转头对着净薇道:“我也正好有事情找你,我们去学堂斜对面的茶楼上吃茶去。这里挺冷的!”
三人上了茶楼,刚坐下,小二就将他们所要的瓜子,花生,果脯,糕点,茶等奉了上来。将茶盖微微一掀,腾腾的热气便蹿了上来,熏的人也有些暖和了起来。萧扬等小二一走,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净薇,我听父亲说,司令将你许配给了北地的赫连大少?我将信将疑,想问你一下,是否是真的?”其实,自父亲那里听后,他是颇为吃惊的,也知道绝对是真的。但是就是不肯相信,或者就是不愿相信。就好比一个赌徒,就算输到了最后,一分钱也没有,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输。
净薇还没开口,初香已抢着回答了:“我已经问过净薇了,是真的!” 萧扬的脸sè瞬间有些发白,眼神直盯着净薇,仿佛带着一种绝望,语气倒还从容,喃喃道:“原来真的是真的!”初香也不理他,自顾自的道:“是从军中传出的,你父亲又怎会不知真假呢!” 萧扬默然了一会,方才抬起头看着净薇:“你也同意了!”那望过来的眼神竟深不可测。
净薇看了他一眼,极短的一眼,萧扬心中竟砰砰跳了起来。却见她又低下了头,看着杯子里浮动的茶叶,好久,才道:“我父亲决定的事情,又有谁能说不呢?”语气极惆怅动人。“再过一,两天,我怕是不能再来学堂上课了。北地那边也要来人了——”
三人静默不语,只听得旁边吃茶的人不停谈笑的声音。好半晌之后,萧扬起身道:“我去买点糖炒栗子,你们两个最爱吃的。净薇去北地后,我们三人再聚在一起,怕是困难了。”语罢,便下楼而去了。
初香本是个高兴人,从小到大,皆一帆风顺,从未遇到过什么真正难过的事情。这时,看着最好的朋友,过几日就要出嫁了,且是嫁到遥远的北地,竟不由的伤心了起来。净薇心中也不舍,便拉着她的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况且我也会回江南来看你们的,或者你们也可以到北地来看我的。也就坐坐火车啊!”初香这才好些,道:“我只是舍不得你嘛!”说着,说着,小女儿的娇态也露出来了。
净薇微微一笑,将眸光一转,竟与一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那人的目光如巨,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嘴角微含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她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忙收回目光。虽是匆匆一瞥,但那男子的样貌却给记入了脑海,容颜俊挺颇具英气。不知为何,她竟不敢再将眸光移过去。
萧扬很快便回来了,也带回了一大袋的糖炒栗子,热烘烘的,香嚅嚅的,正是净薇一向喜爱的。萧扬是个极绅士的人,见两人如此喜欢,便动手帮她们将一个个的壳去掉,放在瓷碟中,供两人食用。三人平素相处惯了,也不觉尴尬,便有人剥,有人吃了起来。净薇却一直觉得有异,仿佛一举一动皆遭人偷窥似的,极为不自在。她耐着坐了片刻,道:“我们回去吧。我父亲这几天不大许我出门了,我得早些回去。”
三人随即收拾了书本,下了楼去。净薇总觉不对,便往刚才与那人处看了一眼,只见那人依旧目光犀利盯着她。她不由脸一红,忙将眸光收回,随着初香下楼而去了。
才回到家,喜鹊已在大门口迎着她了:“大小姐,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司令在大厅等了你很久了!”净薇改了方向,朝大厅走去。喜鹊一边跟在后面,一边说:“北地的专列到了,送了几车厢的聘礼过来。还来了几个军官和太太们!”
才进入大厅,只见四面的眼光已都聚集了过来。江海权呵呵的笑道:“这位就是小女——净薇!” 大厅里果然坐着几个北地的军官,一身戎装,从他们所挂的勋章上看,级别怕是不低的。旁边各自陪做着几个太太们,皮裘旗袍的,贵气bī人。她倒被他们的眼光瞧得有些窘迫了起来,但因长期出入大场面养成的气度,倒也落落大方的含笑着像他们问了好。
江海权笑道:“你姨娘们正在和太太们商量具体的好日子呢?你坐一下!” 净薇应了一声,便在五姨娘的下首坐了下来。略定了神,这才发现,今日姨娘们都各自拿出了家当,满身的珠宝玉器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反观自己蓝衣黑裙的,一副女学生的打扮,站在中间,倒显得几分寒酸。她遂抬起了头,瞧着为首的一位太太,只见她也正瞧着自己,眼光里透着几丝赞许。到底是快出阁的女孩子,见她含笑的看着自己,净薇不禁脸上热了起来。之后,双方七嘴八舌讨论的东西,她也根本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日子倒是选好了,再过二十多天便要出嫁了。净薇望着自己的房间,纵然不富丽,但毕竟陪伴着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如今真的快要离开了,心中却也是极为难受的。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今日在茶楼遇到的那个人,那双目光犀利的眸子。她竟有些发楞了起来。
江南恨 第3章 春色落落
那目光犀利中却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仿佛当她是货物般。净薇从未遇到过如此之人,敢用这种眼光看她。偏偏这人却有一种藐视天下的气势,叫人无法忽视。
她正在恍惚间,喜鹊推了门进来了:“小姐,司令让你去一趟西厅。”西厅是平时江家人有事情聚集的地方,而大厅是父亲一般用来招待客人的。可见父亲定是为了婚礼的事情找她。她微勾chún角,清淡漂浮的一笑,她又会有什么意见呢?就算有,又有谁人能理会呢?喜鹊老是觉得她不争取,但她就算争,就能挣到什么呢?
远远望去,西厅里灯火大亮,在寒风萧瑟中,倒也透出几丝暖意。一进门,才发觉,里头人头涌动,二姨太,三姨太,五姨太都来了,还有平素不大来往的兄弟姐妹们。五姨太坐在下首,离门最近,净薇才跨进门,她一抬头便瞧见了,说:“净薇来了。”她只得含笑着叫了声:“五姨娘!”又向二姨太,三姨太问了好。最后才抬头对着在厅中端坐着的父亲叫了声:“爸爸。”江海权点了点头,伸了手摆了摆,四下里马上静了下来,他方才咳嗽了一声才道:“净薇,你出阁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这些日子,姨娘们为了你的嫁妆忙的昏头暗地的——”
净薇没有说话,只低下头,听着。江海全向后面的许全使了个眼sè,许全走了上来,将一张纸递给了净薇。她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整张纸,什么首饰珠宝,什么绫罗绸缎,还有米粮—— 她不解的抬头看着父亲,江海权道:“这些是你的陪嫁之物,你看还有什么要添的吗?”她对此是一窍不通的,一时之间,也无法回话。倒是二姨太接了口:“司令,这么多的陪嫁,难道还会有人嫌少不成。况且到了赫连家,日后便是当家主母,又会有什么缺的?”此话是不能接的,净薇只能一动不动站着。倒是五姨太说了一句:“赫连家送了那么多聘礼,司令也只是怕失了面子。”这时三姨太也加入了进来:“净薇是大女儿,下面还有许多妹子瞧着呢?以后司令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啊!”二姨太和三姨太都是有女儿的,而五姨太只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她也乐得顺水人情。净薇又岂有不懂的道理。
坐在太师椅上的江司令已经不耐起来了,望着净薇道:“你的意思呢?” 在此情况下,就算有也不能说的。净薇只好柔声道:“没有要添的了,爸爸。”又转身向二姨太,三姨太,五姨太道了声谢:“谢谢姨娘们的费心。” 二姨太却也倚老卖老起来:“谁叫你母亲去世的早,姨娘我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净薇微笑着不搭话。江司令又吩咐道:“过几天,家里安排一顿,你们听好了,都要给我出席,也算是净薇出嫁前的全家的团圆饭吧。”兄弟姐妹们也都应了声。净薇看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便想告退了。但二姨太却还是不放过她:“不是我这个二姨娘不提醒起,赫连家可不比我们家。你自己要留心——”她顿了一下,古怪的看着她,眼神里好象有些幸灾乐祸,又似有些同情:“听说赫连大少有不少红粉知己!” 净薇倒替她有些害臊起来了,这些话在私下里说说也无妨,但当着弟妹说出来,却是不妥的。只见江司令已呼啦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净薇,你先回房去吧。这些日子不要再出门了。” 净薇忙不迭的退出门外。才走几步,父亲那响亮的嗓门已传了过来:“这些话,你怎么能当着净薇的面,她还没嫁过去呢?——”
转眼便到了出阁之日了,因赫连家是旧式家庭,所以江府准备了一套价值不菲、珍贵不凡的凤冠霞帔。锣鼓敲敲打打的将她送到了赫连家专门派来接她的专列上,才开动不久,因第一次乘火车,她已头昏耳涨了。专列上倒也齐全,喜鹊便替她换了便服,拧了热毛巾。车窗外的房屋,稻田,城镇不停的在眼中一一掠过,因为是冬天的缘故,颜sè昏暗不堪,夹着火车隆隆的汽笛声,主仆两人还是涌起了酸涩的离愁。好在,来接她们的马将军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每日里来一次问好,平时也不打扰,只在包厢外派了侍卫,要他们茶水糕点的招呼好。净薇倒是喜欢如此的,她随身带了几本书,便坐着或躺着以看书做消遣。过了半日,因听得习惯了,倒也不觉火车开动时有什么吵的了。第三次上午,便到了督军府的所在地——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