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梅子黄时雨
天sè从黑转暗了,又从暗边成了灰——但它却没有再如往常一样迎来万道彩光,旭日东升。因为窗外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灰暗沉甸甸地仿佛要压下来似的,茫茫天地间朦胧中只剩下了这么一种颜sè。
江南恨 第10章 帘卷西风
孔家钟在楼下不停的来回跺步,几个听差正在帮忙拿东西。大厅里气氛沉闷,偶尔箱子檫过地板的声音都显得异常的刺耳。孔家钟看了看厅内的英国大钟,叹了了口气,这才上了楼,站在门口道:“少夫人,车子已经备好了!”屋内没有回音,也没有任何动静。他正要再次出声,便见门呼啦一声被拉开了,净薇就这么走了出来,着了一件紫sè的旗袍,态度依旧从容,朝他颔首道:“可以出发了。”
北地本身是雨水稀少的,但自从昨晚开始一直下到了早上,现在更是有越来越大之势。净薇望着雨中的园内景sè,迷离似幻,什么也瞧不真切。她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是极长的一眼,又仿佛是极短的一眼,转身便钻进了车子。汽车就这么一路开车,此时的雨势更如同瓢泼一般,在天地间撒起野来。路上行人稀少,望出去只有白茫茫的水气。她依稀还记得当日她来时,因好奇,时不时的抬头打量车外的景致——喜鹊也如今日这边,陪坐在她的对面。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却已经是前世今生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是雨势的关系,车子开得极慢,因路上积水不少,所以lún胎驶过时便刷刷的溅起wū浊。她就这么看着车外的商铺,住宅,行人,树木不停的从眼前掠过,不断的往后,不断的退出她的视线中。孔家钟等侍卫的车子就这么慢慢跟在后面。
到了车站,自是早有准备了,戒备森严的。车子一停了下来,孔家钟已急急忙忙的帮她过来撑伞了。一会儿的工夫,侍从们已经将东西全部搬好了。净薇本是已经心凉了,但是,此时真的要离去了,真的就要挥别了他,真的就要挥别了这一段忽喜忽忧的日子,从此天涯相隔,或许是永不再见了。她心里还是生出了异样的感觉,真想再见他一面,只一面就好,哪怕是远远的一面也足以。但又怎么可能呢?他现在或许正在林小姐那里软玉温香呢?她慢慢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四周惟有雨线不停的抽打着地面,一片的水气茫茫。
喜鹊接过了孔家钟手里的雨伞,一手扶着她道:“小姐,我们上车吧。” 净薇像是没有了知觉一样,慢慢的随她一步一步登上了火车。孔家钟也一直将她送到了包厢门口,道:“少夫人,您保重。” 净薇淡淡的笑了一下,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孔家钟却极为恭敬道:“少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便告辞了下去。
车子终于是动了,微微的向前滑着,微微的颤动着,汽笛长鸣着,像是一根根的尖针,扎得人头疼欲裂的。净薇望着站台,只见孔家钟等几个侍卫依旧站着,像是一个个柱子似的,虽然大雨滂沱,衣服尽湿,但还是一动不动的。终于站台越来越远了,那些人,那些物,那些景不断的往后退去,越退越后,越退越远——也退出了她的生命。
孔家钟依旧站在站台上,雨水已经顺着湿透了的衣衫渗到皮肤上,虽是秋天,但还是觉得冷意难当。他慢慢的走到一个位置相对隐蔽的的士兵面前,道:“大少,该回了!”那人还是望着远去火车的方向出神,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孔家钟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天地间只有雨水茫茫,哪还有火车的半点影子。雨还是哗哗的下着,不停的打在他脸上,他身上,他的衣服早已经如在场的任何一个士兵一样湿透了,却还是不肯离去,只呆呆的望着。
孔家钟又等了良久,方道:“大少,我们该回了。若是再不回,怕有人要起疑心了。”那人这才转过身来,虽然被雨水打的极为狼狈,虽然穿了一身极普通的士兵服饰,但那眉头额间散发出来的气势,除了赫连靖风又能是谁呢??
上了车,左右侍卫忙送上了干毛巾。孔家钟道:“大少,您又是何苦呢?” 赫连靖风也不言语,只瞧了他一眼。孔家钟却似没有看见,叹了口气道:“您既然这么不舍得少夫人,何苦做这出戏呢?况且少夫人在这里,就算——就算——也是没有什么大的危险的。她再怎么说也是江南江司令的女儿,就算是看在江司令的份上,二少和四少是不会为难她的。” 孔家钟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心里却知道大少对少夫人实在是在意过头了。竟然在与二少和四少夺权这么关键的时刻,还是铁了心的要将少夫人送回江南去。虽说昨晚大少发了那么大的火,早已传遍了整个督军府邸,但在这风吹草动的阶段,他总归还是担心二少和四少会识破他们要动手的计划。
赫连靖风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就是舍不得她有任何的危险,哪怕是一点点的危险也不行。孔家钟不知道,哪怕就算没有危险,他也实在不舍得让她跟他冒险。他嘴角扯出了苦涩的笑容,他挖空了心思的待她,不知到何年何月她才会明白过来。刚刚就这么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火车,他真恨不得冲上去紧紧的将她拥住。她穿了那么一件紫sè的旗袍,就像夏日墙上的一朵美丽的凌霄花,在雨中飘荡,惹人爱怜。隔了那么远,隔着那那么多的人,还依稀仿佛能闻到她身上那香甜的味道。
净薇就这么一直望着,终于什么也望不见了。在府邸的日子就像一个个的片段,不断的在眼前闪过。他站在红毯尽头转过身来朝她微笑,他牵着她的手,仿佛珍重万千,走过那一重一重的庭落,将她带回他与她的房间,他那灼热的吻,他那火热的碰触——他笑着看着她拆他带回来的彩sè盒子,他笑着看她挑选衣饰,他笑着吃光了那个焦黑不堪的jī蛋,那山上已是满眼的青翠了,皆是蓬蒿野草之类。不知名的虫子却在这边唱中,那边叫着,唧唧喳喳的鸣个不停。风暖暖的吹着,带来了草丛里夹杂着的野花香味。即便是人心,也教这风吹得发软了——那一滴滴滑过在手背上的东西是什么呢?她怔仲的低下了头,笑了出来,原来是泪!
喜鹊默默的陪着,她不知道大少和小姐昨晚究竟怎么了,大少怎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大少这段时间,也经常回来,晚上也偶尔会出去。虽然她不知道小姐和他具体的相处情况。但她这段时间,在帮小姐换衣服的时候,免不了会看到小姐身上红淤点点,甚至有时候小姐根本就累的起不了床啊,她虽仍不谙人事,可心里也清楚得很,大少并没有像府邸其他人所说的那样冷落小姐啊。
她贴心的去拧了热毛巾,帮净薇搽了搽脸。又猛然想到小姐今天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过,忙又去端了一些糕点。只见包厢内的桌上竟摆买了小姐平时喜欢吃的水果和糕点,还有几盅补品,她拿了其中一盅浅尝了一口,竟十分新鲜,仿佛就像是刚从厨房里端上似的。
她端了过去,朝净薇道:“小姐,我看那孔总长这个人,真是不错,竟然连燕窝粥和炖燕窝什么的也准备了。” 净薇只是看着窗外,却也不回话。喜鹊又道:“我的好小姐,你多少吃一点啊。”她将勺子送到了她嘴边,这才发现小姐竟是满脸泪痕。喜鹊自从跟了净薇这么多年,除了夫人过世的那段时间,哪里还见她流过泪啊。小姐一直是无所谓的,什么也不去和别人争,现在竟然满脸的泪痕。她竟也忍不住想哭了出来。
净薇倒是笑了,这个忠心的丫头,她缓缓的转过头道:“傻丫头,傻喜鹊,你就让我哭吧,哭了也就好了。哭过了,以后也就不会再哭了。”不会再为他哭了。
江南恨 第11章 凝烟暮景
天气冷了,园内的树就枯黄了不少的树叶。忽然之间,有一阵稀微的西风,把树上的枯黄叶子,吹落了一两片,在半空中只管打回旋,一直吹落到地上来,零落成灰辗转成泥。
喜鹊轻轻的推了门进了房间,只见净薇早已醒着了,拥着半条被子就这么躺坐着,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只静静的看着窗外。喜鹊实在是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小姐每日每夜的就喜欢看着。
她轻唤了一声:“小姐。” 净薇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点,淡淡的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喜鹊啧道:“小姐啊,你也知道这么早,怎么就不多睡一会儿?” 净薇朝她微微的扯了一个笑容,却不作声。傻喜鹊又怎么懂呢,她根本睡不着啊,但令人更心乱的是他竟然老是出现在她面前。昨夜朦朦胧胧的浅眠了一会,他却依然不肯放过她,就是会出现。出现在她眼前,出现在她梦里——回来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她已经拒绝去回想了,但他还是会出现。
这几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竟还会习惯的伸手到旁边,摸摸被褥的余温——直到冰凉的触感清晰的传到脑中后,才猛然发现这里是在江南,在她未出嫁时的闺房内。屋内也不是富丽堂皇的西式摆设,也没有落地的法式窗子——自然也不可能有他啊!
那日专列到江南后,父亲竟然已经知道她要回来了,还派了车子去接她回府。这段时间,他还吩咐姨娘们没有事情不要打扰她。她没有说明为什么会回来,也没有说明会住一阵子还是一辈子,父亲什么也没有问。或许应该像喜鹊所说的那样,真的要感谢一下孔家钟,他竟然细心备齐了大小的礼品,大至父亲,小到五姨太不满六岁的儿子,且每件好象都像是jīng心准备过一样,jīng致昂贵。送给父亲江海权的是德国的手枪,上面还缀满了红绿的宝石,小巧玲珑,连父亲这样耍枪的老行家也竟然爱不释手。二姨太,三姨太,五姨太们皆是每人两样首饰,一件舶来的的式样,一件国内的式样,且每个人的样式都不同,分量成sè自是不用说了,看姨娘们笑弯了的眼睛和眉毛就知道了。还有兄弟姐妹们各种不同的东西。确实佩服孔家钟的办事能力的,每人的东西各用不同的盒子包着,并分别标列清楚,以至于喜鹊派送的时候也不会搞错。估计他也是怕失了赫连家的礼数吧,让别人活活看了笑话去。
连二姨娘这个从来不给她什么好脸sè看的人,这几日在园内偶尔碰到,竟也会含笑着跟她打招呼。而三姨太和五姨太更是不必说了,竟然会亲自到她房内来和她拉家常。真不知道她们若是知道她是被赶回来的,有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在到北地去了,会在家里当一辈子的米虫,会作何表情!怕是一见她就会像见瘟神一样,有多远就躲多远吧。
只是见她们不知道,她也不愿意说破她回来的真正原因,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怕父亲担心结盟不保或是还隐约存在期待,她也说不清了。只是告诉自己,父亲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定要担心结盟的事情的,还是能拖就拖好了。昨日,三姨娘知道她在北地时会偶尔打麻将牌消遣,还将她拖到上房,让她陪着。谁知便对她的耳坠等首饰一一评头论足了起来。那日走的匆忙,东西也是喜鹊和听差们收拾的,谁知道竟然还是把几乎全部首饰都带回来了。她这日便是在喜鹊的摆弄下带了一对耳环和一个镯子的,她也不甚注意。到了上房,姨娘们到是眼尖,一眼便瞧出是好货sè,便拉开了话匣子:“我说大小姐,这套耳环和镯子是顶顶上层的货sè,怕是极贵吧!” 净薇其实也是不知道的,只笑着,没有回答。五姨太却是极羡慕的样子:“上次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上面说这可是国外产的,全世界也只有三套,价格当然是贵的吓死人啊。” 净薇这才呆了一下,她倒是一点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个故事。不由的恍神了起来,还记得那日他送她这套首饰的时候,春光明媚,那院子的粉蝶更是不停的扑来扑去。
他笑着替她带上,凑在她耳边呓语似的问她:“可喜欢?”那气息带着他身上的麝香和淡淡的烟草就这么喷在她耳边,喷在她颊上,酥酥麻麻的。那一众的听差和侍从就这么远远的站在他们后面。她只觉含羞,便将头拧开了。他眼中隐隐约约闪过几丝失望和落寞——
她这么一恍神,自然也没有听到三姨太的问话了:“大小姐,可是赫连大少送的啊?听说他可疼你了呢!”直到喜鹊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这才回了神,胡乱应道:“哦。”二姨太却是即羡慕又嫉妒的,若是她女儿净蔷嫁过去就好了。她也开了口:“大小姐,不是我这个二姨娘没有教你,男人哪个不朝三暮四啊?赫连大少成亲以前就听说早已有不少女人了。女人啊,要趁自己得宠的时候,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净薇浅浅的笑着,心里却泛起了酸楚,是啊,哪个男人不朝三暮四啊!三姨太也接了口道:“净薇,姨娘我也可是为你着想啊。要多花些手段和工夫,男人最吃这套了。” 净薇只是笑着。就算花尽了手段和工夫又如何,男人若是厌倦了就是厌倦了,就算你再怎么想抓住也是抓不住的。父亲不也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二姨娘,三姨娘,五姨娘哪个不是千娇百媚又八面玲珑的,父亲还不是纳了一个又一个。若不是这几年身子骨真的不比当年了,又加上战事不断的,怕早已纳到六,七姨太了吧。
她是不喜与姨娘们相处的,但也不能明着拒绝,只得尽量避开。她今日若不是赫连靖风的妻子,她们怕是看见了也觉得不屑吧。若说回到江南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能与初香见面。这日,初香便来接她,双双去了茶楼。那茶楼便是位于学堂的斜对面,一坐了下来,便想起原来是在这里和他见第一面的。他的目光如炬,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嘴角微含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她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忙收回目光。虽是匆匆一瞥,但他的样貌却给记入了脑海,容颜俊挺颇具英气。不知为何,她竟不敢再将眸光移过去——那是她第一次碰到他,他带着犀利的挑货物的眼光远远的看着她。是的,挑货物的眼光。她也一直记得,在北地的日子里,她一直记得她的身份,别人当面敬着她,让着她,恭维着她,不过是看在他大少的面上,沾他大少的光。他喜欢送她东西,看她打扮,怕也不过是让她人前做一朵锦上花,让旁人看着羡慕不已罢了。
初香不停的在耳边讲着,欢声笑语不断。净薇看着,净是羡慕,年少不知愁滋味,也是顶好的。谁说初香大咧咧的不是种福气呢。别人瞧着她是羡慕的,锦衣华服,戴不完的珠宝首饰,年少得势的丈夫,却不知她只不过是他花园里的一朵,想到便来垂怜——若是能选择,她宁愿是一平民,与一个普通的男子成亲生子,相守到老。平凡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父亲当年若没有抓住机会向上的话,怕也会与母亲白头到老,恩爱不已的吧!母亲也不会在父亲荣耀后,娶了一个又一个妾后郁郁而终吧!母亲是痴是傻,怎么会为一个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而病至死去呢?
日子暮暮与朝朝,转眼就过。她也已经习惯了,就如同回到以前,那一段的日子就如同梦中黄花,见了光便消失了,仿佛从来就只是在梦境中出现过一般。喜鹊不提,她也不提。早上醒来,睁眼还是淡青sè的帐子,再怎么睡眼迷蒙也不会再把它看作是白sè的蕾丝细纱帘了。
喜鹊倒是与往常不同,一早端了一碗热腾腾的jī丝面上来,清汤细面的,撒了几朵碧绿的葱花,极是诱人。她胃口甚好,一连吃了好几口,方才道:“今日怎么给我备了面啊?”喜鹊眼角扫了她一眼,又气又好笑似的道:“小姐,你真是睡糊涂了。今儿个是你生辰,自然是要吃长寿面的啊。” 那夹着面条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原来是她生辰了。如此算来,她到这里怕是快一个月了。他却连一通电话,一封信也没有。或许快要将她忘却了吧,那位林小姐是如此的娇媚动人又身段妖娆的,若她是男人怕也是会喜欢不已的吧。
如此的坐着,也看不进任何书去。初香倒是打发了人,派了车过来了,说是约她去宝月楼去。一进屋子,只见初香和萧扬已然在座了。见她来了,忙吩咐小二上茶的上茶,上菜的上菜。宝月楼是江南顶好的酒楼之一,平素便是达官显贵的相聚之所。服务自是一流,便刻之间,便将菜上齐了。平时她们三个是不喝酒的,今日倒是叫了酒。只见初香竟然第一个倒满了酒杯,又替她和萧扬斟满了,这才举着杯子道:“净薇,祝你生辰快乐。这杯是我敬你的,你定要喝光。” 净薇只觉的鼻子微酸,眼睛也有了湿意,但心里却是涨满说不出的感动,笑着道:“初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能喝酒啊。”初香自然是不依的,道:“这是宝月楼新酿的桂花酒,不是和茶水差不多,怎么会喝得醉呢?就算是醉了也不打紧,还有萧扬和我呢?我们会将你平安送回司令府里的。” 净薇也不好再推了,只好喝了下去。有一自然有二。萧扬待她微吃了些菜,也端了杯子敬她,她自然又推道:“我真的不能喝了。” 萧扬只笑着道:“原来我与初香比,还是少半个面子啊。” 净薇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只得又喝了。
她本来真的就不会喝酒,以往在北地时,逢年过节的,她也是微碰一下,沾湿嘴chún就好了。他自会顺手接过去代她喝完的。她本不想多喝的,但初香和萧扬又笑语不断,就仿若是回到当日学堂时候一般。不觉之间,已几杯下肚了,便觉得头昏耳热了起来。萧扬见状,便吩咐了听差的打开了几扇临街的窗子,说是透透气就好。
秋末的风已渐凉了,微微一吹,虽然是好了些,只觉还是有些迷糊的。初香和萧扬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和她说笑着吃菜。偶尔传来街上店铺的叫卖声,到也热闹融融。正吃着,大街上像是出事情了般,嘈杂了起来。还在纳闷,只听一个报童清脆的声音响起,虽然隔了那么多嗡嗡的说话声,还是一清二楚的传到了净薇耳中:“北地发生五日前兵变,赫连二少和四少为了夺权——”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了,整个人软软的,无一丝力气。
等她吃痛回过神来的时候,萧扬已将报纸买来了,初香则是用力在拧她的手臂。她猛得扯过报纸,只见上面漆黑的标题大字:“北地发生政变!”下面的内容则写了五日前,赫连二少和四少为了夺权,联合了北地军中的赵宇天和谢鹰奎两大将暗中推翻赫连大少的督军职位,但被大少识破而被抓等等。文中没有写他到底受伤了没有,若是伤了,到底重不重?净薇只觉心不停的噗通噗通直跳,那么急,那么快,仿佛就要破xiōng而出似的。初香和萧扬只是安慰她,但她却是那么的慌乱,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了。
正在乱头上,府里又打发了人过来,说是要叫她回去。怕是府里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了。对,她回去府里就可以跟父亲探听情况了,父亲自然对北地军中的情况熟识的。她也可以打到北地去,总比在这里干着急要好。初香和萧扬自然是不放心的,便一起送她回去。
坐了汽车回去,一下车冷风又不停的吹了过来,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脚步也有些微晃,看来酒还是没有全醒。初香只得略略扶着她。直进了园子,喜鹊已经笑嘻嘻的迎了出来,道:“小姐,大少来了。” 净薇倒是呆了起来,半晌才反应过来,朝大厅里走去。只见他正坐在大厅中央,父亲在左边陪着,二姨娘,三姨娘,五姨娘还有净蔷什么的都来了,黑压压的一片。他穿了一身正式的戎装,肩头的勋章和腰带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英挺bī人。就这么坐着,远远的坐着,神sè甚是淡漠,只是望着她,那眼里头黑深似海,看不见尽头。她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有千百只的蜜蜂在飞舞,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他的脸。她的心又像是被火烧过似的,既热且疼。眼睛尽是酸意,仿佛连眼泪也快要管不住了。
江南恨 第12章 残秋露冷
赫连靖风远远的看着她,近一个月不见,她气sè竟该死的好,本是雪白如玉的脸sè竟红粉菲菲,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他眼光略略一扫已看到了萧扬,就这么站在她身后,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正关切的看着她。他不觉已经握紧了拳头。
他这个月为了处理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的事情,忙得没有一丝空闲的。等把他们的行动一网打尽后,才发觉过五日就是她生辰了。所以又连赶了数日,将军中大小略略整顿一遍,马上就乘了专列来了江南。她却是一副极好的样子,仿佛他的到来是多余的,打扰了她和别人的相聚。或许他是不该来的。
二姨太笑吟吟的道:“大小姐啊,你倒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大少可是等久了。”虽是笑着,语气也是极为客气的,但话中内容却是不轻不重的。净薇虽没看清楚赫连靖风的脸sè,但总觉得他有些生气,虽然表面上客气从容,但她就是知道。她很想走到他身边,细细的瞧着他,看着他,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受伤?但大厅里那么多的人,父亲,姨娘们,兄弟姐妹们,侍从们,丫头婆子们,她能做的惟有这么远远的望着他。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她才知道自己竟会这么的想见他。坐了一会儿,江海权方道:“净薇,大少也辛苦了。你先带他去休息一下。”又转过头,望着赫连靖风笑着道:“大少先休息一下。风尘仆仆的赶来。晚上,我们岳婿两人再好好聊聊。”
园子里的桂花,一半零落一半开。风来风往,乱花迷眼,散落满地的金黄。她就这么与他走回了房内。这一幕,仿佛极其的熟悉,似乎曾经在梦中经历过一样。他牵着她的手,穿了一重一重的庭院,绕了一个又一个的走廊——也是这么慢慢的走着,侍从们远远的跟着。
赫连靖风一靠近她,就已经闻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幽幽的香气,但与平日不同的是夹带着几丝酒味。她竟与他萧扬去喝酒了——他本是满心雀跃的,近一月不见,早已想的入骨了,所以北地的大事一了,小事也不管了,也不顾孔家钟等人的劝阻,便赶了下来。就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又在厅里呆坐了许久,总算等到她回来了,却是喝得半醉回来的。他一番的心意,此时,却得到如此的回报。原来,他始终是多余的。
喜鹊送上了茶水和糕点后,忙告退了出去,将门轻轻的带上。净薇静静的看着他,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想开口,嘴chún微张,喉咙里却是吐不出半个字。她只默默的看着他。赫连靖风抬头清清的看了她一会儿,也不说话。她竟然没有话要跟他说。她难道不知道他前几日发生兵变,差点丧命吗!他气不打一处来,便转过头去,也不理她,打量起屋内的摆设来。布置的极为雅致,却不见多少贵重之物,只是放了很多书籍。他走了过去,随手拿起了一本,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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